19【志在必得】
十一點剛過,窗外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深秋的雨水不多,但一下起來就沒個完,冷風夾雜着雨點啪嗒着窗子,氣溫驟降。
徐辭年拿着手機站在窗邊,心裏有點擔心,都這麽晚了羅小茂還沒回來,天氣這麽冷那家夥就穿了一件睡衣要是受涼了怎麽辦?
忍不住又撥了一次電話,那邊始終無人接聽,他大概猜到羅小茂之所以逃走肯定是要避開瞿城,可是也不能因爲這個就淋着雨不回家了啊。
心裏這麽想着他就更加沉不住氣,推開廚房大門走進了客廳。
這時,客廳裏瞿城正在給窩窩講故事,小家夥半阖着眼睛,小腦袋一颠一颠的,含着手指窩在瞿城懷裏像是随時都要睡過去。
“……王子騎着一隻巨龍,拿着寶劍要救回自己心愛的公主……”
“等……等一下,王子不是都騎着白馬咩?”難得窩窩困得都要睜不開眼了,仍然在努力聽故事。
“可是書上說騎的是巨龍。”瞿城脫了西裝,隻穿着一件白襯衫坐在那裏,用一個非常僵硬的姿勢摟着窩窩,手指點了點小人書上的字。
“不對,就素騎的白馬,爸爸講的時候都是白馬,城城你笨。”窩窩打了個哈欠,伸出肉爪捏瞿城的臉。
“可明明是巨龍啊……”瞿城跟窩窩鬥嘴,智商低的有點不堪入目。
一大一小依偎在沙發上,旁邊的壁燈透出橘色的燈光,籠罩在瞿城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顯得分外柔和。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每說一句話胸腔都會跟着震動,雖然講故事的水平非常糟糕,抱孩子的姿勢也有點僵硬,但是卻讓窩窩很喜歡,賴在他懷裏一晚上都沒有放手。
徐辭年看了很久,心裏有點吃醋又有點惶恐。
窩窩平時雖然很乖很讨人喜歡,但是對于那些叔叔阿姨都不會特别親近,平時隻有在他和小茂面前才會盡情的耍賴,可今天小家夥才見了瞿城一面,就喜歡成這個樣子,難道真有所謂的血緣感應?
心裏越想越不舒服,忍不住輕咳兩聲走過去,“瞿先生,把窩窩給我吧,我抱他去小床上睡。”
瞿城擡起頭笑了笑,“就讓他這麽睡吧,等一會兒睡着了我再把他抱到床上。”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會被一個小奶娃娃這麽快收買,明明知道是徐辭年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他應該厭惡,但是每次對上窩窩的眼睛都沒法硬下心腸,看着小家夥像個團子似的軟軟的,肉肉的靠在懷裏,他連追究這孩子他媽到底誰這檔子事兒都快忘了。
心裏甚至湧出了無法言說的私欲,既然窩窩這麽粘着他,那他甯願用這個借口在徐辭年身邊多待一會兒。
“你已經陪他一晚上了,明天早上我還要出攤,你……是不是該走了?”
瞿城愣了一下,擡頭盯着徐辭年,對方卻挪開視線不跟他對視,繃緊的下巴顯示出幾分底氣不足。
徐辭年的這種态度跟他在豪庭時簡直是千差萬别,瞿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裏越發覺得有意思,以前不了解現在這麽近距離接觸才發現,這隻孔雀面無表情的臉上其實能看出很多小情緒。
遇柔則柔,遇強則剛,之前在豪庭冷硬的像塊石頭,如今一旦知道别人對他好,就沒法再硬起心腸。
瞿城心裏湧上一計,拿着外套站起來,看了看外面的瓢潑大雨後開口道,“抱歉,沒注意看時間,原來已經這麽晚了,的确該走了。”
徐辭年抿着嘴唇,一時沒說話。
他早就決定跟過去的所有事情說拜拜,窩窩的出現已經是個意外,他不能再瞿城成爲第二個意外,所以這時候不能再猶豫心軟。
轉身從門後拿出一把傘遞過去,“這個你拿着,外面雨大窩窩容易着涼,我就不送了。”
“我以後還能來嗎?”
徐辭年避開他的目光搖了搖頭,“我覺得咱倆的事情已經說的夠清楚了,再見面也沒什麽意思。”
話已至此,瞿城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接過了雨傘,指着窩窩說,“我能再跟小家夥說幾句嗎?”
徐辭年已經有點不敢擡頭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很過分,但是又沒有别的辦法,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沒想到就是這一時的疏忽大意,又被瞿城鑽了空子。
瞿城裝模作樣的蹲下身子,輕輕的推了推沙發上已經睡着的窩窩說,“小家夥,我得走了,以後你爸爸也不讓我見你了,跟叔叔說聲再見好不好。”
睡的半夢半醒的窩窩隻覺得挨着自己的熱源突然消失了,原本又寬又舒服的懷抱也沒了,耳邊傳來城城跟他道别的聲音,心裏一着急,下意識的拽住瞿城的衣角,鼓着腮幫子一臉的不甘願,“城城表走,要抱抱。”
瞿城在心裏偷偷地笑了,可臉上卻露出爲難的表情,“不行啊,外面下雨了,叔叔得趕快回去了。”
平時一向睡着就叫不醒的窩窩,破天荒的睜開眼睛,搖搖晃晃的擡起小腦袋,看着眼前的瞿城毫不猶豫的撲上去,雙手摟住脖子轉過頭看着徐辭年說,“雨雨來了會濕濕,爸爸表趕走城城。”
徐辭年這下終于明白瞿城心裏打了什麽鬼主意,氣的牙根發癢,這無賴竟然用兒子來威脅他!
“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許管,老實睡覺不許插話。”
徐辭年破天荒的對兒子這麽兇,窩窩睜圓了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一雙大眼睛連眨都不眨,在徐辭年都要心虛的時候突然湧出水汽,豆大的淚水迅速淌下幾滴,小嘴一窩,當即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兇……城城,爸爸他兇窩窩……嗚嗚嗚……”
窩窩平時都是裝模作樣的幹嚎,輕易不會掉眼淚,這次竟然真的哭了,而且哭的特别傷心,委屈的鼓着腮幫子,把腦袋埋在瞿城懷裏小聲的抽搭,把圓鼓鼓的小屁股對着徐辭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瞿城本想讓窩窩替自己說幾句話,沒想到這小家夥竟然真的爲了他掉眼淚,一下子也有點慌亂,趕快擡手拍窩窩的後背。
可是他一個糙漢子哪裏照顧過孩子,一伸手直接把窩窩給拍疼了,小家夥哇一聲嚎啕大哭,雙手死死地摟住瞿城,對着徐辭年一邊哭一邊倒氣,好像爸爸不答應他的要求,就一直哭給你看。
一向疼兒子的徐辭年哪裏招架得住這麽聲嘶力竭的哭法,心裏又氣又恨,擡頭狠狠瞪了瞿城一眼,走過去一把抱住窩窩親了親他的臉蛋,“好了好了,怕了你們倆了,爸爸不趕這家夥走總可以了吧?”
“……尊的(真的)?”窩窩擡起小爪子摸了摸眼淚。
徐辭年深吸一口氣,“真的,爸爸從來不騙你。”
窩窩吸了吸鼻涕,伸手抓住瞿城的胳膊搭在徐辭年手背上,“小盆友吵架要握手言和,爸爸這是你說的。”
看着徐辭年強忍着翻白眼的表情,瞿城實在憋不住想笑,手指在徐辭年的手背上偷偷地劃拉兩下,氣氛一下子顯得有些暧昧。
“辭年,今晚就要容你多多照顧了。”
“……”在窩窩的注視下,徐辭年任命的跟他握了握手,接着火速甩開。
被一個跟自己上過床的無賴摸手心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瞿城終于沒有離開,取得了在徐辭年家裏過夜的特權,雖然隻是睡沙發,但是一想到能跟孔雀同在一個屋檐下,也就夠他偷樂一陣子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包完馄炖的徐辭年終于走出了廚房,客廳的沙發上瞿城已經睡着了。
這麽一個高大的男人蜷縮在一個小沙發上顯得有點可憐,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西裝早就皺的不成樣子,黑色馬甲上面還挂着窩窩流的口水和鼻涕,腦袋亂蓬蓬一團,下巴上已經冒出了胡渣,怎麽看都有點喜感。
徐辭年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回房找了張毯子替他披上。
近距離的觀察這個男人,會發現他其實長得非常英俊,冷硬的五官一旦放松下來就顯得有些孩氣,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底細,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是勢力斐然的幫派老大。
徐辭年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幹什麽,當即有點臉紅,轉身進了卧室。
整間房子關掉燈瞬間暗了下來,瞿城這時卻睜開了眼睛,盯着徐辭年的房間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聽見卧室裏輕微的鼾聲才悄無聲息的站起來,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床上,徐辭年穿着睡衣已經累得睡着了,旁邊的臂彎裏躺着窩窩,這會兒正抱着小黃鴨睡的香甜。
瞿城看了一會兒,才笑着低下頭偷偷地吻上徐辭年的嘴唇。
不管所謂的結婚生子是不是借口,他都不會放棄,就算有女人來跟他搶也無所謂,因爲孔雀他要,窩窩他也要。
第二天早上,瞿城睜眼的時候天空已經大亮。
他是被一陣胸悶給弄醒的,掀開毯子的時候眼睛還有點模糊,迷迷蒙蒙的看到一隻團子正坐在胸口,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肉乎乎的小屁股分量還不輕,壓的瞿城憋不住笑出了聲,“喂,小家夥你這麽圓,要把我壓斷氣了啊。”
窩窩嘴巴一撅,小手戳瞿城的鼻子,“城城好懶……羞羞……”
“什麽時候了?”瞿城摟着窩窩起身,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徐辭年系着圍裙端着盤子走了出來。
“我的馄炖都賣完了你才起來,難怪窩窩笑話你,趕快起來吃飯,吃完飯交上住宿費和夥食費再走。”
瞿城擡頭看了看表,已經上午十點了,心裏非常驚訝。
他一向少眠,經常天不亮就能起床,這次在徐辭年家裏睡覺,竟然能一下子睡到這個時候,難道是因爲這隻孔雀在身邊所以特别有助于催眠?
心裏這麽想着,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笑意,抱着窩窩走到餐桌邊,徐辭年已經擺好了早餐。
一碗飄香的馄炖放在面前,上面撒着翠綠色的小蔥和香菜,跟雞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引得瞿城食指大動。
拿着勺子翻動幾下,湯底還埋着切的極細的雞絲,一口咬開白胖溜圓的馄炖,一口鮮湯汁湧進嘴裏,輕輕一嘬,橙黃色的液體湧出來,味道特别的鮮美。
瞿城看的驚奇,忍不住問道,“這裏面灌了什麽東西這麽鮮?”
提到自己包的馄炖,徐辭年臉上露出幾分笑意,“灌了蟹黃,這個季節正是吃螃蟹的時候,這個餡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拿你這無賴當試驗品了。”
被當成小白鼠的瞿城絲毫沒有介意,嘗着嘴裏的馄炖,嘴角忍不住上翹,上翹,再上翹。
這孔雀竟然願意把自己第一次做的東西拿給他吃,他是不是應該受寵若驚啊?
心裏雖然美得不行,臉上仍然不敢顯露,瞿城吞掉一口馄炖笑着開口,“你這水平趕上飯店裏的大廚了,難怪把窩窩養的這麽好,以後可以來豪庭開一家館子試試。”
徐辭年難得心情好,喂了窩窩一個馄炖剛想開口,卻被瞿城的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了。
瞿城盯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碼看了看,完全不記得這人是誰,頓了一下之後還是接通了電話,“喂,你好,我是瞿城。”
“城哥,是我啊。”電話那頭傳來輕柔的聲音,幹幹淨淨的沒有什麽雜質。
瞿城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是……徐新年?”
聽到這個名字,徐辭年豁的一下擡起頭,原本柔和的眼睛瞬間的變得鋒利無比。
而電話裏這時傳來徐新年特有的聲音,柔柔的帶着點笑意,“城哥,我以爲你都快把我給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