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救

　　當眾人走進白霧森林中間時，便看到了那只躺在雪地裡奄奄一息的白狼。這只白狼通體雪白，它趴伏在雪地裡紋絲不動，胸腹間有汩汩鮮血流出，染紅了雪。若非它的身體還有一些起伏，眾人都會以為它已經死了。

　　「快瞧！那有一隻受傷的白狼，咱們去捉了他，今夜加菜！」一個手提一堆獵物的獵戶大聲呼喝，旋即他身邊的漢子們都紛紛應和起來。

　　然而，便在他們邁步要上前捉狼時，一道清和而微弱的聲音從他們後頭發出：「白狼受了傷，你們不要捉它，好不好。」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是個矮個子的男人，他的身形較之他們還小上一些，容貌倒也清秀。然，這些個獵戶，穿的都是皮裘豹皮，而唯有他穿的乃是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衣，衣衫單薄，在這寒天裡他被凍得瑟瑟發抖，只能把手縮在衣袖裡，駝著背取暖。

　　「喲，是路傻子呀，說了讓你別跟著我們來了，你偏跟來，你瞧這不鬧笑話了，哈哈哈哈！」這漢子話還未說完，其餘幾人都跟著取笑了起來。

　　「什……什麼笑話？」那藍衣男子哆嗦著手問道，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他總覺得很難受。

　　「哈哈哈，這你便有所不知了。這白狼乃是上天賜予我們的，不要白不要！」

　　「上天賜的？不……不可能。」那藍衣男人不相信地連連擺手搖頭，「它還活著，你們不可抓它，會遭天譴的。」

　　「呵，」那漢子同同伴對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輕蔑之意，他又笑道，「你瞧它現下動彈不得，不便是老天賜予我們的獵物麼。你不知便別來搗亂，我們可還要回去加菜呢！」

　　那漢子說完，其餘人便走上去圍著那白狼，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便要將手裡的刀戟刺入白狼的腹中，瞭解它的性命。

　　然而，便在這刀戟即將刺下之刻，一個瘦小的人影撞了過來：「不要！」

　　那藍衣男子從他們之中竄了過去，站到了白狼的面前，定定地望著他們，斬釘截鐵地道：「不要傷害它。」

　　那幾個被撞的男子有些怒了，他們狠狠地瞪著那藍衣男子：「路傻子，你這是做什麼？為著這只白狼，要同我們作對是麼！」幾個漢子都紛紛圍了上去，掰著手指，發出咯咯的聲響，這駭人的氣勢嚇得那藍衣男子接連後退，哆嗦著身子。

　　但藍衣男子依舊沒有讓開，他嚥了咽口唾沫，正色道：「我……我不想與你們作對的。我……我只是不想你們傷害它，它不是壞人的，它其實……」他微微偏頭，正對上那白狼渙散的灰眸，忽地他胸口一緊，似察覺到了白狼的哀傷，這般，更堅定了他要救白狼之心。

　　然而那些漢子可不會那麼輕易放過白狼，他們步步緊逼，又一次圍了上來：「傻子，你若是再不讓開，可甭怪咱們不客氣。」

　　他們的喊聲豪邁大聲，震得樹上的積雪都簌簌落下，藍衣男子搖搖手道：「我不會讓開的……它不是壞人……」

　　「哈哈哈哈哈哈！」漢子們笑得更大聲了，「這可是會吃人的狼，可不是人！罷了，你這傻子，啥也不懂，這白狼還不知吃過多少人呢，咱們宰了他可是為他人著想。成了，你讓開！」

　　一個漢子走上前，用力地一推，就把藍衣男子推到了一旁，害得他趔趄了幾步差些摔倒。

　　眼看白狼即將命喪刀戟之下，那藍衣男子被駭到了，趕忙又衝了進去，直接抱起白狼，哆嗦著道：「不……不許傷它。」

　　「你這傻子瘋了麼！啊，這是擺明同我們兄弟作對！兄弟們，上，給他點教訓瞧瞧！」領頭的漢子霎時便舉起了手裡明晃晃的刀，怒聲威脅。

　　藍衣男子的身子哆嗦得更加厲害，他抱緊了懷裡這猶有些餘溫的軀體，低聲安慰：「不怕，咱們不怕，我會保護你的，不怕不怕。」

　　漢子喝了一聲，旋即一刀便朝藍衣男子懷裡砍去，然，便在情急之刻，那白狼怵地睜開了眼，白灰色的雙眸裡泛著野性的凶光，恐懼的殺意霎時繚繞在它的週身，駭得那幾個漢子渾身一抖，刀堪堪停在了半空，竟無法動彈。

　　領頭的漢子不死心地將刀往下壓，然而身子卻似被綁住了一般，紋絲不動。那白狼眼底的凶光瞬息一綻，漢子瞥眼望去彷彿看到了煉獄一般，驀地睜大了雙眼。

　　便在這時，白光忽而一閃，刺亮了眾人的雙目。當漢子們揉著刺痛的雙眼，睜開眼時，竟見眼前已沒有了藍衣男子和那白狼的身影，只有地上的一片血跡與腳印，彰顯著他們曾經在過。

　　漢子們驚奇地眨眨眼，互相對望。

　　「這這是……人去哪兒了？」

　　「老大，我們也不知，一眨眼便消失了。」幾個漢子接連搖頭道。

　　「莫非……」那帶頭的漢子驚恐地睜大了雙眼，「莫非，這是狼仙來的？」

　　眾人紛紛吸了一口涼氣，若是狼仙，那他們豈不是……

　　撲通幾聲響起，這些個漢子齊齊跪倒在地，對著那灘血跡接連磕頭認錯，嘴裡喃喃著狼仙保佑，狼仙保佑。

　　而另一邊，白光一閃之後，藍衣男子與白狼現身到了一個洞穴裡。

　　睜眼之時，藍衣男子還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啊，這是……我們安全了麼？」

　　他伸手揉了揉眼，發現眼前已經沒有那幾個大漢了。轉頭看了幾圈，他甜甜地笑了起來，對著懷裡的白狼道：「啊，你果真是神仙來的！不是壞人，不是壞人。」

　　然而他懷裡的白狼沒有回應，只是粗重地喘氣，眼睛半瞇不瞇的。

　　「啊，你受傷了，擦藥擦藥，爺爺說受傷了要擦藥。」藍衣男子環顧四周，便挑了個裡頭的地方坐好，他把白狼的肚皮輕輕地翻了過來，露出了肚皮上那已經凝成血塊的傷口。他望了一眼周圍，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他便取了些雪，放在手裡化成水後，給白狼清洗傷口。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心裡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痛下決心，撕扯了一塊，給白狼包紮。

　　白狼一直乖順地癱軟在他懷裡，微微睜眼看著他的動作。

　　這一狼一人相處在一個洞裡，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是這般靜謐，卻讓寒冷的洞穴裡生出一絲溫暖。

　　「好了。」藍衣男子包紮好後笑了起來，把自己的臉湊到白狼那毛茸茸的皮毛上蹭了蹭，「好舒服，好暖和啊。」

　　「嗷。」乍一聽到好暖和，白狼有些不滿地低嚎了一聲，嚇得藍衣男子趕忙擺手道：「我不是有意的，不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喜歡你。」

　　話音一落，他驀地睜大了雙眼看著外頭的飄雪，只覺冷風呼嘯，竄進身子，冷得他抱緊了懷中溫暖的身軀，咬牙打顫。

　　感覺到身體的顫意，白狼微微睜眼，動了動身從藍衣男子的懷裡跳了出來，趴伏在地上。它在藍衣男子疑惑地目光中，扭動了一會身子，原先僅一個人寬的身體竟忽地漲大了幾圈，到最後成形時，已比一個橫躺著的人還大了。

　　「啊啊……」藍衣男子驚詫地看著那個白狼，嘴裡都被駭得發不出聲。他因為體質特殊的緣故，可以聽得懂動物的語言，是以今日才會救下這白狼，可這並不表示，他能接受一個會變大變小的白狼。

　　白狼似被他這傻樣逗笑了，嗤鼻一聲，走到了藍衣男子身側，四腿俯下。毛茸茸的觸感旋即從肌膚穿上，藍衣男子摸了摸這白潔的毛髮，將臉蹭了上去。白狼將粗長的尾巴一卷，便將藍衣男子捲到了自己的懷裡。側頭輕瞟一眼，灰白的眸對上了藍衣男子，他會心一笑：「你要我陪你，抱著你睡？」

　　白狼有些疲憊的眨了眨眼。收到白狼的邀請，藍衣男子嘴笑得開了，他躺了下來，背靠著白狼，捧起那團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好暖和啊。」他甜甜地笑了幾聲，暖和身子後，便閉目睡了過去。

　　當藍衣男子醒來時，發現那只白狼早已醒來，正睜著一雙幽深的眸，凝視著他。

　　「嘿嘿，」藍衣男子摸了摸腦袋，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身，「昨夜多謝你啊。」

　　白狼點了點頭，旋即一道白光閃過，它又變回了嬌小的模樣，而此次竟變得比原先還小上數多，宛如一個幼崽一般。

　　那藍衣男子也怔住了，他蹲了下身，戳著白狼軟乎乎的皮毛，問道：「啊，你可是昨日給我取暖，是以你沒了力氣，方會變得如此小。」

　　白狼無甚力氣地趴伏在了地上，微微點了點頭。

　　藍衣男子有些歉疚地低頭擺手：「我不是有意的，對不住，對不住。是了，」他忽然又笑了起來，「我喚作路知意。你呢，你如此厲害，一定是狼仙，你也有名字吧。」

　　白狼微微垂眸，沉寂了許久沒有答話。然，便在路知意以為它不會回應時，一道溫和的嗓音忽而從白狼的口中發出，將路知意嚇了一跳。

　　「吾乃白狼之王，狼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