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太學士之府,在順昌府內是有名的官商世家。
當年蘇老爺官拜太學士時,曾受先皇任命編纂史書,之後因病辭官還鄉,擔下蘇家祖傳下來的布匹生意。他膝下有兩位公子,分別為妻、妾所生,正妻所生的長子蘇齊生性穩重,因此讓他承襲祖傳的生意;而妾所生的老二蘇燦聰明好學,希望他能參加科舉,有朝一日能狀元及第。
可蘇燦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對於死讀書爭取得來的功名他根本沒興趣,滿腦子文武謀略的他,只想將所學貢獻在朝廷真正需要的地方。
但,父命難違,再加上母親為妾,一心只希望他能光耀門楣為她爭氣,因此他只好放不自己的喜惡,先順從這樣的安排。所幸他生性聰明,讀書對他而言不是難事,所以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初秋,氣候清爽宜人。
蘇燦換上簡便的外出服,因為昨兒個相中一匹好馬,今兒個他準備要求販家讓他到郊外試騎一番。
“二少爺,您又要出門?”他的隨身小廝阿松苦著臉問。
“怎么?帶你出去玩還不好?”蘇燦睨小廝一眼。
“不不……”見主子誤會,阿松雙手一陣亂搖。“好少爺您已十五歲啦,二奶奶最近老罵我說成日慫恿著您往外跑,也不勸您收收心,您就體諒阿松的為難之處吧。”
“成,你今兒個就甭出門啦。”蘇燦轉身走出房。
阿松一怔,隨即緊跟在後。“主子,阿松不是這個意思,是二奶奶說,若二少爺再這么胡天胡地的玩下去,先仔細小的皮。”
“你怕挨打?”蘇燦停下腳步,轉身揚眉笑問。
“小的……小的……”阿松心驚膽跳,開始口吃。跟在主子身邊已久,豈會不知主子笑得愈和善,腦子裏打的主意就愈不是那回事。
蘇燦懶得聽阿松再 嗦。“別跟著我。”他命令完,出了自己的居住之處,轉往後院偏門走去。
後院是運送貨物,還有家丁丫頭們進出蘇府的地方。
蘇燦繞過園林假山,疾步邁出後門,忽地胸口讓人一撞,他停下腳步,瞧見一個小蘿卜頭跌坐在他跟前。
蘇燦打量他身穿尋常布衣,手肘處有整齊的縫補痕跡,小小的一張臉生得精致,雖被撞倒於地卻一臉沉靜,只用一雙大眼直瞪著自己,那眼神裏藏著算計……
蘇燦在心底打個突——這眼神好熟悉,跟自己倒有幾分神似。
“可跌傷了么?”蘇燦上前伸手想將小蘿卜頭拉起。
吳慮可沒承他的情,她逕自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瞧這少年從蘇府後門走出,身上穿得整齊,不像是個幹粗活的下人。
“你是蘇府的管事?”她好奇地打探。
聽見這小蘿卜頭稚嫩卻帶著清冷的嗓音,蘇燦咧嘴一笑。“我像管事么?”
他沒給正面的答案。吳慮再仔細打量,見他神情看似隨和,但說穿了,就是一副嘻皮笑臉,心想當管事的位高權重,極重視階級身分,這人似乎不太正經,不夠格擔任管事。既然不是管事,也就沒必要刻意對他費心思。
“瞧你年紀輕輕,應該不是管事,那你是來送貨的?”她分析一番後道。
小蘿卜頭的話雖不損人,但神情擺明了蘇燦就是辦事不牢,沒資格做管事的模樣,而且將他的地位一下子從管事降至送貨的。
他揚眉,不怒反笑。“我像送貨的?”
吳慮瞪著他的笑臉,覺得他的笑容感覺很假,像是帶了張面具。她再次上下打量他樸素的衣著。“似乎也不像是個送貨的,那你是蘇府的家丁嘍?”只剩下這個可能了!可她心裏不免嘀咕——這蘇府的家丁衣裳的質料也太好了一點吧。
“我像家丁?”
他老用反問句回她,使吳慮失去耐性。她板下臉啐道:“你這人真怪,怎么不好好回話?”
蘇燦瞧這小蘿卜頭一臉冷傲,似乎對於自己的回答很不耐、也很不茍同……有趣!他忍不住心生愉悅,直想逗逗這小蘿卜頭。他好奇地問:“你來蘇府做啥?”
“不用你管。”吳慮懶得跟他再浪費時間,繞過他走向後門。
“你是來找人的?”蘇燦跟著他又走回後院。
蘇府的家丁見吳慮有二少爺陪在旁,以為是主子的友人,因此沒上前盤問。
“不用你管。”吳慮冷淡地輕哼。她在後院杵著,等人來問明她的來意。
“你想找什么人,我可以幫忙呦,這蘇府我可熟得很。”蘇燦熱心地說。
吳慮斜睨他一眼,冷削道:“奇怪,你不是管事,不是家丁,不是送貨的,難道是賊?不然怎會對蘇府熟得很?”
“你這小鬼反應真快!”蘇燦朗聲大笑。
“誰是小鬼?你才是小鬼。”吳慮也不管蘇燦比她高出一個頭,不客氣地噓他。“去去去,別來找我麻煩。”
“正是要找你麻煩。”
他的玩笑話,卻讓吳慮誤解了,她警覺地瞇眼。“你也是來謀差事?”
“你說呢?”蘇燦心中暗笑,終於搞清楚這小蘿卜頭來蘇府的目的。
吳慮不得不正眼審視他——
他沒像時下的男子習慣戴著帽子,只用小巾將頭發扎起,那揚起的濃眉,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輕易地讓人心生好感,不過她只覺得好惹人厭;他的鼻梁生得挺直,儀表堂堂的,加上他帶著笑意的唇,讓人不自覺卸下心防,想對他報以微笑,可她卻是怎么瞧怎么不順眼。
跟他挺拔的身材一比,益發顯得她的瘦小。而他一身素白的中衣及長褲,外搭半長的藏青褙子,腳套長靴;若他也是要來蘇府謀事,兩人在管事面前一站,不用外人來挑,她要是管事,也一定會選他而不是自己。
這可不行。
她娘親已逝,爹爹半年前也過世啦。大姐為了葬爹爹,賣身到京城做丫頭,現在是二姐吳情當家。
二姐打探出蘇府要雇用小廝,而家裏唯一的男丁小弟吳極,得幫忙做家中的粗活,因此二姐命她穿上吳極的衣裳,要她一定得拿到這份工作。
她知道自己比家中其它姐妹機靈,再不幫忙賺些銀子維持家用,不出三個月,他們吳家便要斷糧。
現在這份工作居然有人來搶,而明顯的,她一定搶不過這半路殺出來壞事的家夥,她得想個辦法攆走他,否則今兒個便是白來一遭。
“這位小哥,”她展顏,露出天真可愛的笑臉。“方才我沒留意,想不到你生得這般俊,是一表人才吶!貴姓大名?”
“你呢?小蘿卜頭,你貴姓大名?”蘇燦瞧他表情變換的速度跟翻書一樣快。原本清冷的表情,現下笑得燦爛,一張小臉幾乎可以用“美麗”二字形容……不,是比“美麗”更甚,因為還多了抹孩子氣的純真。
可蘇燦沒忽略他那雙眼,它們正骨碌碌地轉著,分明正在算計著什么……
蘇燦從沒見過有比這更生動的雙眸,加上那精致的五官,想必不出幾年的功夫,這小蘿卜頭必定會成為眾家女子愛慕的對象。唯一可惜之處是他太瘦小了,蘇家的管事極可能看不上他,怕是得不到這份活兒做了。
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蘇燦決定待會兒先跟管事交代,反正他蘇家也不差多一口飯吃。不過這念頭倒是教他有些意外,因為他待人一向冷淡有禮,沒想到竟會對這初見面的小蘿卜頭起了想照顧之心,這還真難得。
吳慮哪曉得他的好意,只覺得他說話的方式教她積了一肚子火。
“呵呵呵……”她假笑。“小哥,你老愛反問對方的問話,這習慣可不怎么好。不過算了,我就先自我介紹好了,我姓吳,單名一個慮字。”
“無慮啊……是希望一輩子無憂無慮么?”蘇燦逗她。
“是口天吳啦,有人姓那個什么都沒有的無么?”她射出白眼,心想這家夥顯然沒啥學問。
蘇燦讓吳慮的話惹得低聲輕笑,意外這小蘿卜頭竟也識得字。
吳慮瞪著他那張討人厭的笑臉,嘀咕道:“成日嘻皮笑臉的,這種人八成不適合去吊喪。”
“你說啥?”
“沒事。”她連忙否認,此刻得先辦正事要緊。“小哥,你外貌這般挺拔,男兒志在四方,應該到外頭闖下一番天地,何必淪落到蘇府任人使喚,豈不可惜?”
這會兒灌他迷湯啦!蘇燦樂得連心都在笑,像是意外挖到寶一般,因為再也沒比跟人鬥智更能激起他的興趣了。
“我膽小。”他裝軟弱。
“看不出來……”她咕噥。
“你說啥?”
“不,我是說你還這般年輕,總要有些衝勁嘛。”她為他加持。
“我身子不好,沒啥衝勁。”蘇燦為了要加強他所言不假,還大聲嘆氣。
“你一副身強體壯的模樣,真看不出身子不好……”吳慮覺得他分明在唬 她。
“真的,”蘇燦朝吳慮跨近一步,為了強調所言不假,他卷起袖子。“不然咱們來比腕力,我一定比不過你。”
“不用不用啦,”吳慮雙手防衛的作勢阻擋,還大退兩步。“如果你真的手無縛雞之力,怎做得好蘇府的小廝?萬一過沒幾日就讓蘇府攆了出去,可丟臉啦。我瞧你穿得不差,家境應該也不急著要你養家糊口,不如你還是回去把身子養好些,再找活兒做吧。”接著,她豪氣地說:“我說這些話全是為了你好,咱倆既然碰上了就是緣分嘛,提醒你幾句,也算不枉相識一場啦。”
蘇燦一怔。這小蘿卜頭厲害,竟然用他說出的話,將他的軍。“你說得對,那我回去嘍。”唉,可惜,想不到初次交手,這樣快就結束啦!
“去去,快回去。”吳慮噓他。
“你好像希望我快走?你真的是為我好么?”蘇燦故作懷疑。
“哈哈……”吳慮僵笑兩聲,只好拍拍他的肩裝熱絡,希望除去他的戒心。“你這人真愛說笑,有意思得很,我決定交你這個朋友啦!”
“真的?”蘇燦眼神一亮。
吳慮瞧他那陽光般的笑臉,明知這人絕非外表看似沒半點心機的模樣,但還是容易讓人卸下心防。“真的,十足真金,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她胡亂地保證。“你快回去吧。”
“小蘿卜頭,”蘇燦突地抓起吳慮的手,感覺到這小手滑嫩,竟不像是出身窮困人家,需要成日操勞的手。“你多大了?”他懷疑地問。
吳慮本想掙脫他造次的舉動,但方才大方認了他做朋友,此刻突然抽手,只怕他又會認為自己誠意不夠,那不是功虧一簣?只好忍耐著,讓他的手包住她的。
“你問這做啥?”她警覺地反問。
蘇燦真喜歡她那對靈活、愛算計的眼,他笑嘻嘻地俯向她。“既然有緣做朋友,那還不如做兄弟,咱們來拜把吧。”
吳慮盯著他,他雖笑得心無城府,可她就是感覺到他似乎藏著一肚子壞水。
“呵呵,拜把還得備三牲,沒必要這么隆重吧。”她今兒個是交霉運啦,竟遇上個糾纏不清的家夥。
“沒關係,咱們可化繁為簡。”蘇燦硬拉著她走向一座造景的小橋旁。
“這位小哥,你別這樣,”吳慮急急低喝,見有些蘇府的家丁已停下腳步觀望他倆。“這可是蘇府,由不得你胡來……哎呦,你做什么?”
蘇燦在小橋的這一頭強壓著吳慮跪在地上,而自己也跟著跪下。
小橋的另一頭,有些正要過橋的家丁,見他倆突然跪地,其中一位是自家的小主子,這可承受不起,急忙退回去,也跟著跪地。
“小蘿卜頭,你知道我叫啥名字么?”蘇燦興致高昂,完全無視於對面那群跟著他們跪地的人群。
“小哥,咱們快走啦!”她又羞又惱地催促,覺得真是糗得無地自容了。
“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蘇燦伸出食指在吳慮眼前搖了搖。“人家都叫我阿燦,燦爛的燦,來,你喚一次我聽聽。”
“阿爛,走了啦。”吳慮欲起身,不想再跟他胡鬧下去。
“那可不行,咱們還沒拜把呢!”蘇燦又將吳慮壓回地。“而且是阿燦,不是阿爛。”
吳慮不耐煩地嗤了一聲。“隨便啦,我要走了啦!”
“好好,我知道你想去找蘇府的管事,對不對?你放心,我既然聽你的話,先回去練身子,這活兒就不會有人跟你爭,咱們快快結拜吧。”
“……”吳慮無聲地瞪他。好你個阿爛,爛東西,居然暗示她,他給了她好處。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心裏打的念頭,那為何還要跟她結拜?她無財無勢,他到底在圖她啥?
“我,阿燦,十五歲,與吳慮……”蘇燦仰天一拜,忽然一頓,低頭問道:“小蘿卜頭,你到底幾歲?”
“十三。”吳慮不甘不願地答。
“那我是哥哥嘍。”
“是愚兄。”吳慮冷瞧他沾沾自喜的模樣。
“你這小蘿卜頭還真會損人。”蘇燦樂得哈哈大笑。
“我瞧你好像被損得也挺樂的嘛。”她冷削。尤其是望著橋的那一頭跟著他們跪的那群家丁,聽見阿爛的笑聲也全跟著賠笑,更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別鬧了,咱們快結拜。”蘇燦笑意不減,又朝天一拜。“我,阿燦,十五歲,與吳慮,十三歲,於今日在蘇府後院的園林小橋前結拜為異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場的蘇府家丁全是見證。”
吳慮被他的一番話搞得瞠目結舌。
同年同月同日死?還順道攬了這群毫不相幹的家丁做見證?
不,她才不玩。瞧他這人的性子根本不知輕重,要順利活到壽終恐怕不容易,所以要一起死的誓言她可不奉陪。
“喂,慮弟,換你了。”蘇燦催促。
“這個……這個……”吳慮支吾了半天。“呃,這拜把的事非同小可,我得回去請示一下家人。”
“只怕等你回來,這份活兒就讓人拿走了喔。”蘇燦笑嘻嘻地提醒。
吳慮氣得想捶爛他那張讓人氣得牙癢癢的笑臉,竟然以這份活兒做要脅,非要跟她結拜不可,瞧他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卻是個爛到骨子裏的惡人。
“你究竟圖什么?”她猜不透他的用意,幹脆直接問了。
蘇燦眸光一閃。難得能遇上這么個愛算計的人,他怎舍得放過?“慮弟,你怎可以誤解愚兄,將愚兄看得如此不堪呢?”他故作一臉受傷。
他一直愚兄愚兄地自稱,真是見鬼了。吳慮暗嗤。“你叫我阿慮就好,叫什么慮弟,怪惡心的。”她不耐煩地指正。
“好,阿慮,快拜吧。別讓對面那群人跪太久了。”他催促。知道這些下人是不敢受他這主子一跪,因此只好全在橋頭那兒陪跪。他要鬧這小蘿卜頭,可沒興致拖一票人下水。
“你也知道那些人不知為啥原因陪著咱們跪,可是竟然毫無羞愧之意?”
蘇燦見她一直推拖,為了達到目的,大聲嘆道:“原來之前你說咱們有緣才相識,全是唬 我的話,你根本一點想跟愚兄結拜的誠意也沒有。”
吳慮對他的感傷之語根本不為所動,可那些蘇府的家丁卻吃他那一套,大夥兒全對她露出譴責的目光。她想,可別還沒進蘇府,就將這些人全給得罪光了。
“好啦,拜就拜吧。”她懊惱妥協。
蘇燦立即擺上笑臉。
“我早就看出方才你不過是在裝可憐,奇怪的是,為何卻只有我發現?而旁人全吃你那套?”她心有不平地埋怨。
“別磨蹭啦!”蘇燦裝作沒聽見她那串嘀咕。
“我先說好,我的誓約可不與你相同。”她聲明在前。
“得。”他爽快答應。
吳慮清清喉嚨,朝天一拜。“上天在上,阿爛和吳慮在下……”
“是阿燦。”蘇燦小聲地糾正。
可惡,被他發現了。“好啦!”吳慮清清喉嚨,朝天一拜。“上天在上,阿燦和吳慮在下,今日結拜為異姓兄弟,日後有福同享,有難‘自’當,兄要照顧弟,弟‘免’尊敬兄,在場的蘇府家丁全是見證。”她將那“自”及“免”字迅速含糊帶過,說完又朝天一拜。
吳慮拜完起身,見這位爛哥哥正似笑非笑地瞧著她。“你看啥?”她有些心虛。
“沒有。”蘇燦笑意不減,也跟著起身。
吳慮發現那些蘇府的家丁在阿爛起身後,也跟著起身,之後才陸續地走過橋來,而且根本沒人過來質問兩人為何在蘇府的小橋旁胡鬧。
“他們識得你么?”她懷疑地求證。
蘇燦沒有回答,只是提醒道:“好啦,我要回去練身子、強壯筋骨了,你快去找管事吧,別讓其它人搶了這份活兒。”
“說得也是。”這缺若真要被人搶走,那她這結拜不是結得冤枉了么。“你也快回家吧。”
蘇燦是回家沒錯。
他出了後院繞到前門,由正門堂而皇之地進入。
“二少爺,您回來了啊。”守門的家丁恭敬地請安。
“嗯。”蘇燦和善一笑。“可有看見張管事?”
其中一個家丁回道:“方才張管事到外頭辦完事才剛進門,這會兒應該在大廳。”
“知道了。”蘇燦繞過屏風,經過回廊,穿越林園水榭,正好發現張管事走出大廳。
“張叔。”他走過去。
“二少爺,可有事要交代?”張管事拱手請問。
“我要個書僮。”
“是,我立刻幫您尋個幹凈利落的書僮。”
“不用啦,你到後院,那兒有個來尋活兒做的小蘿卜頭,名叫吳慮,你要他明日就來上工吧。”
“是。”張管事領命。
“等等,”蘇燦特別交代。“記住,只要他來上工便成,其餘的話不必多說。”
“是。”
目送張管事離去,蘇燦一想到明日上工的小蘿卜頭發現他的身分時……
那景況光是用想的,就讓他覺得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