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錢王不知第幾次強制性的把老王叫來酒吧裡喝酒,縱使老王近來對他不冷不熱,他也沒什麼感覺似的。
他其實是喝不醉的體質,可是近來借酒裝瘋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一衝動,就會把自己大教授的身份拋得乾乾淨淨。
老王也是個教授,人家可是有家室又有事業的,沒那個臉皮陪著他裝瘋,而且老王也知道,這人看著已經醉的神志不清,其實就是想藉著醉酒的名頭髮洩一番。
今天又是如此,錢王一臉陰霾的拉著老王往嘴裡灌酒,七八杯下肚,像掐著點兒似的開始東倒西歪,嘴裡冒著不像胡話的胡話。
老王陪著錢王這麼醉生夢死了幾天,自己覺得是仁至義盡了,再幫下去,他也要被老婆掃地出門了。何況他老婆本來聽說了錢王的事情後就一直對錢王冷嘲熱諷的。
把人連拉帶拽的弄出來,老王喘著氣撫著啤酒肚歇勁兒,低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高壯男人決定徹底撒手,掉頭攔了輛出租車就自顧走了。
錢王孤零零的坐在酒吧門口,周圍進進出出的人都是三五成群,也沒人理睬他。
他手裡的手機舉起又放下,對著那串熟悉的幾乎可以倒著背的電話號碼愣神,就是覺得觸著撥號鍵的手指抖得不行,他實在是怕再聽到像上次那樣絕情的話。
已經幾乎快要入夏了,他也沒有像上次一樣凍得手僵。
正喃喃著,一陣剎車聲擦著他的臉響起,他做出迷迷糊糊的樣子稍微抬起些頭,一雙高跟鞋就映入眼簾。
撇撇嘴,錢王直起身子,吐口氣,整理好衣服後就完全看不出剛才的頹廢樣子,錢王姐姐直視著弟弟的眼睛,好一會兒,等看出了男人眼中多年未見的落寞和不甘後先認了輸。
「上車吧。」
錢王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樣,默默的走到另一邊上了車,汽車發動,周圍的景物快速的向後倒去。
錢王只當是姐姐聽了老王的話來接他回家,也不問什麼,瞇了眼睛靠上座位假寐。
女人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上的弟弟,心理面也是複雜的緊。
即使是當年錢王出櫃的時候,她也只是埋怨過另一個人,她一直是護短的。
這麼些年過來,當她以為弟弟就可以這麼安定下去的時候,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雖然她可以理智的說這事兒幾乎全是錢王的錯,可是感情上卻依舊不容許。
她和趙自強其實接觸的並不多,趙自強這個人在她眼裡總有種矛盾感,又像是老氣橫秋,又看著單純。
她一直以為錢王挽回的籌碼就是趙自強死心塌地的愛,可是幾個月下來,她也茫然了。
那個從男孩到男人,從學生到白領,都看起來內向深情的人,這回竟然這麼堅決的不肯妥協。
車慢慢停下來,錢王之前迷糊著就真的睡著了過去,直到姐姐點上的香菸味道鑽進他的鼻子,他才醒過來,下意識的往車窗外看過去,他驚訝的看到了醫院的大門。
「姐?」
女人不解釋,直直的盯向後視鏡。
「這種事情,要麼就乾乾脆脆徹底斷掉,要麼就不要動不動洩氣,你不堅持不糾纏,那塊石頭就不會被水滴穿。」
女她幽幽的吐出口煙,認認真真看著發愣的男人,接著道:
「何況他也不是鐵石心腸。」
錢王依稀做出了「我」的口型,又把聲音吞回了肚子裡。
女人微微笑一下。
「其實我挺能理解他的,當時你姐夫為了那個誰和我離鬧婚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著就算是死了,下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只想像出背叛我的樣子就嘔心的不行。結果呢,磨了這兩三年,我多大的怨恨都過去了。當然,這不是有個女兒嗎?現在我倆又在一起了,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他出門應酬晚點的時候都會和我報備,我的重心現在是轉移到了女兒和工作上,他也理解,而且比以前會疼人多了,你說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
女人說到這兒,偏偏頭看看垂著頭皺著眉的弟弟。
「趙自強雖然不是女人,但是你堅持認錯積極改正連哄帶誠心他未必不會心軟。感情這東西,男人女人沒什麼區別的。」
她看看望著車外出神的弟弟,嘆口氣,言盡於此的意味呼之慾出,想了想,還是又加了一句。
「你要是一直和以前一樣,你自己想想他原諒你圖什麼?為了和你折騰這一場?你要是真心還想和他過,就仔細想想,你到底能為他做什麼。」
說到這,錢王姐姐也住了口,無聲的按開車門。
錢王無意識的下了車,又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接著就頭也不回的往醫院大門裡走去。
夜已經深了,走廊裡靜悄悄的,聲控燈走過一個滅一個,像是考驗人的心臟一般。
到了目的地,他深深吐了一口氣,透過窗戶看床上朦朦朧朧的輪廓,隱約看得到那人眉頭一抽一抽的皺著。
趙自強的身子痊癒的挺快的,翻身走路之類的動作只要緩慢著來也還過得去,也不過就是一下一下抽著疼。
錢王是知道這種傷的。
可是他不知道原來人是可以感受到另一個人受到的疼痛的,尤其是心角的地方,像是被攥住一樣,酸痠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