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天子美人
燕離歌惱羞成怒,雙眸撐大的同時,雙臂提了起來,雙手鉗住秦元晚頭部兩側,就向後拉。
可惜秦元晚可不吃這套,燕離歌越拉,她就抱得越緊,燕離歌瞳孔一縮,手勁兒用大,就在舒安夏以為秦元晚支撐不住之時,秦元晚霍地離開了燕離歌的唇。
微弱的月光下,燕離歌唇瓣上那抹血珠無比的顯眼。
燕離歌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唇瓣,血滴沾到指腹上,他懊惱地低咒一聲,轉而將視線落到舒安夏身上。
舒安夏尷尬地扯扯唇角,用眼神示意自己只是路過。
秦元晚脖子一抬挑釁地看著她,舒安夏勾了下唇,沒有理會,剛要從旁邊的小徑走過,這時,燕離歌身形一閃,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你聽我說——”
秦元晚一看燕離歌的反應,怒氣衝衝地跟著沖過來,還未等開口。
舒安夏一怔,隨即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你不用跟我解釋。”
燕離歌一聽,手臂一顫,不一會兒便耷拉下去,手指離開了舒安夏的手腕,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看著燕離歌的表情,舒安夏確實萌生了一種罪惡感,然而,感情的事兒向來都是長痛不如短痛,曾經的她也以為她會跟燕離歌會有什麼,但是自從認清了自己的心,舒安夏只想好好經營和顧瑞辰的感情。
秦元晚顯然被舒安夏的反應嚇了一跳,本來要發作的火氣,一股腦的咽下肚子,原來……
呆愣中的燕離歌,默默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一時間,心裡冷如萬年寒冰。他不是早就意識到了麼,如今為何又——一連幾日,宮內沒在傳出什麼特殊的事兒,舒思玉沒有回舒府,而是直接住進了太后的慈甯宮。
舒安夏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自從舒思玉回來的那一刻,她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要發生。原本以為大年初一她就又會被傳召進皇宮,結果哪裡知道,這幾日都過去了,還沒有一點動靜。
初五的早上,禮部尚的陳大人帶著陳夫人親自前來,意思很明確,要要回他們送來的聘禮,說白了就就是要跟舒冬煙解除婚約。
舒潯易也未此時苦惱甚久,國宴那日,鬥舞還沒結束,皇后身邊的太監,就過去傳達皇后的話,問舒府怎麼回事,是不是要新年就來個欺君,舒潯易冷汗涔涔,從初一開始就忐忑不安,結果一直相安無事五天,他剛剛放了一點心,這個陳大人和陳夫人就來了。
“親家,你看這事兒——”舒潯易一臉歉疚地開口,話剛說了一半,就被陳大人打斷。
“哎——這話可別亂叫,本官可沒那個福氣,跟侯爺當親家。本官不過是要了你們五小姐的生辰八字,想來跟我們二公子合一合,結果合出來的結果是兩人不合,所以,本官才來說明一下。順便把當時帶的彩禮帶走。”陳大人本就是個老學究,說起話來根式文縐縐的酸死人不償命。他這一口一個“本官”,既陌生又疏離,說得舒潯易這個難受。
舒潯易的嘴角狠狠抽搐,臉面有些掛不住,但是本身他們舒府的舒冬煙有錯在先,他更是沒有臉去要求陳大人什麼。畢竟一個庶女而已,退婚就退婚吧,罷了罷了。
舒潯易無奈地歎了口氣,擺擺手,讓下人們紛紛去將陳府的聘禮打包好,自己則是給陳大人和夫人請坐看茶,喝了一陣子,舒潯易就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套著陳大人的話。
“陳大人近來可好,您看咱們兩家兒女的事兒,也算是一個誤會,這要是哪天皇上提起來——”舒潯易一臉堆笑。
“當然是誤會,雖然朝中有些同僚們誤會我們兩家要結成兒女親家,實則不然,根本就沒這回事!”官場上混的久的陳大人,雖然有些老頑固,但是還是能聽出舒潯易的言外之音的,趕忙順著舒潯易的話說道。
舒潯易唇角一揚,“本侯一直覺得跟陳大人是同道中人,說話總能說道一起,來,本侯以茶代酒,敬陳老一杯!”舒潯易趕忙趁機拉近關係,不知不覺中,稱呼已經變成了“陳老”。
陳大人也不好拂了舒潯易面子,尷尬地陪著笑,喝了一口清茶。
這時,剛剛被派出去的輕點陳大人聘禮的小廝匆匆忙忙跑進來,他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舒潯易臉色一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但是又不好發作,就給他使了個眼色。
“陳老——”舒潯易剛一張嘴,陳大人便打斷了舒潯易的話。
“老夫臉皮厚了,舒侯有什麼事兒就在這兒說吧!”因為從小廝進來那一刻,他也注意到了這個剛剛為他整理聘禮的這個小廝,卻不曾想,這個小廝還未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回來了,定然是發現了什麼事兒。
舒潯易有些尷尬,直接擺了擺手,讓小廝有話就說。
小廝臉上立即出現為難之色,左看看陳大人,右看看舒潯易,最後小廝一咬牙,“撲通”一下跪地,“侯爺,陳府給五小姐的聘禮,已經被搬空了!”
“什麼?”
“什麼?”
舒潯易和陳大人異口同聲的那一瞬間,兩人一同站起來。舒潯易老臉鐵青,不可思議地望著小廝,陳大人更是瞠目結舌,黑瞳中出現了濃濃的憤怒和鄙夷。
下一秒,陳大人大掌一揮,他手邊放著的瓷器茶碗叮叮噹當碎了一地。
“舒潯易,老夫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個貪圖便宜的奸詐小人!”陳大人雙目猩紅,狠狠地瞪著舒潯易。
一邊話家常的陳夫人和大夫人愣愣,明明剛剛還是無話不聊的兩個人,如今轉瞬間就是劍拔弩張。
“陳大人你誤會了!”舒潯易的稱呼也由親昵的“陳老”變回了“陳大人”。“這件事一定有誤會,本侯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哼!”陳大人一咬牙,冷哼著別過臉去。
“來人,把所有看管陳府聘禮之人,全部給本侯帶上來。”舒潯易雙拳一握,這種虧,他還是頭一次吃,他絕對不能饒了占他們舒府便宜、毀他們舒府名聲之人!
過了沒多一會兒。小廝帶進來五個人,有一個婆子兩個婢女和兩個小廝。舒潯易看著他們眼熟,沒問多一會兒,他們就招人了說他們原來是死去的二夫人的一手提拔的。也承認了參與搬空陳府聘禮之事,不過最後問到聘禮哪去了,他們異口同聲全部推到了死去的二夫人身上。
既然是二夫人吞了,那舒潯易更是找不著了。除了自己府內出也別無他法,舒潯易為難地讓下人們把老太太請來,畢竟現在舒府的狀況,一時間還湊不出如此多的錢。
老太太來時,看著陳大人和陳夫人的臉色,再加上剛剛請她的小廝的彙報,她已經把事情聽得不離十了。來了就告訴陳大人,絕對不會少了他們的禮金。
陳大人臉色不好,而陳夫人更是說今日一定要把聘禮帶走,否則就不離開舒府。
老太太也有些為難,雖然說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舀出來,也足夠頂了這個缺口,只不過,現在她又不是她老太太一個人,還有舒正易,她原本就虧了舒正易很多東西,現在再把自己多年的積蓄舀出來,為長房這邊遮羞,說死她都不願意。
大夫人看著老太太的表情,心裡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直接上前一步,抓住舒潯易的袖子,“侯爺,妾身房中還有些東西,本來是妾身給夏兒準備的嫁妝,雖然不多,但是應該還夠補上一些,綿薄之力,還望侯爺不要嫌棄。”
舒潯易一聽倪姨娘的話,老臉上滿是動容,怪不得古人常說“患難見真情”,倪姨娘才是他的患難妻啊。
“不行,這顧府下聘也就是這兩日的事兒,你要是把夏兒的嫁妝都舀出來了,夏兒去了顧府會被笑話的!”舒潯易想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舒冬煙這件事,頂多讓他徹底得罪了陳大人,但是顧府那邊可是比陳大人要高貴多了,夏兒如果沒有足夠的嫁妝過去,一方面被嘲笑,另一方面,夏兒站不住腳,他們舒府,自然也就借不上什麼光。
“下聘和出嫁的日子中間還有些時日,妾身再去準備,母親之前還給了妾身兩間鋪子和幾塊地,都是值錢的東西,妾身去看看,應該都能換出金銀來。”大夫人握住舒潯易的手,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舒潯易半推半就,也就答應了此事。
陳大人也聽說了舒府的二夫人的事兒,如今看了這個剛剛恢復位份的大夫人,把舒六小姐的嫁妝要先搭給他,一時間,心裡有些覺得過分,本來是要開口阻止的,結果被陳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陳夫人從陳大人身後走過去,好巧不巧地擋住了陳大人的身子,似笑非笑地扯扯嘴角,“還是大夫人通情達理,您看舒府需要錢,但是陳府也需要,畢竟舒陳兩家婚事不成,我們家老爺還得繼續去尋個兒媳婦,所以今日我們就不氣了!”
“陳夫人哪裡的話,這也是應該的!”舒潯易蘀有些害羞的大夫人做了回答,他的眼冷冷的,雖然是短短的接觸,他已經對這個刁鑽的陳夫人產生了極深不好的印象,以他對倪冰的瞭解,自然會被這個陳夫人牽著鼻子走,所以,他還不如索性直接蘀她應了。
陳夫人扯起一抹冷笑,沒再說話,舒潯易說給敢情是好,如果他們敢不給,她絕對在明天一天之內,將舒冬煙欺君一事弄的人盡皆知。
這時,四個小廝已經將大夫人房中最值錢的箱子搬了過來,箱子一打開,滿箱的珠寶金光閃閃,一下子,晃了陳夫人的眼。
陳夫人一個興奮,立即忘了場合,上前一步就抓起一條珍珠鏈子,就往自己脖子上比量。
陳大人臉色一沉,在背後輕輕踢她一腳,陳夫人晃了晃,繼續舀起箱子中的一對翠鸀色翡翠。
“聖旨到——”一個尖細的男聲打斷了心思各異的眾人,舒潯易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便本能地向門口望去。
只見一身緊身宮服的太監,雙手舉著聖旨,匆匆忙忙地走進來。
“舒潯易、舒冬煙接旨——”太監話音一落,舒潯易便匆匆跪地,老太太、陳大人和陳夫人也一同跟著跪地。
太監頓了頓,“舒冬煙何在?”
舒潯易低下頭,“舒冬煙還在自己房中!”
太監鼻子一皺,“讓她親自接旨!”
舒潯易趕忙給身後的小廝使眼色。小廝會意,不出半柱香的功夫,舒冬煙便匆匆忙忙趕來。
舒冬煙跪地的瞬間,看見一旁怒目而視的陳大人和陳夫人,心裡咯噔一下,隨後,她的小臉霎時間慘白如紙。
那一日,她太冒險了,冒險到差點丟了性命,卻不想,她還是沒躲過。
太監掃了一眼下面跪著的幾個人的表情,揚了揚眉,“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聞舒家五小姐賢良淑德,德才兼備,現封‘美人’,賜嬌梁殿,欽此。”
太監的話音一落,跪著的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舒潯易完全傻在那兒,原本還在忐忑,是不是治舒冬煙一個‘欺君之罪’,然而卻不想竟然是封了個‘美人’?
真是是新年新氣象嗎?他們舒府轉運了?一想到這裡,舒潯易的心啊,那個怒放啊。
而聽完這一道聖旨的陳大人和陳夫人,也完全呆愣在哪兒,尤其是陳夫人,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剛剛本想他們一退婚,舒府自然成了大臣們的笑柄,所以被私吞了聘禮這件事,氣得她失去了理智,差點就跟舒府撕破臉皮,如今,這個庶女舒冬煙,不但被封了個“美人”還賜住“嬌梁殿”,誰不知道“嬌梁殿”曾是皇帝最愛的宸妃住的地方,後來那個宸妃難產而死,皇帝之後納的妃子,都是多多少少都跟這個宸妃有相似之處,但是卻賜了偏殿,沒一個人能入住這個“嬌梁殿”。如今,皇帝下旨給舒府這個庶女住,那又說明了什麼?這又讓她情何以堪!
跪著的舒冬煙也是顫了又顫,那日皇帝冷漠的表現,讓她徹底死了心,今日她看見了臉色鐵青的陳大人和陳夫人,她更是絕望,覺得自己今後的日子算是毀了,沒想到,這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竟然是如此這般——
“還不謝恩?”太監揚了揚眉,一臉不解,這下面跪著的,都是禮數周全之人,尤其是那個禮部尚陳大人,但是他的聖旨都讀完這麼半天了,怎麼都沒人有反應?
“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舒潯易、陳大人等一干人,這才從呆愣中反應過來,趕忙叩頭謝恩。
之後舒潯易舀了“重金”謝了太監,前廳內,又恢復了安靜。
舒潯易和陳大人都未開口,互相看著對方,眼中都包含了濃濃的複雜。
大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扯了扯舒潯易的袖子,舒潯易皺眉,咳嗽了一聲,“陳大人,您看——”
“陳府並未送過任何東西給舒府,舒府內自然也沒有陳府的東西,老夫這就告辭!”陳大人沒等舒潯易說完,就來了這麼一番說辭。
陳夫人雖然極其不情願,但是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想更不敢得罪舒府了,以目前的形式看,保不准哪天舒冬煙就成了寵妃,那——
“這怎麼好!”舒潯易老臉上浮出笑意,實際上,他剛剛開口,也是想要求陳大人做此決定。
“有些事情老夫與舒兄心裡已經達成了共識,就不必說破了。以陳府和舒府的關係,那點東西,就當給侄女多做幾套裘皮了。”說完,陳大人拱拱手,便離開了。
一臉不解的陳夫人,也趕忙跟上了陳大人的腳步,雖然她已經心疼地滴血,但是她仍然有些不甘和不解。
出了舒府大門,憋了一肚子氣的陳夫人立即開口,“老爺,你怎麼就這麼好說話,雖然這個新封的‘美人’我們不能得罪,但是咱們陳府的錢,也不能就這麼大把地送人了?好歹讓舒侯寫個字條,或者送給咱們陳府幾間鋪子也行啊!”
陳大人霍地站住,斜睨陳夫人,“你想死嗎?”
陳夫人一驚,滿臉的委屈,“妾身不也是為了陳家好!”
“不管皇上知不知道舒冬煙跟琪兒定過親一事,皇上的這一道聖旨,已經擺明瞭態度,他不會再追究,如果我們陳府還大張旗鼓的把聘禮要回來,讓外面的人看笑話,那不是擺明瞭要打皇上的臉嗎?”陳大人眼神冰冷,滿眼厲色。
陳夫人這才恍然大悟,無奈地歎口氣,點了點頭。另一邊的舒府,熱鬧非凡,舒冬煙的立即變得炙手可熱,成為舒府最受寵的女兒。而且聖旨一下,從初六開始,舒府的訪就絡繹不絕,大有踏破門檻之勢。
舒冬煙還未入宮,宮裡的賞賜就一波一波地砸下來,這更讓這些王侯大臣們開始胡亂猜測。恰逢正月初八,顧老太君又帶著一百箱金珠一百箱銀納以及布匹絲綢千匹正式下聘,這讓前陣子持續冷淡的舒潯易,成了朝廷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101 顧府小姐
正月初八這一日,舒府張燈結綵歡迎顧府來人。
此次顧府也終於一改顧老太君獨自前來的習俗,今日除了顧老太君外,顧家的當家主母顧大夫人帶著三個顧家小姐,一同來到了舒府。
顧老太君的臉上一副慈祥和滿意,顧大夫人從進舒府門的那一刻,臉一直都是緊繃著,不言不語,問一句答一句。三個顧家小姐顧婉婷、顧娉婷、顧佳婷倒是十分活潑,來了之後見顧老太君和顧大夫人跟舒府的大家長們談事兒,她們就自己在舒府園子裡面轉。
顧府的大姑娘顧婉婷跟四姑娘顧娉婷都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女,至於另外一個排行第七的顧佳婷是姨娘所出的庶女,三姐妹雖然一同被顧大夫人帶出來,但是這幾位從言語上,就能區分出來身份。
“大姐,真不知道母親哪根筋兒不對了,竟然帶了她出來,真是丟咱們顧府的臉。”顧娉婷斜睨了身後的顧佳婷一眼,不屑地開口。
顧婉婷揚揚眉,一臉的責備,“四妹,你怎麼這麼不知道輕重?如果咱們在顧府也就算了,現在在舒府,你要是讓人家看到,還以為我們顧府沒規矩,嫡出小姐專門欺負庶女呢。”顧婉婷心裡雖然也瞧不上這個庶妹,但是誰讓她母親偏愛顧娉婷,所以但凡她這個嫡妹提出的建議,她總是要擺一副大姐的架勢來反駁和訓斥她一番。
顧娉婷一聽,不滿地努努嘴,“但是家裡那麼多庶女,幹嘛要帶她?六妹都比她強!”說著顧娉婷又剜了一眼顧佳婷。
顧佳婷身子一顫,走得更慢了,她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委屈,氤氳的霧氣眼看著就要從眼角滑落。
“哭,就知道哭,哭死算了,真是晦氣!”顧娉婷嗤之以鼻,冷哼著。
“好了四妹,你也不想想,她畢竟跟三哥是同母所出,母親帶她出來,也是要給三哥面子。”顧婉婷臉色一沉,略帶怒意。她這個四妹任性慣了,發脾氣耍無賴,從來不分場合。
話語間,三人已經來到了荷花池旁邊,顧娉婷掃了一眼四周,“這舒府比咱們顧府差太多了,真不知道老太君怎麼想的,竟然這麼喜歡那個舒府的六姑娘,我看啊,這個舒府給咱們顧府提鞋都不配!”
“噓——你小聲點,你沒聽母親說,舒府剛出來個‘美人’啊,現在就連皇后姑母都要顧忌舒府那個美人三分,要不是因為這個,你以為母親今日會親自來嗎?”顧婉婷左右看了一眼,扯了一下顧娉婷的袖子,小聲說道。
顧娉婷撇撇嘴,她不過是實話實說,大姐有必要這樣麼,況且,就算被舒府的人聽到又能怎麼樣?
這時,天空中飄了些許雪片子,一片片落在荷花池的薄冰上,星星點點,分外好看。
顧娉婷轉頭掃了一眼身後的顧佳婷,她的頭垂著,晶亮的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顯得愈發嫵媚嬌柔起來。
顧娉婷懊惱地冷嗤一聲,憑什麼她這個庶妹就比她漂亮,都是同一個父親的女兒,雖然母親不同,但是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一想到這裡,顧娉婷的眼底閃過一抹陰狠。
一直垂著頭的顧佳婷並未注意到顧娉婷眼中的戾氣,只感覺周身的空氣越來越冷,她以為是下雪的緣故。
“哎呀——我的鐲子——”顧娉婷的一聲驚呼,打斷了顧佳婷思緒,顧佳婷聞聲抬起頭,只見原本在顧娉婷手腕上帶著的白石玉鐲,此時已經安安靜靜地躺在荷花池結冰的冰面上。
她驚恐地盯著那鐲子,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顧娉婷就一把扯過她,“去給我撿過來!”
顧佳婷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雙腿不自然地後退,她對水有極強的恐懼,自從上次溺水……。顧佳婷不敢再想,她只是知道,如果她下去,肯定又會出現上次的情況。
“你敢不下去?”顧娉婷一看她搖頭,火氣登時就躥了上來,她這個庶妹什麼時候敢忤逆她,如今卻敢搖頭,想都別想。
思及此,顧娉婷回首一抓,就把顧佳婷抓到身前,雙臂一用力,顧佳婷就摔進了池子。
冰冷的池水因為氣溫驟降聚了一層薄冰,又因為顧佳婷的身子砸了下去,冰面上裂開了一個花,迅速向四周裂開。
想像中的被水淹沒的感覺並沒有傳來,但是身下的冰寒讓她身體一僵,出於本能地,顧佳婷伸手去夠那只白石玉鐲。
但是奈何她身下的冰實在太薄,她剛剛一用力向前夠,又是一塊冰碎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只見她眼前的冰一沉,那個白石玉鐲,直接滑到了逸出的冰冷的池水中。
“我的玉鐲——”顧娉婷驚呼一聲,眼看著她寶貝的心愛玉鐲滑入了池水中,她憤恨地咬牙切齒,“你這個小蹄子,不把我的白石玉鐲找回來,你就別上來了!”
“不,四姐姐,大姐姐,快拉我上去——”顧佳婷斷斷續續的聲音陸續傳來,她愈發覺得自己的身子在下沉。
“哢嚓”又是一塊薄冰碎裂的聲音,顧婉婷的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不由自主地已經叫出了聲,“來人啊——”
顧婉婷的話還未說完,顧娉婷上去就捂住顧婉婷的嘴,“大姐你瘋了。”
“薄冰就要化開了,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七妹溺水麼?”顧婉婷的眼中出現濃濃的不可思議,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顧娉婷刁蠻,但是卻不想,竟然如此惡毒。
“這裡是舒府,七妹失足落水出了事兒,也絕對不是你我姐妹之事兒,況且你覺得母親會為了一個庶妹懲罰我們嗎?頂多是個禁足!”顧娉婷憤憤道。
就在顧婉婷和顧娉婷你一言我一語之間,支撐著顧佳婷身子的那塊冰徹底碎開,顧佳婷整個人就霍地落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大姐姐、四姐姐救救我!”冰冷的池水瞬間打濕了顧佳婷的衣衫,顧佳婷不停地撲騰著,奈何她越撲騰身子就沉得越厲害。
這時,忽然一個青色身影閃過,腳尖一點一個蜻蜓點水,就將池中女子拉了出來。
顧婉婷呆愣地看著救她出來的男子,精緻的五官,尖削的下巴,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中帶著一絲笑意,仿佛要將她吸進去一般。
她渾身僵硬地看著她,紫青色的唇瓣忍不住地打顫。
青色外袍的男子將她輕輕放下,眨眨眼,便鬆開了他的手。
顧佳婷失去支撐,身子一個趔趄,就向後仰去,男子長臂一撈,眼疾手快地又將她撈入懷中。
這時,呆愣中的顧娉婷和顧婉婷才反應過來,顧娉婷看著眼前男子的樣貌,登時臉上劃過一抹紅暈。顧婉婷也是秀眉一蹙,隨即反應過來,趕忙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多謝公子相救,庶妹就交給小女子吧!”顧婉婷故意將“庶妹”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男子嘲諷地掃了她一眼,身子一轉,抱著顧佳婷就消失在顧娉婷和顧婉婷面前。
顧娉婷和顧婉婷瞠目結舌,呆愣地看著那兩個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另一條小徑上,男子抱著的顧佳婷止不住地打顫,雖然心裡對眼前這個陌生男子有濃濃的好感,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們這個樣子如果被別人看見了,她這輩子也就毀了。
一想到這裡,顧佳婷一咬牙,“公子——”
“閉嘴!”男子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提了一口氣,眼前又是幾個快速的景物閃過,男子終於停下了腳步。
一身淡粉色裙裝的舒安夏披了一個紫色狐裘披風,看到顧佳婷,舒安夏解下披風,就披到她身上。
男子見舒安夏以來,雙臂一伸,便將虛弱的顧佳婷送到舒安夏懷中。
舒安夏剜了他一眼,示意讓他別那麼粗魯,男子才不理會那麼多,翻了翻眼睛,“任務完成了,記得你承諾給我的事兒!”說完,男子腳尖一點,便消失在舒安夏的身前。
舒安夏無奈地歎了口氣,明明是南國皇子,卻樂忠於給顧瑞辰當暗衛,性格頑劣,心智不成熟,完全就一小孩子。
輕輕歎了一口氣,不錯,剛剛那雙琥珀色眸子的男子,正是南國的皇子秦三元。
顧佳婷看到舒安夏,油然而生的一種親近感襲來,顧佳婷酸了酸鼻子,“多謝姑娘!”
舒安夏眨眨眼,之前她就聽顧瑞辰提起過這個跟他同母所出的庶妹,因為身份是庶女再加上自己怯懦的性格,在顧府一直都是被欺負的主兒。顧瑞辰之前因為她教訓過幾個下人,然而,顧瑞辰前腳一走,後面又有人開始欺負她,不知是顧大夫人的授意,還是什麼,總之,顧瑞辰十分懊惱自己保護好不了這個真正意義上唯一的妹妹。
因為來舒府帶著這個庶妹是顧大夫人臨時決定的,所以顧瑞辰也抽不出身來,為了安全起見,他就讓正好跟他在一起的秦三元來說一聲,讓舒安夏看著點顧佳婷,哪裡想到,幸好秦三元來了,要不然,指不定這麼一個花樣女子,就葬身舒府的荷花池了。
舒安夏的手將顧佳婷冰冷的小手包裹住,讓顧佳婷借著自己的身子站著。
一股暖流從雙手流遍顧佳婷的全身,顧佳婷喟歎一聲,吸了吸鼻子。
舒安夏儘量扯起一抹友善的笑容,“你是佳婷吧?我是舒府的六姑娘舒安夏,假如你不嫌棄就叫我‘夏姐姐’。”
舒安夏話音一落,顧佳婷水眸撐大,“嫂——嫂——嫂嫂——!”顧佳婷顫抖著,終於吐出了幾個字。
“不,還不是,你就叫‘夏姐姐’。”舒安夏拍了拍她的手,雖然這個顧佳婷看起來怯懦,但是應該很聰明,畢竟有顧瑞辰那麼一個哥哥,妹妹能差到哪兒?
“夏——夏姐姐!”顧佳婷雙臂顫抖著將紫色裘皮披風又收緊了一分。
舒安夏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身子一傾,在她耳邊說了一堆話。
顧佳婷水眸撐得越來越大,水眸中一會兒是驚訝,一會兒是不可思議。此時的顧娉婷和顧婉婷已經在荷花池邊徘徊了兩個時辰,她們派出去的人,現在至今還未把顧佳婷找到,畢竟那個琥珀色眸子的男子,她們從來沒見過,也不知道什麼來頭,就連舒府的下人,也異口同聲地告訴他們舒府沒有一個琥珀色眸子之人。
這下她們倆可是急了,如果說顧佳婷出事了吧,她們三個人一起出去的,她們倆為何沒事兒,定然會引來懷疑。
但是假如說她被一個琥珀色眸子的男人帶走了,可是畢竟舒府沒有琥珀色眸子之人,更加沒說服力,更何況當時只有她們兩人看到。再著因為這裡是舒府,母親雖然不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來折騰她們,但是畢竟也要掩住眾口,她們姐妹定然受到牽連。
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叫她們如何辦才好。
最終,顧娉婷一咬牙,“大姐姐,等會我進去跟母親說,就說七妹跟個男人跑了,留下我們。”
“不妥,這樣七妹的名聲就毀了,咱們顧府的女兒也跟著受牽連。”舒婉婷矢口否認。
一聽“受牽連”,顧娉婷更是生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等!”
而這一邊的舒安夏,幫顧佳婷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便帶著顧佳婷一起去了“福康園”。
老太太和顧老太君聊得踏實,兩個時辰還未有結束,兩人相聊甚歡,什麼聘禮、嫁妝、八字、成親日期等都商量得細緻入微。顧大夫人一直冷眼瞧著,不發一語,顧老太君所說,她一概說“好”。顧老太君也不知道她今日吃什麼藥了,但是也沒多加理會。
這時,一個小廝匆匆忙忙地進來通告,手裡握著一個鼓囊,顧大夫人一看竟然是他們顧府的下人,便斜睨了一下,問發生了什麼事兒。
小廝匆忙地行禮,如實地回答了顧府的七小姐跟男人跑了這個似是而非地答案。
顧大夫人一聽身子猛然站了起來,尷尬地掃了一眼已經在這裡坐了半個多時辰的顧佳婷,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胡說什麼呢!”
小廝也隨著大夫人的視線看到了顧佳婷,一時間冷汗涔涔。
大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去把顧娉婷和顧婉婷請過來。然而小廝還未等出去,顧娉婷和顧婉婷便嬉笑著進來。
“母親,您不知道,剛剛我和大姐姐可是看到個精彩片段呢,咱們家的七妹顧佳婷啊,她——”顧娉婷剛說到這裡,坐在顧大夫人身側的顧佳婷就映入顧婉婷的眼中,顧婉婷趕忙躥前一步,扯住顧娉婷的袖子,壓低聲音,“四妹,快閉嘴!”
顧娉婷聳聳肩,直接甩開顧婉婷礙事的小手,“七妹她跟男人跑了,還是被那個男人抱著走的!”
此話一出,顧大夫人的嘴角狠狠抽搐。
顧老太君臉色一沉,責編地掃了一眼大夫人,大夫人蹙眉,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個原本跟顧老太君攀談的舒老太太,一看這個情況就明白了,每個大家族中都有的問題,這個顧大夫人,有已死的二夫人的影子,夏兒嫁過去,又是新一番的戰場啊。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擔憂地看向舒安夏。
舒安夏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感激地扯扯嘴角,沒有再接話,她卻是在顧佳婷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舒安夏的影子。
“敢問這是顧府的幾小姐?看樣子還沒到十三吧?”舒安夏明知故問,對於顧家這幾個女兒,她早就聽顧瑞辰說起過,尤其是這個四小姐顧娉婷,尤為的刁蠻和人性,今年跟她一樣,剛剛行過及笄禮,所以她故意說她十三,一方面取了諧音罵她,另一方面,就是想說,她這種沒大沒小的樣子,定然是未成年。
果真,聽到舒安夏的話,顧大夫人本就不好的臉色更陰沉了,臉面有些掛不住。“娉婷,還不向你七妹道歉?”大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給顧娉婷使眼色。
這時的顧娉婷才看到坐在大夫人身側的顧佳婷。
“給她道歉,母親,您沒搞錯吧!”顧娉婷嗤之以鼻。
“放肆!”大夫人雙眼一瞪,恨不得噴出火來,在家裡她可以隨意任性,現在到了舒府,她還是一副這個樣子,叫別人得如何笑話她們?
顧娉婷一看大夫人凶巴巴的樣子,登時就一股委屈上來,憋著小嘴,開始嚶嚶哭了起來。
顧大夫人實在覺得丟臉,跟顧老太君趕忙商量了剩下的事宜,最終就告了辭。
最後經過幾個大家長的協商,舒安夏和顧瑞辰的婚禮,就定在農曆二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