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拖你下水
“爹爹,請聽女兒一言。一直以來,您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父親。以前,女兒只能遠遠地仰望您,如今,女兒能輕輕摸上您的衣袖,能觸碰上您孔武有力的手臂,您不知道,女兒的心有多興奮。您之於女兒,不僅僅是父親,更是女兒心目中的神啊。所以您的疼愛,就是女兒的庇護,是女兒心中最嚮往的東西。”舒安夏頓了頓,繼續道,“八妹妹雖然年齡還小,但是女兒常常聽她說起父親,對父親的景仰和愛戴,以及父親對她的寵愛,所以如果您懲罰了她,不但會破壞她心中這個高大的父親形象,更主要的是,會讓一個做女兒的心死。”舒安夏說到這裡,頓住了,斜睨舒天香。
舒天香的頭點的像撥浪鼓一樣。看著舒安夏的眼神,也從怨恨轉為詫異。
舒安夏心中冷笑,繼續道,“但是,女兒心裡明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八妹妹既然犯了錯,就肯定逃不過懲罰,女兒只是單純的企盼,八妹妹不要被血濃於水的親人懲罰就好,畢竟心痛大於身痛,希望父親能感念女兒們對您的這份兒心!”
舒天香聽完舒安夏還是讓舒潯易懲罰她,立即咬牙切齒地又瞪她一眼。
四姨娘聽了舒安夏的話,登時臉色慘白,舒安夏的意思很明顯,侯爺跟舒天香這種血濃於水的感情不要輕易破壞,但是舒天香又不得不懲罰,所以,這個懲罰舒天香的棘手之事,就該由她來做。
四姨娘心裡抖了又抖,舒天香犯的錯如此之大,如果她懲罰輕了,不但不能服眾,失了威信,又會讓侯爺對她掌家失去信心;但是如果懲罰重了,她就徹底得罪了二夫人,得罪了“蔚家”,無論是哪一點後果,她都是承擔不起的。
想到這裡,四姨娘雙拳緊握,可憐兮兮地看著舒潯易,心中卻叫了千百遍千萬不要交給她處理。
然而,老天爺總喜歡惡作劇,舒安夏的話剛剛說完,舒潯易便頷首,“舒天香在書房放火一事,就由四姨娘來處理。”
舒天香一聽由四姨娘處罰她,登時咧開了嘴,四姨娘是鐵定不敢得罪她母親,所以也不會重罰她,想著,舒天香滿是期盼地看向四姨娘。
四姨娘一看舒天香的眼神,一股氣悶,身體一顫,捂著胸口,下一秒,她雙眼一翻,就向後倒去。
舒潯易長臂一撈,四姨娘不偏不倚地倒在舒潯易的懷裡。
“四姨娘……。”舒天香可是急了,這個時候四姨娘可不能倒下,如果換了爹爹懲罰她……舒天香一個哆嗦,趕忙上前。
站在一旁的舒安夏唇瓣掀起,這麼爛俗的辦法也能想出來,她輕輕冷哼一聲,提了半步,一抹壞笑勾起。
“四姨娘……。”舒安夏的小臉上泛起了濃重的關心,小手也抓上了四姨娘的虎口,一根極細的針就這麼瞬間紮了下去。
“啊——”就像膝蓋彈跳反射一樣無法抑制,四姨娘的手臂霍然揚起,舒安夏一個側身,四姨娘的手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舒潯易的臉上。
“啪!”這清脆的響聲猶如天籟,舒天香瞠目結舌,四姨娘,她瘋了嗎?
舒潯易劍眉倒豎,攬著四姨娘的手臂,向外一推,四姨娘踉蹌退了幾步,扶住身後的桌子穩住身體,“侯爺,我……”
“做你該做的事吧。”舒潯易冷冷一句,將視線轉向舒天香。
四姨娘死死咬住下唇,“舒天香頑劣縱火,打三十板子,外加罰一年月銀。”
舒天香瞠目結舌,她想著四姨娘性子軟,如果要罰她頂多是個禁足或者面壁,竟然要打她三十板子,那她屁股豈不是要開花?還罰一年月銀?!想到這裡,她臉都快抽到一起了,憤恨地看向四姨娘。
四姨娘柳眉倒豎,別過臉去。
舒潯易意味不明地點了下頭,抬步走了出去。四姨娘跟在他後面,在臨出門口前,忽然轉過頭,定睛看著舒安夏。舒安夏挺直脊背,回望她。
忽地,四姨娘嘴角抿成一道乖戾的弧度,舒安夏,你等著。
轉眼又過了十日,之前舒天香被打得皮開肉綻,消停了幾日,四姨娘也看似平靜,燕離歌仍然沒有消息,長公主三日前來了舒府拜訪,意欲不明,跟舒潯易密談了幾個時辰,最後憤憤離開。顧府也送來了聘禮,大大小小整整十個箱子,意圖很明顯,要在舒府為顧瑞辰挑個媳婦,老太太和舒潯易笑的合不攏嘴,這親一定,舒家的站隊也就徹底明確了。
揉了揉發痛的額角,舒安夏這幾天右眼一直跳著,她總覺得有大事情要發生。
“六姑娘,不好了,四姨娘出現小產跡象,太醫正在請脈,姑娘們都去探病了,你也去看看吧。”惠人匆匆趕進來,臉上一副焦急之色。
舒安夏霍地一下起身,抿起唇,水眸微眯。
“六姑娘?”惠人看著舒安夏的表情,也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兒。“你是不是覺得……。”
“沒什麼,兵來將敵水來土堰!”
等著舒安夏趕到的時候,“蓉園”內擠滿了人,嘰嘰喳喳,舒安夏厭煩地躍過這些三姑六婆,她們探病是假,幸災樂禍倒是真。
這時,角落裡的舒冬煙進入了舒安夏的視線,這個舒府的五小姐,生母是已死的三姨娘,也許因為自卑,她一直安安靜靜,怯怯懦懦,舒安夏唯一見過她的一次,是在給二夫人請安時,她打碎了一個青釉瓷瓶,被二夫人罰了月銀半年,禁閉三月。
感受到了舒安夏的視線,舒冬煙回一溫婉的笑容。舒安夏也笑著點點頭,不知是因為看到她想起了原來的舒安夏,還是因為沒娘的孩子比較可憐,總之,舒安夏對於這個庶姐,感覺不差。
這時,四姨娘的大丫鬟翠婷從內室走了出來,一臉沉重。嘰嘰喳喳的人們一齊將視線集中到她身上。
“四姨娘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各位的心意侯爺領了,為了讓四姨娘好好休息,侯爺請各位先回。”翠婷掃了一下眾人,淡淡道。
三姑六婆們不悅地發起了牢騷,但也紛紛轉身,舒安夏垂下眼,她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果,於是,也跟著眾人轉身。
“六姑娘,請等一下,太醫說四姨娘的小產跡象不是意外,侯爺請您到內室一趟!”翠婷揚聲,引來人們紛紛側目,一時間,各種驚詫鄙夷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到了舒安夏的身上。
041 姨娘毒計
舒安夏眯起眼,緩緩向前走。
翠婷彎起嘴角,還是四姨娘聰明,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又讓她用這種方式叫六姑娘進內室,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即使與六姑娘無關,也會落人口實,再加上這些家族三姑六婆們的誇大其詞,六姑娘的名聲,必然受到極大的損壞,那麼跟顧府議親之事……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廳內響起,翠婷驚詫地捂著自己的臉,瞠目結舌。眾人的眼中也不約而同地出現了詫異,這個平時怯懦的六姑娘,竟然敢打四姨娘的大丫鬟?
“放肆!太醫可說四姨娘小產跡像是我所為?”舒安夏氣勢凜然,滿臉怒意。
翠婷眼神閃了閃,“不是。”
“爹爹可說與我有關?”
翠婷眼皮又顫了顫,“沒有。”
“那你如此陣勢,故意引導他人曲解,壞我名聲,你可知罪?”舒安夏氣勢凜然,眼中滿是不可褻瀆的睥睨。
翠婷捂著臉,瞥了一下下面,看著眾人恍然大悟,又略帶鄙夷的神情,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了,一直以來她都是四姨娘的得力助手,哪件事辦出岔子過?如今這麼點小事……不行,絕對不能辦雜了。想到這裡,翠婷脊背直了直,仰起頭,“你明知四姨娘喜‘旃檀香’,還故意送裝有‘絞股藍’的香囊給四姨娘,你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太醫說了‘旃檀香’和‘絞股藍’單獨用沒問題,然而只要混在一起,極寒,會令孕婦小產,你說跟你有沒有關係?”
“住口!”一聲不悅卻有些虛弱的女聲傳來,緊接著舒潯易扶著四姨娘緩步走出來,旁邊是如有所思的老太太。
舒安夏眯起眼,靜靜地看著走出來的幾個人,果真是給她挖的坑,只不過,翠婷所說裝有“絞股藍”的香囊……舒安夏眼睛一亮,上次跟四姨娘示好之時,她確實丟了個香囊,香囊裡裝的……
想到這裡,舒安夏了然一笑,原來想用這個做文章,她不好好“配合”怎麼行?
於是舒安夏揚了揚眉,半垂下頭,“我確實送了個香囊給四姨娘。”
這回輪到翠婷呆愣了,明明事情不該這麼發展的,舒安夏怎麼這麼容易就承認了?秋荷還沒出場呢!在舒潯易懷裡的四姨娘也是若有所思,趕忙給秋荷使了使眼色。
沒來得及走的眾人紛紛給老太太和舒潯易行禮,這個當下,秋荷趕忙跪到舒潯易腳下,“侯爺明鑒,奴婢沒有撒謊,四姨娘所帶荷包,確實是六姑娘所贈。”
聽著秋荷開口,舒安夏臉上立即出現驚詫之色,將視線轉向秋荷,“咦,這個荷包我是在顧府壽宴之前送給四姨娘的,那時,你還沒來‘夏園’,你為何會知道我送了個香囊給四姨娘,難道你一直監視我?”
眾人聽了立即了然,又是一個賣主求榮的賤婢。
秋荷像被打了一個耳刮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了下唇,硬著頭皮道,“六姑娘記錯了,您是前幾日差奴婢送來的。”
“前幾日就更不可能了!從半月前,我就讓你和春梅去了洗衣房,負責我‘夏園’的盥洗,算算日子,我也有半月未見到你了。”舒安夏擰著眉。
秋荷冷哼,舒安夏承認了讓兩個大丫鬟去負責盥洗,她這個惡主形象也就奠定了。剛要彎起嘴角,但接下來舒安夏說的話,差點讓她背過氣去。
“我要是真想送禮物給四姨娘,放著我房裡的兩個大丫鬟不用,為何用你這個向二夫人打小報告的奴婢?”
本來眾人聽到舒安夏送兩個大丫鬟去洗衣房的時候,還可憐了一番秋荷,覺得她賣主是有原因的,然而,聽到舒安夏這句話,登時明白了,原來這個丫環已經出賣了主子一次,怪不得會被送到洗衣房,這樣的賣出府也不足為過。
秋荷氣得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求救似地看著二夫人,在侯爺面前如果她被拆穿撒謊賣主,定是少不了挨板子。
四姨娘蹙眉掃了一眼秋荷,趕忙給翠婷使眼色,只要舒安夏承認了荷包是她送的就行了,其他無所謂。
翠婷會意,趕忙走上前,福了福身,“荷包確實是一個多月前送來的,秋荷姐姐應該是記錯了時間。”
“混帳,不確定就在侯爺面前亂嚼舌根,趕快帶下去,禁閉一個月。”四姨娘搶先出口懲罰秋荷。
舒安夏挑了挑眉,掩嘴笑了起來,“還是等等吧,說不定等會兒秋荷又記錯了什麼事兒呢!”
看著舒安夏的表情,秋荷一個激靈,明明是秋天,她怎麼這麼冷?
四姨娘陰狠地看了舒安夏一眼,嘴角彎起,這時,老太太不高興了,沉聲道,“趕快說正事吧,李太醫,你把你剛剛在內室說的話,再說一遍給六姑娘聽。”
舒安夏這才注意到,這次來的不是一直給舒府看病的陳太醫,而是一張新面孔。太醫行了個禮,挑釁地看了一眼舒安夏,朗聲道,“四姨娘房內燃‘旃檀香’有助於保胎安神,四姨娘隨身攜帶的香囊裡裝有‘絞股藍’有清腦提神之功效,乍一看,這兩種香,都是利身之物,然而,混在一起,卻是大大害身,有孕之人會令其小產,無孕之人,會導致終身不育!”李太醫的話剛落下,底下響起一陣抽氣聲,一時間,狠毒鄙夷氣憤驚詫的眼神一齊向舒安夏投過來。
舒潯易也皺起眉,若有所思。
李太醫見效果不錯,繼續道,“所以,這個香囊就是導致四姨娘差點小產的根源,而既然這個香囊是有人所贈,那麼贈香囊之人之心,歹毒至極!”
李太醫最後一個字說完,廳內登時安靜了,落針可聞。舒安夏一直垂著眼,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當各種繁雜的眼神一齊向她壓來的時候,她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和表情。
一直不說話的舒潯易,也終於轉過臉,正視舒安夏。
“爹爹也相信,夏兒想害四姨娘和未出世的弟弟嗎?”舒安夏眨眨眼,“天真”地望著他,一臉企盼。
舒潯易為難地咬了下唇,黑曜石般的眸子閃了閃,“如果這次的事與你無關,爹爹答應你,以後無論什麼事,爹爹都相信你!”
丫丫個呸的,說到底還是不信她。舒安夏心裡暗罵,但是嘴角卻如荷葉般彎起,“族人都在呢,請爹爹信守承諾!”
這時四姨娘笑著挽起舒潯易的手臂,“侯爺,我看這件事就算了,或許夏兒並不知道‘旃檀香’和‘絞股藍’會對孕婦有害,畢竟她還是孩子。”
舒安夏嘲諷地看了一眼四姨娘,她出手果真針針見血。她這麼一出“大度求情”反倒坐實了她的罪名,再加上那句,“她還是孩子”,誰不知道舒府向來“以孝立本”,重視從小教育,四姨娘這話一出,族人們定然覺得問題嚴重了。
果不其然,四姨娘這話一落,一直看熱鬧的六嬸子,就走了出來,“四姨娘,這可不行,我們都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懲罰六姑娘,但是小小年紀就如此狠毒,不好好管教以後還不殺爹坎娘?”
一聽六嬸子的話,舒潯易臉色倏然一變,像蒙上了一層鍋底灰。
舒安夏冷哼一聲,快步上前,氣勢凜然地轉過身,從李太醫手裡奪過香囊。
李太醫驚詫地看著她,“你,你想毀滅證據?”
舒安夏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將香囊遞到鼻子下,不錯,是她的香囊,裡面的東西沒被動過。
於是舒安夏福了福身,“多謝四姨娘好意,夏兒知道旃檀香’和‘絞股藍’混在一起使用的危害。”
舒安夏話音一落,這回輪到四姨娘吃驚了,有些戒備地看了她一眼。
“明知故犯,小小年紀如此狠毒,更要狠狠懲罰。”六嬸子又開口了。
舒安夏輕笑出聲,揚起手中的香囊,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氣勢,“只不過,這個香囊中裝的是跟‘絞股藍’氣味極其相似的‘夏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