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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顏嫡女》第47章
064 深情款款,月色下三人對影

 看到眼前的兩個男子,舒安夏的嘴角掛起一抹舒心的微笑,不知是因為消耗過度還是忽然鬆懈,她眼前一花,有些恍惚地趔趄一下,長劍應聲而落。這時忽然兩個身影從天而降,一人抓起她一隻手臂。

 月色下,三人對影。

 顧瑞辰輕眯起眼,洶湧澎湃的黑瞳中帶著一抹乖戾,周身散發出懾人的冰寒,那是看到敵人的溫度。燕離歌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雲淡風輕,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但同樣也看不出是否在意。

 眾人瞠目結舌,尤其是所向披靡的顧家軍,他們何時看過自己的主子在意過女人?此時他們的主子不但在意了,還有為了這個女人跟長公主一派鬧翻的架勢,這樣從小在軍營中長大,思想單純的士兵們,終於明白“紅顏禍水”的意思了。

 身後的四嬸子、老太太和婢女小廝們,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訝,這天底下最出色的兩個男人,竟然會同時抓住一個女人的手,而這個女人,不是神,還是她們看得見摸得著的舒府的六小姐!

 一時間,眾人譁然。

 舒安夏感受到了眾人的視線和詫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清冷的聲音從紅唇中逸出,“放開!”

 顧瑞辰和燕離歌一怔,互相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放開的意思。舒安夏率先轉過頭,定睛看著顧瑞辰,薄唇輕啟,“放開!”

 顧瑞辰憋著嘴,有些孩子氣般哀怨地看著她,不甘心地鬆開了手。

 舒安夏又扭過頭,當她的視線和燕離歌在空中相遇時,燕離歌眼中那抹哀傷,讓她心裡顫了顫,舒安夏心一橫,直接甩開了燕離歌的手。

 顧瑞辰看著舒安夏的動作,原本黑瞳中受傷的神情立即被得意所取代,有些挑釁地看向燕離歌。燕離歌的神色暗了暗,眸中的憂傷更甚。

 眾人的臉上的表情更精彩了,舒府的下人們,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六姑娘是如此的有性格!心裡對她的崇拜更近一層。而身後的顧家軍的兵士們,差點下巴就掉下來,恨不得立即跪下來,對著舒安夏頂禮膜拜,他們顧將軍那可是他們心中的天神,說一不二,只有聽命服從的份兒,誰給他吃過癟?眼前這個女子簡直就是他們的偶像!

 舒安夏沒管眾人各種各樣的注目禮,直接跑進園子,輕輕地扳過奄奄一息的倪姨娘的身體。

 舒安夏的鼻子酸了酸,趕忙從她懷中拿出她自製的一顆救命藥丸,喂到她嘴裡,小手顫抖地按住出血點,她的腦中反復告訴自己不能慌,不能慌,她一定可以救好倪姨娘。

 此時顧瑞辰和燕離歌已經緩緩走到了舒安夏的身後。顧瑞辰看著那個瘦弱且有些顫抖的肩膀,真的想一把攬入自己的懷中。燕離歌的臉上,也滿是擔憂,雖然他知道舒安夏的醫術,可是此時在舒安夏臉上的,除了迷茫、慌亂就是焦急和無奈。

 顧瑞辰一咬牙,黑眸閃了閃,“替她拔劍吧!”

 “劍入太深,我擔心倪姨娘挺不過去!”舒安夏死死地攥住雙拳,她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無奈感和恐懼感。

 “我用真氣替她護住心脈,你來拔劍,只要劍一出,止住血,便有救活的希望!她身子太弱,拖的越久越不利!”顧瑞辰輕輕地蹲下,溫柔地看著舒安夏,正色道。

 舒安夏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如煙水眸中氤氳了一層霧氣,她知道“真氣”對於練武之人的意義,她更知道顧瑞辰的“真氣”有多麼珍貴,他竟然願意用在救治倪姨娘身上。

 帶著濃濃的感激,舒安夏直視他,面對她,顧瑞辰鮮少有如此正經的神情,而此時他眼中的堅定和深情,讓她恍惚間有了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輕輕地點了點頭,舒安夏緩慢地扶起倪姨娘的身子,將倪姨娘的手,遞到了顧瑞辰手中。這一遞,遞過去的是一份信任和她母親的生命!

 站在旁邊的燕離歌輕輕地咬住了下唇,眼底的哀傷更濃了,他也想用真氣救她在乎的人,他也想讓她有依靠他的感覺,可是,他沒有!早在他從小被人下毒的那一刻起,他的體內就不再有真氣!

 顧瑞辰穩住倪姨娘的身體,盤膝而坐,雙掌跟倪姨娘的雙手對住,通過她冰冷的手心,將真氣緩緩傳入。不一會兒,倪姨娘蒼白的臉上就泛了一絲血色,反觀顧瑞辰,臉色卻蒼白了許多。

 又過了一會兒,顧瑞辰緩緩睜開眼,他晶亮的黑眸中有了一絲倦意,他對著倪姨娘身後的舒安夏點了點頭,可以拔劍了。

 眾人屏住呼吸,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那把將要拔出的劍上。

 舒安夏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克制住雙手的顫抖,握住劍柄。忽地,她一咬牙,整個身體用力的瞬間,長劍順勢而出,與此同時,拔劍帶出的汙血噴了顧瑞辰滿臉滿身,顧瑞辰身體一傾,點住倪姨娘幾處大脈。

 倪姨娘的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

 舒安夏扔掉長劍,趕忙俯身摸上了倪姨娘的脈搏,半響,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幸好!這時,一個剛剛打探回來的士兵匆匆跑進來,跪地,“啟稟顧將軍,發現了蔚安強的蹤跡,他帶著他的殘軍,逃到了城南的乞丐窩!”

 舒安夏一聽乞丐窩,長長的睫毛閃了閃,蓋住她的水眸,讓人看不清表情。

 顧瑞辰不耐煩地蹙起眉,“你們去抓,生擒者賞黃金千兩!”

 “是!”士兵眼中閃過一抹驚喜,顧家軍個個躍躍欲試。

 “慢——”好聽如天籟般的聲音打斷了士兵的動作,燕離歌的黑眸沉了沉,“蔚安強必須生擒,還是我去吧!”

 顧瑞辰探究地掃了一眼燕離歌,最後鄭重地點了點頭,燕離歌的孝順,長公主對權力的欲望,看著在夜色中消失的燕離歌的背影,顧瑞辰忽然憐生出一股濃濃的同情之色!且說另一邊的乞丐窩,更是精彩紛呈。當舒天香被舒安夏扔進乞丐窩時,乞丐們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軟香玉體打了起來,因為無論是誰先上了她,其他的人也輪不完。最後不知是哪個有才的乞丐提議,把舒天香捆綁起來,供大家共同玩耍。這個提議一提出,便立即在乞丐窩中達成了共識。

 等著眾乞丐把舒天香脫個精光,綁在石臺上之時,舒天香幽幽轉醒,她看到眼前圍著一圈贓物的乞丐,沒有流露出女兒家該有的害怕和恐懼,而是破口大駡,言辭汙穢難聽,不堪入耳,罵得眾乞丐怒了,每人上去踹她一腳,又吐了一口口水。舒天香被踹得胸腔骨折,渾身動彈不得,黏黏的口水吐得她滿身都是,又差點把她淹死。

 這時,狼狽不堪的蔚安強帶著他的殘軍逃到了乞丐窩,一向見多識廣的蔚將軍,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他的手下們,反而眼中冒出淫光,帶著躍躍欲試的衝動。蔚安強被眼前這個汙穢的女子噁心到,本想甩甩手,讓他的手下中不嫌棄這個汙穢女子的士兵玩玩,然而,他剛要擺手,便聽到一聲極其微弱的“舅舅”叫聲。

 蔚安強這可嚇了一跳,他的手下也吃驚地看著蔚將軍。蔚安強屏住呼吸走進一看,這才發現光著身子供人玩弄的是他的嫡親外甥女!登時,蔚安強的臉色比鍋碳還黑。他外甥女失了名節是小,但他失了面子可是大。

 蔚安強手下那些被淫chong入腦的手下們,紛紛非禮勿視地扭過頭,一個比較會察言觀色的手下,立即扒下自己的長衣,蓋在舒天香身上。

 蔚安強氣得咬碎了金牙,長劍一揮,便直接刺死了幾個領頭的乞丐,其他乞丐一看情況不妙,紛紛往外面逃竄,原本剩下的蔚家士兵們,被蔚家軍打的落花流水,像落水狗一般逃到這裡,此時一看這些手無寸鐵的乞丐,腦中的怨氣和心中的憤恨一股腦都使了出來,他們骨子裡那股嗜血的興奮,在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

 待一切結束,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蔚家軍的士兵們才驚覺動作過大,殺死了這些乞丐,除了這個殘破不堪的乞丐窩,他們就不再有擋箭牌了。

 果不其然,隨著剛剛有幸跑出去的乞丐們的叫聲,逃竄的蔚家軍迎來了錦衣衛和顧家軍的甲士們。他們瞠目結舌,滿眼的驚恐之色。

 蔚安強身體一緊,左手長劍右手短刀一齊開攻,燕離歌淡淡地掃他一眼,腳尖輕點,便加入到戰場中來。

 片刻間,錦衣衛和為數不多的蔚家軍一齊沖了上來,打殺聲頓時連成片。

 蔚安強咬著牙,雙目猩紅,對著燕離歌揮出長劍,燕離歌腳尖一點,飛到他身後,對著他的後頸就是狠狠一腳。

 蔚安強呈狗吃屎狀趴在地上,周圍的幾個蔚家殘將一齊圍過來攻擊燕離歌。

 燕離歌冷哼一聲,幾個靈巧的翻身,眾人只見一個白色身影在她們當中飛來竄去,不一會兒,士兵們哀嚎的聲音便傳來。

 蔚安強極不甘心地咬牙做垂死掙紮,最後當他的殘兵敗將們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他才終於意識到大勢已去,他的黑瞳閃了閃,身後的大門依然沒有任何的援軍,終於,他忍不住了,破口大駡,罵舒家,罵舒潯易,甚至罵上了舒天香。

 燕離歌一聽他罵舒家,原本波瀾無驚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意,下一秒,燕離歌“嗖”地一下竄出去,奪過蔚安強手裡的短刀,直接挑開了他的手腳四筋,慘烈的叫聲響徹整個乞丐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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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宮變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皇后一派和長公主一派,在面臨南國這個外敵下,竟然通力合作,剿滅了以蔚安強為首的本國叛匪和南國奸細。蔚家軍被解散重新編排,蔚安強被抄家,蔚家男丁全部處死,未出嫁女子流放。

 二夫人因已出嫁,沒有被流放,但是被取消了“皇家誥命夫人”和“皇家貴夫人”的封號,身價一跌百丈。二夫人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從床上摔下來,剛剛有些癒合的腰椎骨再次崩裂。

 陳太醫來了,給舒冬煙驗了傷,卻發現舒冬煙只是身外表皮被蹂躪並未失身。但是舒冬煙的精神一直恍惚,陷在那晚的夢魘中無法自拔。

 至於倪姨娘,本就嬌弱的身子,又被從身後刺了狠狠一劍穿背而過,雖然有了顧瑞辰的“真氣”保住了命,再加上老太太又把自己所有的珍藏都獻了出來,幫她補身,倪姨娘終於在眾人齊心協力下,從老天爺那兒搶了回來。

 那日之後,在“慶園”的地下室發現了昏迷的五姨娘,經太醫診斷,五姨娘只是吸入了過量的碳,吃上幾副去毒草藥便無大礙。但是舒安夏對於“救火”導致“福康園”遇襲一事仍然心有餘悸,五姨娘無論是昏迷還是醒來,她都沒有去探望。

 說到舒天香,她先是被蔚安強的一個手下蓋住了裸露的身體,然而還未走出乞丐窩,便被顧家軍堵住。顧家軍殺了蔚安強的手下,看到被包得像粽子一樣的舒天香時,還以為是軍妓,差點給上了。

 然而當他們掀開衣衫,看到整個髒汙不看的女體,上面到處都是乞丐們吐的唾液,臭氣熏天。顧家軍嫌棄得踹了幾腳,便扔在路邊。

直到後來,天已有微亮,燕離歌從蔚安強的口中得知,那個被當做軍妓的女子是舒天香,登時折返,將在路邊凍了一個晚上的舒天香送回舒府,並且所有“親眼所見”之人都滅了口,舒天香回到舒府之時,胸腔骨折,左腿腿骨斷裂,如果恢復得好,以後可以跛腳走路,如果恢復不好,她就是另一個二夫人。

 舒安夏輕輕地歎了口氣,手指在桌上寫出“燕離歌”、“舒天香”,一股濃濃的疑惑襲上心頭,到底為何長公主讓燕離歌娶舒天香,到底為何……

 “六姑娘,該用午膳了!”春梅端著託盤進來,一份虎骨、一份豌豆、一份燕窩,一份香酥鴨。

 舒安夏歎了口氣,最近她的伙食太好了,倪姨娘留在老太太的“福康園”養身子,老太太把倪姨娘照顧的十分周到的同時,也不忘記“夏園”的伙食,把對倪姨娘的愧疚和感激也傾注在她身上。

 惠人經過宮變那一夜的折騰,傷口再次發炎,春梅就取代了惠人的日常工作,雖然明擺著是二夫人身邊過來之人,但是以春梅的聰慧,她更願意相信她一回。

 “父親回來了嗎?”舒安夏舀了一口燕窩,輕聲問道。

 “說是午時三刻就回,謝管家已經準備好了鞭炮和火盆,等侯爺一進門,就用晨露柚子水給侯爺去去晦氣!”春梅一邊整理她的衣裳,一邊答道。“對了,謝管家還說,鞭炮聲一響,就讓姑娘們都出去迎著。”

 舒安夏微微頷首,舒潯易至今未歸。宮變之時,顧瑞辰軟禁了舒潯易,才讓舒家得以保全。顧瑞辰把所有罪名一股腦地全部扣到蔚安強身上,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死了他。然而,一直和蔚家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舒家,還是難免逃離牽連之責,所以聖旨下,削去舒潯易除世襲侯位的所有頭銜和職責,只留個空頭侯名。

 朝廷內,也跟著風雲變幻。皇帝身子“痊癒”,重新上朝掌權,長公主因宮變中立功,被“重用”。朝廷中,原本被皇后提拔的幾個要職,都被長公主的人所取代,一時間,朝廷內外形成皇后和長公主分庭抗禮之勢。

 忽然,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打斷了舒安夏的思緒,舒安夏放下湯匙,起身,舒潯易回來了。

 原本沉著臉的舒潯易若有所思地下了車,剛剛的議事,長公主處處刁難,大有不壓死他,堅決不善罷甘休之勢。之前長公主的求親,希望結成兒女親家,他確實拒絕了她,但是也仍然對她恭敬有禮,哪像她?

 氣憤地一甩袖子,他的侯府大門大敞著,門口卻無人把守,難道所有的人都以為他舒府沒落了嗎?

 舒潯易臉色鐵青地進了侯府大門,心裡正想著等會兒要怎麼處置謝管家和這些不知死活的管家小廝,這時,鞭炮聲大響,他被下了一跳。

 緊接著,一群丫鬟小廝魚貫而出站成一排,謝管家親自抱著一個大大的火盆放到他腳下,他的兩個貼身大丫鬟端著滿盆的晨露柚子水開始為舒潯易清洗。頭、臉、手……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終於清洗完畢,火盆中的火種燒得愈發旺盛,舒潯易長腿一邁,便跨了過去。

 “好了好了,萬事大吉,所有晦氣從此煙消雲散!”老太太臉帶笑意,拍著手,她的身後跟著行動方便的姨娘、嫡女庶女們。

 一時間,舒潯易有些怔忡。

 他這個大家長,一直都是以權威至上至上、威嚴至上,他從未想過,這個處處講權利和利益的大家族,還有這麼溫暖的一面。

 輕輕地舒了口氣,舒潯易撲克般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他大步上前,感激地給老太太鞠了個躬,“謝謝母親,兒子不孝,讓母親掛念了!”

 “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老太太眼中也有了濕意,抓住舒潯易的手,輕拍了幾下。

 這時舒潯易才發現,他們長房這邊,少了幾個“重要人物”。微微地蹙了下眉,舒潯易剛要張口,便被老太太打斷。

 “侯爺,你剛剛回府,老身本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件事,但是此事讓老身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又平安回來,所以,老身一日不說,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舒潯易的劍眉微微擰起,看著身後的架勢,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太太說的事兒,恐怕是他最擔心的事兒。

 果不其然,老太太再次開口,舒潯易的額角狠狠抽搐,恨不得現在有個什麼意外,讓他暈過去。

 “侯爺此次舒府的風波,‘福康園’被蔚安強那個賊子的手下洗劫,老身命懸一線,是倪姨娘挺身而出,替老身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老身能再見到侯爺,也是倪姨娘之功。現如今,倪姨娘故意服用墮胎藥,害死嫡子一事已經查清,倪姨娘不但不是那個始作俑者,反而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她失去了兒子、失去了身份地位、失去了子女們叫她娘親的機會,現如今,為了老身,她又差點失去了生命,請侯爺秉著剛正不阿、公正廉明,還倪姨娘一個公道,還那個可憐的孩子原本屬於她的東西!”老太太說著,老眼中泛起紅絲。

 舒潯易半咬著唇,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眼底滿是濃濃的痛苦和為難。

 舒安夏看著舒潯易臉上一波三折的表情,知道他心裡在做著幾番掙紮。老太太並不知道謀反之事舒潯易也有份。同樣,舒潯易是個重情重孝的男人,如果換做宮變之前,老太太開口讓他恢復倪姨娘大夫人的身份,他也許會考慮,然而宮變之後,蔚家滿門抄斬,雖然二夫人失去了蔚家的整個後盾,卻贏得了舒潯易的愧疚和憐憫之心。

 老太太看著舒潯易沒有應承,輕輕眯起眼,心裡堵得難受。侯爺雖然不是她的親生子,但是卻是從小被她帶大,感情勝過親生子的兒子。她支持他,無論錢財還是人脈,讓他以一個庶子身份,卻能順利接替侯位。侯爺感激她,這個她知道。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對於她的要求,不能說言聽計從,但也不會視而不聽。可是,為何他今日卻是這種表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不應不答,而且還是為了那個不再有家世後臺背景,興風作浪的二夫人!

 看到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這裡,老太太的臉實在掛不住了,心一橫,躬下身子便要給舒潯易下跪。

 舒潯易臉色大變,趕忙提了一步雙手扶起老太太。

 “母親折煞兒子了,母親這一跪,兒子就算撞死也難辭其咎!倪姨娘之事,兒子早有平反之心,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然而,此時蔚家剛被抄家,冰琴縱有太多不是,也跟兒子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為兒子生兒育女,盡心盡力,兒子不能在她被抄家滅族之時,再雪上加霜,添上一腳。若在此時廢了她正妻身份,她定然失去了生存的希望,這不等於圖財害命麼?”舒潯易臉上盡是痛苦之色,咬著牙,儘量用能解釋的理由,說給老太太聽。

 老太太的臉沉了下來,見舒潯易直接封口不能廢二夫人,便退而求其次,“老身並未說一定要廢了二夫人,侯爺也可以像當初一樣,恢復倪姨娘大夫人身份,立二夫人為平妻。”

 舒潯易抿著唇,緊緊地握住雙拳,臉上的掙紮痛苦之色更甚。

 老太太見他還是不吭氣,抿了一下唇,又退了一步,聲音卻冷如寒冰,“要不就保留二夫人身份,升倪姨娘為平妻吧!”

 舒潯易張了張嘴,還未等發出聲音,舒安夏便幽雅地走上前,打斷了舒潯易,給他福了褔身,“父親安好!”,轉而舒安夏笑意盈盈地挽住老太太的手臂,“祖母,父親也累了,一些不重要的事,咱們留著以後再討論,您看,天空的烏雲壓過來了,恐怕馬上就要有暴風雨,咱們還是先回園子吧!”

 老太太不悅地看了一眼舒安夏,眼中帶著一抹責備,自己母親升位份的事兒都不算重要的事兒,還有什麼事兒能當做重要的事兒?

 舒安夏挽著老太太手臂的手輕輕地捏了捏,給了老太太一記放心的眼神,老太太想想侯爺的為難和舒安夏的古靈精怪,她這是找臺階給他們下呢。不情願地歎了一口氣,“也罷,侯爺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吧,慢慢考慮。”

 舒潯易趕忙低頭行了個禮,“兒子一定按照母親吩咐,好好考慮!”說完,抬頭的瞬間,舒潯易輕扯嘴角看了一眼舒安夏,眼中帶著濃濃的讚賞和不經意間流露的感激。

 舒安夏眨眨眼,扶著老太太往“福康園”走,轉身的瞬間,她的嘴角彎起一個溫潤的笑容,如果讓倪姨娘做平妻,這個位份升了也沒有價值,現在正處在浪尖上,得暫時緩緩。等著時機成熟,她要讓舒潯易親口說恢復倪姨娘的大夫人身份,並且是獨一無二的正妻!

 到了“福康園”老太太還因為剛剛的事兒氣不順,帶著些責備地看向舒安夏,“原本最壞的打算就是給你娘親升個平妻,現在被你這麼一攪合,這事兒還不知道要推到什麼時候呢!”

 “祖母——”舒安夏有些撒嬌地靠上她,搖了搖她的胳膊,“夏兒知道您為夏兒和娘親著想,不過您也知道,父親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二夫人如今遭此劇變,父親必不會再落井下石,所以,此事還是緩一緩吧!”

 老太太眼眉跳了跳,歎了口氣,“你和倪姨娘一樣,都是個心善的,小心以後到了婆家,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老太太說完,舒安夏的臉頰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一抹紅暈,嬌嗔道,“祖母說什麼呢,夏兒不嫁人!”

 說到嫁人這個話題,老太太也收起調侃的笑容,一本正經道,“夏兒,那天晚上你和顧三公子和長公主的燕公子到底怎麼回事?那日看見的人可不在少數,對你的閨譽……”老太太欲言又止,臉上浮現出擔憂之色。

 舒安夏張了張嘴,肩膀一搭,小臉也沉了下來,“夏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舒安夏這是說的實話,她的心裡七上八下的,原本從第一次見到燕離歌開始,她就覺得按照她心中的標準,燕離歌就是她的良人,然而,自從遇到了顧瑞辰,他的小壞,他的孩子氣,甚至包括他的邪魅,都在時時刻刻地吸引著她的眼球。

 記得前世她曾經看過一段文字,有人說,愛情是一口不見底的古井,你先去探究,想去找它的底,不知不覺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還有人說,愛情本就無形,你用各種條條框框的標準去挑愛情的時候,那都不是真正的愛情。真正的愛情到了,一切標準都是浮雲。

 眼中不經意地閃過顧瑞辰那孩子氣般的神情,舒安夏輕輕地歎了口氣,也許心動就只是那麼一瞬間。

 老太太看著舒安夏豐富多彩的表情,舒心一笑,“夏兒,祖母找人給你做幾套新衣裳吧!”

 舒安夏被老太太的話打斷思緒,一愣,“為何要做新衣裳?”

 “秋夕就要到了,皇宮必會舉辦大宴,屆時王孫貴族的各家小姐都會參加。每年的秋夕,都是各家小姐展示自己的好機會,帝后會選出令他們滿意的俊男才女,進行賜婚。再加上,今年顧公子和燕公子都到了婚配年齡,顧家和長公主又有分庭抗禮之勢,所以秋夕大宴上,他們必是最搶手的人物。我的夏兒這麼優秀,怎麼也不能被其他家的閨秀比下去才是!”老太太說著,攬過舒安夏的頭,輕輕地捋了捋。

 聽著老太太的話,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上,舒安夏和老太太之間,第一次有了這麼親近的感覺。

 這時,老太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本就掛著笑容的臉,突然沉了下來。頭搭在老太太肩膀的舒安夏,享受著這麼短暫的寧靜,並未察覺。

 從“福康園”回來,天已經大黑,舒安夏邊哼著小曲,邊走回“夏園”。

 “夏園”的門半掩著,隱約可見內室裡昏暗的光。

 舒安夏蹙眉,她平日裡最討厭黑暗,所以如無特殊情況,她的房間至少要點上五盞油燈,而此時……最多也就一盞。

 舒安夏神色一凜,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因為到了秋天,天一黑下來,就有些涼了。秋風帶著一股寒氣,不斷地叩擊著她內室半掩的窗子,房內的油燈也因為這秋風,一跳一跳的。

 舒安夏屏住呼吸,四周除了秋風吹過的聲音,再無其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最近發生的事兒太多,弄得她也開始神經質。

 想著,舒安夏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推開門。

 “吱呀”一聲門響的同時,一抹清新的淡香飄入她的鼻中。舒安夏一怔忡的瞬間,她的腰間便環上了一隻長臂,她一個趔趄,順勢跌入了那個熟悉的懷抱。

 舒安夏抿住嘴,已知來者何人。她秀拳一握,剛要還擊,她腰間的長臂忽然一松。她沒想到他這麼容易鬆手,雙腳還沒站穩,就向後倒去。

 一個男子清朗的笑聲在她房內響起,顧瑞辰長臂一撈,抱著她柔軟的腰肢連續翻轉幾圈,落地時,顧瑞辰戲謔地開口:“丫頭,你又重了!”

 舒安夏一聽,鳳目一挑,粉拳便向他招呼而去。顧瑞辰靈巧地躲開,長臂收回的瞬間,還不忘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嗯嗯,這裡肉多了。”

 舒安夏撇了撇嘴,忽然她晶亮的水眸一閃,身體像狸貓一般,頃刻間竄到了顧瑞辰跟前。顧瑞辰一怔,出於本能地彈跳而起,就在這個瞬間,顧瑞辰的手肘不小心撞上了竄過來的舒安夏。

 舒安夏悶哼一聲,忽然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顧瑞辰瞳孔一縮,眼底閃過一抹焦急之色,趕忙上前,輕觸舒安夏的肩膀,“你怎麼了?是不是撞到哪兒了?”

 舒安夏依舊蹲在那兒,胡亂地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仿佛夾著一點哭腔地搖搖頭。

 顧瑞辰這下急了,剛剛那一下正巧撞上了他的手肘,定然是撞疼了,他本想跟她鬧鬧,輕輕躲開的,沒想到沒把握好分寸。

 懊惱地低咒一下,顧瑞辰又走近了一步,蹲在舒安夏身邊,小心翼翼地撫上了她的頭,“丫頭——”

 低著頭的舒安夏忽然扯起一抹壞笑,還未等顧瑞辰的話說完,便倏然起身,將顧瑞辰扳了個跟頭。顧瑞辰還沒在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中回過神來,舒安夏靈巧的小手便揪上了他的耳朵,“現在本姑娘鄭重警告你,如果再敢吃本姑娘豆腐,本姑娘絕不客氣!”

 舒安夏說完,總覺得這句話少了點氣勢,便又添了一句,“小心你的小命兒!”舒安夏說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越說越沒氣勢,反而多了點小女兒撒嬌的意味兒。

 顧瑞辰一聽,努了努嘴,“我最討厭吃豆腐!”

 舒安夏一愣,登時忍不住輕笑出聲,對於古人來說,這句“吃豆腐”也真只是有它本身的含義。

 還未等舒安夏張口,顧瑞辰又補了一句,“不過,如果是丫頭給我吃的豆腐,我倒是可以考慮。”說完,他嘴角咧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像得了蜜一樣饜足。

 舒安夏額角狠狠抽搐,她恨不得雙手上去,掐掉他那張俊臉,明明那麼腹黑邪惡的人,卻總是露出小白兔般無辜的神情,害得她都不忍心對他下手。再加上,明明好好的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變得曖昧不明。

 舒安夏吸了吸鼻子,這秋天早晚涼,尤其地上早已有了寒氣,想起他為了救倪姨娘耗費了不少真氣,舒安夏揪著他耳朵的手,稍微放行了些力道,向前一提,“快起來,免得著涼了讓我負責。”

 顧瑞辰一聽,俊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順勢就跳了起來,長臂一伸,又不老實地把她摟入懷中。

 舒安夏不自然地扭了幾下,用手肘輕碰他,“快放手”。

 “丫頭,再打下去,我就內傷了!”

 舒安夏皺了皺鼻子,“我的人呢?”

 顧瑞辰戲謔一笑,“都去休息了。”

 舒安夏翻了個白眼,這傢夥每次出現都弄的大動干戈,這回必然又把“夏園”的其他人呢放倒了。

 顧瑞辰盯著她的臉,黑眸眨了眨,身子又向前動了動,望著她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份複雜。

 舒安夏身體一緊,他的呼吸好近好近,屬於男子般陽剛的氣息圍繞在周身,一時間,舒安夏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狂跳,身體的燥熱和胸前的起伏愈發明顯。

 顧瑞辰眨眨眼,嘴角掛著一抹壞笑,在舒安夏怔忡的瞬間,雙手又不自覺地悄然回到了她的腰間,待舒安夏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她的腰間已經多了兩隻鉗子般的手,帶著炙熱的溫度,把她緊緊箍住。

 出於本能地,舒安夏又扭了一下。

 “別動——”不同於剛才的淡然戲謔,此時顧瑞辰的聲音中,多了份隱忍和沙啞。

 舒安夏身體一緊,“老實”地不再亂動。

 顧瑞辰的雙臂收得更緊了,下巴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呼吸。

 “丫頭——”

 “嗯——”

 “丫頭——”

 “嗯——”

 “丫頭——”

 舒安夏一咬牙,剛要開口大罵,顧瑞辰的頭忽然離開了她的肩膀,跟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舒安夏一愣,將要出口的話,愣是憋了回去,她定睛看著顧瑞辰,他幽深的黑瞳中,閃爍著琉璃般深邃的光澤,滿滿的情意呼之欲出。

 舒安夏舔了舔唇,雙頰愈發燥熱,眼神不自覺地向兩旁撇了撇,有些閃躲。

 看著她的模樣,顧瑞辰的眼底閃過一抹笑意,大掌溫柔地從她腰間移到她的腦後,俊臉便傾了過來。舒安夏身體一緊,怔怔地看著眼前一點點放大的臉……

 065 再生事端,四姑娘大牌回府

 “砰——”不合時宜的碰撞聲打斷情意濃濃的兩人,舒安夏趕忙別過臉,推開他的雙臂,向後退了一步。

 顧瑞辰也被震了一下,手不自覺地一松,那個軟香玉體便離開了他的懷中。

 一股濃重的空虛感傳來,顧瑞辰神色一暗,幽深的黑瞳中閃過一抹怒意,隨即轉過頭,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揉了揉被摔的後腰,一臉抱歉地看著他們,“你們繼續、繼續……”

 舒安夏一看請黑衣男子的臉,心裡登時咒駡起來,丫的顧瑞辰,來找她也帶暗衛!

 顧瑞辰趕忙無辜地聳聳肩,投給她一記歉意的眼神,隨後,他身形一閃,便到了黑衣人剛剛所在的位置,黑衣人一看不妙,也迅速提氣從地上翻起,趔趔趄趄地閃到了另一邊。

 舒安夏怔了一下,這個黑衣人從他的武功上看,應該不必顧瑞辰差多少,只是,他不是顧瑞辰的暗衛麼?

 “等等、等等!”黑衣人趕忙伸出雙手,一副求饒之勢,“我絕對不是偷窺,只不過不小心在房梁上睡著了,剛一醒來,就看到你們——”

 顧瑞辰黑眸閃了閃,這次還未等黑衣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竄到他身前,大掌狠狠地扣住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呲牙咧嘴,半彎下腰,“輕點輕點,我用我父皇的名譽發誓,保證沒有下次!”

 聽到“父皇”這次詞,舒安夏不由得一愣,有資格叫“父皇”的,那只有皇子。暗暗地皺了下眉,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這個人行為舉止怪異,根本就不具備一個暗衛該有的素質,果不其然,原來他是個水貨。

 顧瑞辰抿住唇,狠狠地瞪他一眼,手一甩,黑衣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個跟頭。

 “趕快滾回你們南國去!”顧瑞辰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過身,向舒安夏走來。

 這回舒安夏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黑衣人的身份,南國皇子!

 “轟!”腦中不自然地想起這場驚心動魄的宮變,想起那晚在舒潯易書房碰到的邪魅男子安親王,想起因跟南國勾結被滿門抄斬蔚安強。不由得,舒安夏的眼中多了抹戒備,並出於本能地躲開了顧瑞辰伸向她的手。

 仿佛看出了舒安夏的心思,顧瑞辰揚起手,唇角帶了抹笑意,刮了刮舒安夏的鼻子,“丫頭,別亂想。”

 被放在一旁無人理會的黑衣人,無辜地眨眨眼,眼神中帶著曖昧,“小顧子,人家好歹也伺候你這麼久了,你咋能說趕人就趕人呢?”

 舒安夏半張開嘴,毋庸置疑,如果現在她在喝水,絕對要被他這句話嗆死。隨後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顧瑞辰的嘴角狠狠抽搐,臉色登時黑了一半,恨不得掐死那個黑衣人。黑衣人一看情勢不妙,在顧瑞辰的視線落在舒安夏身上的瞬間,腳尖一點,便從窗子翻了出去。房間內回蕩起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找到了皇妹我就走人!”

 房內,又剩下了舒安夏和顧瑞辰兩人。

 舒安夏看著顧瑞辰的表情,心裡那個爽啊,沒想到一直讓人吃癟的顧瑞辰,也有吃癟的那一天。

 顧瑞辰靜靜地看舒安夏,想起剛剛她眼中流露的戒備,心裡忽然有些堵得慌。

 “丫頭……。”

 舒安夏看著他眼中的愧疚和掙紮,又想想這陣子顧瑞辰為她所做的一切,其實在整個朝廷的這攤子渾水中,有誰是絕對的白或黑?況且,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考量,尤其像顧府這樣龐大的家族,要想保住榮譽,保住家族長興不衰,更是要付出常人不能比的努力和精力。顧瑞辰還很年輕,卻要承擔這些……

 輕輕地歎了口氣,舒安夏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不用解釋,我相信你!”

 顧瑞辰一聽舒安夏的話,臉上擔憂和為難的神色立即被一個大大的笑容所取代,顧瑞辰一把攬過舒安夏的腰肢,“我就知道,丫頭最好!我跟你保證,到了合適的時機,一定將所有的事情跟你坦白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舒安夏無奈地剜了他一眼,丫的這傢夥現在抱她抱得越來越順手了。而她,從開始的強烈反擊,到弱勢反擊,到不那麼反擊,直到現在——她反而開始享受了他的懷抱。

 “丫頭——”他的聲音離得很近很近,熱氣噴灑在她的耳畔,引得她一陣瑟縮。

 “我們把剛剛——啊——”顧瑞辰的話剛說到一半,慘叫聲便在房間內響起。

 舒安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揚了揚手中的拳頭,薄唇輕啟,“活該”!

 顧瑞辰的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不懂情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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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清早,舒安夏便被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吵醒,揉了揉朦朧的睡眼,舒安夏掃了一眼從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最多也就某時,這舒府要幹嘛?

 這時,她的門外有了響動,“吱呀”一身門響之後,春梅端著一盆清水進來。

 “六姑娘,快起床,剛剛謝管家過來傳話,辰時一到,所有人要到‘福康園’集中。”春梅趕忙進屋,放下水盆,便開始給舒安夏挑衣服。

 “今日是什麼節日嗎?不對啊,秋夕還有十餘日。”舒安夏自問自答。

 春梅輕笑了一下,“奴婢聽下人們議論,說四姑娘秋試季考成績好,被封為‘公主伴讀’,今日回府呢。”春梅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件淡藍色褙子,“六姑娘今日穿這件可好?”

 舒安夏搖了搖頭,“再找見淺色的吧。”

 春梅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抹不贊同,但是手中卻沒有停下動作,繼續去翻,“六姑娘真該添新衣了,這天氣都涼了,六姑娘連件像樣的秋衣裡衫都沒有。”

 “祖母昨日還說,要給我添幾件新衣,說是秋夕大宴上穿,不過我一直覺得衣要舒適得體就行,何必要向學名門閨秀們那般,半日一件?”舒安夏說著已經起身,白嫩的小腳剛剛觸地,一股冷氣便從下而上襲來,舒安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別說這北方的秋天早晚還真是涼。

 “不行了,最差也得是這件!”

 舒安夏隨聲望去,是件淡粉色的褙子,材料是上好的南沙綢緞,算是她衣服中最上層的幾件之一了。

 舒安夏輕笑著點點頭,春梅的用心她又怎能不知?到了這個世界幾個月,雖然她還未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四姑娘,但是多多少少卻有耳聞。

 四姑娘由四姨娘所出,四歲能字、五歲能詩、六歲能歌,這剛到及笄之年便在‘國學院’取得前三甲的好成績,並順利成為公主伴讀。她雖是庶女身份,卻以“才女”之名慣京城,早在前些日子,為四姑娘而來的二品以上官員家族都不計其數。這陣子,因為舒潯易的失勢,求親之人雖然少了一些,但這“公主伴讀”名頭一下,還指不定又有多少人要踏破舒府門檻呢。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四姑娘很勢力。她為了討好公主而去舔狗屎,為了討好二夫人謾駡生母。所以,春梅的用意是要讓她穿的闊氣些,別讓四姑娘瞧貶了去。

 思忖間,春梅已經將褙子幫她穿好,打了打皺子便開始給她找首飾。舒安夏有些無奈,但是又不能拂了春梅好意,嘴角扯起一抹溫潤的笑容,便開始讓春梅折騰。

 不一會兒,舒安夏終於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一件淡粉色袖著金絲線的褙子,梳了高髻,插了一支景泰藍珊瑚如意金簪,耳朵上綴著一對翡翠色貓眼石花墜,高貴中帶著幾分盛氣淩人的華麗。

 一襲陽光照射進來,折射到鏡面上,舒安夏靜靜地看著,紅斑留下的痕跡,早已被淡淡的胭脂所掩蓋,精緻的五官在這些點綴的襯托下,更是熠熠生輝。

 “六姑娘真美。”春梅安靜地站在舒安夏旁邊,滿眼的豔慕,感歎道。

 舒安夏瀲灩一笑,她有多久沒照鏡子了,她都不知道,每次出門都是用白紗遮面,早已習慣了這種將容貌隱藏著的感覺,卻不想這短短的幾個月,她的面容上的瑕疵已經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看著手邊已見底的瓷瓶,如果把裡面的成分加以改良並且推廣,會不會多了一筆收益……

 想到這裡,舒安夏的嘴角翹的更高了。

 時間轉眼就到了未時,舒府上上下下都擠到了“福康園”,儼然一幅過大節的景象。舒安夏輕輕地摸了摸耳邊的面紗,今早的她唯一一件沒有聽取春梅一件的事兒,就是仍然掛了這個面紗,不是她要如何,而是這個時機還不合適。

 其他幾個園子的人基本都齊了,但也多了幾個人,那是前幾天剛剛從江西回來三房的人,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的嫡子,因為未能繼承侯位,一氣之下去了江西當太守,三嬸子早年生了個女兒之後就死了,三老爺娶了幾房姨娘,但一直沒有扶正的,然而京城出了大事兒之後,長公主把他調回京城,升了官,直接做了戶部尚書,這下三老爺可是揚眉吐氣,開始嚷嚷著要升個姨娘當夫人。

 老太太也是甚是欣慰,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了她當初的高風亮節,受了委屈,所以對於三房,老太太除了偏袒和愛護,還多了份愧疚。

 眾人們等了一會兒,見大家長們還沒有出來,四姑娘這個主角也未到,便開始嘰嘰喳喳的閒話家常。

 “這四姑娘可真爭氣,雖然是個庶的,但可比長房那幾個嫡的強多了。”一身著綠衫的姨娘率先開了話頭。

 “可不是嗎,不說別的,就單單容貌上,就比長房其他幾個強!看看長房其他那幾個歪瓜裂棗,一個病歪歪活不起的架勢,一個‘醜名滿京城’,還有一個又把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真是連累咱們舒府的其他小姐!”

 “你可別說,這四姑娘最出彩的地方,還是她的才學,這‘秋夕大宴’就要到了,皇后娘娘給四姑娘加封了個‘公主伴讀’,這不明擺著要抬四姑娘身份麼?看著吧,今年的賜婚沒准就是‘四姑娘’和哪家勳貴公子呢!”

 “那可不一定,咱們府內不是還有個‘禾顏郡主’嗎?我看還什麼‘禾顏’不如直接叫‘醜顏郡主’算了。”那個綠衫姨娘眨眨眼,掩嘴嗤嗤笑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二夫人都那樣了,還不如直接升了四姨娘的位份,這四姑娘要是變成嫡女,保不准就嫁給哪個王孫親貴了,咱們也跟著沾光。”

 “噓噓,你可小點聲。”另一個個子稍微高一點的姨娘趕快放低聲音,“這四姨娘上頭還有個倪姨娘呢,聽說老太太前陣子就是為了倪姨娘升位份的事兒,差點跟侯爺鬧翻,這輪資歷,也是先輪到倪姨娘,四姨娘還早著呢。”

 “切。”開始綠衫姨娘十分不屑的冷哼一聲,“倪姨娘那張臉,一看就是個短命的,誰知道她還能活上幾天?我要是老太太,就找個角落讓倪姨娘自生自滅,然後抬了四姨娘。”

 這時那個高個子的姨娘輕咳了一聲,用手肘砰了砰綠衫姨娘,綠衫姨娘扭過頭,看見眼中帶笑的舒安夏,撇了撇嘴,“說醜八怪,醜八怪就到了!”

 舒安夏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不知道這位是三房的哪位姨嬸子?姨嬸子回府已經幾天了,一直沒去問候,實在有些失禮!”舒安夏定睛看著綠衫姨娘,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但水眸中的冷意,卻讓人不敢直視。

 綠衫女子斜睨她,“知道失禮就好,現在暫時就叫劉姨嬸子吧!那是竇姨嬸子。”劉氏順便指了一下身邊的高個子的竇氏。

 包括竇氏在內的,其他幾個嚼舌根的姨嬸子一聽她的話,不約而同地翻了翻眼睛,還“暫時”呢,她就那麼有信心自己能當上“三太太”?

 舒安夏舔了舔唇,她知道這個劉姨嬸子的意思,指不定三老爺給過她什麼承諾,所以才讓她這麼信心滿滿,不過,回到舒府大宅門,講究他們長房的是非,詛咒倪姨娘,她還想升了位份當三太太?舒安夏嘴角的笑意更弄了,她倒是拭目以待。

 又是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向門口望去,老太太和四姨娘等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比迎接舒潯易回府還要隆重,舒安夏不禁蹙起眉,心裡犯了嘀咕。

 這時,門口的人忽然多了起來,舒安夏的視線外落,只見首先入門的是一個一身紫金團龍錦繡紅袍,翡翠碧玉金冠的女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冷傲地掃了一眼眾人。

 老太太一見她,趕忙率眾人行禮。“老身率侯府全體,恭迎太平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說完,一群人等齊刷刷地跪下。

 舒安夏這才知道,原來太平公主來了舒府!

 園子裡面的人,一聽太平公主來了,一時間興奮地不得了,尤其是三房那幾個姨娘,二話不說爭前恐後地就跑了出去。

 舒安夏冷冷地看著這群三姑六婆的背影,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時,身側的一抹視線引起了舒安夏的警覺,舒安夏迎著轉頭,只見舒若香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舒安夏揚了揚眉,“三姐姐為何不去?”

 “六妹妹不是也沒去麼?”舒若香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事先瞭解舒若香,舒安夏沒准會被這種柔弱的氣質哄騙住,不過……

 “今日的主角是四姐姐,早就聽聞三姐姐素來與四姐姐交好,所以三姐姐只要在這裡等著就好!”舒安夏眨眨眼,“天真”地說道。

 舒若香一聽這話,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暗暗咬唇,扭過頭,不再說話。

 舒安夏冷冷一笑,舒若香曾經確實是四姑娘舒思玉的“好姐姐”,兩人是同年同月同日所出,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因為一次二夫人打壓四姨娘這時,利用了四姑娘,四姑娘也為了討好二夫人而出賣生母,本以為能因此過繼當個嫡女,卻不曾想二夫人過河拆橋,四姑娘一氣之下,便將憤怒轉到了舒若香身上,天寒地凍的,把舒若香騙到冰窖裡,差點凍死,最後害得舒若香留下了這麼一副多病的破身子。

 思忖間,以太平公主為首的園子外面的人,已經進來,太平公主第一眼看到屋內還站有兩個人之時,眼中立即閃過不悅,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舒安夏,又看了一眼舒若香,冷哼一聲,便走向主位。

 太平公主身後,緊緊跟著一個女子,從舒若香看她的表情,舒安夏便可以確定,此女子便是四姑娘舒思玉無異。

 舒安夏揚起眉,開始打量,舒思玉一身紅蝶穿花的錦繡裙,包裹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段,她梳了個梅花髻,灑金裙擺映襯著粉面雪膚,雞心八寶瓔珞墜在眉心,中間還加了一支赤金玉釵,看起來傲岸不群,站在太平公主身邊,雖然沒有公主那般盛氣淩人,卻也是目空一切。

 這時,公主已經落座,舒思玉站在其側。

 “聽說,母后在你們舒府封了一個‘禾顏郡主’,可有此事?”太平公主鳳目一挑,滿眼的傲慢。

 老太太扯起笑容,“回公主的話,的確有!”老太太答完,便給舒安夏使了使眼色,舒安夏會意,端莊優雅地走上前,福了福身,“臣妹正是‘禾顏郡主’。”

 太平公主冷冷地掃了舒安夏一眼,舉起自己的手,前看看後看看,她鮮紅的指甲突然像滴血一樣,異常刺眼。

 眾人屏住呼吸,全部視線集中在屈膝褔身的舒安夏身上,這北國太平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向來是囂張跋扈說一不二,看著她這眼前的架勢,就是要給舒安夏下馬威。而且以常人這種姿勢,根本挺不了多久,只要這六姑娘一支持不住,少不了就是幾板子。

 想到這一層,有些人開始幸災樂禍,心中的秤砣也知道該往哪方面偏了。

 四分鐘過去了,太平公主見舒安夏的禮仍然半蹲得穩如泰山,忽然覺得無趣,擺了擺手,一揚眉,語氣中滿是不屑,“起來吧。”

 舒安夏剛剛直起身,太平公主那刺耳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要以為母后封了你,你就有皇家的高貴血統了,本宮現在正式告訴你,那不可能,以後在本宮面前,不准以‘臣妹’自稱,就自稱‘奴婢’聽見了沒有?”太平公主一直看著自己的指甲,懶得看舒安夏一眼,不過她這話一說,所有人都知道她指向何人。

 舒安夏低下頭,聲音淡淡的,“奴婢知道了!”

 “另外,你們全體都給本宮聽著,這嫡庶也好,尊卑也罷,在本宮眼裡,這舒府四小姐舒思玉就是本宮的姐妹,如果有人敢用長輩、嫡庶、尊卑這些欺負她,本宮第一個不客氣!”太平公主說著,先掃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舒若香,最後視線落到舒安夏身上。

 老太太一聽,身體顫了顫,老臉有些掛不住,舒若香也是臉色煞白,暗暗咬住下唇,同時也偷偷地向舒安夏投去一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唯有舒安夏,始終沒有反應,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太平公主見舒府這幾個女人實在乏味,便吩咐下人把她從南國帶來那幾盆最愛的盆栽運進來,並且告知老太太,她要在舒府小住幾日。

 老太太縱有再多不滿,也只好將“福康園”空出來,自己搬去祠堂去住,養病中的倪姨娘,也只好又送回“夏園”。

 太平公主帶了四十幾個護衛太監宮女,把包括“福康園”在內的,舒府所有閒置的園子全部占滿。一時間,舒府好像變成了另一座公主別院。

 轉眼三天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

 長房這邊,因為最能興風作浪的二夫人和八姑娘舒天香都無法走路,所以從太平公主入住之後,也無人過去“問候”或者套近乎,反觀三房開始蠢蠢欲動,先是第一天晚上竇姨嬸子將自己嫁妝中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一副金絲纏邊的畫,說是能找到寶藏。太平公主不屑地叫人拿去燒了。

 再是第二個晚上劉姨嬸子送過去一對純金寬邊手鐲,說是什麼傳家之寶,太平公主勉勉強強手下,轉手送給了她的貼身丫鬟。

 這回姨嬸子們可都心裡敲響了警鐘,她們送去再值錢的東西,在皇宮長大的太平公主眼中都是一文不名,所以她們決定改變戰略,去討好跟太平公主交情匪淺的四姑娘舒思玉。

 所以從第三日開始,四姑娘“思園”的門檻,就被三姑六婆們踏破了。

 舒安夏輕輕地落下一顆棋子,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三天了,時機到了。

 這時,“福康園”內乒乒乓乓想個不停,太平公主像是發了瘋一般,將老太太園子內的能砸的花瓶、古董、玉器全部砸個底朝天。

 老太太心疼的看著那些昨日還完好無損,今日便變成廢銅爛鐵的心愛之物,只要咬著牙忍著。

 終於在老太太房間內,沒有東西再能砸之後,太平公主才停下來。

 一個宮女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公主殿下,您到底怎麼了?”

 太平公主狠戾地瞪了她一眼,宮女瑟縮地退後了一步,小臉蒼白。

 “去,把花匠全部給本宮找來!”太平公主丹鳳眼一眯,咬牙切齒。

 宮女一聽不關自己的事兒,蒼白地小臉立即露出喜色,慌忙地跑了出去,不肖一會兒的功夫,宮女便帶著專門伺候太平公主那幾盆從南國帶回來的盆栽的三個花匠進來。

 花匠們一見太平公主,登時全部腿軟地撲通跪地。

 太平公主上去就踹了離她最近的花匠一腳,“本宮養你們何用?那些盆栽,都死了幾盆了?”

 被踹的花匠顫顫巍巍地叩了個頭,“回公主的話,此幾種盆栽的品種,對溫度和水分的要求極高,南國氣候溫暖濕潤,是適合盆栽的生長之地。我北國此時已入秋,天氣轉涼,此盆栽無法存活,這是正常現象!”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正常現象?”

 花匠趕忙點頭。

 太平公主一揚頭,“來人,去把他的手給我砍下來做花肥!”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花匠猛地磕頭還是被拉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傳來花匠的慘叫聲。

 另外兩個花匠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了一眼。想起他們早上看到的現象,他們互相點了點頭。這時,一個花匠跪著上前幾步,“啟稟公主,奴才覺得,這幾盆珍貴盆栽的死亡,不是正常現象,而是人為導致!”

 “什麼?”太平公主一聽“人為”兩個字,聲音提高了八度,也冷了三分,“你再說一遍!”

 “是人為,定然是對公主不滿之人所為!而且奴才有一計,能抓到破壞盆栽之人。”另一個花匠趕忙附和。

 太平公主的丹鳳眼輕輕眯,敢在她頭上動土,真是不要命了。天漸漸黑了下來,晚膳時間剛過,“福康園”內,放著太平公主心愛的南國盆栽的花房便沒了人,幾個盆栽並排依次排在外面,形成一副怪異的景象。

 舒安夏用過晚膳,換上從三房偷來的,前幾日竇姨嬸子去拜訪太平公主時穿的衣裳,嘴角輕輕彎起——遊戲開始。

 她模仿地梳了一個竇姨嬸子的盤發,卷了個邊,帶個從竇姨嬸子那裡“牽羊”來的簡單的發飾,從遠處看,就是竇姨嬸子第一天晚上去拜訪太平公主的樣子。

 舒安夏輕笑了一笑,動作迅速地走到“福康園”的花房外,看著大敞著的園門,秀眉挑了挑。

 花房裡面有兩個人,房頂有一個人,加上盆栽後有一個人,一共加起來四人。從身形和氣息上看,房頂的人應該是侍衛,花房裡面的兩個人應該是花匠,至於盆栽後面的人……應該是個太監。

 花房的地上灑了一些磷粉,等下她必須要在地上打個滾,將磷粉沾到衣服上,便於他們追蹤,離她最近的就是那個太監,她必須先解決他,才能讓他看不到容貌。

 想到這裡,舒安夏已經努定了進攻戰略。

 下一秒,她身影一閃,便進入了園子。

 幾個等著“守株待兔”的侍衛和花匠們,一看到有人進去,臉上立即閃過一抹興奮之色,他們不用多想,已經可以十分確定,有人要倒楣了。只要來人一動手破壞盆栽,他們便一齊而上,絕對能抓到住她,再假如,她有幸逃脫,那麼地上的磷粉也會告訴他們去哪兒找這個人!

 站在暗處的一行人,屏住呼吸,看著來人一點一點地靠近盆栽,他們的心提到嗓子眼,半弓著的身體緩緩抬起,準備一沖而上。

 然而,下一秒,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來人並未破壞盆栽,而是忽然閃身到盆栽後面,大約一分鐘,她從盆栽後面出來,搬出幾塊偌大的石頭,對著幾個盆栽狠狠地砸了上去。

 幾個人一看,來人行動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剩下的三人一齊蜂擁而上。舒安夏揚了揚眉,在地上打了個滾,低著頭踹上了率先跑過來的花匠。

 花匠吃痛抱著腿倒地一滾,好巧不巧撞上了剛剛從房頂跳下來的侍衛,侍衛一個不穩,跟兩個花匠撞成一團。

 舒安夏輕笑出聲,趁著空擋,趕忙從花房跑了出去。

 身後的幾個人雖然哼哼呀呀,但是眼中卻滿是笑意。另一邊剛剛從劉氏那邊竄門回來的竇氏,看著自己散在床上髒兮兮的衣服,微微蹙眉,她的婢女越來越不中用了,竟然敢——

 “竇姐姐——”

 “竇姐姐——”

 兩個女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聞聲望過去,只見同樣是三老爺姨娘的兩個妹妹跟著進來,她們三個再加上劉氏,經常一起出入,所以相較于姨娘通房,她們算是走的近的。

 “什麼事兒?”竇氏攥著手中的衣服,蹙眉問道。

 一聽竇氏詢問,其中一個姨娘詫異地問了一下,“不是竇姐姐叫我們過來的嗎?”

 竇氏臉一沉,“說什麼胡話呢?”

 另一個姨娘也是有些詫異,“明明剛剛有個丫鬟來報,說是竇姐姐叫我過來!”

 “我也是!”

 竇氏一聽,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

 “公主駕到——”太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三人的談話,竇氏一聽公主來了,心裡的陰霾立即一掃而光,嘖嘖,看來是她送的畫起了效果,這一步她真是走對了。

 正想到這裡,太平公主已經怒氣衝衝地沖了進來,一看見竇氏手中攥著的衣裳,登時,丹鳳眼中迸發出毀天滅地的怒意。

 “賤人!”太平公主怒駡一聲,手掌直接狠狠地扇了上去。

 竇氏被打得嚇了一跳,慌忙地捂住臉,撲通一聲跪地,眼內泛起了紅絲。“公主娘娘開恩,賤妾到底犯了什麼過錯?”

 其他兩個姨娘一看竇氏跪地,她們也趕忙跟著跪下。

 太平公主一把扯過她手中的衣裳,那閃著的磷粉顯得那樣刺眼。“來人,把這三個人給我拖出去,手腳砍下來當花肥!”

 竇氏一聽,臉色鐵青,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賤妾——”竇氏還未說完,便被拖了出去。其他兩個姨娘更是無法消化眼前的情況,傻傻地被侍衛拖著,她們到底犯了什麼錯?

 本來在園子中休憩的劉氏,一聽竇氏等三人被公主砍了手腳,別提有多高興了。原本她就是當三太太最佳人選,現在幾個有實力跟她競爭的都被處理掉了,那麼這個三太太之位,更是非她莫屬咯!

 想著想著,劉氏睡夢中都不禁樂開了花,真是老天爺都幫她呢!

 ==

 日子又過了一個整天,到了夜晚,靜謐的讓人不安。

 舒安夏換了一襲黑衣,匍匐在“福康園”外。

 相較於前兩日的門庭若市,今日的“福康園”安靜很多,除了來來回回的幾個宮女太監,以及園子內外站崗的六個大內侍衛,並無其他人。

 這時,兩個宮女匆匆從主房走了出來,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公主怎麼又發脾氣了?”端著託盤的宮女蹙眉道。

 “聽說秀兒在端上晚膳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公主的指甲,好巧不巧,公主的指甲裂開個縫隙,公主就大發雷霆,直接打了秀兒五十板子,說回宮送去洗衣房呢。”

 “這秀兒也夠倒楣的,知道公主最在意指甲和眉毛了,還敢頂著頭上。”端著託盤的宮女歎了口氣,感歎道。

 “是倒楣,正好趕上公主氣不順,昨日公主明明處理了破壞盆栽的賊人,結果今日又死了幾個盆栽,公主又嚷嚷著要砍了剩下兩個花匠的手當花肥,哪知道這時候秀兒就……”

 兩個宮女邊走邊說,說到這裡,已經轉入了拱形月牙兒門,就沒了身影。

 月色下的舒安夏輕輕地彎起唇瓣,最喜歡指甲和眉毛……

 夜,更深了一點。園內外的六個侍衛已經開始瞌睡。園內內室中的房子,一間一間相繼熄了油燈。

 時機到了!

 舒安夏嘴角輕勾,將一塊黑布套在頭上,只露出一雙眼睛,身子向狸貓一般竄了出去。一個昏昏欲睡的侍衛猛然一個激靈,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向前看了看,還是一切如常。下一秒,他脖頸一涼,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便直直地向後倒去。倒下前,他仿佛看到跟他一起站崗的三個侍衛,一齊向他一般躺了下去。

 舒安夏輕輕地吹了一口手上的灰塵,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

 這時,站在內室門口的其中一個侍衛聽到響動,一個哆嗦便向這邊看來,侍衛只見一個黑影一閃,他剛剛張開嘴要喊人,便也跟其他幾個侍衛一般,失去了知覺。而另一個侍衛,直接閉著眼睛昏睡了過去。

 舒安夏冷哼一聲,皇宮的侍衛比起顧家軍,差得太多了。

 解決了他們,舒安夏便推門進了內室。

 公主的睡姿很不雅,四仰八叉呈大字躺在床上,完全一派放鬆的樣子,舒安夏冷笑了一聲,腳步沉穩地走了過去。

 這時,公主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嘴裡還嘟囔著罵了一句,“你這個賤蹄子!”

 舒安夏掏出匕首,冷冷地看著這個在睡夢中還在罵人的天之驕女,匕首一揮,太平公主的兩根細長的眉毛就飄飛在空中。

 仿佛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襲來,睡夢中的太平公主顫了一下,幽幽轉醒。

 朦朧中她看見眼前站著一個黑影,輕輕地蹙起眉,太平公主再次閉上雙眼。心中嘟囔了幾句,她再次撐開丹鳳眼。

 她的心咯噔一下,朱唇一張,還未等叫出聲,一個惡臭的破布就塞到她口中。

 舒安夏冷笑著,刻意壓低聲音,“你貼身太監的內褲,嘗嘗味道!”

 太平公主一聽,丹鳳眼猩紅,咬牙切齒,迸發出嗜血的殺意,她身子霍地一下坐起,還未等動,刺痛的感覺便從肩膀襲來,登時,她的雙肩像是壓了萬斤石頭,讓她無法動彈。

 舒安夏拿著金針,手腕連續翻轉幾周,在太平公主的腿上落下數針。

 太平公主吃痛,整張臉都抽搐到一起,但奈何嘴巴被那惡臭的內褲塞得,壓根發不出聲音。她憤恨的怒火仿佛要將眼前這個黑衣女子吞噬。

 舒安夏沒再理她,忽然抓起太平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太平的眼中出現一抹恐懼,用眼神詢問她想幹什麼。

 帶著黑布頭套的舒安夏輕笑了一聲,拿出金針,對著太平公主的手和指甲的縫隙中便紮了進去,太平公主叫喊的聲音經過破布的隔音便變成了烏魯烏魯,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頭湧出,她丹鳳眼凸出,眼底迸發出焚天怒焰,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力量,太平公主的另一隻手猛然抬起,狠狠地就抓向了舒安夏的手腕。

 舒安夏沒想到她忽然能動,吃痛手中的金針落地。舒安夏眼神一暗,向地下看去,在只能看清人影的漆黑的房間,根本不可能找到那跟掉落的金針。

 抿了抿嘴,舒安夏又拿出了一金根,動作迅速地鉗住太平公主能動的那只手,又順著她指甲和肉的縫隙紮了進去。這回太平公主身體疼到抽搐,直接昏死過去。

 舒安夏緩緩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臉色慘白再無血色的太平公主,手臂被她抓傷的刺痛感襲來,舒安夏微微蹙眉,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上傷口。

 刺痛的感覺傳來,舒安夏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翌日大清早,舒府便像開鍋了一般。

 舒潯易一聽,太平公主在舒府內出了事兒,早朝都沒去,直接就去了“福康園”,當他看到太平公主包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手,還有兩個光禿禿的眉毛的滑稽樣之時,心裡樂開了花。

 這個太平公主來了沒幾日,卻把舒府弄得雞飛狗跳的,不但讓他這個大家長沒地位,也讓苦了老太太。他恨不得早日送走這個瘟神,原本想著,還有幾日便是秋夕大宴,她肯定要走人的,結果沒想到,她還沒走,就被人收拾了。

 強忍著心中的笑意,舒潯易故意氤氳了一層怒氣在臉上,深深地鞠了一躬,“罪臣之過,罪臣之過啊!竟然讓公主在舒府遇到了這麼大的侮辱,臣萬死不辭!”舒潯易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心裡卻不這麼想,只要太平公主不是死在舒府,就不會有人治他的罪,況且,現在朝廷,可不是只有帝后才說的算的!

 太平公主暗暗咒駡了一聲,襲擊她的人是個女子,即使治了舒潯易的罪又有什麼用?況且她再蠻狠,心中還是有計較的。

 丹鳳眼狠狠眯起,“舒侯,現在本宮命你把舒府內所有女子都叫過來!”

 舒潯易一愣,眼中閃過一抹不解,“公主何意?”

 “昨日襲擊本宮的女子,右手手臂靠近手腕處被本宮抓傷,只要把所有女子叫出來一驗,本宮便能找到襲擊本宮之人!”太平公主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昨夜那個女子拆吞果腹。

 舒潯易一聽,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也沒多說什麼,按照太平公主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不出一刻鐘,舒府內所有的姨娘、小姐、婢女都集中了來,站成一排。

 太平公主叫來十個婆子,自己坐在中央,挨個掃視。

 昨晚的那雙眼睛,好像很特別,沒有看到她的膽怯,只有狡黠和聰慧。

 她看了幾周,還是沒有找到那雙水眸的主人。

 這時,四姑娘舒思玉有些慌張地走過來,擔憂地看著公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兒?”[文字版手打vip]

 太平公主看到舒思玉,繃緊的臉還有所緩和,“沒事,本宮馬上就能抓出那個賊人!”

 舒思玉剛來,所以有些詫異,“公主這要做什麼?”

 太平公主冷笑了一聲,“凡右手手臂有抓傷痕跡,全部處死!”

 舒思玉一聽,登時臉色大變,出於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觸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臂,她也不知怎麼了,今早一起床,手臂上就多了個女子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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