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番外3上
吳王笙五年,十月初的一個上午,趙軒躺在書房一張籐椅上,手裡翻著一份報紙。聽到門口響動,抬頭看見一身出門見客打扮的姬妾,臉色不由微沉。
“殿下!時候不早了!”嬡姬朝趙軒行了個禮,小聲提醒。趙軒是趙國名義上的國主,但在康城,只能以爵位相論,趙軒爵位是公爵,雖跟吳王笙爵位一樣,卻不能以君王身份稱呼。
趙軒將報紙‘嘩啦’朝旁邊一扔,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視院中,一眼望見在院中打掃落葉的兩個男寵,又是一陣氣悶,轉頭恨聲回答嬡姬:“什麼時候不早,你愛去便去,孤沒那閒心赴什麼生辰慶宴!”
說完又坐回躺椅看他的報紙。
嬡姬靜立無語,等了一會才行禮退出。
趙軒不願去參加吳王的生日慶宴,嬡姬卻不得不去。如今一家人形似軟禁,跟吳王庭關係鬧僵沒什麼好處。
趙軒自己閉門不出,拒絕吳國王庭的一切邀請。心中卻希望嬡姬多跟吳王庭權貴走動,能為他帶回各種報紙上沒有的資訊。
嬡姬深諳趙軒意思,行為跟趙軒相反,在康城上流社會很活躍,只要有邀請必定參加。到康城一年時間,已經跟田王后、拓箐、葛大妞、霍思華等貴婦名嬡熟識。
“夫人早!”在趙軒院子裡打掃衛生的兩個男寵見嬡姬出來,連忙放下笤帚行禮。
“早,府中人手欠缺,讓兩位樂者辛苦了。”嬡姬一臉和藹跟兩男寵打招呼。男寵原來是以樂師身份被趙軒養在王宮後院。
兩男寵見嬡姬跟他們說客氣話,連聲說著不敢,態度態度唯唯諾諾。嬡姬如今掌管府中一切事務,身份跟主婦相當,仰人鼻息的男寵可不敢得罪嬡姬。
兩男寵原來在趙王宮就不曾被趙軒臨幸過,到了吳國康城後,趙軒更是不看這兩人一眼。身份尷尬的兩人在府中呆得膽戰心驚,嬡姬吩咐他們幹活,倒讓兩人心中安心許多。
嬡姬見兩男寵和自己小心翼翼,嘴角不由微揚。趙軒跟嬡姬都是赤手空拳來到吳國,身邊沒有帶任何錢物。
康城的居所為鄭鈺銘安排,日常開支按趙軒的爵位等級由吳國王庭撥給公爵級待遇薪金。
只是吳國按爵位發放的薪金不多,只有擔任王庭職務享受的薪水才豐厚。
趙軒不肯出仕,光靠爵位薪金,根本不夠府中開支。
好在武銑家族大都是商人,在趙國的財產被趙右大夫搜羅一空,存在吳國錢莊的大筆錢財得以保留。
武銑家族靠著錢莊存款重新經營,獲得利潤大半進獻舊主,嬡姬才得以維持府邸體面。
趙軒居住的府邸很大很精緻,原為吳國王室宗親所有,整個府邸居住一二百人綽綽有餘,只趙軒不肯招用吳人當僕役,府中除了跟他從峽谷陷阱逃離出來的幾位親信,就是跟嬡姬一起到吳國的裳兒五郎。
裳兒是嬡姬貼身侍女,五郎是趙王宮黃衣,跟裳兒是一對情侶。嬡姬母子能從趙王宮逃離,靠的是五郎領著吳國密探潛進趙王宮營救。
偌大的府邸只住十人不到,太過於空寂,趙軒便將趙國設在康城據點的人全召進府中充作僕役。韋鄒等人是趙國安置在康城的細作,早已暴露,已經沒必要掩飾身份。
康城情報據點連著韋鄒不過二十幾人,即便全充作僕役,府中人手也是緊張,兩個男寵便不能無所事事吃閒飯,也被嬡姬安排去做雜役。
嬡姬將裳兒留在內院照顧兒子趙景,自己帶著府中唯二的侍女乘坐五郎駕駛的四輪馬車去王宮赴宴。
生辰慶宴分了男女席,男人們在大殿開席,婦女酒宴則擺在後宮內殿。嬡姬趕到內殿,赴宴的貴婦已經來了大半。
田王后正抱著一周多的兒子始逗弄,見嬡姬進來,忙召到身邊問噓問寒。嬡姬小心一一回復。不過片刻,太傅夫人等重量級貴婦到來,田王后吩咐拓箐代為照顧嬡姬,自己跟剛到來的貴婦敘話。
“嬡夫人這身打扮真好看。”拓箐羡慕的拉住嬡姬讚美。
嬡姬打扮典雅,本身美貌,加上典雅襯托,更顯優雅氣質,這是拓箐特別想追求的貴婦氣質。
“余夫人才真是美麗,嬡姬遠遠看到夫人,以為看到一朵牡丹呢。”嬡姬抿嘴謙虛,拓箐穿著一身紅衣。
當初剛認識拓箐時,還以為拓箐很淑女很文雅,不過幾句話一說,拓箐骨子裡的直率就冒出來了。嬡姬喜歡拓箐的坦率熱情,跟拓箐說話不用費心。
“嬡夫人一張嘴最會說話!”拓箐親熱地捏捏嬡姬的右手,嬡姬雙手保養得不錯。
“霍姬怎麼沒來?”嬡姬左右環顧,沒發現霍思華身影。
“思華一大早去探望范師母了,馬上就會趕到。。”拓箐笑著告訴嬡姬原因。
拓箐所說的范師母是范津的妻子葛大妞,范津曾教導過拓箐,拓箐一直尊稱范津為老師。
“范夫人怎麼了?”嬡姬一驚,葛大妞在嬡姬的印象裡非常老實巴交。
拓箐咕咕低笑:“這次范師母又懷孕了。”
葛大妞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只是三個都是女娃。
“哦!原來如此,但願范夫人此次一舉得男!”嬡姬雙手合在胸前祝福。
“便是生了女娃又如何?”拓箐不以為然。
“總是生男才好,不然...”范津如今地位高貴,深得鄭楚信任,嬡姬認為,葛大妞再不為範津誕下男嗣,保不齊範津要納妾。
拓箐明白嬡姬意思,笑著反駁:“嬡夫人放心,范老師不會納妾,范老師跟范師母行的是百慕國婚禮。”
“范夫人真有福氣。”嬡姬從心底羡慕。
“唉,都是我阿爹不好,定要我按舊禮成親,不然我跟我家餘鬍子也能按百慕婚禮成婚。”拓箐埋怨自己父親拓雄,渾忘了自己當初為了成為一個真正的上流淑女,也是舉雙手贊三書六禮舊式婚禮的。
“余大人對妹妹非常憐愛,以後不會納妾。”嬡姬除了羡慕葛大妞,還羡慕拓箐,羡慕很多吳國貴婦,特別是田王后。
拓箐在娘家有父母兄長疼愛,嫁了餘奎之後,餘奎同樣將拓箐當眼珠子般疼惜。
“哼哼,我家餘鬍子要敢有納妾心思,拓箐就一刀宰了餘鬍子!”拓箐眼中放著凶光,發出狠話。
“...”嬡姬目瞪口呆,拓箐被父兄和丈夫寵壞了,說話毫不顧忌。
嬡姬認為拓箐幸虧是處在吳國上下舉止都寬鬆的氛圍,如果嫁的是周圍諸侯國權臣,這麼口不遮掩的主婦,早被休棄無數次了。
嬡姬參加完宴席回府,遠遠就看見自家府門栓馬柱上栓著十幾匹戰馬。幾個全身盔甲的士兵在戰馬旁守護。嬡姬對其中一個士兵面容熟悉,那是伯耀的近身護衛。
書房之內,趙軒依舊坐在躺椅上,伯耀單腿跪在趙軒面前,雙手捧著一隻大陶瓷罐。
“主公,伯耀將瑞公子帶回來了。”陶瓷罐中是趙軒嫡長子趙瑞的骨灰。
伯耀從燕國回到康城,沒有回自己府邸,而是直接到舊主這裡報導。
趙軒愣愣的盯著陶瓷罐,回憶起自己跟大兒子最後一次見面情景。那時,趙軒考問剛啟蒙的趙瑞課業,趙瑞因緊張導致的結巴回答讓父子倆都出了一身汗水。
“煩勞愛卿將逆子骨灰帶回,逆子終可葬入祖陵...”趙軒眼中閃著水花。
趙軒跟大兒子相處時間不多,感情不是太深厚。不過趙瑞畢竟是他的骨血,看到亡于異國的兒子骨灰,趙軒還是很心痛。
趙國內亂時,兒子趙瑞才四歲,被母親和舅舅當成了謀逆工具。
趙瑞天生膽小,跟著舅舅和母親逃回燕國的路上受了驚嚇,病了半年不治身亡。
伯耀跟衛青攻下燕國王宮後,衛青搜羅錢財,伯耀到處尋找燕姬母子,想將趙瑞帶回吳國。可惜趙瑞已經病死半年。伯耀只能將趙瑞墳墓刨開,遺骨火化成骨灰帶給趙軒。
伯耀見趙軒光顧著傷心,既不接趙瑞骨灰,也不叫他起身,便自己站起,將陶瓷罐置於書案上。伯耀跟趙軒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私下相處比較隨便,不大注重禮節。
陶瓷罐跟案幾桌面相接觸的清脆聲音將趙軒從悲傷中拉回,他閉了閉眼,指著身旁座椅說道:“伯耀,這邊坐。”
“謝主公賜座!”伯耀行禮道謝。
“伯耀,此次伐燕,汝統率了兩萬兵馬,這兩萬兵馬有無可能...”趙軒身體傾向伯耀,說話聲音很低。
“吳國之兵馬,將領只有統率作戰權柄,無調動可能。”伯耀搖了搖頭。
伯耀明白趙軒言下之意,趙軒的意思是,伯耀能不能掌控這兩萬軍隊。
“吳國全部將領都如此?”趙軒本以為只是伯耀會被監視,不能擅自移動軍隊,不想所有將領都是如此。
“不錯!”伯耀點頭。“中高級軍官隔斷時間便會有調動,根本不容你培植親信。一軍之長不是靠心腹指揮軍隊,而是靠軍事總理府的命令指揮軍隊。軍隊中還有專管意識的訓導官,訓導官作戰上服從軍隊長官,軍隊中有異動卻是直接報告訓導總部,訓導總部聽命軍事總理事。”
“孤就說嘛,楚朝輝才是吳國真正掌權人,可惜明公子。”趙軒冷笑,軍事總理事府將軍權牢牢掌控。
伯耀猶豫了一下,搖頭表示不同意見:“以微臣所見,吳國掌權人還是明公子。”
趙軒驚訝,眼神帶著疑惑。
“主公,在吳**隊中,士兵最擁戴的是明公子,並非楚朝輝。”
“為何?”趙軒追問。
伯耀斟酌片刻,措詞說道:“吳國士兵每月有兵餉,所有兵餉由明公子管轄的財政撥發。士兵退伍,退伍金跟分配的良田也是財政解決。楚朝輝用兵,最先要做的是提請明公子的總理事府批准作戰預算。”
伯耀的意思是,吳國士兵跟錢袋子效忠,鄭鈺明不批准軍隊預算,楚朝輝就沒有向外派兵的錢物支撐。
“這麼說來,楚朝輝管著軍隊,明公子管著錢物,明公子只要用錢管著楚朝輝就能掌控軍隊?”趙軒揉額,吳國政體太另類。
明白鄭鈺銘才是吳國的一號人物,趙軒心中震驚,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良久才長歎一聲:“吾差明公子太遠矣!”
伯耀帶回趙瑞骨灰的第二天,趙軒就病了,這次病勢兇猛,鄭鈺銘聞訊,連忙帶著薑圭來見趙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