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西侯舊疾復發躺倒在床,姜圭為西侯檢查完,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表示西侯的大限將至,要鄭鈺銘做好心理準備。
西侯的獨子世子笙在西侯繼承王位後,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吳國的太子。自西侯病倒在床,太子笙就日夜不離左右,誰來勸說都不予理會。太子笙腦子一根筋,臉上的表情自然不懂得掩飾,對自己父親可能會死的恐懼和悲傷表露無疑,他沒有明白他們父子的身份已變,依然僅將父親當成一位慈父、生命的依靠。
太子笙在父親病榻前的一舉一動都被前來探視的吳國貴族們看在眼裡。西侯對兒子的深深不捨,太子笙對父親的極度依戀,兩人自然而然,毫不掩飾的親情交流讓他們感動。
「大王!你安心養病,吳國還等著大王興建。」驃騎大將軍紅著眼眶安慰西侯。
漪姬的屍骨再怎麼被他的大斧粉碎,都無法換回大將軍府三百多口人的性命,驃騎大將軍八個兒女,二十幾個孫子孫女,都永遠的離開了他。重新修葺的大將軍府,只剩孤零零的三個主人。眼前父子相互牽掛的樣子,驃騎大將軍就好似看到自己將來百年歸天,兩個倖存的孫子在榻前哀傷的場面。
驃騎大將軍年輕時跟著吳王父子衝鋒陷陣,雖然早有妻妾,卻沒多長時間跟妻妾相聚,等到年近三十出頭,驃騎大將軍才有時間跟妻妾團聚。他的嫡子和庶子就是從那開始陸續出生。當驃騎大將軍的兒子們可以滿地跑時,跟驃騎大將軍年紀相仿的世家子弟孫輩都有了。驃騎大將軍因為自己年長後才有孩子,對兒輩比別人要寵愛。王城大亂之夜的滅族之禍,讓驃騎大將軍心痛難忍,以致夜晚經常夢魘。
西侯對兒子的不捨,驃騎大將軍深有感觸,他比別人理解西侯對兒子的疼愛。
西侯枯瘦的手輕輕拍拍眼前這位情緒落寞的老將軍,表示無聲的安慰。王都安定後,鄭鈺銘派工匠將驃騎大將軍府修葺一新,被姜大夫和其同黨搶走的錢物追回奉還,從王宮中挑選了二十幾個侍者侍女到將軍府照顧驃騎大將軍起居,在王都大亂之夜倖存下來的四五十個家僕陸續返回。有了八、九十人居住的大將軍府恢復了人氣,只是沒有了以前的熱鬧。
西侯和驃騎大將軍相對唏噓時,鄭鈺銘舉著捷報進來。
「大王!唐軍投降簽訂了賠償合約。」鄭鈺銘朝西侯和太子笙行完禮,跟驃騎大將軍又互相見禮,驃騎大將軍對鄭鈺銘還的是公子禮。
在王庭之上,驃騎大將軍官爵等級跟鄭鈺銘的總理事平級,只是手上沒有鄭鈺銘那樣的實權。驃騎大將軍本來可以行同僚拱手禮,但鄭鈺銘在他心中是貨真價實的公子明,驃騎大將軍一直堅持對鄭鈺銘行臣禮。有驃騎大將軍帶頭,吳王庭所有大臣都跟從行臣禮。
「念給孤聽聽。」西侯臉上有了笑容。太子笙看到父親臉上有笑容,立刻跟著傻傻發笑。
鄭鈺銘將合約內容逐一讀出,並解釋這四條合約背後包含的目的。
「原來那種黑色的燃料產地在唐國啊。」西侯點了點頭,他所躺的宮殿突擊修建了暖牆,保證宮殿內溫度有十幾度以上。暖牆所用的取暖燃料就是從唐國走私過來的煤炭。
「除了有煤,唐國割讓的地方太貧瘠,這樣太便宜那個昏君了,公子應該要求唐國割讓鹽場。」驃騎大將軍對唐王非常痛恨,唐王是他家族發生慘禍的推手,如果不是深知吳國精力不夠,驃騎大將軍希望吳軍能一舉將唐國吞併。
鄭鈺銘沒看上唐國的鹽場:「唐國的鹽場附近海水濃度不夠,那地方本來不合適建鹽場,把那鹽場拿過來,不如我們在東海之濱改變制鹽方式,提高制鹽產量。」
「改變制鹽方式?」驃騎大將軍一愣,炎帝時的宿沙氏開創用海水煮鹽方法後,人們就一直沿用至今,整個大秦除了用生火煮海水消耗水分得到食鹽,再沒有第二種獲得食鹽的方法。
「就是在海邊建鹽田曬鹽,這樣可以提高十幾倍的產量。」鄭鈺銘不準備用海水灘曬來制鹽,雖然海水攤曬比火熬製鹽省力高產,不浪費柴火,但這種方法生產週期長,產量不高,效益較低。這不是最佳的制鹽方式。鄭鈺銘準備派人到東海之濱勘探,找到地下滷水開井抽取滷水曬鹽,這種方法就是二十一世紀鹽場的井灘曬鹽式海鹽生產方式。
滷水來源於海水,生成於海侵期的海退階段,是經過蒸發濃縮、聚集和海陸變遷埋藏形成。地下滷水分佈在濱海平面海岸區,形成環海岸的大型礦帶,具有分佈普遍性特徵。
東海之濱的地下滷水淺就開鑿普通井,深的話可開鑿卓筒井。
「可以提高十幾倍?」不但驃騎大將軍倒吸口冷氣,躺在床上的西侯臉色也動容,食鹽產量番上十幾倍,代表國庫收入多上十幾倍。
鄭鈺銘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倍數還有點保守。
「鈺銘今晚留下陪孤一起用膳。」西侯沒精神再說話了,他得睡一會才行,不過他有許多話要和鄭鈺銘商量,想等睡醒再和鄭鈺銘說話,便在昏睡前留話。
「喏!」鄭鈺銘和驃騎大將軍見西侯閉眼養神,連忙告辭退出。
「公子,現在國內平定,那些被漪姬殺害的封主封邑,是不是從他們的旁支挑選繼承人來繼承?」驃騎大將軍府邸的門檻快最近快被人踩掉,漪姬為了兒子坐穩王位,殺了許多世家和封主,這些人往往都是滅族。被滅族的貴族都有封邑,近親被漪姬一殺而光,現在平反,沒有了直接繼承人。貴族的旁支對遠親的封邑很心動,想得到繼承權,紛紛在王庭各找門路走動,驃騎大將軍府邸是他們活動最頻繁的地方。
「這事得待大王定奪。」鄭鈺銘皺眉,他不會給那些無主的封邑再找主人。
不但這些死了主人的封地不會再被冊封出去,他還要剝奪許多活著的封主封邑,比如漪姬餘黨姜大夫和他的同黨,吳王的庶弟。
政權的血腥來回更替,讓吳國死掉廢掉一半封主,以後吳國王庭直接控制的土地達到了國土總面積的四分之三以上。
驃騎大將軍以為鄭鈺銘是不肯擅自做主,對這件事當即不再提起。他心中不是非常想幫那些走關係貴族的忙,只是被煩得無法脫身才到鄭鈺銘面前探口風。一般封主沒有直接繼承人,封地是不是由旁支繼承得看君王心情。
「魏文宰還是不肯離開蔚山君的靈柩。」鄭鈺銘曾拜託驃騎大將軍去寬慰魏慎。
魏慎被西侯封為王庭文宰,可是魏慎一點興趣都沒,他整日守候在公子光靈柩前,為公子光靈柩大葬做準備。後天就是公子光靈柩風光大葬進王室陵墓的日子,那一天,姜大夫和西司馬等漪姬餘黨,將在公子光下葬前處死。
「以後不要再去勸他了。」鄭鈺銘眼簾低垂。魏慎和他一樣在自責,自責懊惱沒有早一步將漪姬陰謀揭穿,以致給了漪姬毒害公子光的機會。
「楚將軍現在應該班師回來了吧。」驃騎大將軍見氣氛低沉,轉變話題提起鄭鈺銘高興的事情。
「嗯,周成帶領五千士兵去接管唐國賠償的土地,楚將軍和兩位司馬率大軍班師回都,再過一兩天應該到了。」提到出朝輝,鄭鈺銘臉上不自覺的帶了愉色。
「周成……」驃騎大將軍本來想說周成只是個奴隸,身份太低,不夠格成為駐邊將軍。不過吳國內戰的勝利,全靠這些奴隸兵們奮勇作戰才取得,沒有奴隸兵的存在,王都不會如此快速平定。想到這裡,驃騎大將軍縮住舌頭。
鄭楚二人還沒有對有功將領論功行賞,周成現在身份還是鄭楚兩人的奴隸、家僕,只在軍中按楚朝輝自行制定的軍銜當了統領,在王庭上沒有一點政治地位。周成在王都大臣的眼裡,就如楚朝輝的管家,代替楚朝輝管理著那支軍隊。
鄭鈺銘明白驃騎大將軍沒有說出的話中意思,不過他裝著沒有聽見。周成一幫山谷奴隸軍官的奴隸身份,是鄭鈺銘必須解決的問題。
當天晚上,西侯喝了點人參提神,感覺有精神了就將鄭鈺銘召到面前。
鄭鈺銘是和太子笙一起進的內殿,太子笙遵西侯的命令陪伴鄭鈺銘在外殿用晚膳。太子笙原來胃口很好,西侯身體不佳後,太子笙愁苦得不想吃飯,原來圓滾滾的身體瘦了好多,臉上的皮膚變得鬆弛。
太子笙一進內殿,就挨到西侯身邊,偎在父親身邊不動。
西侯摸摸兒子頭髮,抬起眼直視鄭鈺銘:「鄭鈺銘,你要記住我們的約定。」西侯這次沒有稱呼鄭鈺銘為公子明。
「大王放心,只要有鈺銘一口氣在,就會保太子平安。」
西侯很相信鄭鈺銘的為人,鄭鈺銘在蔚山所作一切都讓人們稱頌,而蔚山大軍對待俘虜的仁慈,更凸顯鄭鈺銘的善良品質。
「笙兒,以後要聽明的話,明的意思就是為父的意思,知道了嗎?」西侯慎重對兒子交待,他對鄭鈺銘的稱呼換了回來。
「嗯,笙兒明白,明就如父王。」太子笙傻傻點頭。
「……」西侯額頭又出現了黑線,不過他拍拍兒子的頭,沒有矯正太子笙的錯誤說法,但願鄭鈺銘能看在兒子天真無邪的份上,一直保他幸福平安。
西侯突然想起封地巫醫臨死前說的話,說他兒子福氣是大秦第一,現在看來,巫醫的話好似被一步步印正。
「明,孤三年前已經為笙兒定了親,是封地一家田姓小貴族的長女,田氏溫婉嫻淑,本來準備今年年底完婚的,現在看來來不及了。」西侯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鄭鈺銘連忙點頭應承,西侯百年之後,他會幫西侯為太子笙舉辦婚禮。
「田氏如若生下嫡子,以後就不要為太子納姬,有嫡子足夠了。」西侯繼續交待。
「是!」鄭鈺銘答應,西侯自己是庶子,飽受冷落,吳國嫡庶公子間血淋淋的王位之爭,加劇了西侯不要兒子納姬的念頭。西侯自己就沒有納姬,只有兩個正妻。第一個老婆難產死後,他續娶了笙的母親。
西侯不願納姬是受童年生活影響,庶子和嫡子因為身份,受到的地位和待遇截然不同。西侯不想自己的兒子間有這樣的差別。
「有什麼為難事情,趁著孤有一口氣在,就幫你們都做了吧。」西侯將鄭鈺銘手和兒子的手放在一起。
「大王……」
鄭鈺銘突然感覺西侯的眼睛有點似X光射線,能穿透人心,他正有幾件事必須假西侯之手才可以施行。
作者有話要說:
卓筒井是一種小口深井,鑿井時,使用「一字型」鑽頭,採用衝擊方式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地下水,以竹筒將巖屑和水汲出。卓筒井的井徑僅碗口大小,井壁不易崩塌。古人還將大楠竹去節,首尾套接,外纏麻繩,塗以油灰,下至井內作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和淡水浸入。取鹵時,以細竹作汲鹵筒,插入套管內,筒底以熟皮作啟閉閥門,一筒可汲鹵數鬥,井上豎大木架,用轆轤、車盤提取滷水。
卓筒井的出現,標誌著中國古代深井鑽鑿工藝的成熟。此後,鹽井深度不斷增加。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四川自貢鹽區鑽出了當時世界上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燊海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