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吳國太子行宮離著王宮不遠。在王都,除了王宮,第二豪華的建築就是太子行宮。當初的吳王做太子時,也是在這座行宮住過。
行宮一座精緻的後院,一陣陣女子的嬌笑聲從裡面傳來,侍者來來回回穿插上著各種佳餚美酒,太子昭正在寵姬的院子辦著家宴。
吳國的太子今年二十有五,身體有點肥胖,五官跟已故的吳王后相似,很平淡。這幾年因為吳王想廢嫡立庶,太子昭天天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生生把他催老了好幾歲。如今吳王立定心思,太子昭思想包袱放下,一直緊縮的眉頭舒展,對自己後院的女人脾氣變好,今天更是好心情地把自己的四個美人召集到一起飲酒作樂。
「君上!文宰大人來了,正在前廳等候。」一位身穿深褐色衣服的侍者進來跪下稟報。
「文宰大人怎麼又來了?我已經聽從他的勸告,不再開門迎客,他還要怎樣?」太子昭重重把酒杯放到案几上,聲音大得把靠在他身上的寵姬驚得縮了縮肩膀。
侍者聽到太子昭話語中的不滿,跪在地上把頭垂得更低。房間內一剎那鴉雀無聲。
「你去前廳說一下,就說孤馬上來。」太子昭雖然很煩文宰的喋喋不休,可他也明白,文宰是他最堅定的支持者,只要王位一天不穩固,他就一直得忍受文宰的嘮叨。
侍者離開後,太子昭的寵姬討好的說道:「妾去拿套衣服給君換上。」太子昭原來不穿沾著酒氣脂粉氣的衣服去見文宰。
「愚婦!孤只是和自己美人喝點酒,難道還怕人說道?」太子昭一把把寵姬推到在地,氣沖沖離開宴席去前廳接見文宰,原來注意影響,是不想給人抓到一絲把柄,如今大位已定,再這麼小心翼翼,他還是一國太子嗎?這幾年他過得夠憋屈的了。太子昭想起自己趙國的表哥,同是太子身份,趙太子已經處理全國政務,大權在握。每次一對比,太子昭都要流下心酸的眼淚。
房中的美人等到不見太子昭身影,才紛紛起身去攙扶被太子昭推倒的寵姬。
「姐姐你身上可好?」太子昭推寵姬的力道很重,寵姬跌在地上,身子跌疼也不敢出聲。
「三位妹妹不要擔心。」寵姬勉強一笑。「等君上以後做了王,不再易怒,我們姐妹日子過得就舒心了。」
太子府這幾年危機重重,整個府裡都擔心會有噩夢降臨,太子昭的後宮女人們一邊要擔心著自己以後的命運,一邊要應付易怒的丈夫,沒有爭寵的心思,她們抱團在一起互相安慰,說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幾年的和睦相處,相互間倒都生出一片溫情。「對!等君上以後做了王,不再易怒,就有我們姐妹的好日子了。」
在前大廳踱步的文宰,等到一身酒氣的太子昭後,苦瓜似的臉上不由皺紋連連。
「君上!」文宰上前一揖,就想直言忠告。
「文宰不要責備,孤不過陪著後院美人小飲幾盞。」太子昭搶在文宰諫言前打斷。太子昭的意思是,他今天只和小老婆在一起吃的家宴,沒有接見外臣。
「大王雖然已經立定心意,君上還是要一直束身自修。」文宰的意思是,太子昭還得純潔自身的德行,遠離酒色,給外界好影響。
太子昭一聽,額頭青筋微跳,幾年來他都沒有和小老婆輕鬆相聚過,現在心事已除,稍微輕鬆下就變成近酒色了?太子昭只有四個妾,沒有太子妃,吳王原來存了廢嫡的心思,沒有給太子昭娶妃,怕太子有了貴族丈人,會多一份支持。
看著文宰花白的頭髮,太子昭忍下心中煩躁,兩手一揖:「文宰言之有理,昭以後會注意。」太子昭後悔沒有聽寵姬的建議,換上一套衣服來見文宰。
「君上能聽諫言,以後定是明主。」文宰偏身還禮。
「文宰來找孤有何事。」文宰『明主』兩字讚美,聽得太子很舒心。
「蔚山君昨天已經到了。」文宰是真的感謝蔚山君府,他覺得太子昭應該和他一樣。
「哦!孤知道了。」太子昭府上耳目早把進都的封主情況呈報上來了。
「君上應該派人慰問。」文宰建議,如果不是有虎賁守衛,不准封主們和貴族有交流,文宰想親自上蔚山君臨時行館答謝。
「這樣不妥,父王既然不樂意王都各方和封主見面,孤作為太子就得首先遵守。」太子昭直接拒絕,他和公子光的感情,比不上他不想拂逆吳王意思。
「可是蔚山君」文宰想說達城是太子的堅定盟友,太子昭不能表現太冷漠。
「對於達城的相助,孤一直記在心上,為此還特意關照門人在路上接待了他們。」太子昭覺得自己對這個庶弟已經很關心了。
文宰見太子昭一臉不耐煩,吞下建議,既然太子認為不方便派人前去慰問,那只能他派人前去表示關心,到時就說是受太子委託。
達城西方向,有一支車隊正慢悠悠地行進,車隊正中一輛大車上坐著個精瘦的古稀老者,古稀老者身邊是個二十左右的胖胖年青人。
「父侯,我們西侯人肯定要是最後一個到了。」年青人看著拉車的騾子苦惱。西侯封地雖然很窮,可是十幾匹馬還是找得出來的,為什麼父侯要捨棄行路快的馬,卻使用慢吞吞的騾車呢。
「最後一個就最後一個,去了也是呆在屋子裡吃飯睡覺,還不如在路上睡覺吃飯來得自在。」古稀老人睜開渾濁的眼睛,慢吞吞回答了自己的嫡子提問,又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吳王都風雲密佈,他這把身子骨不會再去王都,只派自己這個兒子前去朝拜就好了。
「呆在屋子裡吃飯睡覺不好嗎?」年青人疑惑,他對父親的話一向不太能搞明白。
「是很好,我們會在九月九前趕到。到那時你就能到在屋裡吃飯睡覺。」古稀老人又睜開無神的眼看看自己這個傻兒子。可歎他聰明一世,到了四十幾歲才有了嫡子,還是個腦筋不靈光的嫡子。
這位古稀老人是吳王的叔叔西侯,那胖胖年青人則是下屆西侯。
吳王的兩個叔叔,一個封地在西,稱為西侯,一個在北,稱為北侯。西侯是個比達城還窮的地方,西侯跟弟弟北侯相比,一向沉默寡言,膽小怕事。吳王傳召的六大封主,他將是最後一個到達,西侯是遲到大王,每次到王都朝見,都是最後一個趕到,別人用馬,他從來是用騾子。吳王對於這個遲到的叔叔,從來不會生氣,總是顯得很寬容。
戒備深嚴,豪華無比的王宮正殿,吳王在和自己的寵妃漪姬母子用餐,秦人用餐還沒有講究食不語,吳王一邊吃著美食,一邊和自己的妃子閒話。
「愛妃,姜卿有幾位嫡姬女?」
「大王,姜大夫有三女。」漪姬眼光一閃。
「都婚聘沒有?」
「二女已經出嫁,家中十四歲小女已經定親。」
「可惜!」吳王長歎口氣。
「大王可惜什麼?」漪姬好似摸不著頭腦。
「孤想給太子昭聘太子妃,如果姜卿有未婚姬女,正好求聘了來。」吳王想聘姜大夫的女兒為兒媳,也是為了漪姬母子著想。
「那妾讓義父去退聘。」漪姬臉上一副大喜模樣。
「不妥,毀婚失禮失德!」吳王搖頭。
「大王」漪姬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
「太子年紀漸長,太子妃不能再拖延,愛妃費點心思,幫孤挑選賢淑姬女下聘。」吳王不忍愛妃失落,便把挑選太子妃的大權交給了她,漪姬挑選出的太子妃,以後肯定向著漪姬,這樣一來,漪姬母子又多份保障。
「是!妾定好好挑選,必為太子尋一位端莊嫻淑貴女為妻。」漪姬笑盈盈保證,太子妃她會非常用心去挑選,定要挑個幾年才罷休。
雍眼睛來回掃視自己父母,他不明白母妃為什麼又對父王撒謊,姜姐姐明明沒有定婆家,姜姐姐以後會嫁給他的,這是母妃親口對姜姐姐說的啊。雍雖然心裡嘀咕,嘴上卻不敢多嘴,他從小被漪姬教導得面對謊言不動聲色。
漪姬緊繃著臉回到自己行宮,吳王這人要做了決定很難改變,看來太子昭的繼承地位不可能再動搖了。
「稟夫人,西南來人已經在偏殿密室等候。」漪姬的貼身女侍跪倒漪姬面前輕聲回報。
「嗯,你跟我前去把門。」雖然在自己地盤,漪姬的小心謹慎依然沒有放鬆,每次跟密探見面,都會派心腹在密室外警戒。
吳王和漪姬在正殿的對話,很快傳出了王宮。
「哼!賤人休想把自己人塞給孤為妻!」太子昭冷笑,他和漪姬永遠不會成為一路。
「漪姬到底是個婦人,見自己兒子上位無望,便想法討好太子,連悔婚這樣舉動都想去做。」文宰滿臉鄙夷。
「看來漪姬已經認清自己地位,現在只想著亡羊補牢,討好未來君主了。」驃騎大將軍捋著鬍鬚愉快大笑。
就在王都貴族普天同慶之時,一隊寒酸的騾車隊從西門進了王都,這是來王都朝拜最遲抵達的封主——吳王的叔叔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