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雨後的土路很濘泥,騾車行走起來速度很慢,鄭鈺銘和趙軒兩行馬隊,多費了平時的三分之一時間,才趕到大賢居住的村落前。
村落前是一片良田,良田中種植著小麥和大豆等糧食作物,良田四周的水源處,架著幾輛水車,水車在風力的驅動下,車著河水緩緩倒入渠溝。田埂之上,有幾個孩子騎在牛背上放牧。
「既然到了大賢家門口,你我二人不如一起去拜訪下這位隱居能人。」鄭鈺銘所說的藥材收購點,是在大賢居住村落的隔壁。趙軒一路和鄭鈺銘並排騎馬行走,兩人談話投機,趙軒不想就這麼放鄭鈺銘離開,提議鄭鈺銘跟他結伴一起去拜見公孫大賢。鄭鈺銘不俗的談吐,讓趙軒起了招攬之意。
「好啊,楚某就隨梁兄去見識見識下大賢。」鄭鈺銘欣然接受邀請,心裡卻在嘀咕,大牛有沒有提前趕到,有沒有將大賢忽悠走。鄭鈺銘的計劃是派大牛將公孫從家中引走,讓趙軒撲個空門無功而返。
大牛一路疾走到公孫盤的院門前,公孫盤牽著毛驢帶著一位十歲左右的小童正要外出。公孫盤看起來四十左右,皮膚白皙,身高170厘米的樣子。
「先生!你要外出啊。」大牛一看公孫盤出門的樣子,咧著嘴笑起來,不錯,都不要他編造理由,公孫盤本來就要出門。
「本來想去訪友,不過大牛來了,吾還是明天再去訪友。」公孫盤見到大牛也很高興。
「不不!!先生還是去訪友吧,大牛這就告辭。」大牛一聽,連連擺手,如果公孫盤會因為他的到來不外出,大牛怎麼也不會在公孫盤門口現身。
公孫盤盯著大牛看了一會,大牛明顯是專程來拜見他的,可是既然專程來拜見,為什麼反而催促他離開,一副害怕自己留下的樣子。
「哦,大牛不用告辭,吾今天不外出,汝有事儘管講來。」公孫盤嘴角微撇,牽著毛驢返回院子,他要看看大牛葫蘆裡想賣什麼樣的藥。
大賢的居所在一山溪旁,山溪上空有一木頭搭建的亭子,亭子中放置著類似土礱形狀的東西,這土礱在水力的推動下,不停轉動,土礱中放置的是粟谷。
鄭鈺銘瞥見木亭子,就知道那裡有公孫製造的水力脫殼機,黃鐘派來調查公孫大賢的探子很細心,將木屋內的機械圖形描在紙上帶回了王都,鄭鈺銘看到機械圖很吃驚,這可是他自己都琢磨製造不出的。
「大賢經常外出,今天不知道大賢有沒有在居所。」鄭鈺銘怕木亭子中的東西引起趙軒注意,連忙騎馬擋住趙軒視線。
「應該在的吧,大賢的院門大開著呢。」趙軒指指眼前的一座民居。民居是石牆茅草頂,有五六間的樣子,房前是一個大院子,院子圍牆由一人高的竹木圍成。院子的柴門大開著,可以清晰地看到院中槐樹下繫著一頭毛驢,那是大賢出門的交通工具。
「額,今天運氣不錯。」鄭鈺銘皺眉,難道大牛沒有趕在他們之前到達?昨天下雨,騾車在土路泥濘難走,行走的速度還沒有走了快捷,算算時間,大牛怎麼也會在趙軒到來前趕到。或者是提前趕到了,卻沒能將大賢忽悠走?
鄭鈺銘和趙軒在院門前下了馬,趙軒對著院門內大呼:「請問公孫先生在否?」
「寒舍鄙陋,客人如若不嫌棄,可入內喝一口熱茶!」屋內傳來公孫盤清朗的回答聲。
「那楚某就厚顏上門討口熱茶了!」趙軒哈哈一笑,大步跨進院內。
鄭鈺銘緊跟隨在趙軒身後正要進入,忽然瞥見院門門樑上有一木棍搖搖欲墜,連忙抬手將木棍取下放到院門旁,這木棍份量不輕,砸到人頭很可能頭破血流。
兩人走進院子,清楚地看到公孫盤正坐在廳屋中央,他的旁邊,跪坐著神色不安的大牛。
公孫盤居所的院子很大,從院門到堂屋的小道鋪著碎石,鄭鈺銘和趙軒就是通過碎石小道走到庭屋門口。
庭屋門口的碎石小道上,一把笤帚斜斜的躺在中央,趙軒腳長,一步就跨了過去。鄭鈺銘彎腰將笤帚撿起放到屋簷下。
「陳國梁軒見過先生。」趙軒進了庭屋朝公孫盤行禮。
「魯國楚鈺見過先生。」鄭鈺銘跟著趙軒行禮,眼睛卻瞟了瞟大牛,發現大牛神色更加不安,鄭鈺銘見大牛神態,估計自己和趙軒的身份都已經被公孫盤知曉。跟著鄭鈺銘進來的木頭先將庭屋內氣味聞了個遍,確定沒什麼危險,才挨到主人腿邊蹲守。
公孫盤已經起身迎客,臉上似笑非笑。「兩位請入座。」
公孫盤家中陳設簡單,靠牆壁處有木製的架子,上面陳放的大部分是竹簡羊皮紙,少許是白色紙張。
鄭鈺銘和趙軒分別在主人下首的蒲席跪坐,公孫盤的小童上來為兩人倒了兩杯熱茶。
「先生不是吳人吧?」趙軒端起陶碗放到嘴邊抿了一下。
「不錯,盤是豐鎬人氏。」公孫盤點了點頭,雖然他在祁門山腳定居有九年,說話依然帶著自己家鄉的口音。豐鎬是大秦天子都,許多大世家都居住在那裡,公孫盤的家族就是一個有名氣的大世家。
「豐鎬比祁門繁華百倍,先生怎麼就甘居此地?」趙軒笑著疑問。
「盤不想醉生夢死,在此處清閒自在。」豐鎬城中貴族沉醉在繁華糜爛的生活中,公孫盤身在其中很擔憂,天子都城內,從世家到秦天子,一個個只注重享樂,既不關心民生,也不去防備周邊諸侯國的崛起,公孫盤的擔憂在天子都得不到共鳴,失望之下,公孫盤開始了遊歷諸侯國。
結果十幾個諸侯國遊歷下來後,發現諸侯國君和貴族們對生活的態度大同小異,鬱悶之下,行走到祁門山腳,喜此處風光秀麗,愛此地百姓淳樸,就在這裡定居下來。
趙軒試探。「先生大才,不應在此地浪費,應該尋覓明主,施展才華,梁某聽說趙國太子求賢若渴,先生可以去趙國施展手腳。」
「趙國太子?」公孫盤捋了下鬍鬚冷笑:「那不過是個卑鄙之人。」
趙軒的臉當場就黑了:「趙太子是出了名的禮賢下士,怎麼可能是卑鄙之人?」
「去年年末,趙太子滅衛國就可證明!」
「那是衛國公子適侮辱趙太子在先,趙國才舉兵雪恥!」趙軒怒氣上湧,開口辯駁。
公孫般輕蔑的朝趙軒看了一眼。「所以衛國該當被趙國侵吞?」
趙軒鎮定下情緒。「那衛國也非全被趙國所滅,吳國也佔了衛國四分之土地,照先生的意思,吳國主政的公子明也是卑鄙小人了?」
公孫盤哈哈一笑,瞥了跪坐一側的鄭鈺銘一眼。「不錯,那公子明和趙太子是一丘之貉。」
鄭鈺銘嘴巴張成了O,本來聽公孫盤數落趙軒聽得很過癮,不想話鋒一轉,說到了他的頭上。
「怎講?」趙軒心中稍稍安慰,看來公孫盤不是對他一人有意見。
「都說公子明是皎皎君子,可這樣的君子不幫著衛國復國,卻跟趙太子達成瓜分衛國土地的協議,是君子所為嗎?」公孫盤搖頭晃腦,義正言辭。
趙軒一聽,心中對公孫盤大失所望,看來公孫盤的大賢之名真如鄭鈺銘所說,是徒有虛表。公孫盤的政治見解太幼稚了,也太迂腐。
「先生認為一個國君要如何才能治理好國家?」趙軒心中還存著希翼,想從公孫盤嘴裡聽到良策。
「這個嘛,國君只要嚴格按照周禮來治理國家,肯定能將一個國家治理強盛。」公孫盤輕飄飄的甩出一句話。
「先生高見!」趙軒嘴裡敷衍,他對公孫盤徹底失望了,周禮如果可行,大秦天子就不會越來越不受重視。
發覺公孫盤不是自己想要尋覓的人才後,趙軒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尋了個機會跟公孫盤告辭。鄭鈺銘是跟趙軒結伴而來,趙軒告辭,他當然得跟著一起離開。
「楚弟見識不凡,用來經商太過浪費,不如隨梁某前去趙國投奔趙太子,那趙太子求才若渴,你我二人前去,定會受到重用!」趙軒放棄了公孫盤,卻不想放棄鄭鈺銘,想將鄭鈺銘遊說到趙國。
「家中有祖訓,族中子弟年紀不到三十,不准從政,在下不敢違背。」鄭鈺銘現在就想著快快擺脫趙軒,好讓他返回公孫處問個究竟,公孫盤的舉動很異常,所說的見解也跟他調查到的不符。
「可惜了!吾這趟採買結束,準備去趙國投奔趙太子,楚弟以後如若到了趙國經商,定要去太子府一見。」趙軒惋惜地歎了口氣。鄭鈺銘的年紀看起來二十左右,離三十歲還早著呢。
到了村子交叉口,鄭鈺銘和趙軒抱拳告別,兩隊人馬分開行走。估摸著趙軒的馬車隊已經走遠,鄭鈺銘帶著馬仁、黃鐘和護衛返回到公孫盤的家門前。
「大人!先生東西快收拾好了,今天我們就可以趕路。」從院門出來的大牛興高采烈。
院子了,公孫盤正站在屋簷下,指揮著兩童子收拾東西。
「公孫先生決定去王都了?」鄭鈺銘愕然,他還沒有展開遊說呢。
「大人通過了先生的考驗,那趙軒沒通過,哈哈!」大牛拍著肚子大笑。
「考驗?什麼時候有考驗的?」鄭鈺銘摸不著頭腦。
屋內的公孫盤聽到門口說話聲,走出來朝著鄭鈺銘一揖:「公孫盤見過公子,盤願隨公子下山。」
「先生肯下山,是吳國百姓之福。」鄭鈺銘輕而易舉得到一個人才,心頭欣喜。
「吳國百姓有公子,才是真正的有福。」公孫盤深深看了鄭鈺銘一眼。院門上快掉落的木棍,小道中央的笤帚都是公孫盤有意放置在那裡,他想看鄭鈺銘和趙軒的反應。結果趙軒對頭頂的木棍熟視無睹,對地上的笤帚視而不見,鄭鈺銘卻將危險的木棍取下,撿起小道上的笤帚放到一邊。從這兩件小事上可以看出,趙軒自私自利,鄭鈺銘仁心仁德。
原來公孫盤發覺大牛舉止有異,當即返回家中細細盤問,大牛本來對公孫盤就尊崇,公孫盤沒費多大勁,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吳國的總理事和趙國的太子兩人要來邀請他下山出仕。
鄭鈺銘和趙軒的名聲都相當不錯,公孫盤心中也動了下山幹一番事業的心思,對於名聲差不多的鄭鈺銘和趙軒,公孫盤想用自己的方式來考察,篩選出自己以後要投效的主公。
從趙軒大步跨過笤帚,鄭鈺銘彎腰撿起笤帚,公孫盤心裡已經做了決定,接下來跟趙軒的談吐中,有意使自己顯得平庸,讓趙軒對自己失去興趣,主動離開。
五月份,吳國王庭進行了機構改革,王庭分設六司,即民政司、工商司、財政司、安全司、禮儀司、教育司,公孫盤被任命為教育司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