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三月中旬的一個中午,吳國北部的祁門山腳,樹木剛剛換上綠色新裝,溝壑邊的野花搖曳 ,陣陣微風將花草芬香傳送進人們的鼻尖。
一隻野兔蹲在小路旁的草地上啃著嫩草,突然,野兔停住動作,『忽』地一下躍跳進灌木叢中,片刻便不見蹤影,而野兔原來啃草的地方,跑來一隻背部深棕色、頸項黑色、四肢毛色灰白的大狼狗。
大狼狗在草地上嗅了嗅,抬起狗腿撒了泡狗尿,留下自己的氣味後,歡快地跑回草地一側的小道上等候主人。
小道上行有一隊騎馬的行人,人數有十二、三人,全是年輕健壯的男子,打扮精練,胯/下的馬匹看起來相當不錯,隊伍末尾還有三輛裝載貨物的騾車。山腳的小道是上山山民走出來的自然道,不寬,勉強能容納兩匹馬並排行走,也勉強可以通行騾車。
「大牛,這裡離大賢的居所還有多遠?」馬隊最前位置的年輕人長得非常俊美,一身青衫將他的肌膚襯得如玉如瓷,騎著一匹很矯健的白色駿馬,這人卻是應該呆在吳國都城的鄭鈺銘。
他們這隊人馬外表裝扮成收購草藥的商販,鄭鈺銘是東家,黃鐘扮成管家,大牛和馬仁、護衛化妝成腳力和夥計。而大狼狗木頭,是楚朝輝要求鄭鈺銘帶在身邊的,木頭已經長成威風凜凜的模樣,可以起到保護到主人的作用了。
「走路大概要一天,騎馬也要三、四個時辰。」大牛聽到鄭鈺銘問話,連忙縱馬上前回答,大牛就是在祁門山腳下的居民,長到十歲就經常進山,他對這一帶太熟悉了。大牛嘴裡的一個時辰指的是兩小時。
「這麼說來,天黑前不一定能趕到?」鄭鈺銘抬頭看了看天空,眉毛不由皺了起來。
早晨上路時,天空還是萬里無雲,到了中午卻雲層厚厚,將太陽也擋住了,而且東南風的力度也加大,中午的溫度似乎比早晨還要冷。
「最快也要戌時之後才能到大賢居處。」在山區小道騎馬並不比兩腿走路快多少,只不過人騎著馬走路省力多了。
「俗話說春冷必有雨。」鄭鈺銘擔憂地看看了天空。戌時是晚上七點,他怕還沒趕到大賢住處,馬隊的人就得淋得像落湯雞。現在的氣溫不高,人和牲畜淋了雨很容易生病,要是感冒轉成肺炎可是要命的事。
「大人,我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安營,等明天清晨再啟程去拜訪大賢?這樣就不必急著行走。」黃鐘在鄭鈺銘身後建議。
如果天黑前下雨,勢必阻擋他們行路,這時候的人們沒有人敢在夜間行山路,他們得盡快找個適宜的地方安營。荒野晚上處處有危險,選擇營地地址很有考究。
「稟大人!再往前走一個時辰,那裡有處廢棄的木伐之地,有幾間破舊屋子,我們可以到那裡去安營過夜。」大牛原來在祁門山伐木,對周圍地形瞭如指掌。
「那正好,估計等我們安頓下來,這場雨也要下了。」鄭鈺銘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已經陰了下來。
做了安營過夜的決定後,馬車隊便加緊速度往前趕,希望早點趕到紮營地紮好帳篷休息。他們從王都來祁門山,已經在路上走了三天,第一天晚上有驛站可以休息,第二天晚上是夜宿在一座小村落,今天是第三天,只能野外夜營。
鄭鈺銘對天氣的顧慮是對的,傍晚時分,天空飄起了細雨,剛開始還是飄飄揚揚,漸漸地開始密集起來。馬隊因為提前找到宿營地,人和馬都避免了雨淋。
在鄭鈺銘一行兩個多時辰前經過的小道上,又來了一隊十二人的騎馬商隊,這群人雖然披著雨蓑抵擋細雨,衣衫還是被細雨打得潮濕了。
「主公!這雨勢越來越大,估計不會停止,我們得找個地方避雨才行。」一位二十幾歲的壯漢摸著臉上水珠建議,即使人披著蓑衣扛得住,坐騎卻吃不消,壯漢將自己的坐騎當成第二生命。
「可!找找附近有沒有山民住所。」馬隊中央一人氣宇軒昂,也是二十五六年紀,披著雨蓑,這人即使額頭頭髮被細雨淋濕得有些微狼狽,依然不掩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他騎的一匹黑馬毛髮油光烏亮,沒有一絲雜毛,比鄭鈺銘的乘騎要好上一個檔次。這人不是別人,是趙國的太子趙軒,那年輕壯漢是趙武宰伯耀。
「這裡有車印往樹林後拐去,那裡肯定有村落。」商隊領頭的護衛忽然跳下馬,翻開路邊岔道上的茅草,那裡有幾道交錯的車輪印子。
「汝循著車輪痕跡前去,找到住家,多賞他幾金,叫山民讓出房間給主公歇息。」伯耀立刻命令。
「諾!」護衛領命翻身上馬,循著草地上的痕跡追去。
伯耀目送護衛遠去,才勒馬轉到黑馬前面,低聲說道:「主公,會不會是游士莊誇大其詞了,吾看此處山色一般,道路不便,百姓貧窮,大賢怎麼就甘居此地將近十年之久?」
「莊有真才學,真才實學之人尚且對大賢讚不絕口,怎麼會胡亂誇大?」趙軒搖了搖頭,他親自考較過那位叫莊的游士才學,是飽肚書墨之輩,談吐不俗,趙軒極欣賞。
「其實主公只要吩咐微臣來請大賢就足夠表達誠意,主公親自潛進祁門山相請太危險了。」伯耀認為,大賢面子再大,也不會大過趙國太子的面子,由他這個趙國重臣,帶著趙軒的親筆書信和厚禮上門相請,已經給足大賢面子。
「奇才難得啊!為才這點冒險不足為道。」趙軒歎氣,從游士莊的嘴裡,他可以判斷出祁門山的這位大賢是絕世奇才,精通天文氣象和機關之術,人是非常有真本事,性格也一樣,相當的傲。
「主公求賢若渴,禮遇賢才,吾趙國稱霸中原就在眼前!」伯耀敬佩的看著自己效忠的未來大王。
趙軒微微一笑,趙國稱霸大秦之志是趙王對趙軒從小灌輸,如今,趙國在他們父子的治理下,正一步步往這條路上行進。
治理國家需要賢能的大臣協助,趙軒在王都的太子府,天天有去投效的士人,只要士人上門,趙軒都讓手下人好好招待,可惜士人中庸才佔了多數,能輔佐他的,趙軒覺得相當的缺少。
當趙軒聽到游士莊對去年在祁門山偶遇的大賢才智讚不絕口後,不由動了請大賢出山的念頭。不過那時候正好碰上吳國王庭內亂,趙軒想藉機擴張領土,得領兵作戰,分/身乏術之下,求賢之事就此耽擱。等趙吳兩國簽訂了和平協議,趙國退兵回都,趙軒將爭奪來的土地安排妥當,可以抽出時間時,已是三月份。
國土面積越大,趙軒越發覺得能用之人太少,想請祁門山大賢出山輔佐的念頭越強。三月有空閒後,趙軒就帶著武宰和十個護衛,裝扮成販賣貨物的商人,通過咽喉口城池,轉道瞿城,從瞿城要道進入祁門山區。
趙軒一行沿著車輪痕跡走了一刻時間,探路的護衛回來了。
「主公!前面沒有山民屋舍。」
「啊?那車輪痕跡是怎麼回事?」伯耀鬱悶,沒有山民在前面居住,代表他們還得繼續淋雨,直到找到避雨處。
「那是一處廢棄的伐木場,有五間破屋,已經被數十人的行商者佔據,路口還放了只惡狗防備。」護衛騎馬騎到伐木場入口處,發現伐木場前停了十來匹馬和三輛騾車,護衛本想走近問話,卻被一條狼一樣模樣的大狗給攔住,那條狼狗太凶狠了,馬匹受了驚嚇,護衛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驚馬趕回報告消息。
「虎賁們,去喚商人避讓地方。」伯耀大手朝後一揮,跟隨趙軒出門的十個護衛都是千里挑一,武力逼迫下,商人哪有不妥協的。
「不可魯莽!」趙軒出聲阻止。「汝前面帶路,孤和他們商隊東家協商一下,大家擠擠共同躲避下雨水就可,千萬不要起什麼紛爭。」
這裡畢竟是吳國土地,再說大賢就在附近不遠,舉動還是要謹慎,可能會影響到大賢,據說大賢最恨仗勢欺人,以強凌弱。
「諾!」伯耀和虎賁們都躬身領命。
「在商人面前,大家不可稱孤為太子,要換成東家!」趙軒扮的販賣皮毛的商人,有外人在時,趙軒就是商隊主家。
趙國十二人趕到伐木場,天快要擦黑,鄭鈺銘一行剛剛安頓停當。
伐木場的五間屋子雖然破舊,不過有五分之四的地方能遮擋雨水,而且房屋框架牢固,不用擔心塌方,岩石砌成的牆壁也能阻擋下山中野獸。
馬仁指揮手下將五間屋子清理了一下,將野外營帳搭在破屋內,在破屋外伐了些手腕粗的小樹,為馬匹搭了雨棚架,雨棚頂蓋上樹枝和野草,為馬匹遮擋雨水。趁著外面雨點不多,收集了許多枯枝樹葉當燃料,升起火堆,準備燒熱水和做晚飯。
聽到木頭朝著趙國探路的護衛狂吠的聲音,馬仁立刻騎上馬到道口查探情況。
將一個廢棄兩三年的地方整理得可以呆上一宿,要花費許多人力,負責警戒的任務就交給了木頭,這樣可以多出兩位哨兵搭馬棚。
「大人,剛才有一騎馬的人窺視我們駐地,現在已經返回報告同伴,他們共有十二人,馬匹裝載著貨物,看著似大商販。」馬仁走進破房稟報,鄭鈺銘正坐在簡易板凳上換鞋布鞋,騎馬他穿的是靴子,穿靴子沒有穿布鞋舒服。
「馬仁,瞧你緊張得,這裡是吳國,來的人應該是我們自己的百姓,自己百姓,你怎麼也用窺視這詞?」鄭鈺銘笑了笑。「我估計也是想來避雨的行人,這春天的冷雨淋多很傷身體的。」
「屬下去問問。」馬仁抓了下頭,他的頭髮依然是板寸的短髮。
原來山谷中的士兵習慣了短髮,覺得短髮舒服衛士,加上楚朝輝一直沒有留長髮,奴隸士兵們有樣學樣,長長了就用南埠產的剪刀剪掉。這種剪刀外形不同於大秦像鑷子形狀的剪刀,是兩刃交錯,可以開合,剪東西非常靈便。
「我們十三個人加一條狗也不需要這麼多房子,可讓出一、兩間讓他們避下風雨。」
鄭鈺銘換好鞋,將簡易凳子移到火堆前。下雨後,氣溫又冷了幾度,靠著火堆,人比較舒服。
「諾!」
保險起見,馬仁帶上上弓弩,腰際掛著腰刀,才披上蓑衣,喚了兩名手下一同到路口探看。
趙軒一行依然讓木頭攔在了伐木場進口要道前。木頭見嚇跑一個,卻引來了大批,鬥志不由更加激發,它拱起背,狗嘴裡發出「嗚嗚」的威脅聲。
「這是狼?」
趙軒看見木頭不由一驚,不過片刻,他就釋然了,因為他聽到了木頭的狗叫聲,同時,披著蓑衣的馬仁從道口閃了出來。
伯耀從馬上下來,走到馬仁面前抱拳:「這位壯士!吾等是陳國之人,來祁門山收購皮毛事物,下雨尋不到打尖處。前方可是貴捨?能容吾等避一宿風雨否?如肯容納,吾等必重金相酬。」
馬仁見這些人說話客氣,舉動沒有敵意,便鬆下腰間懸掛的弓弩和腰刀,雙手抱拳還禮。
「吾等也是過路客,只是先尋到前方棄房避雨而已,吾東家說了,大家出門在外都不方便,有難攜手互助是情理之事,棄房共有五間,吾等可讓出兩間給各位,不過馬廊需要各位自己搭建。」
趙軒聽完馬仁的說辭,對馬仁的東家好感頓生,他哈哈一笑,從馬上下來,走到馬仁面前。
「汝東家真善人,梁某想先拜謝下汝東家。」趙軒的母后姓梁,趙軒外出時,都是冠以母姓。
趙軒將馬韁繩扔給護衛,自己領著伯耀跟隨馬仁到伐木場的木屋去拜謝鄭鈺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