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發表
第二天,暗部的探子便傳來消息:安王臥床休養,先後有兩位“相公”服侍得不夠盡心,被大怒的王爺打了板子趕出王府了。
有嫌疑的全都扣住,沒問題的夾雜著自己心腹一起放出王府,這樣撒網捉魚,總會有所收穫:打算算計安王或者對他別有所圖的人八成會出手聯絡這些放出來的男寵。
“安王果然雄心壯志,早有準備。”崔琰看過暗部的情報,故而有此一嘆。
喬湞道:“他能獨當一面,我也能放心離京。”
“出京?”前兩世,國師大人至少在她活著的時候都沒離開過京城半步。
喬湞答道:“親眼去北面看看。”
北軍、東北軍與西北軍可都算“北面”,崔琰想了想,還是誠懇道:“總歸是眼見為實。我家還算好的,估計東北軍是遼王的自留地,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北軍喝兵血,軍械老舊之事你得心裡有數,不然誰冒著殺頭的罪名私販手弩?你去時一定得多帶些人。”
喬湞點了點頭,“正是因為迫在眉睫,我才得親自去整頓一二。”
半個月之後,正北、西北與東北都有小股騎兵接連犯關,開始也只是試探性質的接觸戰,之後規模漸大,頻次漸多,當自家新式手弩及時供貨,完成了訂單上八成數量的時候,崔珩打了報告,請求陛下恩准兄妹兩個返回西北。
皇帝痛快准奏。他再想削權除藩,也不會不合時宜地在臨戰當口發作。
崔家兄妹離京,喬湞、二三四三位皇子、唐家兄妹、徐昭以及遼王世子全都到場,安王因為“演戲”需要,不好出現,還偷偷送了封親筆告別信,裡面主要是表達了自己的歉意併發誓今後一定苦練~叫~床技藝,定要叫出讓九嬸記憶深刻、欣賞不已的一流水平。
崔琰還沒看完就樂了,“安王當真有趣,他怎麼知道寫這些不會惹我生氣?”她還拿著這封信在喬湞面前顯擺,“多情深意切啊,我比你有人緣呢。”
話雖如此,其實她心裡再清楚不過,人家貴為親王,為啥不惜臉皮地討好自己,還不是看在自己這個國師心尖子的身份上?
送別時,徐昭也特地表示,後勤補給一事他會盡力,至少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定會及時傳消息到西北。
崔琰結交徐昭也正是為了能讓他有這樣一個表態,畢竟崔家在文臣集團內部影響力十分有限。
匆匆回到西北,見過母親,天色尚早,崔琰梳洗過後便拉著二哥,帶著莊莊和侍衛們直奔自己的軍械研發製造所。
門外有五百人守衛,內裡一切井井有條,規章制度也都按照她當時的吩咐一絲不苟地執行——足見父親和大哥對這個新興部門有多重視。
崔琰面見過工匠頭領和副頭目,巡視了工坊還親自驗看了幾批新貨,最後還拿走了這些日子的配方、庫存以及生產記錄。
二哥崔珩完整地跟了一路,默默記下妹妹如何行事,看著她親口吩咐莊莊帶著整箱文書回府,兄妹倆這才一起奔向郊外大營——將來崔琰出嫁,定居京城,位於西北的這個核心部門必然要交到崔珩手裡。
一路上,崔琰又抓緊一切時間,跟二哥交代了很多自己的獨門經驗,還說出了最為核心的配方中幾種材料的配比範圍。
總之,只要是她有的,都可以不需要任何代價地轉贈給二哥。
前兩世不知為何沒有穿越之前的記憶,她只知道自己天生早慧,還堅定地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跟周圍的人和事都有種疏離感,莫名其妙地不想和家人親近……也只有二哥靠著顆火熱的心和無微不至的關照和愛護把自己那層厚實的保護殼融化了、捂暖了。
也許崔珩不是崔琰生命的最大意義,但也是她最寶貴的精神支柱。這也是為什麼當她的前夫們害死二哥時,崔琰會想要不顧一切地報復。
趕到大營,在帥帳裡,分別數月的父女又見了面。
看著自己的嫡子嫡女,秦國公崔逸感慨良多,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珩兒在琰兒心裡,地位要高於他這個親爹,崔逸對此心知肚明,卻也無可奈何:女兒幼年時性子沉悶,他關心得不多,等到她大放異彩的時候再來補救又完全來不及……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現在忠於家族,家族就要給她最大的回報。
思及此處,崔逸對崔琰全無保留,把族老們和他這個族長的意思說了個明白。
崔琰十分驚訝,要知道前兩世她都是花費了極大代價才換來家族的鼎力支持,而這一世她還未曾開口便得到了之前夢寐以求的允諾——果然實力才是硬道理。
她撲哧一笑,“原來,爹爹也被我的手弩震到了嗎?”
崔逸笑了笑,“兩輪齊射下去,正衝鋒的那群野崽子們紛紛落馬,吃了狗啃泥,眼見著就沒活路了——不光是你老子我,連身邊的將官們都跟著嚇傻了。”
崔琰翻了個白眼,“連馬都沒留下嗎?”
崔逸輕咳一聲,“孩兒們興奮壞了。”
“手殘沒藥醫!”崔琰故作沉痛道,“也太敗家了!”
崔逸含笑應道:“爹爹知道了,一會兒就教訓他們。我閨女天縱英才,說什麼都是對的。”臉上慈愛和欣賞更是一目了然。
父女倆再不用裝字母活活演上一出“父慈子孝”來,崔琰也不顧營帳內外還有數十守衛心腹在,直接坐上她老爹的大腿,還勾著人家的脖子,撒嬌道:“這個我愛聽!爹爹再誇我幾句。”
崔逸抱著女兒,開始滿嘴胡話,什麼我閨女天下第一美貌啦,天下第一聰慧啦……
老爹還有這麼跳脫的一面,崔珩也甚覺有趣,他低下頭默默地笑了。
因為嫡子嫡女歸來,崔逸也帶著心腹和侍衛一起回到城內秦國公府。
話說,西北四省中最繁華也最具戰略意義的便是國公府所在的長安城,因為城外百里便是大晉西北第一雄關——西北關。戰事將起,大軍便駐紮於西北關外。總的來說,在長安城與大營之間有上好官道連接,來往十分方便。
當晚,大家吃了個團圓飯。飯後,崔逸與夫人唐氏特地留下崔琰說些私房話。
崔逸啜了口茶,問道:“國師對你還好嗎?”
崔琰十分坦然,“他對我很好。雖然還比不上二哥,但也差不多了。”
“爹知道你不會吃虧……只是沒想到你把他迷住了,”崔逸笑道,“管他風吹雨打,咱們崔家也能巋然而立。”
一句話說得唐夫人也露出會心的笑容。
崔琰想了想,覺得還是打下預防針的好,“爹、娘,國師要親臨北面幾大關隘。”
“來咱家?”崔逸玩味片刻,“為你來的吧?”
國師巡視北軍和東北軍理由都十分充分,但說他要來西北,誰都會認為他是假公濟私跑來見媳婦順便參見老泰山和丈母娘的……
崔琰迎著爹媽的目光,笑道:“八成是。”
其後,崔琰在工坊裡折騰了十多天,四皇子喬季桓與喬睿帶著兵押著補給一齊抵達西北長安城。這二位來此目的基本一致,都是來刷經驗漲聲望的。
喬睿還好,畢竟是負責暗部情報工作,而且他的出身和職責都和西北軍、秦國公府並無衝突,反而還因崔逸未來女婿心腹的身份,迅速為西北官員和將領們所接受,加上喬睿自來熟厚臉皮的性情,和大多數人都相處融洽。
四皇子則遭遇了冷熱兩重天。打算在四皇子大婚後封在西北,好奪取崔家的兵權和地盤,皇帝的這個心思並不難猜測。只是喬季桓還沒有軍功在身,如今又是副被太子壓得抬不起頭的窩囊模樣,他縱然想拉攏西北當地這些比京城團結得多的權門和世家,也沒什麼人真的肯做這無本的買賣——大家大多表面對他十分追捧、尊敬,但只要稍微涉及些利益和隱秘的話題,眾人要麼顧左右而言他,要麼幹脆避而不談了。
可惜,四皇子得了國師喬湞的暗示,志向並不止於“封王統兵”,他多番示好卻始終是被冷水潑頭,心情不可避免地焦躁起來。話雖如此,但實際上,四皇子是皇帝所有兒子中最為冷靜且克制的一個,他知道他得有耐心,也得找個合適的突破口……
於是當崔琰結束了實驗,也結束了吃住在工坊的日子,坐著馬車回家好好休個假的時候,被喬季桓堵在了半路——崔琰的兵器研發製造所按天朝的話說,乃是國家級保密單位,四皇子一個外人哪怕他帶著眾多親衛,想靠近甚至出入,純粹都是白日做夢。
崔琰聽了個大概,便把四皇子帶回了家——家裡經過多次清洗,無論僕從還是侍衛都很可靠,說話更為方便。
在書房裡,完整地聽過四皇子敘述的困境,崔琰沉默了:當年在喬三和喬四都立下非凡戰功之後,威望大漲,群臣以及世家中皆有人公開支持兩位這善戰的皇子,這才讓太子感到極大的威脅。於是太子吩咐親信敗壞弟弟的名聲,並試圖削去他們手中的兵權,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太子出手次數太多了,總有昏招出現。太子在為難和刻薄弟弟們的同時,也讓所有人看到他的氣量和行事手段……結果連皇帝都對自己最心愛的長子有些失望。
此消彼長之下,才讓喬三和喬四真正有了問鼎那張龍椅的機會。
而這一世還什麼都沒發生呢,尤其是四皇子如今被排擠得連仗都沒得打,崔琰暗嘆一聲,叫過莊莊問道:“大哥和二哥他們呢?”
莊秘書答道:“在關外大營。”
“什麼時候回來?”
“三天之後。”
崔琰便和四皇子說道:“等二哥回來,我讓他帶你轉轉,之後安排你正式進大營,親上戰場,打上幾仗,大家對你的態度便會好上許多。”
“多謝九嬸。”四皇子笑道,“我這也是沒轍了。您知道三哥在東北接連立功嗎?”
崔琰擺了擺手,“我相信你的本事,必定立場大功,可你別冒進也別心急啊,時刻記得國師有多看重你。”
四皇子點了點頭,頓感輕鬆:他剛才也有試探的意思在內,結果不出預料,他那個妻奴九叔連默許他的事兒也一併說給九嬸知道了。
轉眼入了秋,喬湞姍姍來遲。
結束了歡迎儀式,崔琰將未婚夫請進了自己的臥房。
喬湞直接把她抱在懷裡,“我很想你。”
崔琰也由衷道:“我也是。”
喬湞嘆了口氣,“叔權在東北落了崖。他醒來後,我在他身上見到了逆流的河。”
“什麼?”崔琰皺了眉頭,“他也重生了?”
喬湞輕聲道:“這不奇怪。在你和他成親的那一世,他也死得怨氣沖天。”
崔琰這回終於破功,難以置信道:“什麼?崔家嫡支死絕他不該慶祝的嗎?不該放下心事長命百歲的嗎?”
喬湞答道:“他在你走後不到一年就薨了。你的長子帶兵圍了皇宮,逼他退位了。”
崔琰沉默半晌,終於艱難說道:“作為大晉唯一一位逼宮成功的太子的親娘,我是不是該名垂千古,含笑九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