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北洋之主

已經是黃昏，但戰爭還在繼續著。

是的，戰爭。

這一個幾乎快被中洲大陸上的人類遺忘的名詞，在半個月前終於回到人們的視野中。奧古都斯家族入駐鳳凰城後，在經過兩個星期左右的准備，第一支軍隊已經開始向西面挺進，這不得不歸功於奧古教斯家族長男哈特的功勞。這位被外界稱為小黃金獅子的男子確實擁有其父雷歐的作風，效率、果敢。僅僅用了兩個星期就做好了戰爭的動員和物資的準備，接著就是向西推進。

哈特的推進穩健有序，沿途建立起大大小小的補給點。這些補給點將為今後冗長的戰爭提供物資運輸上的便利，為了鞏固好這些戰爭所需的基礎，軍隊推進的速度並不快。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也前進了不過幾百公裡左右。然後就在現在這個位置上，奧古都斯的軍隊終於遭到阻撓。

阻撓的一方，自然是阿斯加特的軍隊，雙方在這座荒野上的城市廢墟開始交手，而接連一個星期下來，戰爭的局勢已經開始有著向拉鋸戰演變的趨勢。

作為阿斯加特的一方，參加的是黃金戰斧和毀滅之錘的混合軍團。目前趕赴戰場前線的只是普通的僕兵，兩個軍團的精銳還未曾到達。但軍團長索爾，擁有雷神之名的男人卻是已經到了，並且以城市廢墟為舞台，展現出不亞於哈特的戰略和軍事素養。

在戰爭開始之初，阿斯加特方面幾乎是節節敗退，奧古都斯方面的士兵無不以為擊潰敵方第一支軍隊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然而索爾卻展現出十分驚人的韌性，游擊、周旋、惑敵、陷阱，在他的指揮下，阿斯加特的軍隊就像一道細卻柔軟的繩子，眼看繩子已經快要扯斷，但就是差那麼一分半分地維系了下來。

三天之後，阿斯加特的增援部隊陸續到達，隨著各種裝甲車和重裝武器配送到達，甚至有生化獸出現之後，阿斯加特的軍隊終於在這片戰爭上穩住了陣腳。他們建立起有效且強力的防線來抵御奧古都斯方面的進攻，索爾的指揮風格也來了個180度的轉變，在一次逼退敵方的進攻後，他精兵簡出，以風雷之姿追殺奧古都斯的殘軍直至對方的營地前，將所有殘軍一個不剩的吃掉，最終才在敵方營地的重炮火力下揚長而去。

這等於索爾向阿斯加特方面的士兵打了一支強心針，也挽回之前不敢正面交鋒的詬病，向交戰雙方證明了自己不但有軍事上的才能，就算是個人武力，也不會遜色於任何人。而在目光深遠的人看來，這更是索爾向奧古都斯軍隊的指揮官，也既是家族長男哈特從開戰以來一直在後方指揮卻未曾趕往戰場一戰的姿態發出挑釁。

對此，哈特只是一笑置之。在他看來，如果一場戰爭需要指揮官前線殺敵的時候，那也距離戰敗不遠了。於是兩個對戰爭理念截然不同的男人，以這片城市廢墟為戰場各展手段，點燃了大陸的第一把戰火。

黃昏的天光下，一輛涂著保護色的火炮坦克從街道的左側拐了進來。在它的前方，是阿斯加特的其中一個街壘。街壘前是一排混凝土建構的路障，四四方方的塊頭上布滿石針，這是為裝甲戰車准備的玩意。路障後是沙包和戰壕，後面有士兵藏身在戰壕裡。

火炮坦克的出現無疑是准備強攻這個街壘，戰壕裡的士兵已經舉槍射擊，當然他們的子彈對火炮坦克的威脅有限。奧古都斯家族這輛戰車上，隨著車內炮手調較好角度好，轟隆一聲炮響，那些路障就在爆炸的火焰中彈上天去。再一炮，沙包飛濺，幾個倒黴的士兵被強勁的爆炸氣流刮到，也都飛了出去。

接著從火炮坦克後擁出一隊士兵，他們向這個處於半損狀態的街壘發動了沖鋒。街壘那邊的戰士雖然頑強抵抗，但只要火炮坦克再來一炮，這個街壘便將不復存在。便在這時，從左側街道一棟大樓的窗口中射出了一枚反裝甲導彈。導彈拖曳著焰尾，帶著尖銳的音嘯在轉眼間射中了奧古都斯的坦克，接著是爆炸和火焰出現，坦克在街道上變成了一個火球。

前方街壘的左右兩方跑進來了十幾只巨狼，它們個頭和小牛差不了多少，渾身披著幽黑的毛發。這些巨狼是阿斯加特開發出來的生化獸，擁有敏捷的身手和不輸給獅虎的力量。它們的爪子是電漿態，能夠撕裂裝甲。生化獸游蕩在戰爭上，它們沒有特定的目標，只要識別出敵人就會立刻攻擊。

就像現在，這十幾只巨狼一看到奧古都斯家族的士兵立刻發動了攻擊。它們奔跑如風，甚至能夠在垂直的建築外牆上移動，對於普通士兵來說這些家伙就是惡夢。

巨狼風似的撞進了敵方集團裡，士兵的怒吼和機槍的咆哮響徹了街道。幾頭巨狼被射中要害當場死亡，但剩下的則大開殺戒。它們撲到士兵的身上，張嘴一咬就能咬碎他們的頭，爪子一拉就是開膛破腹的格局。戰斗激烈而短暫，當這只奧古都斯的突擊隊全員戰死時，活著的巨狼也就剩下一兩頭。

它們是最低階的生化獸，僅僅是體能上比普通的狼系異變獸稍具優勢，至於能力方面也只有電漿爪一項。但它們勝在成本低廉，且能夠大規模生產。現在游蕩在這片城市廢墟裡的巨狼就有幾百頭之多，儼然是一只生化獸軍隊，這讓奧古都斯方面的營地還不得不防范這些在黑夜下神出鬼沒的野獸偷襲。

突擊街壘的戰斗以失敗告終，同時也預示著今天的戰爭至此暫告一個段落。戰場的報告通過各自的通訊系統如同雪片般傳回雙方的總部，以方便大人物們對戰爭的態勢進行判斷。

遠在阿斯加特，十二主神廳的最頂層，今天道格拉斯的辦公室裡多了道矮壯的身影。卡裡奧正在吐雲吐霧，從嘴中雪茄煙頭上飄起的煙霧幾乎掩蓋了他那張方方正正的臉，卻掩不去他眼中的銳芒。拿下雪茄，在桌上敲了一小挫煙灰下來。立時，桌子邊緣升起一個小型吸力機，它產生細而強勁的吸引氣流，把煙灰給吸了個一干二淨後才降了回去。

卡裡奧看向辦公室的另一邊，道格拉斯正在讀一則簡報。從老狐狸臉上掛著的笑容來看，前線的戰爭應該還算順利。總教官干咳了一聲，說：「別自己偷著樂，好歹告訴我你在高興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看著現在的年輕人，就想到昨日的我們，再感嘆下時光穿梭如織罷了。」道格拉斯全然不沾邊地說道。

「放屁。」卡裡奧罵了一聲：「你以為我會想信這些騙小孩的話嗎？快給我說說，索爾這小子干得怎麼樣？」

「還算可以了，現在他已經架住奧古都斯那小鬼的進攻，但暫時沒辦法把那小鬼頭給打回老家就是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毀滅之錘現在就只剩下索爾和幾個核心的成員撐著，無法像以前那樣作戰。但奧古都斯方面似乎也還沒把墮天使集團投入戰斗，看來那叫哈特的小鬼頭在試探我們的底線啊。」

「該是如此。」道格拉斯看向卡裡奧，笑道：「倒是你，明知奧古都斯家發兵你怎麼還坐得住，本來我以為你會巴巴的上前線，這樣我也不用把索爾派過去了。」

「怎麼，心疼你那兒子了？」卡裡奧咬著雪茄笑道：「雷歐那老小子既然不願意自己滾出來，我自然也不好意思以大欺小去對付他兒子。小鬼的戰爭自然留給小鬼來應付，何況索爾直到現在還干得不錯，我可樂得清閒。」

道格拉斯笑而不語，這場戰爭不會那麼快結束，現在僅僅是序幕而已。議會方面仍未見動靜，奧古都斯的雷歐也沒有親自上戰場，到現在為止的戰斗都是彼此間試探性的攻擊，而更大的風暴還在醞釀當中。

「相對於索爾和雷歐兒子的戰斗，我更在意零那小子拉回來的東西。聽說那是艘飛船，要說這小子也真有本事，竟從奧格那老家伙的眼皮底下把這麼大一個大鐵塊給拉了回來。現在已經運到他那公司的基地，我估計這會你後悔了吧。要早知道那小子還藏著這寶貝，你就不應該讓他那麼快脫離毀滅之錘的編制。要不然，這艘飛船現在就是你的了。」卡裡奧半開玩笑道。

道格拉斯搖了搖頭說：「你當零是傻子？他才不傻，要不然也不會等到脫離編制後再去把那飛船拉回來，不過我很好奇就是了，他是在哪裡找到這種玩意。看那樣子，似乎不是舊時代的宇航船那麼簡單。」

「搞不好，和聖跡是同個時代的產物，那樣他就發財了。」卡裡奧說道。

「第四紀的東西嗎...」道格拉斯的視線落到辦公桌前面的智腦屏幕上，屏幕裡有幾張相片。相片的背景是荒野，一條車隊出現在相片中。車隊的正中，是一個龐然大物。上面的防水布似乎被風掀了起來，露出了飛船那前半部分，流線型的機體清晰地映照在道格拉斯的雙眼中。

零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綠都的神殿中。那高大的身影正負手窗邊，竟是哈墨彌斯。

他坐起來，知道自己仍在零點公司基地的房間裡，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哈墨彌斯的意志投影。聽到零的動靜，哈墨彌斯轉過身來，淡淡道：「我是來道別的。」

「我以為你已經消失了。」

「快了，之前還在。但為了不打擾你，我總是躲在意識的深處。」

「這種嗜好可不好，會變成偷窺狂的。」

「你也會講笑話了，可以算得上一種轉變嗎？」

零笑了，搖頭說：「算是吧，以前總把自己綁得太緊。可現在一看，要走的路還很長，總不能路沒走完先把自己逼瘋。所以，適當的調劑還是必須的。」

哈墨彌斯點頭道：「這種心態很好，否則總把明天當成世界末日的話，的確會瘋掉的。」

「那麼你現在在這裡，該不會只是和我聊家常吧？」

「當然不是，顯然我沒有那份空閒。」哈墨彌斯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中浮起一個小人。這是個類人的異生命，有著一張人類的面孔，伸光溜溜的腦袋後卻有像肉須一樣的「頭發」飛舞著。身上是細密的紫色鱗片，在肩窩、胸口和膝蓋的部分各嵌著一顆晶眼。

手裡拿著一把三叉戟，戟的表面有如同波浪般的紋路一直延伸匯聚到頂端一顆湛藍色的晶石中。從晶石裡不時會噴吐出幽藍的光焰，在波浪紋路中流動，仿佛水波般蕩漾。

「北洋之主貝拉法爾？」零道出哈墨彌斯掌上人物的身份。

哈墨彌斯點頭說：「之前精神融合的時候我們也探討過，如今世界人類的格局已經基本確立下來，貿然打破這個格局一來不易，二來恐會帶來無法預測的後果。所以我的建議是和其它真王接觸，如果可以聯合其它真王的力量，足以形成一股無法抵御的勢。只是，那些家伙未必像我好說話就是了。」

「你那艘命運號現在怎麼樣了？」哈墨彌斯又問。

零答道：「已經找到讓其它人進入飛船的方法了，也就是破解了它的識別系統。說起來倒是不難，柯德博士用我的血制造了一種DNA密匙，類似於電子磁卡，擁有它就可以進入飛船內部。目前破損的部分已經用別的材料修補完畢，至於飛船的其它系統，目前柯德博士正在破解中。這東西畢竟是上個紀元的東西，雖然我也用它飛過一陣，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估計要讓它再飛起來不是一般的困難。按照柯德的計劃，他大概想把命運號從天上飛的變成海裡游的吧......」

「這樣也好，那麼到時候你可以先去找貝拉法爾。」哈墨彌斯點頭道。

「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因為我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哈墨彌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別問我來自哪裡，答案已經在你的腦海裡，自己想想就知道了。」

零和哈墨彌斯完成了精神融合，從他那裡除了繼承了龐大的精神力外，還有哈墨彌斯的記憶和對這個宇宙及世界的認知。那信息量的龐大幾可媲美一個智腦信息庫，零已經醒來一段時間，卻末曾全部消化干淨。只是需要用到的時候，他才會通過這個信息庫檢索到自己需要的資料。

就像現在，哈墨彌斯一說完，他就在腦海裡尋思關於貝拉法爾的資料，然後就知道了一個大概。原本在普羅休斯的設計裡，哈墨彌斯和貝拉法爾將是稱霸海洋的真王。只是兩人構建國度的路線不同，哈墨彌斯屬於從無到有，打造一個系統化的生化國度。

在普羅休斯內置在漆黑王冠的設計藍圖中，現在的綠都本應位於舊時代南太平洋的位置，座落於大洋深處的海溝裡，利用大海巨大的空間來孕育行星級的生化兵器。

至於貝拉法爾則控制海洋的異變生物，將它們改造成自己的士兵，從而成為海洋的霸主。

然而哈墨彌斯違反了普羅休斯的意願，他從海洋遷徙到陸地，在凍苔平原上建立了綠都格格尼亞。所以在綠都的神殿廣場上，哈墨彌斯的雕像才有踏浪而來的這一形象。

檢索北洋之主的資料時，零同時得到他的坐標。讓零驚訝的是，貝拉法爾雖號稱北洋之主，可他的所在卻並非在北面的海洋裡，而是位於中洲大陸與西洲大陸這兩大陸地板塊之間，被稱為深淵之門的海上大漩渦中。看到零臉上驚訝的表情，哈墨彌斯淡淡笑道：「貝拉法爾是利用大漩渦所產生的天然能量來擾亂母親對他的感知，畢竟他是戰斗型的真王，在意志方面不如我來得強韌。而其它戰斗型的真王也多多少少利用某些天然的環境來隔斷和母親間的聯系，所以他們所在的位置，對於人類來說估計都是天險般的所在吧。」

「去找貝拉法爾吧，如果得到他的幫助，你的勢力將遍及整個海洋。這樣對尋找聖跡也有莫大的幫助，畢竟據我所知，聖跡大部分都沉沒在海洋的深處。只有少量遺跡被地殼的變動抬升至大陸的地表而已。」說完，哈墨彌斯緩緩轉身：「好了，我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接下去的路，只有你自己去探索了。離開的時候，替我把門關上吧。」

零知道，當他離開神殿的時候，意志就會回到現實。而哈墨彌斯將永遠留在這，或許說從他的意志中徹底消失。他深深地看了眼前這道高大的身影一眼，再向哈墨彌斯彎腰鞠躬。作為對他以及對整個世界做出巨大貢獻的真王，哈墨彌斯絕對有資格受他這一禮。

推開大門，門外一片黑暗，猶如零身處的這個黑暗時代。他沒有猶豫，大步走向黑暗之中。身後，神殿的大門漸漸掩上。當整個大門關閉的時候，黑暗悄然將之淹沒。而同時，零雙眼一亮，看到了基地房間的擺設。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