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飛渡計劃(一)

千均一發之際，黑武士用極小的幅度側轉了下身體，讓合金彈瞬間擦過它左側的胸口。

胸口的生物盔甲發出讓人牙酸的呻吟，接著變形、破裂並爆出一團黑血。合金彈已經瞬間遠去，轟進走道盡頭的牆壁，直接把整面混凝土牆掀翻。在轟隆的牆倒石碎之聲裡，黑武士被子彈的動能帶得飛起，連接退出近十米後才用重劍插進地面。

劍身和地面摩擦生出了連串星火，在地面留下犬牙交錯的一道裂痕後，黑武士總算才停了下來。但它左胸已經消失了小半，血和一些類似內臟的東西正不斷從那裡面流下來。黑武士卻渾然不顧，只見那覆面下的腥紅更加妖艷如血。下一刻重刃拔起，帶著一蓬泥沙，黑武士持劍沖至。

在距離零只有三米之時，它高高跳起。重劍在空氣中帶過一抹黑焰，垂直削下。

凌厲的劍壓吹起零額前的碎發，卻吹不知他的視線。

腳尖點地，零詭異地向後滑退。他退得併不遠，只堪堪讓重劍的劍尖在自己鼻間劃過。當的一聲爆鳴中，黑武士的重劍斬中了地面。地面立刻四分五裂，同時重劍嵌了進去。零抬腿，身影消失。再出現時，位於黑武士的長臂上。復又消失，二度出現已經來到黑武士的背後。

雙腳踩在生體兵器的寬肩上，零冷靜得像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所有的操作精確到毫米，隨著戰艦火砲槍口下指，這把重狙頓時和黑武士的頭部成一直線。

壓下扳機！

在戰艦火砲槍口噴出火舌的同時，黑武士的頭部連同盔甲爆成了一團黑色的血肉之​​花。合金彈輕鬆爆頭後，斜斜轟入地面，剛好是黑武士劍尖所指。本來已經不堪重負的地面徹底崩裂，地面的裂痕一直延伸到生物兵器的腳下，跟著長寬在五米左右的混凝土地板轟然爆碎，連同黑武士的屍體一起落入下方的墊層中。

而零早就給戰艦火砲的後座力推得向上浮起，半空一個翻滾、落地。零看也不看倒在地基墊層中的生體兵器，繞過給戰艦火砲轟出來的深坑，零朝著下水道入口的方向而去。

又過了5分鐘，陸續有異族的士兵尋到這超級商場的地鐵入口裡來，並對著無頭的生體兵器大呼小叫。

在天還濛濛亮的時候，布朗在鐘樓上打了個呵欠。旁邊是個睡得死死的哨兵，身上只披著一條行軍毯。哨兵還很年輕，二十來歲上下。還帶著稚氣的臉上，卻因為幾道傷疤而顯得猙獰，並且沖淡了原有的稚氣，多了幾分在戰場上歷練過的蒼桑。

在舊時代，像這樣的年輕人才敢走出校園，或許正為自己的前途而感到焦慮和迷茫。然而在新時候，無論是焦慮還是迷茫都是奢侈的事，更多的在十三四歲便已經扛著步槍上戰場。

要么在戰場上戰事，要么在荒野上餓死。

這是大多數人的命運。

布朗看著哨兵，想起了自己。和大多數荒野上的佣兵一樣，出身於荒野的布朗只知道自己的母親，但父親卻壓根不知道是誰。畢竟他的母親和那麼多男人睡過，估計連他母親也搞不清楚布朗的生父。在布朗十三歲那年，他清楚地記得母親給荒野聚居點裡幾個男人玩弄至死。

當母親的屍體被丟到布朗身前時，他換來的僅有一個發霉的麵包和水。布朗默默地吃光這​​些食物，原來這點東西還可以讓他撐上三天甚至更久。但已經不需要了，因為母親死了，他吃光所有的食物，並在第二天離開了聚居地。

只是在那天夜裡，幾個玩弄過布朗母親的男人全死了。死狀一模一樣，都是被人割掉了子孫根。從此，布朗在荒野上游盪，加入一支小型傭兵隊，學起了戰鬥和殺人的技巧。

然後，漸漸走到現在。

為什麼會跟著零？

起初，是因為零殺了波東，那個讓布朗上一個團隊全軍覆滅的叛徒。於是布朗加入零的軍隊，但漸漸的，他開始受到零的影響。老實說，布朗並不看好零的那個理想。但布朗不得不承認，他嚮往零理想中的那個國度。或許到頭來只會是一個虛幻的夢，可就想是夢也好，布朗也希望去做一做。

不為什麼，只為了像腳下這哨兵般的年輕人可以不用過早去面對那殘酷的人生。

自大？或許吧，畢竟這個殘酷的年代，現實已經折磨得人們不允許存在空想或理想。

但我他娘的就想幹這麼一回！

布朗想，而這時，他看到了零。

就在天際出現第一道天光的時候，零恰好出現在光明中。而他的身後，是無盡的黑暗。

這是詹姆斯第二次因為零的到來而不得不改變自己的作息，提前從溫暖的床上下到冰冷的地面。梳洗整齊後，他和斯塔利在營帳外便遠遠看到零獨自而來。

這次零沒有帶上任何人，只是提前讓人來通知詹姆斯兩人。他迎著晨光大步而來，以詹姆斯和斯塔利兩人的眼光，自然不難看清零身上穿著作戰用的戰術服，背後還挎著一把堪稱凶器的新時代重狙。而且在零的身上，兩人都嗅到了戰鬥的味道。

“我希望這一次，你不是為了申請支援而來。”

當零來到跟前時，詹姆斯直接說道。

零淡淡道：“我去了城裡一趟，那裡面正在生產一支生化大軍。至於要不要申請支援，你們兩位說了算，我只負責匯報。”

零的話讓斯塔利二人面面相覷，他們開始覺察到，零的話殊不簡單。

“究竟怎麼回事？”斯塔利沉聲道。

“一支黑色的軍團，平均戰力在六階左右。預計數量是五位數，按照我所觀察到的速度來看，至多半月，這支軍團就能夠向我們全面開戰。”零扼要地把自己在城市裡所見所聞向斯塔利兩人簡單地說了一遍。

詹姆斯這次難得的沒有打斷零的話，只在重要處不時提問。當零把城市的概況敘述完畢，已經花去他近一個鐘頭的時間。說完後，零不再停留，簡單對兩人道：“情況就是這樣，至於兩位是要執著於毀滅之鎚的傳統，或是從現實情況進行考慮，那就是兩位的事了。”

零的意思很明確，他只負責將情況帶到，至於詹姆斯兩人想怎麼做，他就不管了。

零走後，詹姆斯兩人仍被零捎來的消息深深震撼。無論兩人如何驕傲，一支五位數、平均擁有六階戰力的軍團都不是他們區區二人能夠攔得下來的。質和量永遠是相對的關係，當數量達到某個量級時，便不是憑藉質量所能夠彌補的。正如詹姆斯兩人抗衡不了近萬名的六階大軍一般，那已經並非單靠位階壓制就能夠辦得來的事。

而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零竟然隻身潛入城市。這一次，連詹姆斯也為之動容。儘管陰影遊蕩者在潛入和隱匿方面要比他們更有優勢，可那畢竟是敵方所在的城市，孤身前往，需要的不僅是能力，更重要的是勇氣。

以一敵萬的勇氣！

在簡單地商議後，詹姆斯兩人決定把情況匯報給索爾。他們讓隨從把這一簡報使用通訊器傳回大橋東側的軍營後，得到的指示是原地待命。這是正常的情況，畢竟乍聞這一消息，就算是索爾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有回复。而同時，兩人也把上級的指令傳達給零知道，並通知零在需要的時候，他們會介入零的戰鬥主場。

聽到這個消息，零只是淡淡一笑。接下來的三四天裡，異族陸續派出不同的種族，又或是多種族的聯合部隊或強攻、或騷擾零所在的駐地。但無論是強攻還是騷擾，因為來襲的異族位階不高，比之第一天晚上偷襲的佩利冬族尚有不足，因此都被零的軍隊擊退。

在彼此之間的戰力相差不遠的情況下，布朗的多防線交叉聯防的優勢便體現了出來。通過防線的深度來拉跨敵方數量上的優勢，再使用分割殲滅等戰術吃掉了敵方大部分兵力，而依托防線及工事掩體的保護，零一方的士兵損失卻屈指可數。

如此打了幾次勝仗後，儘管已經減員了上百名士兵，可剩下的士兵人人卻情緒高漲，彷彿勝利在望。

唯獨零幾人心情沉重。

過了這麼多天，上頭竟沒有新的指令下來。這回連詹姆斯兩人也坐不住，並多次要求下達新的指令，可每次得到的指令都是原地待命。最終，詹姆斯只得直接使用毀滅之鎚的專用上通訊頻道聯繫索爾。然而當索爾以軍團榮耀和尊嚴為由，要求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守足十天時，就連詹姆斯也開始懷疑自己團長的判斷力是否已經蕩然無存。

距離十天之期尚餘三天。

“這就是索爾的回复？”零訝然看著智腦上顯示的郵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得到索爾的回復後，斯塔利兩人第一次來到小鎮上找零商討防線的工作，並出示了團長的命令郵件。在這間作為臨時指揮所的平房裡，不僅零在場，包括楓、素和布朗等重要人物也親眼觀閱了索爾親手回复的郵件。

零沉默了，而楓則冷笑連連，眼神裡充滿了不屑。至於布朗等人雖沒有表示，可從他們凝重的臉色來看，顯然都不滿索爾的命令。

“我知道這很讓人難以接受，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斯塔利皺眉道：“或者，團長有另外的佈置也說不定。已經有很多的事實證明，他往往能夠給我們和對手一些意外的驚喜。”

“但願是這樣，要不然那就不是驚喜，而是噩耗了。”楓不冷不熱地說道。

零舉起手，示意楓別再說下去，省得刺激詹姆斯這兩個對索爾近乎盲從的忠心戰士。他只是看著兩人，淡淡問道：“那麼，兩位對這事怎麼看？我們繼續這麼被動地守下去？”

“這有什麼不對？”詹姆斯淡淡道：“還有兩天而已，不管如何，這個任務我們都能夠輕鬆完成。至於三天之後，上邊應該會有新的指示下來。我覺得把情況匯報上去就已經盡了自己的責任，至於團長如何判斷行事，就不是我們所能夠干預的。”

“可如果在這三天，那支黑色軍團大舉來攻呢？”零反問：“兩位，無意冒犯。便是盡起我三支隊伍的力量，也未必能夠讓那道黑色洪流停下哪怕只有一個小時！”

“這樣說是你的不對。”詹姆斯冷笑道：“零隊長，我希望你明白。任何沒有證據的揣測都是臆想，只會徒勞地擾亂軍心而起不到任何一點積極作用。”

“我這不是臆想，而是防患於未然。”零針鋒相對。

“好了好了。”最終還是斯塔利出來打圓場，道：“兩位說得都有道理，但無論上級的命令如何，這防守大橋的任務我們還得得進行到底。不過零隊長的考慮值得我們深思，不如這樣，我們加派哨兵佈置在敵方城市附近。若有異動，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決定應對的措施。”

“不，這樣還不夠。”零搖頭，道：“從敵城到我們防線，若全力推進的話一個鐘頭內就可以到達。從時間上來，這太過短暫，短暫到我們無法拿出行之有效的應對策略。”

“那依零隊長的意思，我們要怎麼辦？”詹姆斯哼道。

“一個好的獵人，是不會等獵物主動送上門。所以，我要去炸了它們的工廠。”零抬起頭，看著兩名同僚絕然道：“既然上頭沒有指令，那我們只能自己決定。抱歉，坐著等死不是我的風格。我也不要求兩位幫忙，但這次行動僅我一人是做不來的，我需要我的隊伍全體動員起來。所以在行動期間，防禦的工作就麻煩兩位了。”

詹姆斯頓時無言，斯塔利則摸著自己的鼻子，良久方道：“零隊長，你大概是我見過的人當中最瘋狂的一個。也是除了團長外，值得我尊敬的人之一。你放心吧，萬一敵軍來襲，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否則防線絕不會崩潰。”

“那就行了。”零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