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價值

「我明白了，整件事就是你為了救風舞，而犧牲了整個氏族，甚至把其它人也拉了進來。」零點頭說道：「黑梟，老實說。我覺得你那些族人的做法並沒錯。他們也有生存的權利，你用全部的物資僅是去救一個人，而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他們當然有權利反對。然後你就因為這樣，把他們全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黑梟，這不該是一個族長所為。」

「閉嘴，我用不著你來教我如何當一名首領。對我來說，家人就是一切！」黑梟勃然怒道：「換成你呢？難道你不會極力去挽救自己的親人？還是說，你寧願虛偽地背負著大義者的名譽，然後無情地將家人犧牲掉？」

「難道對於你來說，價值的判斷就在於人數的多寡？」

零坦然搖頭：「我會用全力去救自己的家人，這其中，可能會犧牲大部分追隨者的利益。但我會給予補償，有一點我絕不會做的，那就是為了自己的家人，而將追隨者出賣給其它什麼東西！」

「黑梟，其實你的父親就是這麼做。他用自己的守護氏族的承諾，換來氏族的物資以挽救女兒的生命。他已經告訴你應該怎麼做，可你，顯然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零平靜地說道。

黑梟全身一僵，想說什麼，可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零搖頭道：「何況，在這麼做之前你有問過風舞。她願意這麼干嗎？她願意拿族人的生命，只為了換取一己的生存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知道這一切，那麼背負著族人生命的她，那負擔之重是她能夠承受得了的嗎？」

「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吧？更重要的一點是，你把風舞交給了黑暗之神，成為它的新宿主。這樣的風舞，還是你的妹妹風舞嗎？」

「閉嘴……」黑梟渾身輕輕顫抖著：「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這樣教訓我？」

「黑梟長老。」

莉亞這時往前一步，然後看了看身後的肉繭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們會找到這裡嗎？本來到達地表的金字塔時，我們已經差不多要放棄了。是你的妹妹，是風舞呼喚我。她希望我們拯救她，所以，風舞根本不希望被黑暗之神寄生。你明白嗎？」

「我叫你們閉嘴！」黑梟臉色扭曲道：「我只要風舞回來，不管她變成什麼，她都是我的妹妹！可黑暗之神遲遲無法完成，那是因為缺失必要的基因片斷。當我聽阿曼達那小鬼說，你具有逆轉聖藥的能力時，我就知道，黑暗之神缺失的基因片斷即是你。只要補全基因片斷，風舞就能夠回來。」

「所以你主動跟我合作，讓我進入顎牙之門。黑梟長老，如果你肯把這份心思放在如何平衡風舞和族人的關系上，說不定現在你什麼都不用失去。」零說道。

黑梟笑了，笑容有些癲狂：「你說錯了。我沒有失去什麼，只要干掉你，風舞就能夠獲得新生。到時候，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什麼泰坦廳，什麼黑色大地，我和鳳舞都呆膩了！」

他打了個手勢，那些被異蟲支配的影族人全身顫抖起來。接著紛紛發生了異化，有的從背後翻出了觸須，有的則手腳化成了獸爪，有的長出了肉翅飛上了大廳的半空，有的則在胸腔上翻出一顆碩大的眼珠。一時間，所有影族人都化成了異種生命。它們的能量氣息在大廳中翻湧著，儼如一道怒潮。

「黑梟交給我。」

零說道，並一一開啟了空能石。能量威勢如同火箭般節節攀升，受其力量的影響，整個大廳開始顫動起來。從零身上透出淡金色的光柱，光柱拔地而起，幾乎要抵達穹頂。而零就在這道光柱中緩緩升空，周圍出現肉眼可見的圈圈力場，它們互相碰撞、牽制，形成了一團能量風暴！

影族異種似乎本能地察覺到零的危險，在他所釋放出來的氣勢面前竟往後退去。黑梟知道那是支配者在害怕零的力量，這已經無關乎物種和意志，只是出於純粹的本能。十一階的零，儼然站在此間所有生命的最高層次上。

或許，和黑暗之神完美結合後的風舞會是一個例外。但現在，她還沒有破繭而出的趨勢。

黑梟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獸牙。他冷笑將將獸牙的一端扳掉，接著要往嘴裡送去。見些情況，莫妮驚呼：「是聖藥！黑梟想要使用聖藥！」

零皺眉、跨步，人和威勢消失得干干淨淨。轉瞬間，能量風暴在黑梟後方出現，零一手朝黑梟探去。影族長老突然化成了一蓬黑煙，遁地而行。掠過地板，沿著牆壁上到穹頂，然後固定在上頭。另一手將獸牙中的事物倒進了嘴裡，將著接獸牙丟掉。

獸牙落地，內側是空心的，裡面還殘留著一點暗紫色的物質。

「看來你真的瘋了，竟然使用了聖藥。你應該清楚，那是什麼東西。」零沉聲道。

黑梟從穹頂滑下：「我當然知道，說穿了，那是催發支配者生長的刺激物質。當支配者開始生長的時候，會大大增強宿主的力量，並且擁有一段短暫的自我意識時間。」

「黑梟，你做得很徹底。甚至不懂把自己化身成野獸，也要讓風舞回來……」到了這時，零不得不感嘆黑梟的執著。

「誰告訴你，我會變成野獸。」黑梟全身開始微微顫抖起來，蒼白的皮膚表面，有鮮紅的絲束不時在皮膚下掠過：「轉變已經開始了，不過因為有了黑暗之神的權限。我得到自主意識的時間會長得多，只要在時限之內干掉你，黑暗之神就可以為我停止這種轉變。」

「所以聖藥於我，只是一種力量的提升劑罷了！」

零看了看大廳，驟然發力。在黑梟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撞上了他，零合身將他一起撞出了大廳。兩人拖著一道淡金色的焰尾，從缺口飛了出來，將諸多已經失去養份的異種肉繭撞得粉碎。直沖至這個生物工廠的中間，零才用力一扒，將黑梟推了出去。

在這裡交手，至少他不用擔心自己的戰斗余波會傷及同伴。

黑梟落地，他掀掉了自己的外袍，露出裡面貼身的無袖勁裝。蒼白的手臂上，已經開始爬上了鮮紅的紋路。顏色上與莫妮當時使用聖藥的時候有所區別，莫妮是深黑色的紋路，而黑梟則是更趨向於殺戮的紅。當這些鮮紅的紋路爬上臉龐時，黑梟有些痛苦地用手按住了額頭。

再放開手的時候，他的雙眼已經化成了一片血紅，有圈圈黑色的紋路組成數個同心圓代替了原先的瞳孔。隨著肩窩兩顆棱形的紅色晶石浮起，晶石腥光閃爍。圈圈力場震蕩開去，似乎形成了某種共震。黑梟大叫一聲，從額前、手肘和膝蓋處各冒出了根根由能量構成的光刺。

長出這些光刺後，黑梟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才獰笑著對零說：「讓你久等了，我們開始吧！」

零用行動代替了語言，他大步朝黑梟沖去。生物工廠給他踩得頻頻震動，那種威勢，就像一頭史前巨龍在大地上奔跑著。黑梟也迎了上去，可他卻是另一種極端。影族長老落地無聲，輕飄飄的就像一陣清風，一片落葉。

兩人在中間距離撞在一起，金光紅焰大作，成為了兵工廠中唯一的顏色！

在風舞所在的大廳裡，所有人均感空間為之一震。那是外間零與黑梟能量碰撞的結果，接著大廳中的光線微微一暗，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扭曲起來。那些影族異種更是像喝醉酒似的腳步有些虛浮，一個個東倒西歪。明顯是受到外間兩大強者的力量對碰所形成的無形力場影響到，力場扭曲了他們的感知，才會讓異種出現這些的情況。

夜琉突然閃身而去。

她身影時隱時現，每次閃爍，皆巧妙無比地穿過力場之間的空隙，而感知絲毫不受阻礙。也只有夜琉這種速度極快，兼感知敏銳的能力者才能夠在零他們逸散的力場間自由穿棱。很快，夜琉接近其中一只異種。那是個影族老者，他外表似無變化，可在夜琉接近前，突然從嘴中吐出一叢觸須！

只是異種的感知受到影響，本來直奔夜琉胸口而去的觸須叢，卻偏離了原先的目標。這無疑是個致命的錯誤，夜琉手中彈出一道黑電。電光閃過異種的脖子，夜琉看也不看，撲向另一頭在半空搖搖欲墮的異種。而那個影族老者，先是脖子間出現了一道血線，接著傷口上下翻開，整個腦袋從脖子上就這麼掉了下來。

大廳裡的戰斗就這麼展開。

以夜琉的攻擊為信號，戰斗就這麼爆發了。被支配者控制的影族顯然沒有團隊的概念，它們都是憑借著本能以及宿主原本的能力施以攻擊，偶爾也會用上異變後的特殊器官或能力。但總的來說就像一盤散沙，只是，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影族異種每一個最低都有八階。而其中有兩人更是達到了九階的程度，一個是被夜琉盯上，長著肉翅的家伙，另外一個則是胸口浮現一顆巨大的眼珠。

背生肉翅的影族人給夜琉追得上竄下跳，雖同為九階，但不管是技巧還是經驗，這異種又哪比得上夜琉這身經百戰的少女。夜琉雖然不能飛，但她的能量絲線連接著穹頂各處。任何一根絲線都能夠成為她的借力點，這麼一來，當戰場限定在高度有限的大廳裡時，長著兩只翅膀未必見得就比她靈活。

只是這異種不時會從雙翅灑下片片紫黑色的霧氣，這些霧氣具備強烈的腐蝕性。夜琉在追逐中曾被這霧氣掠過，當即皮膚像被火焰燙過般，立刻起了無數小而紅的水泡。於是她不得不小心地避開這些毒霧，一時間，末能將這九階異種斬殺。

至於地面上，海薇和莫妮聯手，則堪堪抵達另一名九階的異種。那家伙胸口上的巨瞳會不斷釋放出幾種性質的力場，重力、感知扭曲、高溫等力場交替使用。讓戰斗變得痛若不堪，兩個女孩一邊要小心地穿過這些力場接近對手，另一邊還要分心攻擊。

若非兩人都是近戰的好手，也絕難在這種不斷變化的力場中抵擋住這名九階的攻擊。

至於其它人，艾麗絲和金的默契無需質疑。一開始，金就利用地底濃郁的土元素制造出四只岩石傀儡來。這些三米的大家伙雖然笨重，用來充當肉盾卻是再好不過。加上大廳空間有限，四只岩石傀儡往前一堵，便將大多數異種堵了下來。這時艾麗絲就會放冷槍，冰霜女皇不再使用廉價的飛旋冰片，一出手便是冰霜射線。

她十分吝嗇射線的使用，但每次一指點出，必定有只異種給結成了冰霜。

戰力最微的莉亞則退到後方，在眾人的保護圈中，莉亞也沒有閒著。她每隔數秒鐘，就會朝某只異種發出一記精神鞭撻。這種精神方面的沖擊直達異種腦部，對其中的支配者造成一定的騷擾。精神鞭撻不至於殺死它們，卻能夠擾亂它們對身體的支配，從而讓異種犯錯，為同伴制造攻擊的機會。

大廳裡的戰斗全面爆發，生物工廠中的戰爭同樣如火如荼。

在最開始的正面碰撞之後，零和黑梟就沒有再出現這麼野蠻的打法。他們兩人都是以速度和爆發見長的能力者，當運用自己的特長戰斗之後，兩人化成了風，如同無形之物糾纏在了一起。在短短的瞬間，便不知道交錯了多少個回合。詭異的是，卻是誰也打不到誰的局面。

黑梟的手裡，多了兩把純以能量凝成的短刀。這兩把短刀沒有任何重量，在每次接近零的時候，總會輕飄地朝零身上遞去。然而短刀卻碰不到零的身體，只徒然地在牆壁或某些異種肉繭上留下道道帶著能量余焰的斬痕。

零同樣也是快速運動，然而他每記拳腳都附帶了重裝彈頭的威能。黑梟是極輕，他則是極重。重重拳腳轟出，都拉起一片雷暴潮音，劈裡啪啦地在空氣中響個不停。但每次眼看要擊中黑梟，對方卻化成一股黑霧飄退，這似乎是影族的通用能力。之前在培育室裡撞到的那名影族異種，也同樣使用過這種移動方式。

於是兩人運用各自的技巧，繼續著這場似乎永不會遭遇的戰斗。

兩道身影如同疾風般撞在一起，又忽的分開，這時空氣中才響起猶如重炮轟擊般的破空聲。數波氣流由強而弱，在兩人腳下波波擴散開去。

狠狠互瞪了一眼，雙方身影同時閃爍，撞向對方。在極速突進中，零驟然停止。略微凝停片刻後，猛然前沖。比黑梟預料中要快上一線轟出了拳頭。

拳鋒帶出一片隱約的錐形波紋，黑梟識得厲害，再次化成黑霧繞過了零。背對著黑霧，零的嘴角微微牽起一個弧底。他嘴唇輕動，似乎在默念著什麼。這時黑梟退到零十米開外，人從黑霧裡跳出來。忽然背後壓力大增，黑梟瞳孔收縮，在他眼前的那個零已經消失。

空間跳躍！

黑梟大喝回頭，雙刀拉出一片殘影撞上了從後頭出現的零。頓時兩人中間擦出無數的星火，拳頭和刀鋒的交擊聲連綿不絕。道道環狀的沖擊波掃蕩開去，將兩人周圍三十米內的肉繭一一轟爆！

在短短瞬間，兩人不知道交擊了多少次，接著又驟然分開。

零的臉上出現一道傷口，接著胸前、大腿血霧連彈，接連出現了七八道刀傷。這些傷口既長且深，最深的那道幾乎可以看見零那滲進了金屬粒子後呈現淡金色的骨骼。

黑梟也不好過，他身上的傷沒有零多。合共只有一處，傷勢在胸口。他整個胸口塌下一個清晰的拳印，那裡面的血肉和骨骼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黑梟的鼻孔中留下兩道細細的血線，他毫不在乎地擦掉血跡，雙刀在手中輕靈轉動，陰柔無比地說道：「再來。」

事實上，黑梟的傷要比零重。一來他是通過聖藥強行提升力量，盡管一身力量接近十一階，可終究和零不是一個水平線上。二來，他的身體強度要比零遜色，零晉級十一階後，提升最大的不是能力，而是身體強度。那似乎是本能的進化，為的是給晉升十二階打好基礎。

可此時此刻，黑梟已經被聖藥催發了體內的支配者。支配者正在改造他的身體，以便成為適合生存的溫床。在這個過程中，黑梟的痛覺神經可能被切斷了，即使這樣的傷勢，他也一點沒放在心上。這點和無序者十分相似，或者說，黑暗之神和普羅休斯本來就是一體的。

哪怕現在核心分裂出來，黑暗之神的造物，同樣帶著普羅休斯的手筆。或許，異種也可視為無序者的另一個分支。因此它們在本質上存在著許多共性，例如不知疼痛，沒有恐懼，只剩下殺戮和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