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銀色游騎

風在呼嘯，像刀子一般吹拂著駕駛員的臉。無論怎麼看，修雅的臉只能用精致來形容，可這精致的臉孔面對如刀的寒風，卻是把風刀縷縷撞碎，而臉上則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甚至那頭隨風狂張的藍色長風，亦沒有一刻向荒野宣示著它的到來。

越野車輾過一塊石頭，石頭迸碎，而改裝後的大家伙只是顛簸了下。後面傳來金屬的碰撞聲，修雅回頭看了看，確定幾個油桶沒有因此而傾翻後，便放心繼續加大油門往前輾壓。荒野本無路，修雅走的不是斷續的州際公路。可在她的越野車下，卻硬生生給輾出一條路來。

在這條來路上，有給壓低的雜草、粉碎的山石。更多的卻是屍體，活屍、屍狼、岩蠍、甚至還有不長眼的荒野暴徒或倒黴的流民。不管對方是人是獸，是有意還是無心，反正只要出現在車頭的前方，修雅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輾壓過去。於是這條來路，便顯得有些血腥，甚或那越野車巨大的車輪上，已經沾了厚厚一層肉泥。

修雅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她的人生裡，向來信奉擋我者死的原則。她才不管前面是什麼東西，在某種程度而言，第一騎士倒是挺公平的。

胡安市在望，修雅難得打了個呵欠。並不是累了，只是習慣而已。天黑找個地方睡，那是生命的本能。不過在睡覺之前，恐怕還得多做些運動。從城市的廢墟裡，修雅可是遠遠就聽到了活屍那空洞的呼嘯。

「骯髒的東西。」修雅如是道。

越野車上四五道強力光柱像刀般切開夜幕，汽車已經開進城市。在光柱下，街道兩邊的廢樓中不時有可疑的黑影掠過，修雅毫不在意，還故意放慢了車速。於是一些聰明些的東西早早跑開，而沒有智慧的活屍則聞到修雅身上血液的芳香，便如同鯊魚般迅速地游戈了過來。

那些廢樓的窗口邊、大樓的轉角處、廢棄的汽車殘骸裡，一只只活屍不斷聚了過來。修雅緩緩走了一段路，便至少吸引了這片地區所有的活屍。

也不知道是哪只活屍搶先攻擊，總之在轉眼間，便聽呼嘯連連。只只活屍向修雅撲了過去，從天空看，活屍如同一片巨浪，把修雅團團圍住並撲將上去。

然而修雅卻是最堅硬的礁石。

也不見她如何作勢，六面藍色的冰牆以越野車為中心突然從地面豎起。冰牆堅逾精鋼，沖在最前面的活屍不是給冰牆頂得支離破碎，就是撞在冰牆上然後倒飛了回來。可活屍少說也有兩三百只，後繼部隊源源不絕向冰牆靠攏。冰牆之間並非沒有空隙，而活屍雖沒有智慧，但本能卻讓它們懂得見隙就鑽。

可隨著修雅打出一個響指，於是活屍的災難就降臨了。

從冰牆的表面凸起一些尖銳的點，接著根根霜槍從冰牆中連連射出。每根霜槍皆准確無比地洞穿一只活屍的腦袋，活屍有多少只，霜槍就有多少枚。一輪掃射之後，活屍的呼嘯戛然而止，便像給一把看不見的巨剪剪斷了般，倉促得讓人發狂。

由劇響轉而寂靜，中間只需要1秒。

片刻後，越野車的引擎響了起來，這大家伙又從屍體上輾了過去，於是在城市裡涂上一條血色的輪胎印。

在五百多米開外的一幢廢樓裡，莫妮前面的火堆已經熄滅。那是她察覺有新的旅者進入城市時，直接一手壓下，生生把火堆給壓沒。連同火堆上那幾片烤熟的狼肉，也瞬間纖維化，跟著變成了一蓬飛煙，看得吉魯坦心痛無比。

莫妮站在窗口，她的位置十分巧妙，最大限度利用了陰影的空間。同時全身氣息收斂，除非同級的強者在窗口邊上徘徊，否則沒有人能夠發現她的存在。

在黑色大地游蕩而不死的人們，都知道要在那片危險無處不在的大地上生存，那麼隱匿將是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技能。

「好大的陣仗，好精確的控制。」

目送著修雅離去後，莫妮才退了回來，淡淡道：「真是湊巧，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這個女人。」

吉魯坦看著幾片生肉，一邊考慮要不要將就吃了，一邊隨口問：「哪個女人。」

「修雅。」莫妮若無其事地說道。

「哦。」

突然，吉魯坦全身毛發豎了起來。人更是從地上彈起，四肢著地，弓背團身，如同一頭隨時要撲擊的惡狼。他低喝道：「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別擔心，她走遠了。」莫妮揮揮手道。

吉魯坦這才收起了攻擊姿態，少年額頭隱現汗珠，看來修雅把他嚇得不輕。這也難怪，在黑色大地那兩年曾一度成為吉魯坦的惡夢。也難怪剛才聽到修雅的名字，他差點就要直接獸化。

可吉魯坦才剛放下他的小心肝，莫妮一句話又讓他整顆心提到了嗓子上。

「讓我們去給那個可惡的女人找些麻煩吧，就當是收些利息好了。」

吉魯坦捉狂道：「她沒發現咱們，何必去惹那個變態。」

莫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害怕？」

「我當然不怕！」少年努力挺起胸膛，握著拳頭說。

莫妮聳了聳肩，說：「那不就完了。何況這次只有她一人，那些麻煩的冰河衛隊不在，正好欺負一下她。」

看少女主意已定，吉魯坦只得作罷。莫妮說得雲淡風輕，可吉魯坦知道雙方一旦見面便是不死不休的格局。在黑色大地上，兩個女人之間的血仇已經多得數不清，到了現在，已經說不清誰對誰錯。

「給我一些你的血。」莫妮揮著匕首說。

吉魯坦直接把手伸過去，道：「你想干什麼？」

「給她制造點驚喜。」說著，在吉魯坦的手臂上一劃。立時，匕首上便染上了吉魯坦的血。

於是不知不覺間，胡安市的廢墟中便多了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這縷血腥味很大程度會讓人忽略過去，畢竟味道太淡，淡得剛死了兩三百只活屍的臭味很容易就掩蓋了過去。就算是修雅，如果沒有集中全部精神去感應的話，也不會注意到城市的空氣裡悄然多了這縷血腥味。

然而這縷血腥味又十分特殊，只要是活屍聞到都無不動心。以它們的本能很容易就從這縷血腥味得到諸如食物、補全、進化之類的信息。第一個信息也就罷了，可後面兩個信息卻會讓某些特別點的活屍也為之瘋狂。

一個加油站的使利商店裡，商店中的貨架早給推倒在地，貨物傾洩在地上，這些過期的東西就算流民經過也不願意去撿。更何況那倒在地上的貨架，它們的支架卻彎曲變形。看著像給人暴力壓彎，然後每根支架的上面都插著個頭顱。有人類的，也有異變獸的。

至於地上更是一塌糊涂，有只剩下半截的屍體，也有斷手斷腳什麼的，至於腸子和內髒更是給丟得滿地都是。在商店的後方，不時傳來單調的斬擊聲。那裡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是只屠夫。它正用鐵架和鋸子擰在一起做成的怪刀砍著只活屍。

這只穿著店員服裝的男性活屍已經給腰斬，而屠夫則舉刀機械地逐漸往上削去。在重復著這個動作兩三遍後，它突然用力在空氣裡嗅了嗅，跟著發出了咆哮。下一刻，商店的大門直接給屠夫撞碎。拎著尚沾著肉碎的怪刀，屠夫看向了某個位置，並大步朝那個方向奔跑而去。

在屠夫沒跑出幾步的時候，旁邊幾道黑暗很快落到公路或汽車上，接著又迅速地在垂直的牆面間爬行著，速度之快和平地並沒有什麼區別。屠夫向那幾道黑影發出示威的咆哮，但撕裂者並沒有因此而停下。

在這幾只異變的活屍後，大量普通的活屍也朝那個方向而去。如果說之前圍攻修雅只是一道海浪的話，那麼現在整個城市傾巢而出的活屍便是一片海洋了。夜幕之下，數不清的活屍朝著那縷散發著奇異血腥味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那裡，一條寂靜的街道上，莫妮輕輕把匕首插在上面，然後如同幽靈般無聲無息地離開。而在街道的百米外，那裡正閃爍著火光。吉魯坦的血液對活屍有莫名的吸引力，現在，沾著少年血液的匕首正把活屍向這個方向吸引過來。只要活屍接近，那麼這附近的唯一一個人類，修雅自然就成為了攻擊的目標。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接下來莫妮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待活屍給修雅制造麻煩的時候，她就順便給這個女人一個驚喜。

修雅估計不會喜歡這個驚喜，可莫妮沒打算要顧及她的喜惡。

一個平板智腦正顯示著地圖，以及計算著到達目的地的時間。讓修雅略微有些沮喪，她發現照這種速度繼續前進。至少要一個月後才能夠到達幽影峽谷，修雅已經無法再快了，於是也只能接受。收起智腦，從越野車上拿下來個背包。打開，裡面全是品質上乘的各種罐頭，有肉類的，也有水果。修雅隨便在裡面挑了一個肉罐頭，兩個水果罐頭。剛拉開其中一個的拉環，還沒來得及嘗上一口，修雅就皺起了眉頭，雙眼中隱現殺氣。

「打擾一位淑女進餐，可是不能饒恕的罪過啊！」發出這樣的感嘆，第一騎士站了起來。隨手一點，三百米外，一根霜槍瞬間從地面刺出。

剛好一頭活屍從旁邊的大樓跳下來，於是便像自己送上門般給霜槍扎了個透心涼。但在這活屍之後，越來越多的活屍出現。它們發現那縷為之瘋狂的血腥味不見了，可代替它的，卻是更香甜的味道。那是活人的味道，而遠處的火光裡，一個人類的身影顯得是那麼的刺眼。

活屍發出陣陣呼嘯，用它們所能達到的極速向火光的方向奔去。

戰斗在一瞬間爆發。

面對攻來的海量活屍，修雅卻只是冷笑連連。她先是揮手召喚出五個冰傀儡，元素傀儡只要是晉階的元素域能力者便能夠制造得出來。但多半是一至兩個，體形也只有兩米左右。元素傀儡更多的是牽制對手，在能力者身邊沒有眾多護衛的時候提供一定的輸出保障。

可修雅制造出來的元素傀儡一下子就有五個，且個個高達三到四米。這也就算了，更讓人吃驚的是，這些元素傀儡並非空手上陣。在它們的手中不是冰斧就是冰槍，被修雅制造出來後，元素傀儡便大步朝活屍們迎去。這些大家伙就像一堵礁石般擋住了活屍拍擊的海浪，它們舉手投足間，數不清的活屍給拍飛。一時間，竟沒活屍沖得進修雅十米內的區域。

有了元素傀儡充當護衛，修雅在夜幕下展現出超乎一般元素域能力者的技巧。一樣是冰凍射線，修雅揮手之間便有十余道之多，除了穿透力暴強之後，更要命的是，這些射線還能夠隨修雅的心意改變軌道，使得冰凍射線更加靈活，也難以被防御。

只是放倒了幾十只活屍後，修雅意識到這樣收割的速度太慢。當下變換能力，雙手一揮，便有上百道旋轉的冰片生成，接著呼嘯著沖進了活屍之海裡。立時，最前方的一波活屍紛紛給冰片削頭斷臂，爆出一圈血霧，也清出了一片空白。

跟著修雅的能力一個接一個地使出。

一會是霜槍、一會是冰霜吐息、一會又是寒霜之星。修雅的殺戮簡潔而高效，在元素傀儡保障了輸出空間的前提下，她近乎用平堆的方式收割著成片成片的活屍。

戰斗僅僅過去了3分鐘，倒下的活屍便數以千計。不過很快的，元素傀儡在無數活屍的沖擊下一一迸碎，於是活屍的前方，修雅再無緩沖的空間！

面對活屍的沖擊，修雅更多的是冷笑。揮手間，三個冰霜噴射球便慢悠悠地撞進了活屍群裡。這些霜球以每秒四發的速度向自身半徑半米的空間不斷發射無差別的爆裂冰錐。三顆霜球，交叉覆蓋面便達到三百米以上。在這片巨大的空間裡，從霜球中噴射而出的爆裂冰錐還附帶的濺射和霜氣的效果。

在霜球行走了十米之後，便又倒下了成片的活屍。它們不是給冰錐炸得面目全非，就是給釋放的霜氣凍成了冰雕。

三顆霜球稍微一緩活屍攻勢後，修雅小嘴一噴，便有一道寒霜凍氣在她面前掃出一道弧形的軌跡。便在這道軌跡之上，立時從地面爬起了連綿的冰牆。冰牆厚達一米，高五米，成為一道簡單卻有效的屏障。

活屍們攀爬過冰牆，卻還沒從牆頭落下的時候，迎接它們的又是上百片旋轉的冰片！

戰斗到了這個時候，倒下的活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可修雅卻連一根頭發絲也沒曾掉落。

這時，一把巨大的怪刀呼哧一聲砍在冰牆上。冰牆咔嚓一聲，出現了道裂縫。接著有龐大的身影往冰牆上一撞，冰牆便四分五裂。之前那從加油站便利店中而來的活屍，舉著怪刀發出示威的咆哮。可惜這大塊頭剛吼出一聲，四五根霜槍密集地扎進它的大嘴中，直接把它那包裹在鐵罩中的大頭扎爆！

屠夫於是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但給它撞跨了冰牆後，一大波活屍卻爭先恐後地朝修雅湧去。

修雅皺了皺眉頭，非是害怕，只是不想活屍髒了自己的手而已。

揮手間，又有上百片冰片呼嘯而去，於是前方的活屍瞬間倒下了一片。但從後面的活屍裡，卻突然竄出了幾道靈活的身影。

撕裂者！

修雅輕蔑一笑，手指連彈。幾道冰霜射線脫手而出，冰霜射線在空中靈活轉折，毫釐不爽地送進每只撕裂者的腦袋裡。於是幾只撕裂者同時變成了屍體從半空掉下來，修雅仍在笑。可笑容突然一僵，因為她發現其中一道射線竟然落空！

頭頂上驟然出現讓人無法呼吸的龐大威壓！

修雅猛然抬頭，一頭藍發盡皆揚起，如同熊熊燃燒的藍色火焰。在修雅的眼中，一個疑似女性撕裂者的跳上了半空，再合身撲下！那撕裂者的雙手中，緊握著一柄像槍似的武器。可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卻是一柄長得過份的單手劍和劍鞘組合起來的奇異槍刃。

在這把槍刃的刃尖上，澎湃的能量盡皆收縮成一點，散發著並不起眼的光華。然而就是這點光華，卻充斥著死亡和毀滅的味道！

「死亡突擊？槍技怒放！竟然是你？銀色游騎...」修雅不可置信地叫道：「莫妮！」

盡管意外，修雅的反應也不慢。手指揮灑間，便有十幾道冰霜射線接二連三地撞擊在死亡突擊的槍刃上。於是莫妮的攻勢緩得一緩，修雅趁機閃移，同時在自己身前布下一面冰盾。

槍刃點地。

以死亡突擊為中心，大地驟然生出一圈波浪。地面粉碎，土浪向四面八方延伸開去。不但掠過了修雅的越野車，還沖過了無數活屍的腳下。於是越野車陷進了路面，而活屍則給土浪中蘊含的毀滅力量震得紛紛爆體而亡。

修雅的冰盾先是出現一絲裂痕，跟著裂痕越來越多，最後呯然爆碎！

其中一塊碎片，輕輕在修雅的臉上劃過。於是一滴血，從那白皙的皮膚下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