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暗巢

藍光山領原為帕克蘭財閥的產業，當日議會決定打這場戰爭的時候，帕克蘭財閥便受到了驅逐。至於這個邊緣貴族最終的結局如何，已經沒有人會去關注。在黑暗議會這頭巨獸面前，在海岸線邊緣地帶還算有些影響力的財閥，卻連喪家之犬也稱不上，完全如同螻蟻般被輾碎。

至於螻蟻還活著，還是已經變成巨獸的養份，又有誰會在意？

之後，帕克蘭財閥的領地便被奧古都斯家族順理成章地接收。議會對外擴張，身為支持議會的頂級豪門，奧古都斯家族不過拿到自己應得的那部分利益罷了。在收獲利益的同時，豪門也有自己應付的責任。例如若前線戰事失利，敵人北上，那麼奧古都斯家便必須迎敵抵御，而派遣家中長子充當前線指揮官不過是應盡義務中的一小部分罷了。

利益永遠是相對的。

身為奧古都斯的家主，雷歐很清楚這一點。可當他收到哈特失蹤，生死末卜的消息後，依舊不由一陣暈眩。哈特已經被視為家族的未來掌舵人，他在武力的潛力方面可能不及萊因，但在其它方面。例如謀略，經營家族方面卻大有過之。當然，在這個混亂年代，身為家主同時也必須有鎮得住族中諸人的武力才行。

以哈特不久前晉階十階的實力，卻也足夠了，哪怕他的潛力也就到十階而已。

像這樣一個大有前途的年輕人，家族在他身上的投資只多不少。而哈特也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及前線戰績來回報家族，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的作為已經獲得家族重要成員的認可。沒有意外，在幾年後，雷歐就可以退居二線，把家族的重任交到這個年輕人手上。

屆時再以萊因的武力為輔助，兩兄弟通力合作，雷歐幾乎可以看到奧古都斯家族更為耀眼的未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卻傳來了哈特失蹤的消息。

尼魯市那名守軍指揮官已經被雷歐以失職處死，可這遠無法平息愛子失蹤所帶來的憤怒，以及一絲絲恐懼。雷歐很清楚，他沒有余力去培養另一個哈特，更何況在哈特的兄弟姐妹裡，也只有一個萊因勉強可以代替。可萊因絕對不會是一個好家主，萊因的感情細膩。這或許是好詩人的品質，卻恰恰不是一位家主所需要的東西。

從哈特失蹤到現在已經超過24小時，在這一天多的時間裡，每分每秒對雷歐來說都是種折磨。他沒有發怒咆哮，只是安靜得像一片深黯無底的深淵，如果有人不慎觸及的話，將會摔得粉身碎骨。

哈特失蹤了多久，雷歐就在他的書房裡呆了多久。如今他的書房就連沒有絲毫力量的僕人，也可以感受到那如同大風暴般的壓抑氣息。這對於不時需要將最新消息匯報給雷歐知道的管家來說無疑是件苦差，哪怕管家已經為奧古都斯家族服務了三十年，知道雷歐絕對不會對自己動半根手指。可每次踏入書房，管家幾乎以為自己一腳踩進了凶獸的巢穴。

每次他都要小心翼翼，離開書房後總會渾身大汗，雙腿發軟。

可這一次，他的步履卻穩健輕盈，嘴角甚至有些控制不住露出那麼一兩絲笑意。推開門，書房中仍然極度壓抑，雷歐正背負著雙手看向窗外。僅是一道背影，便足以讓人窒息。從他身上無意識釋放出來的氣勢，有如流淌的岩漿。表面雖然平靜，其中卻已然沸騰！

「如果還是找不到哈特的話，就不用報告了，讓那幾個負責搜尋的廢物自己提著腦袋來見我就行了。」雷歐頭也不回地說。

管家深吸了口氣，道：「老爺，血騎少將修雅小姐，以及執法團的左非先生求見。」

「他們來干什麼？」雷歐皺眉，特別是議長的義女和執法團的團長走在一起，無論怎麼看都像對奇怪的組合。

「除了他們外，還有曙光城的零先生……以及哈特少爺。」

「哈特？」雷歐旋風般轉身，雙眼精光大盛道：「你說哈特和他們在一起，是他們捉了哈特。你剛才說曙光城的零，那就沒錯了，連康斯坦丁都折損在這個年輕強者的手下，捉走哈特易如反掌。好啊，他們竟敢自己送上門來，當我奧古都斯家族沒人不成？」

「老爺……」管家忙道：「情況有點特殊，哈特少爺不像是受到任何禁制的樣子。除了看上去有點累之外，其它的沒任何不妥。」

雷歐一怔，顯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點了點頭，收起那盤踞在書房中的壓抑氣息，調整心緒，讓管家安排來訪者去一個秘密的房間。以雷歐的閱歷，不難看出這幾個人肯定大有文章，特別其中還有一個算是敵人的零，那麼問題就更復雜了。

雷歐相信，哪怕修雅瘋了和自己的敵人合作，可執法團絕不會這麼做，何況是執法團的頭頭。左非那個人雷歐也是知道的，表面懶散得像個流民，可實際上，卻是個手段驚人的家伙。這樣一個男人，絕對不會毫無理由和零走在一起。撇開修雅不說，單左非和零在一起，就足夠讓雷歐小心行事。

沒有人知道今天藍光山領來了幾個特殊的客人，左非是通過執法團的秘密渠道直接通知奧古都斯家族幾人的來到。所以當他們四人跟著管家來到一間不大，但沒有窗戶的秘室裡時，奧古都斯家族裡其它人，包括萊因在內還沒人知道哈特已經安返家族腹地。

管家剛退出去，雷歐就走了進來。當門關上時，他和哈特緊緊一抱。然後才說：「回來就好。」

放開了哈特，雷歐的目光在修雅和左非身上掠過，最後停在零的臉上。他直接道：「你放過了哈特，很好。除了讓我撤軍一事外，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年輕人。」

哈特尷尬地看向零，零灑然道：「恰好，除了讓你們撤軍之外，我別無它求。」

雷歐整個人突然變得凌厲起來：「現在你可是在奧古都斯的領地上，難道你直的認為，我們家族拿不出十一階的強者和你抗衡？」

「如果我是為了打仗，你以為哈特能夠站在這裡嗎？」零反問，氣勢絲毫不比雷歐弱。

雷歐眯了眯眼：「或許你只是殺不了我的兒子。」

哈特在旁邊干咳一聲道：「父親，零要殺我易如反掌。」

雷歐意外地看向兒子，哈特攤手道：「好了，左非先生。如果你再不把話說出來，父親和零打起來我可不管。」

左非苦笑，對雷歐說道：「雷歐先生，我們執法團，以及幾位議會都懷疑，議長正在將議會帶入深淵裡。」

雷歐不動聲色地問：「都是哪幾位議員？」

左非一一答上，只是他說出的每個名字，都讓雷歐的眼皮跳了跳。他的眼皮足足跳了七下，這七個名字，哪怕比他雷歐稍遜一些，但擺在議會上也是舉足輕重的姓名。如果左非沒有信口雌黃，那麼議會有史以來一次最大的信任危險行將爆發。

處於風暴中心的，則是議長奧格洛克。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議會哪怕立刻崩裂也毫不出奇。

雷歐沉聲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在密室裡足足詳談了兩個鐘頭，管家在門外同樣站足兩個鐘頭。直到門打開，哈特微笑著走出來，對管家道：「請給我們來點咖啡，父親和客人們都需要提提神。」

管家朝門裡瞄了眼，雷歐正捏著眉心。以他服侍了這位家主近三十年的經驗來看，雷歐正遇上難斷之事。他向來行事果決，哪怕是哈特失蹤，雷歐也立刻做出反應。可以說，像現在這樣表現出猶豫難斷的樣子在他身上十分少見。

哈特重新關上門，就聽雷歐沉哼道：「普羅休斯？我很難相信世上存在著這樣的一種……存在？」

「這一點，你可以去問我的父親，他會給你和我們同樣的答案。」修雅昂然道。

雷歐看著她，神情復雜地說：「少將，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我當然清楚，從性質上來說，我正在背叛自己的父親。」修雅眼光一柔：「可從感情上來講，我很清楚自己正在拯救他。我不想他走到眾叛親離的那種地步，所以哪怕會傷害到他，我也願意去這麼做。」

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鐘之久，雷歐才嘆道：「看來還真有這種東西。」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請道格拉斯做證。他也是為數不多感覺到世界變化的人之一。」零說道。

雷歐搖頭：「不用了，修雅少將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既然連她也跳出來這麼說，十有八九事情是真實無誤了。」

「何況你把哈特帶了回來，而沒有選擇殺他。」雷歐看著零道：「盡管從短期來看，殺了一個哈特並不能改變大局。可從長遠來看，卻會讓我們家族在十年之後開始陷入後繼無人的危機。無論是對我們家族還是議會而言，這絕對是枚定時炸彈。既然你已經拿出誠意來，我沒理由不相信。」

「還有更嚴重的一個問題。」左非嘆了口氣，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議長大人將議會大量的戰爭資源，以戰爭的名義調動輸送了出去，但這批資源到了哪裡，至今卻是個未知數。」

哈特也道：「議長最近的動作實在很奇怪，父親，你還記得我向議會申請高階戰力的要求嗎？哪怕英靈殿和曙光城的聯軍已經逼進前線，議長遲遲不肯把深淵黑騎調過來，那麼這部分戰力去了哪裡？」

雷歐眼神一動，他突然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暗巢！」

「暗巢？」

零幾人面面相覷，就連修雅和左非，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字眼。

雷歐沉聲道：「該死的，奧格，你始終還是這麼做了。」

「父親，什麼是暗巢？」哈特替眾人問道。

「那是一個計劃，一個在深淵黑騎問世後不久的計劃。」雷歐輕聲道。

在深淵黑騎成功調制出來之後，奧格洛克提出一個更大膽，也更瘋狂的設想。深淵黑騎的基因藍本來自於無序者，然而為了保留其意志，議會在這方面花費了大量的資源。可以說，每一名深淵黑騎的造價都十分驚人，成功決定數量。巨額的資源消耗，決定了深淵黑騎無法將之量產。

因為黑騎的主要資源消耗在於保留意志一項上，由此奧格洛克提出剔除這項要求，改用類似智能AI的方式操控，從而達到降低成功，進行量產十階生物兵器的目的。這樣的做法其實和阿斯摩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阿斯摩還無法產出十階的兵器。

當時知道這個計劃的只有三個人，除了奧格洛克以及原先深淵項目的主持者肖納博士之外，便只有雷歐知道。當雷歐得知奧格洛克有這個想法時，他極力阻止。雷歐認為，沒有意志的十階兵器比深淵黑騎危險百倍。擁有意志，那麼像深淵黑騎，他們的行為還能夠為道德、忠誠等一系列情感所規范。

沒有意志，形同打開了枷鎖的猛獸，即使有AI系統控制，可誰也不能保證這些兵器有否失控的一天。而量產化的十階兵器一旦失控，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因為雷歐的極力反對，奧格洛克承諾放棄暗巢計劃。

「可現在，他明顯重啟了。」雷歐搖頭道：「奧格一向是個固執的老東西，當年會和道格拉斯反目，就在於兩人原則的根本分歧。這麼多年，奧格都在向道格拉斯證明自己，只是我沒想到，他的執念如今已經變成了完全的瘋狂。」

左非聽了唏噓道：「所以我最怕和偏執狂打交道，他們和瘋子也就差了一線。」

修雅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後者苦笑攤手說：「無意冒犯，只是實情如此。」

「父親，以你對議長的熟悉程度來說，你覺得這個計劃目前到了什麼階段？」哈特問道。

雷歐在密室裡來回走動了幾圈，說：「奧格這個家伙，只怕在打響這場戰爭的時候，就秘密籌備重啟暗巢計劃了。」

「等等，您的意思是。這場戰爭，還有所有的一切，只是議長為了啟動暗巢的幌子？」哈特失聲道。

雷歐嘆道：「恐怕如此，因為只有戰爭，才會分散包括我在內所有議員的注意力。因為只有戰爭，議長才擁有資源的最大調配權。同樣也只有戰爭，當暗巢計劃曝光，他也可以以戰爭為借口搪塞出去。奧格他打算肅清這個世界，以他的理念來進行的一場肅清。」

「暗巢的基地在哪裡？」零直接問道。

「死神嶺。」

「死神嶺？」在場的人又抽了口涼氣。

死神嶺零是再熟悉不過，無論是身為荒野傭兵的時候，還是後來為了前往其它大陸，而從死神嶺中打撈命運號。那片山嶺上環境復雜，又有像污穢吞噬者那樣的深淵領主，的確不是一個設立研究基地的好地方。可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人想到暗巢的基地會設立在那個山領上。

死神嶺距離鳳凰城可說近在咫尺，一旦暗巢戰士量產並投入戰場，第一個遭受滅頂之災的肯定是鳳凰城。零不由慶幸發現得早，否則他還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等到暗巢戰士出現，一切就已經太遲了。

「當時奧格洛克已經做好周詳的計劃，甚至連人員安排，資源準備等已經完成。最後因為我的反對而擱淺，如果他重啟這個計劃，那麼暗巢基地肯定還在死神嶺上。只有一點，我並不知道基地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能夠知道在死神嶺上已經不錯了。」零沉聲道：「我得立刻回去，然後組織一次行動，這個基地必須毀掉。」

雷歐點頭：「我這邊可以借出兩名十階強者，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會走漏風聲。」

「這麼一來，前線的戰斗還得繼續。」哈特沉吟道：「至少，我們得做個樣子給議長大人看。」

「沒錯，我回去後會通知索爾，讓他配合你做一場好戲。」零說道。

哈特聳肩：「命運還真是奇妙，兩天前我還想著怎麼干掉索爾這家伙，現在卻要和他合作。」

雷歐微笑道：「放手去干吧，我也會去找那幾個老家伙談談。看看你們端掉了暗巢後，我們要怎樣阻止奧格繼續錯下去。」

幾人秘密的來，秘密地離開。數日後，哈特重親回到了尼魯市，至於如何失蹤又怎麼回來，他自然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零則秘密去見索爾，將關於暗巢計劃以及和奧古都斯合作一事告訴了他。

戰爭仍在繼續，雙方爭奪的主戰場上仍然炮火紛飛，然而在雙方指揮官有意的調動下，戰爭看似激烈，但傷亡的數字卻直線下降。當然，議會的軍官只會將之歸功於哈特的調度。

就在戰爭吸引住大部分人目光的時候，一支秘密小隊卻從鳳凰城出發，悄然前往死神嶺。這支小隊由零主持，隊員包括他自己手下的楓、夜琉和海薇。素則繼續留在戰場上，偶爾出現下，給人造成曙光城仍在參戰的錯覺。接下來則有修雅、左非這兩個議會成員。

最後則是斯塔利和尼祿這兩個來自英靈殿的強者，以及奧古都斯家借出的兩名家族強者納西和范哲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