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6章 安息地

是誰？

在東大陸的上空，那幾乎籠罩著大半個陸地的風暴雲中，突然一個意志咆哮了起來：「是誰這麼狂妄，竟然敢窺視我的力量！」

於是風暴雲中，道道藍紫色的電光炸起，如鐵樹銀花般盛放，猶如普羅休斯的怒火。同樣是解析，安蘇拉利用衛士的基因進行逆向推導屬於相對溫和的手段，至少不會立刻引起普羅休斯的警覺。可安德烈不同，他竊取的是普羅休斯本體的碎片，並且以之解析，普羅休斯又哪會不知道。

憑借著和碎片之間的無形聯系，普羅休斯看到了安德烈。它更加震怒了，當日被這個低等的爬蟲逃出自己的封鎖，本來就讓它惱怒。現在，這只爬蟲膽大妄為，竟然妄想窺視它的力量，這就讓它更加忍無可忍了。

安德烈的出現，也順帶喚起普羅休斯的一些回憶。例如阿斯摩所生產的魔兵，由此可見，安德烈想窺視它的力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要為此付出代價！爬蟲！」風暴雲裡，狂風在呼嘯著，電閃雷鳴。

海島之上，安德烈能量化的手臂突然炸開。他悶哼一聲，背後猛然張開了光之雙翼。光翼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熾熱燃燒著，突然數道巨大的黑色電光跨空而至，向安德烈的頭頂轟落。又被某種不知名的力場所扭曲，於是電光炸落到海島的其它地方。

黑電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在地面犁過時帶起蓬蓬泥灰。數道黑電在海島掠過之後，一陣電光閃爍，島嶼發出陣陣轟鳴，塊塊裂開。至於安德烈，已經雙翼一振，飛天而起。掠過一道光的軌跡，投向海域的遠處，再次隱藏起來。

極冰之島下的阿斯摩，這個水下工業城市在重建之後，到現在為止已經恢復了七成的生產力。只是由於普羅休斯的出現，致使大陸戰爭不斷，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勢力向阿斯摩購進魔兵魔將。然而這些生物兵器仍在不斷生產當中，哪怕不用以銷售，也可作為阿斯摩本身的兵力之用。

用以維持整個生物工廠運轉的人員只有千名，他們每人管理著百名魔兵左右的生產線。在智腦的輔助下，這項工作倒不顯得如何繁重，只是機械式的操作讓日子變得有些無聊而已。

在檢查過最新的數據之後，賽斯打了個呵欠，睜著紅絲布的雙眼緊此著屏幕。等到智腦確認了新的數據之後，生產線進入自動工作模式，賽斯才揉了揉眉心，準備交班回宿舍睡覺。

把工作記錄和需要注意的事項交待給接班的人員後，賽斯離開了生產區。在路過一排培養槽的時候，他像是看到了什麼，不由停了下來。剛才眼角處，似乎看到培養槽裡的魔兵朝他看來。這是不可能的事，在魔兵沒有激活之間，這些生物兵器完全處於休眠狀態，是不會做出自主動作的。

賽斯特意湊到培養槽前足足看了有一分鐘，培養槽裡的魔兵蜷縮著身體，雙手抱膝，眼睛緊閉，沒有半分蘇醒的跡象。賽斯又看了一遍培養槽底座屏幕的一些數據參數，它們也很正常。賽斯終於確定自己看錯，吹了聲口哨轉身離去。

可在他離開不久之後，培養槽中的魔兵手指突然動了動，接著眼睛漸漸張開。就在逐一顯現出腥紅圓環的雙瞳深處，有什麼東西翻騰飛掠著，並漸漸形成一個如獅似虎的巨獸腦袋。

「蒂絲，我們的元帥這次似乎離開的時間有點太長了。」

餐廳裡，阿斯摩僅剩的兩位將軍之一，擁有傳道者之名的凱撒輕聲說道。他正用優雅的姿勢把一塊鮮美多汁的牛排變塊塊塊規整的方塊，然後用叉子一一送進自己的嘴中。

坐在長形方桌的另一邊，同為將軍之一的火焰君主蒂絲則喝著美酒。她閉上眼睛，用近乎呻吟的聲音說：「安德烈大人又不是第一次長時間離開阿斯摩，而且，我不知道凱撒你什麼時候會關心起我們的元帥來。」

凱撒又把一塊牛肉送進嘴裡細嚼道：「可這次不一樣，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沖著母親去的。」

蒂絲拎著酒杯的手輕輕一震，將杯子裡的紅酒逸出了少許。美麗的女將軍終於睜開了雙眼：「凱撒，我們別再討論這個話題了。特別是母親，它讓我不舒服。」

「我和你的感覺一樣，但安德烈他……」

「他是個例外。」蒂絲哼了聲，雙唇微啟，吐出一口酒氣：「他終身在尋找著擺脫身為人類這個枷鎖的契機，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他又豈肯錯過。只是他沒想過，哪怕轉化成母親那樣的能量生命又如何？即使可以脫離這顆星球，宇宙同樣也是一個囚牢，只不過囚牢大小的問題罷了。」

「我們會自尋煩惱，皆因欲望得不到滿足。凡人如是，強大如安德烈者，也無法擺脫這個事實。唯有仰望天上的主……」

「打住吧凱撒。」蒂絲做了個掏耳朵的動作：「你那套布道的說辭就別用在我身上了，從醒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不再相信上帝。要不然，他怎麼會讓我生活在活生生的地獄裡？」

「你認為自己生活在地獄，只不過信仰不夠堅定而已。」凱撒不緊不慢地說。

蒂絲直接翻了個白眼。

這個時候，餐廳裡突然響起警報的蜂鳴聲。蒂絲一征，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餐廳窗外有火光一閃。

「怎麼回事？」這下連凱撒也不能再慢條斯理地用餐，他站了起來，和蒂絲一起來到落地窗前。窗外，在生產區的方向出現了爆炸，火焰升騰搖曳，如同惡魔的微笑！

「大人！蒂絲大人！」

餐廳的通訊機響起了慌張的呼叫聲，蒂絲閃身上前，一手拍下接聽鍵，用冰冷無比的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

「魔兵，不，還有魔將……它們自行激活，生產區已經亂成一團！」

「這不可能，它們還沒有接入命令終端，也末經授權，怎麼可能自行啟動！」蒂絲尖叫了起來。

她退後，向中央智腦叫道：「給我連接生產區的監控畫面！」

「是，大人。」智腦響起無機的電子合成音，片刻後，一面光屏在餐廳的牆壁開啟。屏幕閃了兩閃，便出現了一些畫面。畫面中，一只只魔兵突然在培養槽裡蘇醒過來，並野蠻地擊破了培養槽跳了出來。生產區的護衛士和它們交火，可普通士兵哪是這些怪物的對手。

蒂絲連接切換了好幾個生產區域，幾乎都是一樣的畫面。甚至那一批剛生產不久，尚末投入任何實戰的魔將也加入了其中。魔將的實力遠在魔兵之上，造成的破壞更以幾何級數上升。其中兩名魔將和一隊魔兵輕車熟路地朝核電站而去，其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怎麼會這樣，這簡直……這不可能！我的生物兵器怎麼會出現這種錯誤。」蒂絲叫了起來，甚至因為憤怒，她的體表生成一片淡紅色的火焰。

火焰看似並不猛烈，可周圍的景物卻在扭曲。那並非光線的折射現象，而是真正的扭曲。

就連凱撒也不願意接近這層火焰，他退開了少許。忽然叫道：「蒂絲，看那裡。」

凱撒指向畫面的一角，那裡有只魔兵對著畫面正冷笑著。蒂絲又是一征，魔兵是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機器當然不會有冷笑這種動作出現。

「它似乎在說什麼。」凱撒皺眉，突然和蒂絲齊齊一震，兩人齊聲叫道：「母親！」

「智腦，翻譯！」蒂絲叫道。

中央智腦根據畫面中魔兵的口型將之翻譯成了語言：「你們這些爬蟲，膽敢窺視我的力量！這是何其狂妄之事，爬蟲們，唯有給予爾等以毀滅，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畫面突然閃了閃，其中一片火焰掠過之後，信號中斷。

「果然是母親。」凱撒苦笑道：「看來我們該離開這裡了，蒂絲，趁現在還有機會。」

蒂絲恨恨道：「安德烈究竟干了什麼，竟然讓它對我們發起攻擊。原來我以為，我們會是它的盟友。」

「現在顯然不是了，我們的元帥所干的也絕不會是什麼好事，至少對母親來說。」凱撒當先走向大門：「蒂絲，如果你不走的話，那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我！」蒂絲跺了跺腳，隨後跟上。

10分鐘後，兩個脫離倉從水下城市裡彈了出來，並借助沖力不斷朝海面升去。脫離倉彈出不久，阿斯摩中突然有亮光一閃，接著一團火球迅速吞噬了一切，將萬物拉入火焰的煉獄之中！

海面上，海水突然沸騰起來，無以數計的水泡浮出海面。持續幾十秒後，突然轟隆一聲，一道百米寬的火柱從海裡升起，帶起成噸的海水，又迅速在半空化成了水蒸汽。

一時間，整個海面翻滾著大團水霧。水霧連綿幾十公裡，把這片海域籠罩在霧氣之中。

兩個金屬脫離倉終於浮出了海面，並隨著海浪向遠處蕩開。脫離倉的倉門打開，凱撒和蒂絲在各自的倉室裡站了起來。凝望著遠處漸漸低落的火柱和彌漫的水霧，兩人的表情苦澀。

阿斯摩完了，這次是真正的毀滅，比上次被零攻擊還徹底。整個城市變成了海中的灰燼，再不復存在！

五天之後，在日夜兼程之下，零終於趕到了位於圖拉什山的風暴要塞。風暴要塞由黑石聖殿和凱澤拉斯的聯軍坐鎮，由將軍卡恩統一指揮。零的到來，讓卡恩十分高興。把零接進內堡，卡恩道：「大人你能過來實在太好了，綠都的情況實在太糟糕了。」

「阿狄米麗呢？」零問道。

「阿狄米麗小姐這幾天忙於安頓族人，不過我已經將你到來的消息告訴了她，她應該很快就能趕回來。」

零點頭，說：「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風暴要塞是我們聯邦的一個重要屏障。可惜最近海岸線發生的戰爭，我把軍隊都抽調過去。否則，理應由我們負起風暴要塞的駐守之責。」

「大人這樣說太客氣了，怎麼說我們也是聯邦的一份子，為聯邦的安危出一份力也是理所當然。」

「那風暴要塞就交給你了，卡恩將軍。你放心，那些黑色軍團在短期內不會再出現，而我來到這裡，也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卡恩聽出他話中有話，也不急著追問，只是投去詢問的目光。

「那些東西名叫衛士，它們是由一種名為殲星者的行星兵器所生產。我來到這，就是為了尋找殲星者。只要找到它，便能夠徹底斷絕衛士的生產線，也就不會再對凍原造成威脅。」零簡單地說道。

「原來如此，那這樣的話，我得向您推薦一個人。」卡恩突然說道。

「哦，是誰？」

「我的副官蓋思，他是荒野追蹤的專家。不過他現在去了山下哨點巡視，沒在要塞裡。」

「沒關系，我可以等他。」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零來到要塞的廣場。原先作為冰翼出入巢穴的廣場缺口已經重新填補，在要塞的另一側給冰翼留出了進出的通道。廣場上，來自黑石聖殿的戰士和凱澤拉斯的蟲軍正在進行對抗練習。零繞過了廣場，來到西側一個瞭望台。

站在台上，看向凍原的方向。今天視野極好，凍原一覽無遺，讓零看到了遠方綠都的舊址上，如今只有一片漆黑的焦地。它猶如大地的傷口，顯得如此觸目驚心。

零幾乎可以想像，當綠都自爆時，那些尚在烈焰中英勇揮舞著武器的身影中，必然有一道屬於紅色大公梅林。以梅林的實力，哪怕擋不住衛士的進攻，想要脫離戰場還是辦不到的。可他選擇了留下，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尊嚴和榮譽。這就是紅色大公，那如火般剛烈的男人。

「阿狄米麗，你來了。」零突然心中一動，輕聲說道。

旁邊人影一閃，阿狄米麗填補了零身邊的空白。她罩在一襲斗蓬的帽子中，顯得風塵僕僕。略帶嘶啞的聲音從帽子中流\瀉而出：「你不用感傷，零。梅林和其它人，他們的靈魂將在另一個世界和哈墨彌斯大人相見，並且進入翡翠之野。這是勇士的榮譽，更是他們理想的歸宿。所以，你無須掛懷。」

零苦笑，道：「即使你這麼說，我還是感到憤怒和悲傷，畢竟梅林是我敬重的朋友之一。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心情影響了我的決定。只是那些黑色雜碎，終有一天需要為它們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我相信你辦得到。」阿狄米麗點頭道：「我已經聽卡恩說了你此行的目的，可惜在追蹤這方面我無法幫到你什麼。」

「沒關系，卡恩給我推薦了一個人選。哦，他們來了。」零轉過身，從廣場那邊正走來兩道人影。

除了卡恩外，則是另一名異族人。這名異族身形高瘦，手腳修長。有著一頭醒目的紅發，背著三把由某種獸骨所制的長槍。來到零的跟前，卡恩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副官，蓋思。」

蓋思一手握成拳頭抵在胸口，以黑石的禮儀向零致敬：「很榮幸見到你，大人。」

「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蓋思，幫我找到殲星者，讓其它人不用再活在危險的陰影中！」零握著他的雙臂道。

「我一定竭盡全力！」蓋思激動道。

中午過後，零一行便出發離開風暴要塞。人員基本沒有變化，只是多出了一個蓋思。來到圖拉什山的山腳後，蓋思帶著零等人先追蹤到當夜衛士和阿狄米麗一行交手的地方。再根據衛士留下的痕跡一路深入凍原，衛士留下的痕跡十分清晰，這是當然之事。畢竟它們數量眾多，且沒有特意掩飾行蹤。

蓋思根據這些痕跡，帶著零等人一直來到了綠都的舊址。時已黃昏，零一行在大爆炸的邊緣處扎起兩個行軍帳蓬。零獨自進入當夜的戰場，這片地區已成焦土。當日爆炸的毀滅性能量和強烈輻射把這片地區變成了生命絕域。零行走於其中，仍能感受到這片大地無處不在的強烈輻射。

它們殘留在凍原上，並且在今後的上百年間都會繼續存在，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向世人展現著戰爭的殘酷。

焦土上屍骸遍野，經過烈焰的洗禮，這裡連最頑強的細胞也無法生存，自然也就不會產生任何瘟疫。阿狄米麗也沒有回收戰死者屍骸的打算，以綠都的傳統而言，讓戰死者的屍體留在戰場之上，是對戰士最崇高敬意的一種表現。

零從這些屍骸中經過，一直來到了綠都所在的盆地邊緣。從這裡看下去，當日的城市早已變成一片焦黑的廢墟。風從廢墟中吹過，從盆地中便傳來如同幽靈呢喃般的響聲。零蹲了下去，用手捧起一堆黑土，向廢墟的上空揚去：「安息吧，你們就在這裡等著，看著。看著我，怎麼把那些該死的東西送進地獄，為你們陪葬！」

黑夜降臨，零離開。這片戰場將永遠被保留下來，三千戰死者的屍骸將原封不動的留在這片大地上，這裡便是他們的英靈碑，就是他們的安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