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不屈軍魂

烈風臉色沉凝，他雙手環胸，看著大屏幕道：「繼續推進。」

大屏幕裡，畫面繼續推移。從各個偵察隊員沿途傳回的畫面可以看到，赤血丘陵上大多數岩漿河都干涸了。只剩下一道道焦黑的凹槽，以及薄薄的一層漿水。看著這些畫面，非但烈風，就是下面那些參謀和操作員也個個臉色難看。赤血丘陵的變化很大，而這並不意味著是件好事。

攀越了一道低峰，搖晃的畫面裡先是看到了遠處的一個火山口。火山口仍在騰出熱氣，卻沒有以往岩漿冒出的情景，總給人一種要死不活的感覺。接著畫面拉低，下方是一片低谷。看到這片低谷的時候，畫面裡的偵察員和指揮大廳裡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崎嶇不平的谷地像是被什麼東西鏟過般，形成現在筆直、平坦的大道！在這條黑色的大道上，無以數計的沖鋒蟲正在挖掘著什麼，而一些圓滾滾的異生物則伏在大地上。在它們的四周生出幾十道觸手，觸手全扎進地面。從觸手的外壁可以見到，節節的紅光漸次上升，並進入異生物的體內。

「把這裡放大。」烈風指著其中一個畫面吼道。

操作人員連忙輸入指令，將烈風指定的畫面放大。在擴大的畫面中不難看到，那些異生物用不了多久，就會從體內排出大大小小的紅色晶石。然後一群巨蜂飛了過來，它們會抓起好幾顆晶石跟著飛了出去。畫面追蹤著這些巨蜂，來到大道另一端。在那裡，有半人形的異生物接過晶石並將之吞進肚子裡去。

這些異生物有著女人的上半身，下半身則像是蜘蛛，挺著滾圓的腹腔。腹腔上有著灰白的花紋，每當吞食一批晶石後，花紋便會漸次亮起，然後從腹腔後端生出一顆顆布滿沾液的異卵來。

看到這裡，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赤血丘陵已經變成黑色軍團的兵工廠，它們在這裡汲取火山帶的能量，轉化成晶石，再提供給那些半人異生物，最終產出異卵。烈風可以肯定，在赤血丘陵的其它地方必定也是這番景象，那片方圓上千平方公裡的火山帶已經成了黑色軍團的老巢。

它們沒有急於進攻，並非仁慈，而是在屯積著士兵，以便發動毀滅性的總攻。

畫面裡開始傳來慘叫聲，烈風看去，卻是一些周身燃燒著黑色火焰，揮動著炎流長鞭的怪物在攻擊著偵察隊員。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大屏幕上的畫面一一關閉，信號中斷，這代表著一條條鮮活生命的逝去。當最後整個大屏幕上所有畫面消失時，大廳奇異的安靜。

所有人都看著烈風，烈風只覺嘴間從來沒有如此苦澀過。他握緊了拳頭，斷然道：「召集所有士兵，讓他們在大廣場集合！」

基地響起了集合的廣播，軍官們大叫著把士兵從兵營或者訓練場裡趕了出來。整個基地到處都是腳步聲，沒過多久，基地裡近三萬名士兵在要塞的大廣場上完成了集合。烈風站在高台，往下看去，是一個個士兵方陣。他一出現，數萬人的視線全落到他的身上，讓烈風只覺身體一重。

那是一股沉甸甸的壓力。

後面的參謀遞過來一個擴音器，卻讓烈風搖頭拒絕了。要塞的指揮官看著下面的士兵說道：「各位，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那些從海上而來的入侵者。於36小時前襲擊了博川哨點，眼下已經進入了赤血丘陵。我們的龍海殿下要求喋血要塞按兵不動，而閃和陸嵐兩位大將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我們所要做的，便只是派遣偵察隊伍，以便取得敵人的最新動態。僅此而已，那麼，各位接下來看到的便是我們的偵察員用生命換回來的情報。」

烈風朝後面的參謀打了個眼色，後者猶豫道：「將軍，這樣不好吧？」

「沒關系，一切由我負責。」

參謀嘆了口氣，走了下去。片刻後，廣場幾個大屏幕都亮了起來。接著便播放起之前偵察員在赤血丘陵中看到的畫面，當看到赤血丘陵的其中一片低谷被推平，黑色軍團更在那裡源源不斷生產著新的士兵時，要塞裡上至軍官，下至列兵人人震驚。

「各位看到了，按照這樣的速度。每過一個鐘頭，當這些黑色雜碎發動攻擊的時候，我們就會多出一萬甚至更多的敵人來。」烈風頓了頓，咬牙道：「所以我們不能再等了，援軍最快也要兩天後才能夠抵達。而兩天，足夠這些雜碎生產出幾十萬的大軍！各位，到時候我們等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毀滅！」

「在這裡，在這個時刻。不管是身為帝國的軍人，還是一個父親、或是一個兒子的身份。不管是哪個身份，我的心裡現在只有一個聲音……」烈風猛然轉身，用力朝大屏幕指去：「戰斗！」

兩個字，帶著穿石裂金的力量，在整個廣場上回蕩著，聽得所有士兵全身一震。

「我們已經沒有選擇，我們必須去炸了那些雜碎的工廠。好給我們的軍隊爭取一些時間，好給我們身後的人留下一線希望。」烈風沉聲道：「這是一次有去無回的戰斗，我們沒有足夠的輻射服提供給大家。也就是說，哪怕任務成功，哪怕你們能夠歸來，也活不了多久。更有可能，我們將全部葬身在赤血丘陵裡。所以這次行動，我可以給你們選擇的機會。你們可以選擇和我一起去炸了這些黑色雜碎，又或者，在要塞裡等待援軍的來到。」

「這是一次違抗命令的行動，所以退出的話，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烈風說完，最後道：「現在，你們可以考慮。時間緊迫，我只給你們1分鐘的時間。」

廣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時間在沉默中流逝，烈風閉上了眼睛。哪怕只有他一人，他也要去執行這次任務。但顯然，他用不著一個人去戰斗。

「將軍，我很害怕，真的。」一個士兵站了出來，說道：「我不想死，在家裡，還有妻兒等著我回去。可是，如果讓這些黑色雜碎傷害了我的親人，那我寧願用自己的命和他們交換。所以……我去，我要去炸了這些雜碎。它們要傷害我的親人，就先撕碎我的身體！」

士兵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吼道，接著，其它的士兵也紛紛呼喝了起來。所有人都高舉著拳頭，聲浪如同海嘯般沖擊著高台。烈風身體輕顫，朝台下這些做好戰死覺悟的士兵輕聲道了一聲：「謝謝！」

「將軍。」後頭的參謀也激動地說：「我也去，我們都去！」

「不行。」烈風搖頭說：「所有參謀和文書人員留下，你們的體能和身體素質根本不足以支撐到達目的地。何況，我們需要有人將他們的故事流傳下去。告訴這些人的妻兒父母，他們的丈夫、父親以或兒子，是令他們驕傲的人！」

參謀還想說什麼，烈風卻打斷道：「好了，這是命令。還有，跟我來，你還得幫我最後一個忙。」

兩個小時之後，不落城的帝君龍海緊急召喚了所有重臣集合。在大殿上，龍海沉聲道：「你們都看看這個吧。」

大殿的穹頂落下四面光幕，以使讓殿中的人無論在哪個角度都可以看得到。光幕閃了閃，然後烈風的身影就出現在裡面。烈風輕咳一聲，道：「龍海殿下，首先，請原諒我違抗了軍命。當你看到這段錄像的時候，我已經帶走了要塞裡所有士兵。」

聽到這裡，有人驚呼了起來：「烈風難道打算逃跑？」

「閉嘴！」龍海暴喝，聲音如同一柄重錘敲在這人身上，直接把他敲得幾欲暈去。龍海才放低了音量：「安靜看下去。」

畫面中，烈風繼續道：「在不久之前，偵察隊傳送回驚人的畫面。那些黑色雜碎已經佔據了赤血丘陵，並且開始生產大軍。我想過了，如果等兩位大將軍率領援軍抵達，那時候敵人會平白多出幾十萬大軍來。我不敢想像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畫面，更不敢想像，當這些雜碎沖破了要塞，在我們的家園上殺掠是什麼樣的情景。」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殿下，我們現在就前往赤血丘陵。我們要去炸了那些雜碎的兵工廠，它們的數量已經不少，不能夠讓它們再屯兵了。」烈風在畫面中深深鞠躬道：「這次，要塞裡所有士兵都願意和我去執行這個必死的任務。這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我們去戰斗，非但以帝國軍人的身份，更以一個丈夫、父親或兒子的身份。又或者，僅僅只是以人類的身份去戰斗，總之，那些雜碎必須死！」

接下來則是要塞偵察員所觀察到的畫面，當錄像播放完畢之後，龍海閉上了眼睛道：「通知閃和陸嵐，讓他們加速行軍。還有烈風和那些要塞士兵……做好他們家屬撫恤金的發放工作吧。」

下午三時許，赤血丘陵的溫度上升到了50攝氏度左右。在這種高溫的環境下，所有生物都顯得無精打彩，就是這幾只充當哨子的猛毒巨蜂也不例外。它們雖然是生物兵器，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兵器，既然當著生物二字，也就說明它們同樣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哪怕對於它們來說，環境的影響極其有限。

赤血丘陵的上方，輻射雲常年染著一層暗紅色的色彩，就像天空隨時會起一陣血雨。氣壓很低，這讓巨蜂總是低空巡游，滾燙的地面則讓它們不敢落足。為此，它們有時候得盤旋近公裡的區域後，才能找到一塊稍微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

一只巨蜂搖搖晃晃地落到塊稍微高點的岩石，石頭的上方呈灰色，地面的溫度傳達不到石頭頂端來。這只巨蜂放心地落下，那六對節足才捉牢，忽然巨蜂身形搖晃，小半個腦袋飛了出去，生命力迅速流失，變成屍體摔到地上。

接著天空盤旋的幾只巨蜂也一一被爆頭，掉到了地上，節足卻仍在抽搐著。

烈風這才站了起來，在他的手上是一挺性能優良的狙擊槍。槍上裝了消聲器材，因此沒有發出震耳的槍鳴。烈風打了個手勢，後頭軍隊開始推進。他和所有士兵都穿著普通的戰術服，只戴著聊勝於無的防毒面罩。因為是山地行軍，重型器材根本無法攜帶，士兵們也只配置了制式機槍。

只是每個人都背著一個炸藥包，身上更配備有兩顆高爆手雷，做足了自殺式轟炸的準備。

大規模的行軍，烈風壓根沒有指望可以不被敵軍所發覺，只要足夠接近對方的生產谷地就可以了。沿途他用狙擊槍干掉一只只充當哨子的巨蜂，可隨著軍隊接近谷地，火山帶上空的巨蜂也就越來越多。終於，他們的行蹤被發現，一群巨蜂如同烏雲般向要塞軍隊飄了過來。

「被發現了！」烈風大叫道：「沖鋒，不要和這些飛行單元糾纏，我們的目的是炸毀對方的兵工廠！」

他用手大力朝前揮去，士兵立刻吶喊沖鋒，如同潮水般從烈風的身邊湧過。烈風則朝那越來越近的烏雲看去，他渾身升騰起淡青色的能量光焰，雙手一推，空氣在半空開始旋動起來。空氣的運動形成了風，風的旋轉形成了一股龍卷風。這道蒼灰色的龍卷把烏雲給拉了進來，無數的巨蜂給拉進龍卷風中，被強勁的風流一一絞碎！

烈風是風系的能力者，一邊操控著真空龍卷，一邊又在龍卷風裡加入了類似風刀風環這樣的低階能力作為佐料。當龍卷風持續了5秒後，烏雲已經被清空了大半。這時龍卷風爆裂開來，形成幾大股強烈的沖擊波，伴隨著四下飛濺的風刀，徹底將烏雲撕成了碎片。

趁烈風擊破黑色軍團這第一波空中單位的時候，要塞士兵已經沖至峰領。朝下看去，便是那筆直的黑色大道。那裡有數不清的沖鋒蟲，更有一片灰白色的異卵。士兵們一聲發喊，開始朝著谷道上那些灰白異卵的方向沖刺滑下。

谷中的沖鋒蟲立刻行動了起來，例如一片黑潮逆流而上，向要塞士兵的兵鋒迎了上去。兩股大軍在山腳下相遇，當即產生劇烈的碰撞。前排的士兵幾乎是不要命地撞上去，然後引爆手雷或炸藥包。強烈的爆炸在山腳連綿成片，瞬間便放倒了一大片沖鋒蟲。

現在要塞士兵需要和時間賽跑，何況這次任務沒人打算活著回去。如此一來，他們根本不打算用手中威力不足的機槍和沖鋒蟲較量。而是直接發動自殺式的爆炸，好為後面的同伴鏟平通道，爭取時間。

烈風趕到峰嶺的時候，山下的爆炸依舊沒有片刻停止。每團火焰，便有一名士兵犧牲。他們用自己的血肉，為同伴開墾著每一寸通向敵軍兵工廠的通道。

烈風大吼一聲，直接從峰領上跳了下去。他撞進了沖鋒蟲中，雙手平推，生出一股風牆將前方數十只沖鋒蟲掀飛了出去。接著周身風刀環繞，烈風一馬當先殺進了沖鋒蟲裡。在要塞軍隊舍命攻擊之下，沖鋒蟲生生給沖殺出一條通道來。要塞軍隊深入谷道腹地，從高空看，就像一道灰白色的洪流深深扎進一片黑色的海洋般，十分明顯。

而在這道洪流的周圍，則是不斷爆炸的火焰。沖鋒蟲大概還是第一次撞上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以往數量上的優勢這次一點也體現不出來。很快，要塞軍隊已經殺到第一片異卵產地的附近，一些士兵大叫著將手上的高爆手雷朝卵群擲了出去，然後端著機槍一邊跑一邊掃射，將異卵顆顆轟碎。

負責生產這片異卵的半人形生產者從女性臉孔的嘴中發出尖利的呼嘯，它返身撲回，卻有幾名士兵悍然撞了上去。緊緊抱住它後拉動了背後的炸藥包，立刻幾陣劇烈的爆炸，生生把生產者的蟲軀炸得粉碎。生產者發出慘叫，撲倒在高溫的火焰裡。

要塞軍隊繼續移動，向著另一個產區推進。黑色軍團開始瘋狂堵截這支軍隊，猛毒巨蜂、撕裂者、鐵甲獸甚至黑焰督察也開始出現在戰場之上。爆炸仍在繼續著，可要塞軍隊那支灰色的洪流，明顯已經縮小了不少。

這天，從赤血丘陵方向傳來的爆炸聲整整持續了將近一個鐘頭。在這六十分鐘裡，爆炸幾乎沒有停止過。當最後一聲爆炸消失之後，喋血要塞裡，所有參謀和文職人員立於廣場之上，朝著丘陵的方向深深鞠躬。

是役，要塞軍隊近三萬人全體戰死。換來的，則是黑色軍團四個產卵區，數十萬異卵葬送在火海裡。除此之外，有四頭生產者被擊殺，死於自殺式爆炸下的各式生物兵器更是不計其數，其中還包括了大量的黑焰督察。

得知這個消息後，龍海沉默揮毫，為喋血要塞所有犧牲將士寫下八個大字：錚錚軍魂，鐵血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