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肥羊

「我的確知道了很多，那麼，要不要殺人滅口？」零半開玩笑道。

莉亞又恢復了之前的茫然模樣，她平淡而機械地說：「零，我雖然是這顆星球的意志。我用嚴謹、慎密的邏輯思維去推動星球的發展。可你記住，我並不是你們的人工智能。偶爾，我也會犯錯。就像你們人類向往飛鳥般沒有拘束，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際一般，我何曾不想擺脫這顆星球，成為終極的自由意志。老實說，我已經很累。所以當普羅休斯到來的時候，我很難不產生那麼一點點想法。」

零也有些驚訝，在他印象裡，亞格拉迪斯就像是一架精密運行的機器。鮮少和現在般出現擬人化的語氣，不知道亞格拉迪斯這樣說，是出於真心，還是單純地只是想接近兩者的距離。但無可否認，他的話還是有些地方觸動了零。零沉默，不再諷刺這無上的造物主。

「看到普羅休斯的時候，我是發自內心的感到震撼。它是我所見過的第一個可以脫離星球本身，以自己的意志在宇宙中穿棱的生命。可普羅休斯的掠食本性同樣讓我感到厭惡，那是出於本能，站在完全對立面的極端痛恨。因此我不想變成它那樣，所以才會為自己打造了兩具軀殼。可後來發現，不但這兩具軀殼都是失敗的作品。而且就算其中一具可以容納我完整的意志，離開星球太久之後，我也會迷失。最後……」

「變成普羅休斯那樣的掠食者？」零替他說完。

莉亞點頭：「沒錯，零。有一句話你們人類說得很對，這世界上沒有完全的自由。因為完全的自由，沒有任何枷鎖的束縛下，不管是人或是我都會迷失的。所以我早已經放棄那種不成熟的想法，並用自己的身體囚禁了普羅休斯，避免對地上的你們造成更大的傷害。」

「只是現在，我已經快囚禁不了它了。」

零終於說道：「我明白了，等回到中洲大陸之後，我會盡快著手黑暗之心的尋找工作。不過我有個疑問，既然當年你可以剝離它，為什麼不親手毀掉它，那不是更容易嗎？就算毀不去，放逐到宇宙空間總可以吧。」

莉亞搖頭：「非是我不願毀掉，而是無法毀掉。普羅休斯和我是站在兩個極端的對立面，而在本質上來說，已經掠食了不知道多少星球的它更具有優勢。如果有合適的條件，它完全可以殺死我。可我卻毀滅不了它，否則，當年我直接消滅它就行了，又何必將它封鎖起來。然後重新創造新的生命，規劃你們的進化歷程，並最終把希望寄托在你和這一代生命的身上。」

「那我……」

「你可以！」莉亞肯定道：「哈墨彌斯是讓我感到意外的另一個生命，由普羅休斯所創造，卻受到我的影響，介乎於秩序與混亂、光明與黑暗之間，卻讓他察覺到了遠超能量或物質的另一個層次的力量。沒錯，他教會你引導的那種虛無之力，是可以殺死普羅休斯的力量！用那種力量，自然可以湮滅黑暗之心。」

「可以殺死普羅休斯……」零呼吸略微沉重，這對於他而言，那是再好不過的消息。當然他也知道，要想用虛無之力湮滅一個星球意志，肯定不會那麼簡單。而即使成功，來自宇宙規則的反噬，估計他也會徹底消失。這是代價，但如果降低一兩個層次，只是湮滅普羅休斯的動力核心，這份代價現在的他應該支付得起。

只是如果可以殺死普羅休斯的話，那豈非也代表……

零朝莉亞看去，在少女身體內的亞格拉迪斯平靜無波地說：「沒錯，同樣也可以殺死我。只要你能夠引導的虛無之力足夠龐大即可。」

「別開玩笑了，殺死了你，那這顆星球不得瘋了。」零搖頭道。

「很簡單，我只要把一樣東西給你。那麼我消失後，你就可以代替我成為這顆星球新的意志。」

一步封神！

零沒想到會從亞格拉迪斯嘴中說出這種話，他立刻說道：「想都別想，我覺得人類的身份比較適合我。」

「放心，暫時我也不打算這麼做。但我也並非只是說說，如果有人可以接替我的工作，讓我得以永恆的沉睡，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或許你可以慎重考慮，當然不必現在回答我。以你目前的進化程度來說，已經達到了超級生命的最低要求。生命的長度已經不短，你有的是時間思考。」

亞格拉迪斯又說：「我得離開了，在走之前，我希望你能夠設法阻止中洲大陸那場戰爭。對我來說，這顆星球的一草一木皆是力量。特別是你們人類，人類死得越多，普羅休斯的囚牢就越是脆弱。大災變之日已經死了很多人，這也是囚牢提前破損的原因。而在不久前，西大陸上死的人也不少。再這樣下去，普羅休斯很快就能沖破我的禁制。」

「請記住，拴住這頭野獸的鎖鏈本來有十二道。就在剛才，它只剩下兩道了！」

說完這句話，亞格拉迪斯的意志退出了莉亞的身體。少女立刻倒在了床上，她大汗淋漓。似乎為了容納亞格拉迪斯，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的意志投影，也讓她消耗了大量的能量。零雙眼噴出細細的金光，立刻替她檢測了遍。發現莉亞只是消耗過大而已，但卻憑空多了一部分進化點出來，而且精神力也得到了擴容。看來，這應該是容納亞格拉迪斯後所得到的饋贈。

前路依舊一片黑暗，但希望的熒光並非沒有。零只希望在黑暗完全降臨之前，可以將希望之光燃燒得更旺盛些。這一切，將從尋找黑暗之心，以及平息中洲大陸兩大勢力之間的戰爭做起。

「任道重遠啊……」零低嘆一聲，重新鑽回床上。現在他大概有些理解亞格拉迪斯了，零只是想想自己肩上的重擔就已經生出疲憊的感覺。可那家伙，已經不知道走過多少歲月，承受了多少讓人捉狂發瘋的責任。所以亞格拉迪斯會有疲倦的感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黑夜過去，黎明到來。日夜交替，從來如是。

今天當然也不會有例外。

中洲大陸在早上九點的時候，光線已經十分充足。甚至在這個春天剛到，夏天未至的季節裡，便已經顯得炎熱。星球的氣候正一年比一年惡劣，那些無法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物種也不斷被淘汰著。為了能夠適應環境，生命只有拼命進化，才能夠做到這一點。

可誰知道環境的惡劣還會不會進一步加深，當惡劣到無以復加的時候，是否再頑強的生命也無法生存。這顯然是個太過久遠的問題，至少還不用普通人來思考。

還是早上，大地的熱氣不晃，溫度還算適中。這裡是一片石林，根根高聳的石柱錯落在地表上，形成異常復雜的地貌。一輛輕型的機車正在石林間穿棱著，機車的外殼用了做舊的涂裝處理，甚至一兩個地方還做了裂紋的涂裝。整輛機車灰朴朴的，可從它引擎異於尋常的安靜來看，只要有點經驗的，都知道這樣的車子使用的並非汽油等液態燃料，而是固體燃料。

能夠使用固體燃料，只能說明車子的引擎用的是新時代的高能驅動系統。這樣的機車，單是引擎便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

車上的騎士罩著厚厚的麻色斗蓬，斗蓬連帽。但在高速行駛下，帽子被強風吹向了後頭。於是露出騎士一頭微卷的黑發來，顯然是男性的騎士戴著黑色的護目鏡，下巴一圈胡子也不知道有幾天沒剃了。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打著哈欠，看樣子十分懶散。

對於很多人來說，一個單獨上路，開著價格不菲的機車，又顯得有些懶散且沒多少攻擊性的旅人。將之稱之為肥羊並不為過，特別對於穆拉來說，發現這麼一只肥羊並報告上去，自己至少能夠分到兩塊面包。

荒野上，兩塊面包足夠讓人拼命。

在肥羊離開不久之後，其中一根石柱的陰影後露出個瘦弱的身影來。穆拉放下在垃圾堆裡淘來的這個缺了一邊鏡片的望遠鏡，從腰側打著補丁的袋子裡拿出個簡陋的對講機說：「發現目標，發現目標……」

中洲大陸正在打戰，英靈殿和黑暗議會兩大巨頭的火拼，讓戰火波及到許多地方。有戰爭的地方，就不會缺乏暴徒和盜匪。哈庫克便是其中一個，他原本是黑暗議會的士兵。一次戰斗失利，哈庫克監陣脫逃。按照議會法規，戰場的逃兵是要被處以死型，所以哈庫克不敢返回議會，而是干脆逃到了荒野。

憑借著自己隨身帶的些積蓄還有身上的武器，糾集了附近一幫暴徒干起了攔路搶劫的勾當。哈庫克總會隨身帶著他那把新時代的步槍，它威力絕大，可以視情況而使用掃射或狙擊兩種模式。也是這把槍，讓他打爆了十幾個暴徒的腦袋後，便一舉奠定了他在這幫男人中的老大地位。

哈庫克睡覺的時候都會抱著這把槍，它是哈庫克的命根子。現在，哈庫克正在熟睡，懷裡摟著一個不算漂亮，但卻足夠年輕的女人。有男人突然竄進他的這間小棚屋，在荒野上，有一間棚屋已經堪比皇宮。哈庫克跳了起來，隨手舉槍，槍口的前端是一個臉色煞白的男人。

「老大是我。」

「羅奇，我說過很多次。這麼突然闖進老子的房子，小心我斃了你。」哈庫克不悅道。

名叫羅奇的男子點頭哈腰，又急急說道：「老大，穆拉那小子找到條肥羊。」

「有多肥。」哈庫克漫不經心地說。

「聽說他有輛高能驅動的新型機車！」

哈庫克眼睛立刻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