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信標(二)

中央控制室採用的都是裝甲合金板材料，十分堅固。否則，在基地淪陷時也不會成​​為高層人物的避難所。因此監視器回傳的畫面顯示，幾十隻人型怪物包圍了中央控制室，但要撕開這些戰術裝甲板談何容易。這從基地淪陷這麼多年，可控制室裡的屍體及物件保持得相當完整可以看出，控制室的防禦力是無容置疑的。

零和碧昂麗絲得到寶貴的修整時間，碧昂麗絲把之前吃剩下的烤魚肉正撕成絲狀往嘴里送。這些東西可以提供足夠的熱量，而如果省著吃的話，攜行具裡的魚肉夠吃上兩三天的。只是食物雖沒問題，卻唯獨缺乏水，特別是可飲用的淨水。顯然，控制室裡並沒有這些東西。因為從控制室裡一些糾纏在一起的屍體來看，他們生前彷彿是在撕咬對方的身體，那大概是缺乏食物和水所致。

在瀕臨死亡時，本能取代了理智，因此發生了人吃人的事件。或許在舊時代，這些的事並不多見。可在新時代，特別是荒野上，人吃人並非稀罕的事。碧昂麗絲甚至聽說一些人吃上了癮​​，他們的獵物再不是野獸或異生物，而是直接以人為食。

這本來就是個瘋狂的時代！

碧昂麗絲不去想淨水的問題，她只是特意放緩了自己進食的速度，以刺激口腔分泌更多的唾液。為了節省體力，她基本是坐著一動不動。在碧昂麗絲的眼睛中，則映照出零忙碌的身影。零正在指揮平台尋找著通向外界的安全出口，後備電源的啟動，讓指揮系統恢復了部分功能，其中就包括了基地的主電腦。

可惜，由於權限的關係，主電腦中大部分內容零無法查閱，卻給他找到了幾個視頻文件。零一一打開，視頻文件裡的畫面均是記錄了當年基地淪陷時的混亂景象，影像由基地各處的監視器進行拍攝，因為沒有剪接的原因，所以顯得混亂。可從這些影片中零不難看出，這是場突發性的災難。

那些如同研究員般的怪物先是混跡在基地裡，跟著在同一時刻暴起殺人。它們優先襲殺基地的警衛，跟著才是其它研究人員。在提前設定的危險判定係統分級中，這起事故被基地主電腦判斷為最高危險級別，於是主電腦啟動了基地緊急防禦機制，切斷了通往外界的通道，並向上級發送求助信號。

可結果顯而易見，從視頻顯示的日期零知道那不久之後，就是大災變之日。世界遭受隕石雨的洗禮，白細胞基地的上級部門就算倖存，也沒有餘力再來搜救這個基地中的人。於是就如零現在看到的這般，白細胞基地裡的人全數死絕。

零默默觀看著這些視頻，可惜從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反而是一股濃濃的絕望。

他點開最後一個視頻。

視頻開始的畫面有些搖晃，最後定格在一個高大的軍人身上。從衣飾和胸口的徽章來看，這人正是零他們在入口時看到的那具屍體。

“我是艾格上將，當你看到這份資料的時候，我和基地所有成員應該都死絕了。幸運的是，我們至多只是餓死，而不用成為基地外那隻怪物的糧食。我留下這份資料，是為了讓你，或者其它什麼人知道這個基地滅亡的原因，並希望你們以此為戒。千萬，千萬不要挑戰上帝的領域，那是我們凡人所不能觸及的禁地。”

碧昂麗絲聽得影像中傳來的聲音，好奇地走了過來問：“這是什麼？”

“臨終遺言之類的吧？”零攤著手道。

碧昂麗絲白了他一眼，一邊把魚絲往嘴里送，一邊看向屏幕。屏幕裡，影像繼續播放著，艾格上將神情凝重，彷彿在組織著措詞，過了片刻後才說道：“要知道白細胞基地存在的意義及目的，首先得從一個絕密的計劃說起。而說起這個計劃，就不得不提起哈爾森教授此人。”

聽到哈爾森這個名字時，零右眼頓時噴出細細的金色火焰，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碧昂麗絲留意到零這異狀，在她的印象裡，零甚少有激動的時候。而現在激動得全身發抖，更是前所末有！

碧昂麗絲並不知道，哈爾森這個名字對零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零的一段過去，一段塵封的記憶。零更沒想到，在一個廢棄的地下基地裡，竟會聽到哈爾森這三字。

影像裡，艾格上將繼續說道：“哈爾森教授是這世上最傑出的考古學家及生物學家，他長年致力於對第四文明紀元的發掘。對於那個神秘的文明，是的，亞特蘭蒂斯。哈爾森教授始終認為這個文明擁有極高的科技造詣，哪怕他所說在當時的世人眼中是瘋子的臆想，可哈爾森教授從來沒有對此懷疑過。終於有一天，他們在百幕達三角州的深海海溝裡，發現了一處第四紀文明的遺跡，而且在裡面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那是超越任何人想像之外的超級生體兵器！”艾格上將深深吸氣道：“沒錯，你沒聽錯。那是集全球最尖端的科技也無法製造出來的超級生命，可它卻安靜地保存在大西洋深處的一條海溝裡。早在上個紀元，亞特蘭蒂斯人就把它創造了出來。”

“哈爾森教授的發現被曝光後，多國首腦立刻進行了秘密會晤，並集資資助哈爾森教授的發掘計劃及後續研究。很快，第四紀元的超級生命很快被挖掘出來。可在離開那個如同神殿般的建築時，這件生體兵器卻因為某些原因而甦醒，並對當時整個團隊發起攻擊。那是一場...慘痛的戰鬥。”艾格上將凝重道：“還好這件生體兵器剛剛甦醒，據事後哈爾森教授研究，當時它的能量水平只有全盛時不到百分之一的程度，因此才被各國軍隊給壓制了下來，並用高強速凝劑進行冷凍處理。在停止它一切機能後，才被運回了陸地。可為此，各國至少損失了一個集團軍的兵力，超級生命體的破壞力由此可見一斑。”

“鑑於超級生命的不可測，以哈爾森教授為中心的研究團隊，在各國首腦的授意下轉移了研究的方向。他們不敢保留一個如此強大的生命體，更害怕當它能量全數恢復的話，會對全球造成毀滅性的災難。因此，哈爾森教授的團隊開始試圖分析這件生體兵器的功能，並準備將其功能移植到另外的生物上。那所謂的生物自然是人類，而這項移植的計劃便稱之為'人造神計劃'。因為即使只移植超級生命的某項能力，也會立刻讓凡人變成神那般強大的存在。”艾格上將嘆息道：“鑑於我的權限原因，對於這個造神計劃我知道的也極其有限。因為參與另一個相關計劃的原因，所以我才能大概了解一些。而這個相關計劃，就是白細胞基地存在的意義所在。”

這時，畫面裡插進了另一段影像。影像中的畫面應該是在某個研究室裡，研究室中擺放著一具奇特的物品。它看似一個如同埃及法老王般那樣的棺槨，只是這個棺槨的材料是一種不斷折射光線的晶石所造，表面刻印著一個男性人類浮雕。

畫面搖晃、變換，當穩定下來時已經是起出晶石棺蓋的時候。只見這個奇異的棺槨中，裡面竟躺著一個男人。男人十分高大，和旁邊的研究人員進行參照對比的話，零得出這個男人大概高達三米左右。而奇特的是，他全身上下，包括毛髮及性別器官皆和現在的人類無異，簡直就是一個小巨人。

可這個小巨人的容貌卻非常精緻，甚至稱得上俊美。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竟和零有那麼一兩分相似。

零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不安，其強烈的程度，讓他有立刻關閉視頻的衝動。可他還是堅持看下去，零知道，接下來揭示的秘密和自己有莫大的關係。

畫面消失，艾格上將的身影復現：“看到了吧，剛才那個高大的男人。他雖然和我們十分相似，可事實上，他同樣是第四紀元文明的產物，甚至就是亞特蘭蒂斯人！”

“這個人和超級生命體存在於同一個神殿內，從他被發現的位置來看，這人的身份應該十分重要，甚至不亞於超級生命體。哈爾森教授在對他進行仔細研究時發現，這人雖然並不像超級生命體那般擁有毀滅性的能量。可在他的基因裡，哈爾森卻發現20萬組記憶DNA，要知道在正常人身上只有40組，卻已經足夠讓生物生生不息地演化下去。”艾格上將捏捏眉心道：“好吧，我不是這個領域的專家，因此並不知道這兩組數字之間意味著什麼。引用哈爾森教授的話，那就是這個生命，他擁有無限進化的可能性。而無限進化，意味著進化沒有終點。”

“於是在造神計劃開展的同時，另一個計劃也悄然展開。那就是從這個巨人身上，他們移植了部分基因，並試圖創造出強大的基因人戰士。比起耗資巨大且成功之日不知幾時的造神計劃，基因戰士計劃顯然來得更加快捷些，必須在此之前，各國已經在基因領域方面做出重大突破。計劃的前期還算順利的，從巨人身上成功移植了50%的基因，並成功地以此為藍本，結合克隆技術創造了一些基因克隆體。”艾格上將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並把它擺放到鏡頭前說道：“老實說，每當我看到這張照片時我都會問自己，這樣做真的正確嗎？老天，我們可是在嘗試克隆一個具有無限進化可能的生命，雖然他們克隆體只具備其一半的基因物質。我不由做了個設想，如果這個生命真具備無限進化的能力，那我們現在看到的男子形象，會不會是由某種生命進化而來。如果是，那我們克隆出來的還是人類嗎？或者說，我們會克隆一批怪物出來。”

“所幸的是，這些克隆體都呈現正常的人類特徵，除了他們的基因記憶DNA是正常人類兩千倍以上。”

零突然按下了停止鍵，並將屏幕上艾格上將的照片進行擴大。照片上本是一組組基因培養槽，由於閃光燈的作用，大多數的培養槽裡只能依稀看到一個男子的形象。但當零將照片擴大之後，在照片左方一個角落裡發現其中一個培養槽，裡面的克隆體正面對著鏡頭。

這張臉孔，零很熟悉。因為，那是他的臉！

碧昂麗絲也愣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任由手中的食物掉到了地上。她突然看向零，零正渾身顫抖著。

多麼荒謬！

零笑了，他曾經設想過自己的身份。或許是個軍人，畢竟在他身上表現出來的是專業軍人的素養。當然，也有可能是其它人。可在所有的想像中，絕對沒有克隆體這種身份。

原來，我竟然是一個克隆體，一個上紀元生命的克隆體？

零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這算什麼？

“這算什麼？”他吼道：“為什麼？為什麼給我這種答案！我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我的過去，就是一些數據和基因嗎？”

他笑著，吼著，最後坐倒在地上，只覺全身都沒有力氣。

沒有過去？那會有將來嗎？

一直以來，他努力地活著，努力要去創造那理想中的國度。可一段錄像，卻讓他所有努力和堅持都變成可有可無的東西。因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不是唯一的。哪怕他死了，還有無數的他存在。那麼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零找不到，他的心從所末有的迷茫。

突然身上一暖，零回過神來，發現碧昂麗絲用盡所有的力氣抱住他。

碧昂麗絲哭了，她可以感受到零的痛苦、無奈和迷茫。如果她和零一樣，有一天發現自己是可以替代的，一樣會這麼痛苦，這麼絕望。人的堅持和拼搏，是基於唯一性這個基礎之上。若是自己屬於可替代的消耗品，那一切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抱緊著零，碧昂麗絲說道：“感覺到了嗎？零，感覺到我的體溫了嗎？或許，這世上還有成百上千個長得跟你一樣的人，可全世界只有一個零！因為有我，明白嗎？零，因為有我，所以你是唯一的。如果你感到迷茫...”

“那麼我，就是你存在的信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