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就像柯達說的，荊熙利用手頭現有的材料真的做了一頓異常豐盛的晚餐。看著安安和達魯睜大眼睛像兩隻貪吃的小貓一樣在他的身邊興奮的竄來竄去，荊熙一面感到有些溫馨，另一面卻是又為自己即將要宣佈的事情感到心疼與內疚。

內疚，是為了自己將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照顧他們。心疼，卻是為了達魯即將被柯達教導、訓練而會受到的苦。雖然自己抽不出來時間，但是柯達卻是有時間的，而達魯正是需要他來教導。至於安安，也只能暫時讓柯達掂量著教了，實在不行，其他方面還有奧澤爾阿爸和柯黎，雖然自己真的不希望總是麻煩他們。

感覺到柯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荊熙扭頭回看，愣了愣，金色的眼睛裡滿滿的安慰與包容，看的荊熙微微分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思居然越來越細膩、也越來越敏感，與最初僅僅針對安安和達魯、而對於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是刻意營造的完全不同，現在的他，嗯……就好像是原本看著比較光滑的石頭在溪水的流動中變得真正圓潤，沒有一點鋒利的棱角，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塊石頭的質地其實還是和原來一樣的堅硬。雖然他不會主動傷害他人，但是受到傷害時，他還是有足夠的能力給予反擊。

只是，難不成是因為自己之前一直戴著面具找不回自己了嗎？想到這裡，荊熙在心裡立即否定了，真的與假的自己還是能夠分得清楚的，更何況還是針對自己。那麼，感覺到柯達摟住自己腰部的熱度……是因為有了依靠，所以不需要再時刻戒備麼？！沒有敢再想下去，荊熙匆匆收回了思緒，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莫名的感到有些恐慌。不過，荊熙還是比較愉悅的看到這樣的情況的，尤其是在和他人的交往中，假裝的總是不太真誠。即使當初因為愧疚等種種因素暫時瞞過了虎族部落的族人，荊熙也不敢保證下一次在面對其他部落的族人時還不會被察覺，尤其是在有些族人的洞察力更為強大的情況下。

不再想這些，坐在矮幾前，荊熙開始給兩個孩子布菜。畢竟年紀還小，胃口是有限的，擔心安安和達魯不知節制吃多了消化不良，沒有像以前那樣放任兩個孩子揮舞著筷子在木盤裡動作，荊熙直接接手這項任務。好在一向要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安安和達魯也不介意，一邊對荊熙甜甜的道謝，一邊埋頭苦吃，倒是讓荊熙對之後的宣佈又感到愧疚了幾分。只是，這已經不是他能夠改變的了。直到看到自己碗中柯達夾的他喜歡的菜，荊熙的情緒這才又好了一些。

很快，所有的木盤中的食物都吃光光的了，這樣一來，即使是有荊熙仔細照顧著，安安和達魯還是略略吃撐了一些，小肚子都有些鼓鼓的。可能是有些難受，兩個孩子趴在擦乾淨的矮幾上懶洋洋的、動都不想動，倒是讓荊熙想到之前的那些雌信蜂，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然後，他和柯達一人抱過一個孩子輕輕地幫他們揉著肚子，安安和達魯都舒服的眯著眼睛。

看見兩個孩子似乎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荊熙知道不得不說了，“安安、達魯，從明天開始有一段時間我白天都不會在家，晚上回來的也會很遲，你們能好好照顧自己、聽父親的話嗎？”

聽見荊熙的話，安安和達魯原本已經有些迷糊的雙眼立即變得清明，看向荊熙，確定他說的是真的，兩個孩子又轉向父親。好吧，父親也沒有反對的樣子。安安和達魯這才確定阿爸之前說的是不能改變的了。

雖然這段時間因為新建部落以及阿爸和父親舉行儀式的緣故，安安和達魯更多的時候還是和奧澤爾格爸他們以及維森、新認識的小夥伴們一起相處、玩耍，但是兩個孩子心裡還是更加希望和阿爸以及父親在一起的。尤其是阿爸，記憶裡那段與阿爸單獨生活的經歷讓兩個孩子對於荊熙顯然有著更為深厚的感情，這是任何人甚至是柯達都難以比得上的。

可是現在，在好不容易一切不能和阿爸相處的阻礙都消失後，安安和達魯還沒高興幾天，居然阿爸又說了這樣的事情。兩個孩子不禁感到格外委屈，眼淚汪汪的，尤其是安安，淚水立即落了下來，和荊熙極其相似的卻十分稚嫩的小臉楚楚可憐。

荊熙顯然沒想到過這樣的情況，原本在他的想法裡，安安和達魯最多會鬧些小彆扭罷了，而且他也很容易就能解決，畢竟一直以來，在荊熙的印象裡，兩個孩子一向都十分懂事，尤其是想到最初他們學說話和學走路的那段日子，荊熙有時候都感到心酸。然而，他錯了。

荊熙恍然，看著面前兩張哭泣的小臉，即使他們再怎麼懂事，即使他們再怎麼健康、比其他同齡人都長得好，即使這個世界再怎麼弱肉強食，他們都還是一個孩子，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自己一歲的時候還在幹什麼呢？還有柯達？即使兩個世界完全不相同，但是他覺得自己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至於柯達，估計也同樣吧！

將兩個揪著他的衣角哭泣的孩子摟在了懷裡，荊熙歎了一口氣，各自在他們的臉上吻了吻，“對不起，安安，對不起，達魯，是阿爸的錯。”

聽見阿爸的話，安安和達魯沒想到哭得更厲害了，仿佛要把之前一直受的委屈全部都發洩出來，埋在荊熙的懷裡，聲音嗚咽，就像兩隻受傷的小獸，聽得荊熙和柯達都皺起了眉，不是心煩，而是不同的心疼。

尤其是柯達，他想起當初自己看到安安和達魯與荊熙的相處時心裡最初的想法了，因為難以忍受自己確定的伴侶將自己排在他人後面——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他從那時開始就下意識地想要降低兩個孩子在荊熙心中的地位，即使當時的荊熙還沒有接受自己。而這種想法，也確實按著他的潛意識實行了。

所以，雖然柯達平時對安安和達魯確實很好，但是他知道，如果安安和達魯一旦有一天讓荊熙傷心，這種好也可以變成敵意、甚至是攻擊。尤其是在他和荊熙舉行過儀式後，在柯達的內心裡，這種想法更加執著。甚至是昨天晚上的有些失控以及今天提出的訓練柯達魯和安安，都有著這個原因在其中，雖然只是部分。

可是現在，柯達卻是徹徹底底的明瞭自己不能再這麼做了，安安和達魯確實年紀很小占了小部分原因，而更多的卻是，可能是通過儀式的力量，柯達能清楚地感受到荊熙心裡的疼痛，因為這兩個孩子。摟住荊熙，那種疼痛的感覺更加清晰。想到自己再堅持之前的決定可能也會像這樣傷害到荊熙，柯達垂下了眼睛，再睜開，卻是已經下了一個決定，不能排除就接受吧，即使他實在是很不甘心。

此時，安安和達魯的哭泣也漸漸停止了，可能是因為很久都沒有像這樣哭過了，兩個孩子互相看看對方的樣子，不禁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卻還是倚靠在荊熙的懷裡。看著兩個孩子終於停止了哭泣，荊熙也終於松了一口氣，沒有在意自己身上被淚水潤濕的兩大片，荊熙注意到了安安和達魯還有著殘留的淚痕的有些紅通通的臉，而這時，柯達伸手遞過來一塊已經浸濕的帕子，拉過還賴在荊熙懷裡有些不情願的達魯，柯達輕輕地給他擦臉。荊熙微微一笑，也幫安安擦了擦臉蛋。

整理好兩個孩子，荊熙想起之前說的，不禁又感到有些為難，徹底拒絕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只有看看能不能和撒瑞尼阿爸商量一下把時間改短一些了，至少晚飯要和安安和達魯一起吃，雖然荊熙覺得這想起來就極為困難。唔，要不交換一下，改成允許自己回來吃晚飯，吃完晚飯自己再回去，可是那樣的話，看向一邊的柯達……荊熙又猶豫了幾分，這又對不起柯達吧！

出乎荊熙的預料，安安和達魯情緒穩定下來後竟然答應了之前荊熙說的話。摟住荊熙的脖子，安安有些發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盯住荊熙，像是要得到保證似的，“阿爸，我和哥哥都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聽父親的話，但是，我可不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要求？”說著，安安帶著期待伸出了小拇指。

這倒讓荊熙仿佛又看到當初安安和達魯纏著自己打鉤鉤的情景，雖然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但是那時的兩個孩子比現在可小多了，小小的，讓荊熙每每抱在懷裡都又憐又愛。感覺到心裡一下子變得很柔軟，荊熙笑著忍不住吻了吻安安的臉蛋，“好的，只要阿爸能做到的，阿爸就滿足你們。”

見荊熙答應了，安安高興地眯了眯眼睛，和一邊的達魯對視了一下，“那麼阿爸，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和阿爸睡嗎？”可愛的小拇指仍然執著的翹著。自從新家建立好後，以讓他們獨立為由，柯達和荊熙商量了一下便將原本大的臥室分了兩個隔間出來給安安和達魯，雖然因為他們現在實在還小兩人睡在一個隔間，但是不可否定的是，他們確實不能和阿爸睡在一起了，即使是荊熙大多數時候都是親自將他們哄睡著之後才離開，但是兩個孩子仍然感覺到了不同。可是因為柯達私下裡教育的什麼要堅強勇敢，當一個優秀的小雌性或小獸人，以後才能很好的保護好他們的阿爸，安安和達魯這才堅持了下來。現在難得脆弱了一下，兩個孩子還真的有些想念阿爸的懷抱了。

柯達沒想到自己剛剛做出了那個決定，下一刻，安安和達魯居然就竄出來搗亂，只是，看到荊熙微笑著將修長的小拇指伸出來勾住安安的拇指，又把大拇指翻過來同樣貼著他的，一大兩小同時說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柯達還是忍耐了下來，只有一晚，就一晚！而且，又想到之前他和荊熙商量的，柯達眼睛亮了一下，恢復成以往正常的表情，“好了，第一件事情解決了，現在我們再談談第二件事情吧！”聽見柯達的話，原本還在和安安以及達魯笑鬧的荊熙愣了愣，他竟是差點將那件事忘記了。只是，想起自己之前領悟的，荊熙決定改變主意了，“柯達，我覺得那件事……”

仿佛知道荊熙要說什麼，柯達目光暗了暗，在荊熙說出口前搶先道，“安安、達魯，鑒於你們已經不小了，明天開始我和你阿爸決定開始訓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