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暴雨傾盆河漲水

　　吉祥坐在李朝歌的馬車裡，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面對著看了十幾年，依賴了十幾年的面孔，卻是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吉祥不知道是應該像小時候一樣全心依賴仰仗著他，還是像後來一樣當他是個陌生人，甚至心中有怨有恨，或者，因為坐在面前的李朝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把他當作其他人來看。

　　雨點辟啪的打在馬車的棚頂上，吉祥的頭低低的垂在胸口，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見到心上人一樣的狀態，看的李朝歌心裡飄飄然起來，哪裡會想著說一個八歲的孩子是不是會有喜歡的人呢？或者古代的孩子都早熟，八歲就已經開始有喜歡的事情發生了吧。

　　馬車走在農村的土路上，十分顛簸，加上馬車本身不大好，顛簸就更顯嚴重了，更讓人無語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雨下的太大了，馬車的棚頂上漸漸的滴下水來，一滴兩滴的落在吉祥的脖頸處，冰涼的雨水砸到吉祥以後，吉祥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十分的煎熬，但是這雨水，卻讓吉祥的思緒清楚了很多。往事已矣，此時的李朝歌跟自己當初遇到的那個不是一個人了，自然是以陌生人的禮儀對待了，吉祥想到這，就徹底想通了，抬起頭，就看到李朝歌如深潭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雖然做好了心理建設，還是不由得一陣臉紅，就像初戀時候一樣。

　　這時候，馬車停了，吉祥聽到自家爹爹和娘親說話的聲音，二哥他們出來的聲音，春芽她們驚呼的聲音，然後院子裡就靜了，只有雨滴打在房頂上沙沙的聲音。忽然吉祥感覺到馬車又動了，似乎在院子裡轉了好大一圈以後，才又停了下來。

　　「李公子，請下車吧。」吉祥爹爹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吉祥聽到以後，連忙撩起車簾子，發現此時馬車已經停在了堂屋的屋簷下，伸出來的屋簷遮住了一半的車棚，只要小心點，就可以在不淋到雨的情況下下了馬車。吉祥點了點頭，堂屋因為是全家在一起呆著的地方，屋子比較大也比較寬敞，用來招待李朝歌才比較不顯得失禮。當然，只是比較而已，吉祥很清楚的知道，按照自家現在的條件，無論怎麼做，讓李朝歌呆在哪裡，都只會是失禮的，所以也不大在意了，讓三福先跳下馬車，自己下去以後，再把李朝歌迎出來。

　　李朝歌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精緻的細布鞋踩到吉祥家屋簷下那些濕潤的泥土，留下深深的腳窩時，吉祥看到以後覺得心都在抽疼，那樣的風雅儀態，應該時時都處於閒適自得的情緒中吧，雖然是商人之子，卻有著不同尋常的好風骨，讓吉祥覺得損傷了這樣的儀態，甚至是讓這儀態有一絲絲的不和諧，都是在暴殄天物。

　　讓吉祥揪心不已的李朝歌，此時卻在為其他的事情揪心著。李朝歌下車以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排土坯的房子，用鍘碎的稻草和泥做坯蓋起來的房子，已經相當陳舊了的樣子，加上茅草做的屋頂，整個屋子在風雨中顯得十分的飄搖。而一踏進他們所說的堂屋，李朝歌頓時覺得一把心酸，下沉的地基讓整個堂屋比外面低了兩寸有餘，邁入堂屋就覺得是邁進了一個蒸籠，不單十分的暗沉，而且十分的悶熱，滿目都是破舊的桌椅，雖然擦拭的很乾淨，但卻不能掩飾粗糙的本質。李朝歌的心微微的揪疼，那個可愛的小女娃，剛才在馬車上知道了名字叫吉祥的小女娃，一身的輕靈氣質和單純的樣子，真的是這樣一個窮酸的家能養成的麼？

　　將李朝歌迎到了堂屋，上了水以後，招娣、春芽她們都退到了自家的屋子裡，就算李朝歌長得很好看，到底是外男，而且又是鎮上大商人家的公子，以自家的情況，就算去給他家做丫環都還是會被挑剔的，所以就算春芽她們心裡有什麼觸動，也都很有自制力的放下了，劉家的子女別的不一定好，因為讀了書識了字明瞭理以後，都比較理智。

　　李朝歌坐在堂屋裡，劉家的長輩們陪著他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和吉祥一起說說話什麼的，反而是被逼著喝了好幾口用粗瓷小碗裝的糖水。李朝歌早已經過了嗜好甜食的年紀，對這一碗包含著劉家長輩殷切希望的糖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後還是敗在吉祥殷切的小眼神下，喝下了那甜的發膩的糖水。

　　轉眼就到了下午了，因為下大雨，天一直陰沉沉的，倒是沒有發現天色的變化，吉祥家今天因為來了李朝歌這麼個貴客，所以吉祥奶奶下令，要整治出一桌最好的飯菜來招待貴客。於是乎全家齊動員，長輩們坐在堂屋裡陪著李朝歌，二福他們被派著去菜地裡冒雨摘菜，吉祥和招娣兩個開始搜索自家的倉房和廚房，看看有什麼能夠上得了檯面的食材，就這麼折騰了半個時辰，擺在吉祥和招娣面前的東西倒是有了不少，第一樣就是足夠量的雞蛋，這次吉祥奶奶下了血本，拿出了半籃子的雞蛋給吉祥她們，讓她們做菜，第二樣就是家裡存下來的油渣，再有就是倉房裡的土豆白菜什麼的，還有園子裡的黃瓜大蔥青椒豆角什麼的，二福他們生怕慢待了客人，把園子裡可吃的蔬菜全都給摘下來送到了廚房。

　　吉祥看著滿滿一大筐的蔬菜，還真有些不知道怎麼下手好了，深吸了幾口氣，從菜筐裡挑挑揀揀，先來一個干鍋土豆片吧，薄薄的土豆片，配上些油渣、蘑菇片、芹菜還有香菜，最後加上些辣椒干和大醬，香噴噴的干鍋土豆片就出爐啦！然後是雞蛋炒韭菜，雞蛋炒青椒，干煸豆角，醋溜白菜片，還有不少葉子青菜，吉祥忽然靈光一閃，不如就做個涮鍋吧，鍋底倒是沒有什麼稀奇的，只能放進些蘑菇干、蔥姜蒜加上西紅柿做湯底，而可以涮的菜就比較多了，小白菜小油菜，香菜菠菜……再配上些干辣椒，用吉祥自治的大醬做調料，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做完了飯端上去的時候，李朝歌顯然沒有料到這小小的農家院子裡竟然有這麼多淳樸又好吃的菜餚，也許是餓的狠了，也許是東西太好吃，李朝歌這個翩翩佳公子，吃像竟然跟大福他們有得拼，一樣的快速，一樣的風捲殘雲。

　　吃完了飯，李朝歌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面卻已經放晴了，原本想留他在家睡一宿的吉祥爺爺奶奶也知道，讓這富家公子睡在自家的確是委屈了人家，又見遠處的天空還是烏壓壓的一片黑，就知道很快又會有大雨來襲，此時也顧不上這許多，吉祥爹爹他們快手快腳的幫忙加固了馬車的車篷，又給馬餵好了草料，李朝歌的車伕一揚鞭子，兩人就匆匆離開了吉祥家。等到走到半路的時候，李朝歌驚訝的發現，自己除了開始時候讓車伕買下炕席時候花了銀子以外，不論是後面的晚飯還是修理車蓬，都沒有給劉家任何的報酬，不由得大呼失禮。

　　吉祥一家在送走了李朝歌以後，聽吉祥爹爹說了今天賣炕席的經過，紛紛覺得是遇上了貴人，而吉祥爹爹把賣炕席和賣菜的錢分了四成交給吉祥奶奶，剩下的交給了吉祥娘親，各自收起來以備後用不提。

　　當天晚些時候，在李朝歌剛剛回到家以後不久，傾盆的大雨就下起來了，而且一下就是四五天，這四五天裡，地裡剛剛下種的黃豆和大蔥什麼的不怎麼惹吉祥全家擔心，讓吉祥一家十分擔心的是家門口的那條清水河，因為接連的雨水，讓清水河裡的水漲了不少，原本離吉祥家百餘米的河岸，如今只距離吉祥家四五十米了，遠遠的望去，河面已經變成一片汪洋，原本高高水面的荷花現在堪堪與水面持平，可見河面上漲的有多厲害。

　　讓吉祥擔心的還不只是這些，自家的房子由於時間久遠了，已經下沉的十分明顯，而隨著院子裡積水的增多，有不少雨水都湧進了自家的房子，外面雨水的浸泡加上屋裡不斷的積水，雖然吉祥他們經常在屋裡把積水往出淘，卻仍然不能減緩土坯房子被水侵蝕的速度，眼見著自家的房屋牆根越來越軟，吉祥的心裡就越來越慌，這樣的土坯房子不能再住了，不知道哪次下大雨的時候，就會把自家全家給活埋進去啊，甚至於，如果再下幾天大雨，這河水就會湧到自家房子這來了，到時候可怎麼辦才好？得趕緊找賺錢的辦法，把自家的條件改善了，至少要先蓋起磚瓦房子來，吉祥暗暗攥緊拳頭，信誓旦旦的想著，心中卻難免惴惴不安，夜間睡覺都睡不踏實。

　　其實不光是吉祥睡不踏實，家裡的每個人都在擔心這樣的事情發生，房子上了年頭又遇上大雨，屋子要是塌掉了，全家人都得被埋起來，擔心屋子，卻又不能出去睡，外面大雨傾盆，是個人都會受不住的。

　　好在，一天之後，天終於放晴了，藍藍的天空如水洗過的乾淨，而原本狂漲的河水，也漸漸退去，吉祥站在院子裡，望著漸漸變遠的河面，只在自家前面的窪地留下大大小小不同的水窪時，終於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擔心被水淹，也暫時不用擔心房子倒塌的問題了。忽然，遠處水面上的一片銀光閃耀，讓吉祥的心瞬間飛揚起來，「爹，娘~~水窪裡有魚！」吉祥大聲呼喚著衝進自家屋裡，興奮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