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上,這些菜是……」
把廚房的飯菜全端來房間桌上,入座,端起碗,看著桌上的六盤青菜,燕水靈輕聲逸出心中的納悶。
正在夾菜的傲天鷹,頓了下,隨口道:「我讓廚房大娘過來煮的。」
「喔。」
慚愧低頭,她想,一定是因為他肚子餓,而她在睡覺,等不及她煮,他才請廚房大娘過來煮……只是,為何他今晚會突然想來這兒和她一起吃飯?
莫非他已感應到她即將離開他,所以……不,是自己想太多,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管他今晚和她共餐的原因為何,對她而言,這是最後一次,與他共度的最後晚餐……
想著,不由得心酸,淚水已在她眼眶裡打轉……
不哭,她不能哭,忍著淚,她告訴自己,別壞了他用膳的好心情,也別壞了她和他共處的好時光。
「難吃?」
見她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他心情頓沉,這可是他親自做的菜,會很難吃嗎?
每樣菜他都夾了一些送入口——不難吃呀!
雖然約莫有十多年的時間,他未親自下廚做飯,但也不至於忘了該怎麽煮……
「不,很好吃。」忍下離別愁滋味,她揚著笑容。
「那就多吃點。」夾菜,送入她碗中。
他幫她夾菜的舉動,令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明晚過後,她再也體會不到他溫柔體貼的一面,這一刻他的貼心舉動,她會牢牢記在心頭,一輩子不忘。
又哭?皺起眉頭,他睨她,該不會是太久沒好好吃一餐,所以今日這一餐對她而言,彷若是王的恩賜,因而感激涕零?
低眼,自顧自吃飯的當兒,心頭有著不捨,他會不會罰她太過,畢競她是公主,煮飯這事對她來說,是困難了點……
他在心中暗想,明日就讓宮裡的御廚,幫她煮些補身子的藥膳,瞧她那贏弱的身子,彷若被風一吹就會倒似的——
「王上,你也多吃些菜。」夾了菜,送進他碗裡,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一點點事。
四目交接,濃濃深情存盪在兩人眼底。
離別的哀愁騷擾她的心,忍下,她該趁最後相處的時刻,為南方大陸的和平,再盡最後一黠心力——
「王上,你聽過南方大陸的傳說嗎?」
「傳說?傳說的版本千百種,妳指的是……」斜看她一眼,她的美,賞心悅目。
「千百種?可我父皇……」知道他不愛別人和他共同稱王,她避開父皇一詞,「我是說,我只聽過一種。」
「哪一種?」再望她一眼,他頓了下,她的美,總會令人忘情多看她幾眼。
「我聽過的是,因為戰爭,南方大陸的土地乾涸,放眼望去,土地和野草全是詭異的暗紅色……」
輕聲柔語軟進他的心,心情好,胃口開,幾盤他許久不曾吃的青菜,盡顯美味,不一會兒全被他掃光。
「然後南方大陸連下一個月的豪雨,雨停,中間地帶就多了一座天鷹山,將南北隔開——」替她把話說完後,他不忘冷嗤一聲:「哼!真可笑。」
「這……這是真的。」燕水靈一臉正色。燕子國的人深信這個傳說,也以此傳說為警惕,世世代代遵循和平世規。
「荒唐!那麼大的一座天鷹山,會憑空出現?」他不以為然,嗤聲笑著,「那不知是燕子國哪個怕死的人製造的謠言,沒有實力的人,害怕戰爭,才會編出這可笑的傳說。」
「不,王上,你……」
燕水靈想再勸說,他一臉不耐煩。
「我知道妳的用意,別想說服我放棄攻打燕子國。」他怒瞪她一眼,她怎麼就學不會和他同心?
但見她一臉愁,他心軟。
「如果妳的家人願意無條件歸順,我可以答應妳,不傷害他們,甚至……可以給妳大哥、二哥當官。」
這是他認定給她最大的恩賜,也是他願意讓步的最底限。
聽他所言,燕水靈更愁。父皇和大皇兄不可能不顧燕子國人民,同意歸順,二皇兄更不可能……
「哼!顯然妳還當自己是燕子國公主,從沒把天鷹國王后的身分,擱在心上。」
他氣,就算燕子國滅了,她一黠損失也沒,反而聲望更上一層,因為他統治的是整個南方大陸,而她順理成章成為南方大陸的一國之后。
除非她從一開始,就沒認同過他……
怒氣在他眼尾燒繞成一縷無形的白煙,怒氣騰騰之際,一名士兵突然急匆匆來敲門。
「國王——」
「進來!」
士兵進來後,跪地稟報:「國王,真妃娘娘被一名刺客挾持……」
「現在人在哪裡?」
「人在後花園……不過刺客已經跑了,真妃娘娘昏倒,御醫過去幫真妃娘娘診斷,說真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了?」傲天鷹沉思片刻,看了燕水靈一眼,旋即起身道:「多派人手在這兒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到冷宮來。」
「是,國王。」
傲天鷹離去前,又回頭看了燕水靈一眼,彷彿猜測著『刺客』是她的二皇兄。
燕水靈心頭一驚,心中也是做此猜想,只是,二皇兄不可能去挾持真妃,他沒必要這麼做,也不會這麼做呀!
若刺客不是二皇兄,又會是誰?
今晚有刺客,明日宮裡定會加強戒備,不知尤將軍和二皇兄會不會將救她出宮一事延宕——
她私心希望離宮一事,能延多久就延多久,但,尤將軍即將分發到偏遠地帶,沒有他在,二皇兄獨自一人如何能救得了她?
輕吁,望著傲天鷹離去的背影,想起士兵所言,真妃已有喜……這是件喜事,也是好事,可為何她心頭有些酸澀?
她該為他感到高興,至少在離開之前,知道他有件喜事總是好的……這樣一來,她的離開,不會給他添愁添怒,因為他的心思會全放在真妃身上。
這是好事,不是嗎?可為何淚水又開始滴滴落,一滴兩滴,無聲的落在還剩半碗白飯的碗裡——
不哭,這是她和他共度的最後一餐,兩人相處的時刻,終止在這頓飯上,她要把飯吃完,珍惜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端起碗,她一口一口吃著和著淚水的白飯,今晚過後,與君訣別,此生難再相見──
☆ ☆ ☆ ☆
看著桌上擺的藥膳鍋,燕水靈心頭五味雜陳。
今早,御廚親自送來一碗藥膳粥,說是王上吩咐的,她納悶不已,以為是御廚送錯的,有喜的人是真妃,這藥膳粥肯定是給真妃吃的,許是御廚弄錯了——
但中午御廚又送來一鍋藥膳魚湯,御廚仍堅持沒送錯,晚上,一鍋藥膳人參雜湯又端上桌,沒再多問,她默然坐在桌旁。
他該關心的人是真妃,畢竟真妃肚裡已有他的孩子,而她,再過兩個時辰……也許不到兩個時辰,她就要離開。
明天尤將軍就要調派至別處,今晚,王上擺宴要替他餞行,冷宮雖然還是有士兵看守,但尤將軍已告知二皇兄該走的路線,只要謹慎小心,要順利出宮不難。
再者,尤將軍會先喝得酩酊大醉,只要他比王上先醉,她離宮一事,就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是以,今晚是出宮的最佳時機,今晚若不走,日後就難再有機會。
步至房門口,她倚門眺望。
一整天,她等了等,等不到王上來……昨日一談,他許是又生她的氣,加上真妃有喜……今日,他應該是在真妃那兒,和真妃歡喜地慶祝兩人的愛情孕育出一個小生命——
入夜了,此刻應是設宴幫尤將軍餞行……
低眼,她告訴自己,他很忙,不會來了。
失望籠罩心頭,關上房門,轉身,赫然發現房裡多了一個人,她嚇了一跳——
「皇妹,是我,別怕。」
「二皇兄。」
和前次一樣,穿著士兵服的燕律,謹慎地朝窗外探頭一看,確定沒人發現他進來,松了一口氣之餘,他拿出帶來的一套士兵服。
「皇妹,守冷宮的士兵全被我點了穴,妳先換上這套衣服,我去外面察看,確定沒人過來,我們馬上走。」
「現在就要走?」
「我和尤巴討論過,若等他真醉了,傲天鷹隨時可能會過來冷宮,趁現在他和傲天鷹對飲之際,我們才有充分的時間逃離。」看出她的猶豫,燕律催促著:「皇妹,不要再遲疑,此刻不走,日後妳插翅也難飛。」
「我……」
「若不是要保妳安全出宮,光是他把妳關在冷宮這一點,拚了命,我也會找他理論!」
「不,二皇兄——」燕水靈看得出來二皇兄為了她,忍下心頭氣,為此,她不敢再遲疑,免得二皇兄真的衝動去找王上拚命。「我換,換好了我們馬上走。」
「那好,我先到外頭去察看。」
說罷,燕律奪窗而出。
看著二皇兄拿來的士兵服,燕水靈伸手甫拿起衣服,眼淚開始落下。
她一再告訴自己,不哭,不能哭,不要哭,可淚水卻不聽使喚,撲簌簌的流下……滑落至她的頸項,滑入她胸口,流入她心頭——
換好衣服,她不敢遲疑,怕一躊躇,她會離不開,會改變主意,也會害了二皇兄。
走到房門口,忍不住回頭望,桌上的藥膳鍋還冒著熱煙,他的關心,在她離開關上房門後,從此和她隔絕——
「沒人來,我們快走!」
流著淚,她任由二皇兄拉著她走,想見他最後一面的心願,終究無法達成。
☆ ☆ ☆ ☆
在尤巴的父親幫助下,燕律打算接出燕水靈後,立刻連夜搭船離開天鷹國,但從皇宮到海邊這段路,快馬加鞭趕路,已讓燕水靈感到吃不消,坐在馬車內的燕水靈,一路上狂吐,還未到海邊,人便虛脫的暈了過去——
「皇妹、皇妹……」
一心只想著要快點趕路平安送她出境,燕律未料會發生這種事,幾經衡量,只好打消原訂計畫,先請大夫幫妹妹看病。
「二皇子,公主怎麽了?」原本在海邊等候支援他們的尤父,接到另一個兒子通報,連忙趕回。
「水靈身體承受不住,我看出海一事,得緩一緩。」燕律面色凝重。
「是該緩,要不,以公主虛弱的身子,一上船那更糟。」尤父想了想後,說:「二皇子,你和公主不能留在這兒,我找個隱密的住所,先讓你們避一避,再請大夫幫公主看病。」
「好。」
「還有,二皇子,為了不讓人起疑,請二皇子委屈一下,先換個名字。」
「這……我會看著辦的。」
「二皇子,我讓小兒先帶你們到山下的小屋去,我去請熟認的大夫,隨後就到,」
「好,尤將軍,多謝你們,你們一家人為燕子國付出太多。」
「二皇子,快別這麼說,這是老臣該做的。」
在尤家小兒子帶領下,燕律駕著馬車,載著昏厥的燕水靈,往山下的小屋去——
☆ ☆ ☆ ☆
雖然尤巴太過『親近』燕水靈一事,令傲天鷹大感不悅,但念在尤巴一片忠心的份上,傲天鷹仍親自設宴為即將派至偏遠海邊看守的尤巴餞行。
酒過三巡,尤巴早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直到酒宴人散,傲天鷹才命人將他扶回房裡。
醉意甚濃的傲天鷹,腳步踉蹌,一拐一彎,沒回天鷹樓,也沒去關心肚裡有他孩子的真妃,趔趔趄趄,一步一顛地來到冷宮前。
定住腳步,想到她心裡只有燕子國,當自己永遠是燕子國公主,一點都沒為他這個夫君著想,他就有氣。
讓她住在冷宮,是要她反省,可她一黠反省意願都沒,還想說服他放棄一統南方大陸的大業……
既然她不懂和他同心,他又何必來看她,就讓她關在冷宮一輩子!
他負氣地想離去,低頭想著,或許該將關在大牢的婢女雀兒放出來。當初把雀兒關進大牢,只是怕那丫頭亂說話,壞了王后的名聲,所以『暫時』將她和外界隔離。
讓雀兒來伺侯她,免得她連照顧自己都不會,還得讓他每日掛心……另外,有雀兒在,他倒要看看誰還敢起色心,膽敢接近她!
就決定這麼辦!
本想離去,但他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哪裡怪呢?
定睛環顧冷宮前的景象,他終於發現怪異的事——
守冷宮的侍衛見到他來,各個仍筆直站定,漠視他這個國王來到……
他們以為他醉了,就可以不理他?
上前,他想教訓他們,忽地發現他們全被點了穴道。
一一解開他們的的穴道,他怒問:「發生什麼事?」
「回國王,有人假冒士兵闖入……」
未等侍衛說完後,他急急奔向冷宮的房間,推開門,房內和他預料中的一樣,沒人。
「燕水靈。」
不死心,他又到廚房一看,還是沒人。
踅回房內,在四周搜查的士兵回報:「國王,四周都沒有發現王后娘娘的身影。」
傲天鷹怒捶著桌面,大喊:「再去找!找不到人就提著你們的頭來見本王。」
「是……是,國王。」
傲天鷹又怒又急,擔心她被刺客擄走,可另一方面,又猜測著,可能是燕律闖入帶走她……
焦慮之餘,眼尾的餘光瞥見床上有她換下的素淨衣服。
走向床邊,他拿起衣服一看,想到士兵說有人假冒士兵……那肯定是燕律,他既然穿著士兵服,來去自如,若他想帶走燕水靈,定也是讓她換裝。
氣憤的捏皺她換下的衣服,他仰首怒喊她的名——
「燕水靈!」
跌坐在床上,他有種預感,她這麼狠心一走,定是下了決心不回來了。
「不,燕水靈,妳逃不開的,這輩子,妳永遠別想離開我,永遠別想!」
坐在床上,把她換下的衣服摟在懷中,衣服上還殘留她身上的清香味,嗅著,他喃喃自語:
「我不許妳走,不許,妳聽到沒!」
躺到床上,他醉臥她睡的床,喃喃篤篤,緊摟著她的衣服,聞著她留下的氣味,感覺她還在身邊陪他入寢——
醉夢中,他拉著她,緊緊的接著她,不許她離開他一步,不許!
☆ ☆ ☆ ☆
「王上……王上……」
睡夢中,燕水靈夢見自己搭上船準備離開天鷹國,未料,看見傲天鷹為了追逐她,奮不顧身跳入海,兩手不斷在水面撥動往前遊,想追上船的速度,但一眨眼,她卻看見他在水面上浮載浮沉,不一會兒,人已沉入海中……
「王上……王上……」
睡夢中的她,哭得傷心不已……
耳邊,忽地傳來一聲雞啼,將她從睡夢中拉回現實。
張開眼,響亮的雞啼聲充斥耳膜,外頭微亮的天色,己然將竹屋內照亮,茫然地環顧陌生的竹屋,片刻後,思緒漸漸清晰,她方才想起昨晚逃離冷宮一事。
這……她在船上?
不,外頭有雞啼聲,這竹屋也沒有搖晃,不像是在船上……
昨晚……她只記得二皇兄帶她出宮,坐上馬車,走了一段路後,她感到人很不舒服,吐了好幾回,之後……只覺得頭好暈,便昏倒在馬車內。
她沒在船上,難道……她被抓回宮了?那,二皇兄……
「二皇兄——」
聽到房內有聲音,在外頭的燕律忙不迭地奔進。
「皇妹,妳醒了。」
「二皇兄,你……你沒事?」本以為他被抓,見他好端端站在眼前,她更不解。「我們……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尤老將軍一位朋友的房子,我們……暫時得住這兒。」燕律面色沉重。
「為什麼?我們……不走了?」
「皇妹……」燕律欲言又止,看著她,重重歎了聲:「妳……妳有身孕了。」
「不,有身孕的人是真妃……」說到這,燕水靈突然想到一件事,「二皇兄,前天晚上,是你擄真妃的?」
她想,也許二皇兄是在皇宮內探路時,遇到士兵圍捕,才會逼不得已擄人。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我不會傷害不該傷害的人。」顯然他皇妹沒聽懂他說的,他重申:「皇妹,我們現在不能走的原因,是因為妳身體太虛弱,加上……妳懷孕了。」
「我懷孕了?」愣了一下,燕水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二皇兄,你說……我懷孕了,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們早就在船上了。」燕律單手握拳,「打掉……」
「不,二皇兄,我不要……」燕水靈雙手護住肚子,猛搖頭。「這是我的孩子。」
「可他也是傲天鷹的孩子,妳希望日後他像傲天鷹一樣冷殘?」
「不,他會……會有好的一面,我會好好教導他的。」
「有這個孩子,日後傲天鷹會和妳糾纏不休。」燕律背封她,坐在竹椅上,滿臉無奈。「可恨的是,大夫說妳身子太虛弱,若要強行打掉孩子,恐怕連妳也不保……傲天鷹他到底怎麼虐待妳的!」
「不,他沒有虐待我,我自小身體就不好,你也知道的。」
「可也沒……」罷了,不說,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燕水靈下床,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哀求著:「二皇兄,我求你,讓我把孩子留下,等生下他,我會帶他回燕子國,好好教導他。」
「皇妹,妳快起來。」扶起她,燕律無奈至極。「不留下這孩子,就等於要妳的命,皇兄再怎麼不願,也不會拿妳的命開玩笑。」
「二皇兄……」
「看來,我們得住上一年半載,等妳生下孩子,再回燕子國。」燕律輕歎,為何在重要關頭,偏偏出了這事!
第十章
光陰荏苒,轉眼,住在這竹屋已過了六個月,燕水靈原本平坦的小腹,漸漸隆起,在燕律的悉心照顧下,瘦弱的她,身形略顯豐盈。
挺了個大肚子,燕水靈走出竹屋,北方冬天比南方寒冷多了,她披了件外衣,在前院走動。
還好有尤老將軍的幫忙,他們兄妹才能平安的住在這兒。
她有身孕,苦的是二皇兄,他堂堂一個皇子,這陣子養雞、養鴨、種田、挑柴、挑水,男人做的苦工他全做了,為了她,他也忍住氣,暫拋刺殺傲天鷹的任務——
望著皇宮的方向,遠方的他,不知現在可好?
每日,她總忍不住想他,十遍百遍千遍,她知道,沒有她,他堂堂一國之君,一樣過得非常好,只是思念的心,總會將她的心神,引領至遠方的人身上……
在二皇兄面前,她不問、不提任何和他有關的事,但肚裡的孩子是他的骨肉,日後,孩子會不提、不問嗎?
低頭,她看著隆起的肚子,肚子一天天大,喜悅的心情一天天漲滿胸口,矛盾的心情也隨之而來——等孩子大了,她該不該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什麼人,人在何方……
「水妹,不好意思,今兒個我有點事耽擱,才會晚來些,妳肚子餓了吧?我馬上煮晚飯。」
「同嬸,不急,我還不餓,妳慢慢來。」燕水靈微笑地向一名急匆匆走來的婦人說道。
任何苦工二皇兄都做,只是煮飯一事,他實在做不來,遂請了住在離這兒有一小段路的同嬸,每日來煮三餐。
「怎能不急?妳不餓,肚裡孩子可別讓他餓著。」同嬸盯著她的肚子,左瞧右瞧,咧了個大笑容。「肚子尖尖的,我看八成是男的,這孩子日後一定和妳家相公一般高大。
燕水靈微微一笑,未多言。
同嬸口中的『相公』,指的是她二皇兄,因怕人起疑,又不想她大著肚子被人指指點點,兩人遂改了名,二皇兄還對外人自稱是她相公。
「瞧,我帶了塊羊肉來,今晚可以煮羊肉湯給妳補一補。」同嬸笑吟吟,「這是我娘家那邊的親大姐帶來送給我的,我將近五年沒看過我大姐,因為她很忙,這些年一直待在行館,難得最近得空來看我,還帶了好多東西來送我,就是因為我大姊來,我在招呼她,才會晚來了些……」
同嬸樂呵呵的說了一長串,感到有些頭暈的燕水靈,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只聽到她說她大姐來看她。
「同嬸,妳大姐應該還沒回去吧?如果妳忙,可以休息兩日,我可以自己煮飯。」
「那怎麽行!瞧妳細皮嫩肉的,我猜妳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肯定也沒做過事。再說,煮頓飯而已,很快就好了,煮好我就可以回去陪我大姊。」
同嬸說罷,往廚房去,燕水靈也跟進到廚房去喝水。
「同嬸,這羊肉妳應該留著自己吃……」
「我吃什麼啊?我這一身老皮老骨,又不怕冷,反倒是妳,又虛弱、又怕冷,還大著肚子,這羊肉最補,最適合妳吃。」同嬸將羊肉放在砧板上,熟練地拿刀切著。「再說,妳家相公李青幫我們可多了,我家種麥、翻土全靠他,要不,我們兩個老的,哪有力氣?」
同嬸把羊肉放進鍋裡煮,轉頭道:「我聽前村的一位買菜婦人說,她家的三個兒子陸陸續續從天鷹山回來,好像是國王下令不挖山了,不過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大姊也不知,唉,要是真的,我家大寶、二寶怎麽還沒回來?」
說及此,同嬸掀起衣角擦淚。
「自從大寶、二寶被徵召前往天鷹山挖山,我和我家老頭哭得死去活來,不過後來也看開了,如果他們能回來,就當我們兩個老的是真的撿到寶了。如果不回來,大概就是死在山上了。」
「同嬸……」燕水靈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我沒事的。」同嬸破涕為笑。「這是個教訓。以前老百姓總和王室連成一氣,常打著要攻打燕子國,一 統南方大陸的口號,這回新上任的國王真的下令要攻打燕子國,每戶人家的壯丁都被徵召去挖山,起初大夥兒還覺得王上英明,但挖山的壯丁死的死,傷的傷,加上田裡工作沒人可耕作,百姓的日子愈來愈苦……大夥兒終於瞭解到,平安過日子才是真福氣。」
燕水靈點點頭。
「很多人紛紛向朝廷反應,也不知道國王現在是怎麽想的,真希望我家大寶、二寶能平安回來。」
「同嬸,妳人這麼好,老天爺一定會眷顧妳,妳的兩個兒子一定可以回來的,」
「但願真如妳說的。」
兩個女人在廚房聊天,外頭,幫附近人家工作完回來的燕律高喊著:「水妹,我回來了。」
「呦,李青回來了,我得趕快再炒個菜,好讓他吃晚飯。」
「同嬸,那妳忙,我先出去了。」
☆ ☆ ☆ ☆
隔日中午,燕水靈在前院喂雞,燕律正好回來。
「水妹,我不是叫妳別做這工作。」接過她手中盛著碎菜碟的籃子,燕律把菜往前一倒,三隻雞全圍過來吃。
「這又不是粗重工作,我做得來。」
「反正妳就是別做。」燕律扶她進屋,「同嬸呢?」
「她做好飯就回去了。」扶著腰慢慢坐下,燕水靈道:「原本同嬸說她大姊手藝好,原本要來幫忙煮頓飯,可才到門口,突然肚子痛就回去了,所以同嬸煮完飯,我就讓她趕快回去看看。」
「同嬸真不該帶人來,萬一被發現……」
「二皇兄,你太緊張了,這地方又沒人認得我們——」燕水靈忽地想到昨日同嬸說的,「對了,二皇兄,你聽說了嗎?很多人從天鷹山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王上……呃,他,不挖天鷹山,也不攻打燕子國了?」
昨晚二皇兄回來,她感覺他似乎很累,又似乎心事重重,是以,她沒和他提這事。
「這事我聽說了,但消息正不正確,還得再打聽打聽。」燕律邊盛著飯邊說,「先吃飯吧!」
燕水靈點頭,她看二皇兄似乎真有什麼心事,可他不說,她也不敢多問,怕會是和王上有關的事,每回一提及王上,二皇兄總是一臉怒氣,是以,她儘量不在他面前提他。
端著飯,兄妹各吃各的,整頓飯吃下來,一句話也沒有。
☆ ☆ ☆ ☆
在海邊的行館,傲天鷹站在五樓高的觀景臺上,獨自遙望遠方黑漆漆的海面。
六個月,她無聲無息離開已六個月,憤怒、傷心的情緒始終存在他心底,他以為時日一久,他就會忘記那個名叫燕水靈的女人,可,六個月過去,他非但沒忘記她,還時常想著,總有一天,她會主動回到他身邊……
冷銳的黑眸凝望闃黑的海面,這六個月來,他派至燕子國的探子,回報不下十次,皆說她沒回到燕子國,連燕律也沒回去。
他猜,他們兄妹可能還留在天鷹國境內,可是依常理判斷,燕律既然把她帶出宮,應當會急著離開天鷹國——
也許,兩兄妹搭船離開,被海浪卷走了,又或許走山路,遇到野獸,或是跌入山崖,雙雙罹難。
種種可能,在他心裡一遍遍推演。
若她死了,這輩子,她就永遠活在他心裡;若她沒死,翻遍整個天鷹國,他也要把她找出來——
從高處俯瞰,似乎有人闖入行館……
除了幾名守門的士兵外,他已下令行館內的人全部離開,他要在這兒靜靜待幾天,想著當初在船上救起她那時的情景。
他不想有人打擾!
「該死!」
守門的士兵,竟沒攔住闖入者!?
眯眼細看,那人的身形,似乎是……黑大娘!
他不是早下令,要她五日內,別踏進行館,她急匆匆的身影,擾亂了他想念燕水靈的思緒——
他杵在原地,怒氣提上,片刻,聽到士兵匆匆上樓的腳步聲。
「國王。」
「該死!」他怒喝:「誰准你們來吵我!」
「呃,國……國王……」士兵發抖著說,「是、是黑大娘說她……她有急事要……要向國王稟報。」
「你聽不懂我說的?」
轉身,傲天鷹正要下令驅逐這些煩人,黑大娘喘吁吁地上樓來,急報:
「王上,有……有王后娘娘……的消息了!」
「王后——」
聽到這話,胸口翻滾的怒氣瞬間凍結,傲天鷹直盯著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黑大娘,許久,未出聲。
☆ ☆ ☆ ☆
聽完黑大娘的稟報,不管黑大娘看到的人是否是燕水靈,在黑大娘大略告知那竹屋所在地後,傲天鷹連夜騎著馬,快馬加鞭,往她住的方向去。
邊騎馬,傲天鷹邊想著,黑大娘看到的人,一定是她,不會錯的。
偏僻的山腳下……她可真會躲,難怪他一直找不到她。
黑大娘說她和一個叫做李青的男人住在一起,那是她的相公,她還大著肚子……
她改嫁了?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或者那男人是她在燕子國的愛人,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找她?
她為了別的男人,離開他……
不,沒有親眼看見,他不會信的!
雙腿夾緊馬腹,快馬加鞭,他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她——
☆ ☆ ☆ ☆
「二皇兄,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
當燕律心事重重的告訴她,有事要離開幾天,燕水靈終於忍不住問了。
「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只是要去尤老將軍家探望他,都過了六個月,我想,去尤家應該不會有問題。尤老將軍這麼幫我們,於情於理,總該去探望一下人家。」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燕律道,「我只是擔心妳一個人在家……」
「二皇兄,我一個人在家不會有問題的,何況同嬸每天都會來,你別擔心我。」原來這兩日二皇兄心事重重,是在擔心這個。
「我會交代同嬸,有空就繞過來看看妳。」
燕律心頭沉重。
原本擔連邊累尤家,在住下來後,他便請尤老將軍暫時不要過來。孰料,這幾日,他才聽聞尤巴被關在大牢內已六個月……算一算,那應是他救皇妹出冷宮後,尤巴就馬上被關。
他太大意,以為尤巴喝得大醉,劫走皇妹的事,就算不到他頭上,誰知傲天鷹猜疑心太重,一定是猜測這事和尤巴脫不了干係,才會將他關入天牢。
尤老將軍未多言,定是不想讓他們兄妹自責煩惱。
無論如何,他都得親自去一趟尤家,表達歉意。
「對了,二皇兄,如果你有看到尤將軍,替我謝謝他,他幫我們實在太多了。」
「我……會的。」
不想讓皇妹知道這事,免得她太自責,那對她、對肚裡的孩子都不好。
燕律走出屋外,正巧同嬸來到。
「李青,你要出門了?」
「同嬸,我不在的這幾日,水妹就麻煩妳了。」
「哪兒的話,你放心去,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水妹的。」
輕搭著燕水靈的肩,燕律有些不放心,「水妹,妳要好好照顧自己。同嬸,麻煩妳有空一定要過來看看。」
「放心,我會的。」
「二……」驚覺同嬸在場,燕水靈連忙改口:「青哥,你自己也要小心。」
燕律黠頭,騎上馬背,朝她們揮揮手,便騎馬離去。
同嬸扶著燕水靈進入屋內,屋旁,一整排密集而立的大樹下,有個高大的身影竄出,冷厲的眸光,盯著被扶進屋內、挺著大肚子的少婦——
那人,果真是她!
青哥,水妹……好一對郎有情、妹有意的男女!
大步往前跨,原想沖進屋裡,聽她怎麼和他解釋這一切,但,腳步悄悄地往後退——他還需聽什麽解釋,她說得再多,只會讓他更難堪!
李青!
他堂堂一國之主,竟然輸給一個『來歷不明』和男人!?可惡!
憤怒地捶著樹幹,他氣騰騰地拂袖而去。
☆ ☆ ☆ ☆
夜半,傲天鷹人又來到竹屋外。
中午他憤怒離去,原想就當作自己沒來這兒找過她,就當她是在回燕子國的途中罹難,就當這世上,再也沒有燕水靈這個人……
但,他看那竹屋內,似乎只住了她和那個李青,而李青看來似乎要遠行——
他心頭有怒,怒的是她背叛他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更怒那男人居然丟下大腹便便的她,獨自遠行。
這四周沒有其他人家,離這兒最近的住戶,就是來煮三餐的同嬸家,但從同嬸家到這兒,依他的腳程最快也得百來步,而她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若真發生什麼事,她能走得到同嬸家嗎?
下午,他裝成來此勘察想買地種麥子、養些牲畜的商人,和同嬸的丈夫聊了一下午,方得知他們大約是在六個月前來的,原屋主已搬到城內和兒子一起住,也是姓李,所以他們可能是遠房親戚。
同嬸的丈夫並不清楚小倆口的來曆,只猜測可能是私奔,又或者是逃避徵召到天鷹山挖山,才會躲到此。
提及徵召一事,同嬸和她丈夫想到他家大寶、二寶都還在天鷹山,生死未卜,兩老老淚縱橫,他還適時安慰他們一下。
對於挖天鷹山,攻打燕子國一事,這六個月來,朝內大臣反應過許多回,紛紛勸諫該暫緩這事,好讓能工作的壯丁回到家鄉耕作,平衡天鷹國境內的物資供給。
在王丞相動不動就死諫之下,他也冷靜考量過,是以,暫時先調回一半的壯丁,其他的,日後再議。
從窗口望進去,房裡的她似乎還未睡,這麼晚了,未入睡,可是在想那個遠行的男人?
怒氣又將升起,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緩下波動的情緒……
他未走,留下來,就是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有危險,既然留,又何必怒?
坐在外頭的大石上,他靜靜望著窗口,幾回衝動的想進屋看她,但他強忍住。
她已經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就算將她拖回皇宮,她的心也不會回到他身上,他要一個無心的女人做啥?她既然曾為了李青逃出宮,即使再將她關入冷宮,她依舊會想辦法逃離——
何苦呢?
他暗笑自己,何苦待在這兒、何苦再留戀?畏畏縮縮的,哪像叱吒北方的北鷹王,冷血殘暴的作風?
可他的腳離不開、他的心離不開,寧願呆坐在外頭,靜靜地守護她。
直到屋裡燈滅,碓定房裡沒聲響,她已入睡,他才合上眼小憩。
寒冷的風,吹不熄一顆想守護她的火熱之心——
☆ ☆ ☆ ☆
一早醒來,燕水靈似乎聽見見廚房有聲響,可天才亮,同嬸怎這樣早來?許是惦記著二皇兄請托的話,早黠來看她。
「同嬸——」
挺著大肚子,緩緩走向廚房,昨晚她睡得不安穩,大概是肚子又大了些,這幾日她感覺腰特別酸。
「同嬸,妳在哪兒?」
來到廚房,沒看見人影,她喊著,未聽見回應,只看到廚房的木桌上,擺了幾樣已煮好的菜和一鍋稀飯——
「同嬸?」
還是沒回應,會不會已經走了?
許是二皇兄不在,同嬸得幫忙同叔一起到田裡工作,同嬸可能以為她還在睡,沒吵她,所以先走了。
聞著熱騰騰的飯菜香,她肚子還真有點餓。
盛著稀飯,她扶腰坐到小矮凳上,看著桌上的菜,總感覺和同嬸平日煮的菜色不太一樣,而且同嬸不會把飯菜放在廚房桌上,她會端到屋裡的桌上——
也許同嬸真的急著要趕回去幫忙田裡的工作吧!
沒多想,她夾著菜放入碗,一口一幾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頓了下,回憶的滋味在她嘴裡翻攪起——她記得這味道,那是六個月前,她和王上共吃最後一餐的滋味。
這菜的味道,和當時的那一餐,一模一樣……
再次夾菜送入嘴裡,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撲簌簌落下。
同嬸平日煮的菜,不是這味道,為何今日……今日這頓飯菜,和她在冷宮吃的那頓飯菜的味道一樣?但宮裡的廚娘不可能、也不會到這兒煮給她吃——
對,同嬸說過她的親大姊手藝很好,也許是同嬸學了新的廚藝。
一口粥,一口菜,她慢慢吃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這頓飯,將她六個月來珍藏在心底的思念,一古腦地揪引出,她想念王上,沒有一刻不想念他……
「王上……」
杵在外頭的傲天鷹,看著背對著他吃飯的她,沒看見她流眼淚、沒聽見她低喚的聲音,只知道她吃了飯,他便安心。
☆ ☆ ☆ ☆
深夜,睡到一半的燕水靈,突然醒來,耳邊似乎聽見廚房又有聲響。
腰酸,她睡得不安穩,以為是自己還在睡夢中,那聲響是幻聽。
中午前,同叔跑來告訴她,同嬸因為到田裡幫忙灌溉,一不小心跌入水溝,摔得手腳受重傷起不來,還好有位來這兒想買地的大爺幫忙請大夫來,還好心的到最近的客棧買來午飯,也順道買了她的份,連晚飯也是那位好心大爺買來的。
下午時,她慢步走到同嬸家去探望她,同嬸摔得真不輕,可她沒能幫上什麼忙,回程時,同叔拉著手推車送她回來,還將晚飯帶上,可惜沒見著那位好心大爺,要不,她就能當面向他道謝。
她吃力的從床上坐起,睡意全消,廚房的聲響沒消失,反倒聽得更清楚——廚房真的有人!
同嬸受傷,連下床都困難,她不可能來,會不會是同叔?
昨日她已經和同叔說過要他好好照顧同嬸,不必掛意她,她吃的不多,很好解決的……
下了床,她循聲慢步走向屋子另一頭,推開側門往廚房走去,灶裡的煙味夾帶著陣陣菜香味,撲鼻而來。
在廚房門口站定,望著背對她站在灶旁炒菜的高大背影,她一時愣住——
同叔沒這麼高大,二皇兄……也不像……
「你……你是誰?」她驚惶地退了一步,卻覺得這人背影好熟悉。
聽到她說話聲,廚房的人從容地將最後一盤菜放上桌,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另一扇門外。
看著那人身影瞬間消失,燕水靈脫口喊著:「王上……」
沒錯,那身影像極他了。
快步走向他消失的另一扇門,她朝外喊著:「王上,王上——」
是他不會錯,一定是他!
她在後面來來回回找尋,還是不見他的蹤影,回到廚房,望著一桌子的菜,淚水禁不住地流下。
這桌菜,證明方才她看到的,不是她的幻想,真的是他。
他來煮飯給她吃……
坐在桌前,顫抖的手拿起竹筷,夾著菜吃,這味道,和昨日早上的一模一樣,也和她在冷宮吃的最後一頓飯菜的滋味一樣。
原來,這幾頓飯菜,都是同一個人煮的,不是宮裡廚娘,而是他親自下廚……
「王上……」淚水湧出,她一口一口吃著,這些飯菜,全包含他對她的關心。
原來,他一直都很關心她,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 ☆ ☆ ☆
離開竹屋三日的燕律,因擔心燕水靈,快馬加鞭趕回,同行的還多了一位姑娘,是尤巴的妹妹尤晴。
燕水靈以為她純粹是來照料她生活起居,但尤晴還有個任務——阻止燕律私闖皇宮去救尤巴。
「李青,這麼晚了,你不睡,要去哪兒?」尤晴跟在燕律後頭走到馬兒休息處,擋在他面前。
她爹猜得沒錯,二皇子一回來,安排好公主的生活起居,定會奮不顧身前往皇宮去救她哥。
「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那好,我也睡不著,我跟你去。」
燕律瞪著她,很是後悔帶她回來。他當然知道尤老將軍不希望他私闖皇宮白白送命,也知道這丫頭是來阻止他的,但他不知道這丫頭這麼無禮,明知道他是二皇子,還對他沒大沒小。
「妳留在屋裡照顧水靈。」
「公主她睡了,我去照顧她,會吵到她。」
念在她是尤老將軍女兒的份上,燕律隱忍著氣,「那妳就在外頭站著。」
「我是在站啊!」
「妳!走開。」燕律推開她。
「李青,你竟敢推我!?」
尤晴抽劍,往他身上揮去,燕律反射性地拔刀,刀劍一來一往,沒有殺氣,只是想阻止封方——她想阻止他別闖皇宮,他則想擺脫這煩人的丫頭,可又念在她是尤家人,不敢使出真功夫,怕真傷了她。
為了親他一刀,她一個下腰動作,不小心扭傷了腳,痛叫了一聲,整個人就快跌下,見狀,他快速丟刀,撈起她的身子,動作又急又快,她身子被勾住上仰之後,她的唇硬生生和他的嘴碰在一起……
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驚覺該分開。
「我……」頭一回被男人親到嘴,尤晴羞得臉紅紅之餘,不忘藉機留住他,「我聽人家說,如果……一個黃花大閏女被男人吻到嘴,她的嘴會爛掉……嗚,你剛才偷吻了我,我的嘴會爛掉……我的嘴一爛,人家就知道我和男人偷親嘴……嗚,我不要活了,我沒臉見我 爹……我死了算了!」
說罷,她哭著跑走。
「呃,尤晴……」這是什麼爛傳言!
怕她真的去尋死,燕律只好暫時打消闖皇宮救人的計畫,跟在後頭追著她。
人在不遠處的傲天鷹,雖沒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麽,但他看得很清楚,這一男一女,趁她睡著時,出來外頭打情罵俏……
這就是她一心為愛逃出宮所選擇的男人?
可惡的李青,不懂珍惜她,竟趁她大著肚子,帶了個女人回來偷情,今日暗渡陳倉,明兒個定是明目張膽——
腳步一個頓移,瞬間來到她房間窗前,朝內望去,她已躺在床上睡著。
哼,這個傻女人,還以為自己挑了一個專心愛她的男人,傻啊!
「尤晴,妳聽我說……」
聽到聲音朝屋子這邊來,傲天鷹原想離去,但腳步卻突然頓住,他要讓她知道她挑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 ☆ ☆ ☆
「尤晴,妳幹嘛聽信那個不實的鬼話……」
擔心尤晴真的想不開,燕律一路追著,繞了一大圈,兩人一前一後回到竹屋前,尤晴突然停了下來,燕律從後頭狠狠撞上她,差黠把她撞倒,他兩手一伸,緊緊圈住她。
忽地,見屋前有人,他警覺地將尤晴帶至身後。
「誰在那裡?」
傲天鷹睨他一眼,冷笑著。
定睛一看,燕律驚道:「傲天鷹!?」
「哼,膽敢直呼本王的名,找死!」
為了替燕水靈出一口氣,為了他搶走他心愛的女人,新愁加上舊恨,一對上眼,傲天鷹怒火一升,奪命的一掌立即擊出——
燕律推開尤晴,自己也閃了開,兩個大男人,拚死拚活地打了起來。
「傲天鷹……那……他不就是國王?」退到一旁的尤晴,苦惱的喃喃自語:「怎麼辦?爹只要我阻止李青闖皇宮,可沒告訴我王上會出宮,還跑到這裡和李青對打……」
看到竹屋的門打開,尤晴繞了一大圈,閃避過兩個打成一團的風火輪,快速地來到聽聞打鬥聲,出來察看的燕水靈身邊。
「公主,小心,別出去,免得被打到。這兩個人八成瘋了,幹嘛打得那麼認真?」
「王上?」
燕水靈看出和二皇兄打鬥的人,驚呼之餘,想要衝出去阻止,卻被尤晴拉住。
「公主,妳別去,我去……」
尤晴緊握著劍鞘,她雖然是有一身好武功,但眼前這兩個男人打的招式,實在是超過她的級數太多,她看得眼花撩亂,實在不知該怎麼下手。
而且,她爹平日就告訴他們,雖然他們是燕子國的探子,但他們同樣也是天鷹國的臣子,不可對天鷹國國王無禮,縱使她哥還被關在天牢,也不可以……
「啊!」
看到燕律被擊倒在地,尤晴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她抽出劍,擋住傲天鷹的攻勢,但人還沒到他面前,劍已被折斷,還被推倒在地。
見燕律又站起,傲天鷹毫不留情地又擊了一掌,將他打傷在地,他想再補上一掌,卻聽見燕水靈急喊:
「王上,不要……求求你不要……」
「妳這個笨女人,被蒙在鼓裡還不知!?他……他背著妳和別的女人偷情!」傲天鷹冷睨她一眼,「這就是妳所選的?妳所愛的?」
燕水靈哭著,猛地搖頭。
「我要殺了他!」
怒紅眼的傲天鷹,奪命的一掌就要劈下,尤晴以身子護住受傷吐血無法爬起的燕律,燕水靈則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腳,哭著哀求:
「王上,不要,我求你不要殺他……你要殺,就殺我……」
「妳以為我不會殺妳?」他氣,這個時候,她還在護著那個男人!?
「傲天鷹——」受傷的燕律大喊:「有種你就把我們全殺了!」
「不行啊,國王,你不可以亂殺人……」被這大場面嚇得真發抖的尤晴,忍不住出聲,「公……公主肚子裡懷的是你的親骨肉,你若殺了公主,不就等於殺了自己的孩子?
聞言,傲天鷹驚瞪著跪在他面前的燕水靈,拉起她,他質問她:
「她說的可是真的?妳肚裡的孩子真是我的?」
燕水靈點點頭,太過激動之餘,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王上,求你不要……不要殺我二皇兄,放……放過他,我……我求你……」
「燕律?他是燕律?」難怪他覺得方才對打時,似乎有曾和他過招的經驗。
「對,他是我二皇兄……求你不要……不要……殺……殺他……」
一口氣接不上來,燕水靈整個人突然昏了過去,倒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