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傷寒
一場大雨過後,微風徐徐送來,花香與泥土的芬潤氣息游入鼻尖,天氣又恢復了晴朗,可白黎卻在第二日清晨發起了高燒。
雖說妖的體質比人好,可白黎畢竟也是養尊處優的,極少淋雨,這一回不僅淋了雨,還將那麼冰冷入骨的包裹貼身捂了數個時辰,雖當天未曾感覺到異樣,可一覺過後卻開始渾渾噩噩地感覺全身灼燙起來。
游青醒來時一扭頭便見他面色潮紅、秀眉緊鎖,往常紅潤得似是能滴出水來的雙唇竟皸裂得不成樣子,頓時嚇一大跳,連忙翻身而起,手在他額上碰了碰,竟滾燙得嚇人,雙眼頓時染上焦急之色:「阿黎,醒醒!」
白黎哼哼唧唧兩聲,卻未曾轉醒,被他輕晃了數下才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唔……?阿青……」
游青二話未說,連忙下床去倒了水來,單手將他扶起,杯子送入唇邊,低聲道:「你發燒了,先潤潤嗓子,我一會兒就去把郎中請來。」
白黎愣了一下,額頭細密的汗滑下來將眼睛蒙住,沒力氣說話,只好點點頭聽話地將水喝了,喝完又被游青扶著重新躺下,被子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游青拿帕子將他臉上的汗珠急急抹了,又拉過自己的被子給他多捂了一層,囑咐他好好睡一覺不要亂動便匆匆忙忙去了村子的另一頭。
村子裡住著一位赤腳大夫,醫術算不得高明,可一些慣見的疾病倒也拿手,這附近誰家的孩子老人生了病,都會找他去看。
孟大夫早就聽聞游公子添了一名極為俊俏卻牙尖嘴利的書僮,這一回提著藥箱過來,一路都在好奇這書僮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讓游公子焦急成這樣,等到跨入大門走近床邊時才終於將人看清。
孟大夫想不到這二人竟是同床共衾,可游青家中地方小擺不下兩張床,同寢而臥倒也無可厚非,因此他並未多想,只是急急忙忙放下藥箱去給人把脈。
白黎化作人形時脈象與常人無異,孟大夫仔仔細細給他查看一番,說是受寒傷風了,程度不輕,需得好好休養,囑咐了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又將從家裡帶來的一包應急所用的傷寒藥拿給他,開了藥方,讓他按著方子去鎮上的藥房抓藥。
游青謝了他、付了診金,將他送走後便匆匆忙忙去熬藥。
白黎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游青在給他擦臉,溫熱的巾帕將他神智激醒了幾分,忍不住抬手將他的手抓住,艱難地掀開眼簾,眼角的病容竟帶上了幾絲如煙的媚態,漆黑的眼眸卻是一如既往的澄澈,神情中透著幾分愧疚:「阿青……對不起……」
游青聽著他乾啞的嗓音,往日心頭偶爾浮起的憐惜現在卻化作極為明顯的心疼,想不到自己竟有一日會對一個人如此掛心,安撫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繼續給他擦臉,眼中的笑意如同屋外晴好的陽光:「別說傻話,好好歇著,一會兒吃了早飯把藥喝了。」
白黎癡癡地看著他帶笑的眉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游青說什麼他都只會乖乖應一個「嗯」字。
吃過早飯喝了藥又沉沉睡去,等到再次醒來之時,游青已經抓了藥回來。白黎驚詫地看著他過來坐在床邊摸自己的額頭:「阿青,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趕巧,來回都是搭的伍叔的牛車。」游青摸摸他額上新捂出來的汗,見他眼珠子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不由微笑起來,「出了不少汗,過兩天便好了,身上難受麼?」一邊說一邊拉出他一隻手擄起袖子在他胳膊上摸了摸,不出所料地摸了一手的汗。
白黎被他的動作嚇一跳,垂下眼睫將又驚又喜的神色悉數掩去,只覺得心跳驟然加快,呼吸也失了節奏,點點頭半天才吐出一個字:「嗯。」等到手重新放入被窩回過神時,游青已經出去了。
抬眼看著窗扉上的陽光,白黎滿心的喜悅全都傳到了眼中。
游青再次進來時,手中多了一盆熱水,將盆放在床頭,見白黎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笑了笑便伸手去扶他:「給你擦擦汗。」
「啊?」白黎愕然。
「啊什麼啊?出了一身的汗,不及時擦乾可就難再入睡了。」說著便坐到他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抬手繞到胸前去解他的衣襟。
白黎愣了一下,臉頰頓時飛起一抹紅暈,明知他沒有別的意思,可這樣的親近還是讓他欣喜不已,咬咬唇才將嘴角的笑容壓下大半,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將自己的衣服解開。
雖說都是男子,可畢竟不是田里勞作的鄉野粗夫,赤誠相向總歸有些不合禮數,游青並不是一個拘泥於禮教的人,心裡倒是沒有絲毫不適,不過他原本以為白黎會害羞的,沒想到竟是乖順異常,不由有些想笑。
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處,一點都不彆扭,相處起來倒是省心。
不過在游青眼中,白黎的傻與旁人的傻又有些不同,並非神志不清的傻,而是時不時冒一些傻氣的天真純良,因此偶爾說他是傻子倒也並非貶義,反倒是帶著幾分喜愛的讚賞。
白黎身上的肌膚白皙得猶如煮熟後剝了殼的雞蛋,吹彈可破,游青坐在後面,擰了帕子替他在胸前擦拭時未曾看清,等到將肩頭的衣服拉下來時,不由看著他圓潤纖秀的肩膀怔愣住。
平時見他只比自己稍稍矮一些,還當兩人身量相差不多,這會兒沒了衣服的遮擋才發現,他明顯比自己要纖瘦一圈,雖然不覺得他有何可憐之處,可心裡莫名的還是又添了一絲憐惜。
白黎見他半天不動,想扭頭問問他為何不動了,可勃頸處輕拂而過的氣息卻讓他有些顫慄,定了定心神,抬眼看向窗外:「阿青,明天還是好天氣嗎?我想把那幅畫拿出去曬曬。」
游青也不知自己剛才究竟在想些什麼,聽了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轉身去盆裡擰帕子,笑道:「這幅畫你倒是寶貝得緊,等會兒我便替你拿出去晾著。」
白黎眼睛笑瞇起來:「嗯。」
游青將他的兩隻胳膊擦了一遍,只覺得他全身都似柔軟無骨,再一想他平日裡活蹦亂跳精神奕奕的模樣,不由有些失笑:「你這一病,倒是安靜了不少。」
白黎頓時全身緊繃:「啊?我是不是太吵了?」
游青感覺到他柔軟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來,不由愣了一下,抬手在他腦側輕輕敲了敲:「我隨口開的玩笑,你緊張什麼?」
「噢!」白黎笑起來,全身再次放鬆,過了一會兒又愁眉苦臉,「賣字畫的錢,怕是都給我買藥了吧……」
「不礙事,改天再多畫幾幅便是。」游青重新擰了帕子,將他身子微微撐開一些,正準備給他擦後背時,卻突然看著他的後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