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抬頭看著白色的該亞石像，沉默。

　　太多的東西在內心湧動著，想起了那些過往，父神最後的面容……手不禁伏在心臟的位子，輕輕的喚一聲。

　　「玄……」

　　我們終究融為一體。

　　白色石像下無數細小的寶石折射出不時閃爍的光芒，像是慢回放般，我灰色的頭髮慢慢的向水中蔓延，不停的增長……加長……閉上眼睛，感覺末世大地帶回來的力量，慢慢的注入身體。

　　渾身像是重塑了一遍，遍體通涼。長到膝蓋的長髮停落在肩膀上，我拿起一束，竟像是絲絲發光的海水。灰色的……處於黑色和白色之間的顏色。是我新生的顏色。

　　魔法像是本能般的湧進腦海裡，伸出手，慢慢的聚集力量，一團小小的漩渦在手掌中逐漸形成，我笑了，慢慢進入了冥想狀態。

　　看似很短的時候內，我已經掌握了一切。即使我發現力量不夠完整。原來只是記憶的回復所帶回來的一大部分力量罷了。算起來頂多就是一個超凡的魔法師，而還不到神的地步。

　　難道說，還有什麼我沒有想起嗎……為什麼覺得身體裡面有個地方被堵住，卻不知在哪，就像是再用力吹氣球，就被什麼關住了，不能再大了，再大就有了破掉的危險。

　　我抬頭再次凝視該亞的石像，看著她美麗的臉孔，微笑卻是寂寞的樣子。心裡為她心疼起來。

　　我預知，該亞在很久之前就死去了。後花園消失了之後，她呆著這個地方，一直等待著，一直……這個我放置她的地方。

　　我足下用力，身體慢慢的浮起，靠近該亞那張熟悉的臉，我撫摸她的眼睛，頓時有些悲傷。我將她丟在這裡，千年了。

　　「我回來了……」

　　我輕輕的在她耳邊呢喃，然後「轟」的一聲石像倒塌了，水中像是開起了一朵霧花，那些閃亮的碎片一點點的消失在海洋深處。

　　我站在堙沒中間，手裡拿著一顆銀色的圓體，那是該亞封存了千年的靈魂……我動用魔力，然後看著那團體一點點的打開……上升，像一縷青煙般的向著海面浮起，臨走時輕碰我的嘴角……

　　轉世去吧，我親愛的該亞。

　　……

　　一點點的消失不見，那陪伴我，為我歌唱的鮫人。

　　我笑了。

　　沒有想過什麼，只是為她祝福著。

　　……我輕輕的在水中一點，發出一道銀色的光，射出去就消失在海水了。但是那無形的音波卻是傳遞給了遠方那條帶我來到這裡的海龍。

　　再看看它的時候，我沉默了。安靜的接受了龍的行禮，高傲的神族……是我創建在末世上的，一種巨型生物。但是個性古怪。

　　我騎著龍頭回去，卻沒有了那時候想要騎龍頭的慾望，而不是被含在嘴裡。

　　想起了很多事情……到底現在的站在這裡的人，是蘇墨，是凌，還是玄呢……頭痛……然後覺得悲傷。

　　就好像想著這些的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來到鮫人國的時候，這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廢墟，像是經歷過一場巨大的災難。我讓海龍離開，那些看到我們的鮫人各個俯身膜拜，膜拜他們的海神，也同樣膜拜我。

　　好似誰也沒有認出我就是之前那個被海神吞掉的人類。

　　我在大家的注目下很快的來到皇宮前的廣場，這裡人最多，因為他們的王在這裡。

　　蘇逸也站在那裡，毫髮無損的樣子。

　　人群很吵，女王抱著看似暈過去的藍夢。我的目光注視著藍夢，終於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之前對她的那種奇怪的感覺……是因為她身上流著該亞的血。很純正，比她母親貝拉甚至是整個鮫人國的鮫人都要純正。

　　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留下她的原因吧。

　　她的歌聲和該亞是如此的相像。

　　「女王陛下！海神發怒了啊！海神發怒了啊！」人群裡站在幾個白頭髮的老者，站在最前面面對著貝拉，都是一副著急的不得了的樣子，準確的說，像是世界末日。

　　「是啊！是啊！海神發怒了……我們終究還是要滅絕了啊！」

　　「……女王陛下！帶領我們離開吧！……」

　　「女王陛下！快下命令吧！……」

　　「快下命令吧！！」

　　……人群不是一般的嘈雜，我看見貝拉緊皺著眉頭，懷裡的藍夢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是公主觸犯了神靈！是公主招來了海神！」

　　「啊！海神發怒了……公主……」「公主……」

　　……這些人越說越離譜，看著貝拉的表情不再緊鎖，而更像是黑了一塊，心裡不知是什麼感覺。

　　他們的意思是，要殺死藍夢為海神息怒嗎？

　　……我嘲笑的看著他們，不明白什麼時候起，這群整日只要快樂歌唱，生活在海底的種族這麼讓人失望了。

　　突然，人群慢慢的安靜下來……因為有人跪了下來。我看著一條橘色的鮫人朝著我的腳猛的跪下，他剛才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根本也沒有在意。但是因為他的行為，我發現原本跟在後面的鮫人都一一跪下了……鮫人的目光都慢慢的集中了過來……

　　這跪的一圈不停的放大，那些不明白的鮫人左右看看的，交頭接耳的，或者是跟大眾一起莫名跪下的。我冷眼看著他們。

　　第一個人喊道，「請海神息怒！」

　　「請海神息怒！」

　　「請海神……」……

　　那聲音慢慢變齊，人數也越來越多。目睹我騎著龍頭的都跪在了，還留有少數一部分弄不清楚情況的。比如那些白髮的老者，貝拉，還有一直站在那裡，看著我的蘇逸。

　　我的目光沒有停留在蘇逸身上，因為我實在不懂要如果對視……我不想去看蘇逸的表情，更多的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將會是什麼表情。

　　「蘇墨你……」貝拉看著我的樣子，表情看起來很是吃驚，慢慢的吐出兩個字來，「變了。」

　　她很敏感，我的外表其實並沒有變多少，更多的是氣勢，因為我不再是一個沒有力量，不能保護別人的蘇墨了，一個平凡的沒有魔力的人類。

　　現在的我……是……是誰呢……我苦笑一下，然後慢慢的站在廣場中間。

　　我並不想公佈我的身份，那會帶來沒必要的麻煩。

　　我站在貝拉的前面，看著她懷裡的藍夢，問道，「你想要她醒來？」

　　貝拉凝重的看著我，然後點點頭。我再問，「你想要你的國家恢復原狀？」

　　貝拉再次點點頭，但是表情更加的怪異。我就像是阿拉丁裡的那盞神燈。但是卻不是擦擦就可以許願的。

　　「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你願意嗎？」我看著貝拉的眼眸，沉著的看著。貝拉看著我，頓時有些退意，因為我知道，那是一種本能。

　　因為是我創造了他們。

　　「什麼……」

　　「出兵吧。」我冷靜的說道，其實鮫人不出兵也沒有什麼，但是面對人類數量上的可怕優勢，有了鮫人的幫助我可以輕鬆很多。

　　貝拉咬咬牙，像是在思考，但是周圍的白髮老者顯然是激動的不同意我一個陌生人狂妄直接的談判。

　　我轉身看著他們，發現當他們的眼神對上我的，就閉上了嘴巴，活像是吞下了一顆卡住喉嚨的大棗。

　　我不予理會，面對黑壓壓的人群，我輕輕的一抬手……其實灌注了我很多的力量。

　　這裡的破壞其實並不關海龍的事情，是我解放了該亞，從而導致的結局。

　　我用我新得到的魔力在短短的一時間內就將鮫人國所有的地方都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廣場上頓時安靜下來……然後就是更加嘈雜的歡呼聲，和尖叫聲。

　　我不理會他們，我只是再次看向了貝拉。我明白鮫人的個性，他們總是正直的單純。

　　我做到了，貝拉會答應我的請求，她只是猶豫，或者是對我的疑惑。

　　我將手放在藍夢的額頭上方，看著貝拉最後一次問道。「出兵。」

　　那不是一句問句，我知道貝拉有感覺到我的身份，因為他們是鮫人。一時間，我的地位從陌生人到了他們王的位子，即使我始終還是一個陌生人。

　　鮫人迷信，因為他們相信直覺和本能。

　　貝拉點點頭，我的手掌上發出了一道光，注入了藍夢的額頭，然後看著她一點點的睜開了眼睛，一臉迷惘的看著貝拉。

　　貝拉看出了不對，她激動的大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只是淡淡的看著藍夢，輕聲說道，「我只是消除了她的記憶。」

　　貝拉一臉吃驚的看著我，不禁低聲說道，「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擺明了我不想回答。倒是藍夢因為失去了記憶，沒有了心結，竟然可以開口說話了。這也算是我的目的之一吧。

　　更多的是，因為該亞的誤會，我不想這個的確喜歡我的小鮫人為了我而等待。我不能付出任何的回報……我不願再看到像該亞那樣的，尤其還是一條鮫人。

　　「她是你的母親。」我替吃驚到不能說話的貝拉回答，其實這樣，也可以重新建立她們母女的感情。

　　我沒有說，其實不過只是封印住了藍夢的記憶罷了。因為很早就有規定，不能輕易剝脫一個人的記憶，那就如同隨意扼殺一個人的生命一樣。

　　我能做的，就只是封印。一個沒有人可以解開的封印。藍夢的內心很脆弱，所以最有可能解開封印的她最不可能，我可以完全的放心。

　　最後得到了鮫人國的同意，當場確定了口頭協議，再準備回皇宮商量具體措施，我的手臂被一個人拉住了。

　　我知道，他剛剛一直站在我身後……他拉著我的時候，剛好是我感到暈眩的時候……我不能被任何人看出這一場巨大的魔法消耗，幾乎讓我站不住腳。

　　「我送我爸爸回去。」丟下這句話，蘇逸就帶著我消失在眾人的眼前，原來這孩子在這裡魔法也是很厲害的……

　　被扶坐在床上……我沒有抬頭去直視蘇逸的眼睛，而是繞過了看向那道黑色的窗簾……那些黑色都沒有蘇逸的眼眸來的美麗。

　　「爸爸……」

　　不要這麼叫我……我都不知道我是誰……我到底是……

　　「爸爸，你想起來了對不對？」蘇逸冷靜的看著我，看著我一臉吃驚的表情。我不明白，為什麼蘇逸知道我想起來了，記憶裡根本沒有蘇逸的影子，他是誰……為什麼有著一頭黑色的頭髮……他不是玄，但是感覺上……他到底是誰？！

　　我激動的抓住了蘇逸的衣領，看著他的臉尋求答案，但是魔力太弱，什麼也不能做。看著想知道一切，卻發現自己對待蘇逸，自己的兒子，卻總是不能防範的去列為一個敵人的角色。

　　蘇逸苦笑了一下，抓著我的雙手，直直的看著我，說道。

　　「原來，還是沒有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