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身後腳步聲漸近，被追逐的人只覺得心肺已經超出負荷，這兩枚器官好像隨時要爆炸，他已經擠不出更多的力氣來逃跑，他已經很累，好多天沒有睡好覺，好多天沒有吃好飯，好多天沒安心坐下來休息一會，他不禁絕望——或許就這樣吧，被帶回去或者被殺死。

　　當心中產生這樣消極的想法，衰神也好像正好趕上門來，原本平坦的路上竟然出現一枚小石卵，已經筋疲力盡的人遭它一絆，整個摔趴在地上，他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腳步聲漸近，他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他想，這次絕對跑不掉了吧，然而一道黑影突然籠罩他，從天而降的人將他扛起，躍向頭頂上的小型飛梭，而駕駛者也立即驅動它，穿梭在貧民區狹窄的陋巷中。

　　「老師？！」

　　居士將看起來衛生情況十分糟糕的年輕人扔進座椅內，食指輕敲眉頭，臉上笑容一貫的陽光帥氣，說出的話卻滿是調侃：「哎呀，龍聞，你這是跑去當乞丐了？」

　　龍聞看見居士還有正在駕駛的何聰，他不敢置信，尤其是在如此尷尬的情況下，遭遇這兩位，讓他的心情十分微妙，曾經這兩位老師在星際軍校用超高強度的學習訓練壓得他透不過氣，讓他恨透了他們倆，現在……當年的恨意已經被現實，諸如家族中瑣事等消磨盡殆，但是他想不透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出現，還將他從追兵手上救出來，這是為什麼？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是誰讓你們找我的？」龍聞臆測：「是我的父親嗎？」

　　「不。」居士細細打量這位學生，心情也挺複雜，當初這傢伙就是得罪了某個小腹黑，給擺了一道扔進星際軍校那種狼虎之地，然後他那悶騷但是挺護崽的愛人就打著『為兒子培養對手』的旗幟，將這孩子狠狠操練了一把，本來麼，那些高強度的訓練，換做一個資質極佳的學生，倒是好事，可惜龍聞資質平庸，或者在半人中間很了不起，可絕對不是在星際軍校那種臥虎藏龍的地方，他敢說，當初要是將飯盒扔去軍校，也有一頓苦好吃，何況龍聞這種庸才？他表示同情。

　　但是同情歸同情，龍聞的性子，的確需要打磨，瞧瞧，這些年不是好多了？不過好像磨過度了，將原有的銳氣和棱角磨掉以後，這傢伙連自以為是都丟掉以後，好像更加不起眼了。

　　「你說，你怎麼離家出走呢？」居士給龍聞遞一管營養劑，順道對那狼吞虎嚥的模樣挑眉，接著說：「這可製造不少麻煩。」

　　吸光一管營養劑，龍聞才覺得胃好受一點，不禁用戒備的眼神警覺地盯緊居士，又悄悄瞄向何聰，當初讓他更害怕的人不是眼前這笑臉虎，而是那個輕描淡寫地扔下大把訓練的惡魔教師何聰，憶起過去，龍聞的唇角不能自抑地輕抽，他強自鎮定道：「再混亂也是龍家的事，跟你們沒關係吧。」

　　「有關係的。」居士摸摸鼻頭，神情無辜：「你逃掉，龍家的人就去煩硯，硯有麻煩，飯盒就會牽扯進去，飯盒進去了，我這個後爹也少不了麻煩。」

　　「……」龍聞視線有一刻煥散，好像不太明白其中聯繫，好一會才消化完整句話，得到一些他從前並不知道的信息。

　　例如：居士是飯盒的後爹，而何聰是居士的愛人，那麼何聰應該就是飯盒的爹，他會去星際軍校是因為那個臭小鬼，後來這兩位魔鬼教師對他極為關愛，往死裡愛。

　　他一直不懂自己是哪裡礙著二人的眼，現在他終於懂了，一切一切都只因為那個臭小鬼，那個老是裝瘋賣傻，扮做純真小孩其實滿肚子壞水，他會有今天的狼狽，也跟那小鬼脫不了關係。

　　越想，龍聞越瘋魔，他現在糟糕極了，必須有人出來承擔他的壞心情，而新出爐的飯盒明顯是最好人選，所有所有都是臭小鬼的錯。

　　居士從龍聞數變的臉色看出端倪，稍稍分析便有結論，心知這娃大抵是將所有責任往小飯盒身上推了吧，他也是清楚這個孩子的性格，想來其實也沒有長進多少，傲氣磨沒啦，中二仍頑固。

　　「這次就是飯盒讓我找你的。」居士以和煦的微笑，說出最殘酷的話：「他說總不能讓你給別人害死，只有送你回龍家好好當第一繼承人，那樣硯才會少些事，我也這麼覺得，你說呢？」

　　「我不要回去！」龍聞尖叫，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逃出龍家，他的目標是逃離銀河系，自此再跟龍家沒有任何關係。

　　「為什麼呢？」居士微笑的表情不變，此刻就真像他機器人的身份，不管情緒如何，只要下的指令是微笑，就不會有半絲破綻，他詢問：「龍家下一任家主，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標嗎？你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龍聞本來還一副要跟人拚命的狠模樣，但是居士的問題似乎戳中了要害，讓他想起很多事情，眼睛紅了，都快三十的人，眼淚淌下來，在污穢的臉上涮出幾道水痕，他像要掩飾自己的脆弱，又像是憤怒，幾乎咆哮著將話嚷出來：「什麼家主！都什麼東西！全部都當我是工具！都是因為我的基因，因為我跟貴族的聯繫，就這麼想利用我，所有對我好的，背地裡都沒當我是同類，還瞧不起我在另一半血統其實就是貴族的寵物，跟一條狗沒差。我是個混血兒，我就跟他們不一樣，是呀，那些貴族其實也沒把我當一回事，怎麼了？不當家主，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你們不準把我送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居士挺無耐地抽出手絹擦擦臉上被濺到的飛沫，輕嘆：「這些話你留著跟飯盒那娃說，讓我找你的是他，這事他說了算。」

　　「那個小惡魔！」龍聞幾乎跳起來，對於毀掉他未來的那個臭小鬼，他半點都不想見面：「我不要跟他見面，我一定會掐死他，一定會。」

　　駕駛中的何聰好像壓抑不住笑意，嗤嗤兩聲，肩膀輕抖，居士憋著笑瞧瞧愛人，又瞧瞧那鬥雞樣的邋遢年輕人。

　　「唉，你要是能掐死他，你就掐吧，但……曾經作為你的老師，我就提醒你一句，那小子最近熱衷於揍吳希望玩兒，把吳家那長子送進醫療室好多次了，如果你覺得自己比吳希望還要強，就試試吧。」

　　眼前的人再不靠譜，也用不著對他撒謊，龍聞立即就相信這是實話，而他跟吳希望的戰鬥力，還是有差距的，當然，他拼不過吳希望，連吳希望都被揍著玩，他呢？好多年前他就知道飯盒很強，即使那只是個小孩，卻強得可怕，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龍聞頹然倒靠在座椅內，雙目無神地楞視著自己腳上那雙殘舊的靴子。

　　飯盒接到居士的信息，知道龍聞已經找到，就在火星的貧民區，飯盒很滿意後爹的速度，這才兩天就找到人，真不愧是現在最先進的人工智能之一。

　　等這個人來了要怎麼處理？這事沒有吃飯急，飯盒一邊將飯菜朝硯碗裡夾，一邊說話逗硯開心，顯然他還是很成功的，硯吃下不少東西，也不像過去那樣一味顧著像對待小屁孩一樣照顧他。

　　「哥哥，你要是喜歡寵物，不如我們養吧。」飯盒提議：「你不是喜歡那些毛絨絨的可愛糰子嗎？」

　　硯被這提議吸引，可是立即又搖頭反對：「它們不會喜歡我，是真的。」

　　過去種種顯示，那些嬌弱的小毛團總是躲開他，懼怕他，他試過示好，結果那些毛團不是攻擊他，就是選擇逃跑，如此，他硬要養小動物，想想也知道結果不會太愉快。

　　飯盒撇唇，對媳婦兒被小動物嫌棄感到不滿，他覺得那些小動物簡直太不上道了，硯是多麼可愛的人，像他，就特別喜歡……當然，他忽略掉小動物跟他根本不是同一層次的生物。

　　「我總有辦法找到不怕你的寵物。」飯盒暗自決定尋找一隻不害怕硯的可愛糰子，等會兒就討情報去，給弄一隻會哄媳婦兒開心的，到時候把寵物抱上，帶走媳婦浪跡天涯的成功率必定大在提升。

　　「不用太費心。」硯摸摸小孩的腦袋，本想說『有你就夠』，結果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噎了噎，便抿緊唇。

　　自從得知飯盒的身世，並且瞭解飯盒的實力以後，他就知道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樣，這孩子不再是一個單純讓他養的小孩，他感覺，總有一天小孩會去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去到他伸手也觸不到的地方……那是他永遠都不能企及的高處。

　　飯盒注意到硯的異樣，那心思也大抵能猜個一二，他暗嘆，卻不能怎麼樣，畢竟他再怎麼表真心，大概也起不到什麼作用，還特麼容易激起逆反心理，還是閉緊嘴吧，何況硯的心結要真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開，他早就不用煩惱啦。他必須做些什麼，讓硯認同他的心情，接受他的一切，可他暫時還沒有主意，這事急不來。

　　就在龍聞被悄悄送來的時候，飯盒向丹青送了信，意思就是說想找一隻寵物給硯，最好能膽子大一點的，又要長得可愛毛絨絨的，而且要可愛一輩子的類型。

　　丹青立即就回覆他：[這種寵物在河外星系才有，我有超獸星球的座標，傳到你的船艦星圖上面，你讓你的快遞小弟們走一趟，就是有點遠，耗能不少，費的錢也不少。]

　　飯盒想到自己的事業初起步，需要節約，不過要給硯找一隻可愛毛絨絨還聰明懂得討歡心的寵物，奢侈一把也沒有關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