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二章

　　計劃進行得如火如荼，整個主艦都知道BOSS對這次行動有多重視，雖然計劃內容令人覺得既瘋狂又玄幻，並且所做一切可能都是無用功，結果必定會以失敗收場，可這既然是BOSS的心願，自然沒有人敢打馬虎眼。

　　就在這緊張氣氛中，實行計劃的那一天終於到來，為求達到最佳效果，一切都依照當年來佈置，當然包括實驗終點設在地球曾經的某個研究所。所以硯的靈魂第一次離飯盒那麼遠，早在幾天前他已經出發前往惡魔領域，到那個飯盒當鬼時曾經待過N+年的老地方去了。

　　飯盒所選擇的時間，亦是多名專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計算出來的，包括了很多條件，包括地球的轉動，包括地心吸引力，包括黑洞噴發的能量等等等，反正錯過了今天，就不只要再等上一年半載，何況這些材料準備起來更加不讓人省心。

　　至於飯盒隨手一指，挑的是最短時間，亦是大家覺得不夠理智的選擇，畢竟都等過了這麼多年，還差那麼一年半載嗎？這麼短的時間，就不怕計劃不完善嗎？

　　確實，但是飯盒已經等不下去了，他怕夜長夢多，也迫切渴望硯的復活。

　　於是，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啟動模擬黑洞裝置的是由金雍正領隊，范國等強力小隊護航，帶走實力派若干，然後就是地球終點小隊，由飯盒領軍防守，他知道這次必然有一場硬仗要打，在計劃結束之前，半人政府某些勢力定會竭盡全力阻止他，並且拼盡一切可能殺死他。而主艦已經事先駛離銀河系，由銀魂星系軍方的守護並等待接應銀河系之內的同伴。

　　銀魂星系雖然不好摻和銀河系的事情，但至少在星系之外那片三不管地帶，他們可以發揮一下外交的扯談能力，硬將這個扯成跟好朋友在宇宙逛大街……當然，銀河系不會冒然進攻，畢竟那可能引起星際戰爭，所以處在河外星系的主艦十分安全。

　　但是這樣做，同時會讓留在星系內的同伴十分危險，畢竟在地球一場惡戰之後，又要衝出銀河系，再進入主艦，一個弄不好，大概會全軍覆沒，即使BOSS有無敵自爆技能，但那是無差別攻擊呀，誰也不希望BOSS使出這絕殺。

　　飯盒已經儘量考慮周全，事先疏通過所有能夠疏通的半人勢力，貴族方面有奉天和丹青等在，可以放心，至於異人該不會隨便摻和，即使摻和還有何聰和居士盯住，剩下那部分，他會讓那些人後悔的。

　　為將戀人復活，而犧牲這麼多，究竟值不值得？

　　這個問題於不同的人有不同答案，飯盒絕對認為值得，而BOSS認為值得的事情，精英小怪們也會認為值得，至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值不值得的問題早已沒有人想再討論。

　　想什麼呢？成功便是值得，不成功便是不值得，所以不成功便成仁吧。

　　當太陽從地平線升起，荒廢的實驗室煥然一新，各烊複雜儀器在短時間內調試完畢，當外頭響起第一道炮擊聲，戰火正式點燃。

　　面對眾多機甲與戰鬥飛梭的攻擊，從『戰神艦隊』改名為『異神軍』的精英機甲傾巢而出，誓死保守實驗室。飯盒的美杜沙在戰鬥中理所當然地成為集火對象，敵軍甚至不惜以自殺式襲擊，投懷送抱也要消滅他這個恐怖分子頭頭兒，所以這美麗漆黑的機甲在藍空中疾飛，身後總追著一串粽子，盛況空前。

　　而飯盒絕對是一個硬茬，因此在戰亂中追逐他的人，紛紛化身華麗煙火，替異神軍的傳說增加不少邪惡成分。

　　周身環繞無數砲臺，猶如一個複雜星系的美杜沙在戰場中穿插，每一次發射都擊落敵軍無數。而這八年中除了強化硯的靈魂和關心實驗進度，就是不斷吸納現世武器知識的飯盒，早已經不是當年那樣有諸多漏洞可供發掘的飯盒，他如今真擔得起『神』的稱號，今天之後他將令人聞風喪膽，甚至是父母親們拿來嚇唬小孩子的邪惡BOSS。

　　例如：再不乖乖吃飯，飯盒就要來抓你了；再不乖乖睡覺，飯盒就要來抓你了；再不好好學習，飯盒就要來抓你了等等……

　　現在，接到死命信要消滅飯盒的戰士們，絕大多數已經開始動搖，他們之前只看過資料和紀錄片，雖然知道對手強大，卻從未如此深刻體會對手的能力，他們這種小人物根本連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然而作為軍人戰士的他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們只能服從，用盡自己的一切去守衛作為軍人的尊嚴，實行他們的使命。

　　就這樣，前赴後繼的戰士燃點生命，也的確給神一樣的對手製造不少麻煩。

　　傷亡的確在飯盒的考慮之內，所以他並不意外，然而現在讓他意外地瞪圓眼睛的是，一台純白無瑕的機甲出現在戰場中，這第一個變數。

　　它是大天使，屬於他的戀人——硯的，他原本準備在硯復活之後，他們回到主艦中，就用這台機甲給硯求婚，可是它出現了，就在這戰場中。

　　飯盒在戰鬥中騰出時間向大天使發出連接通信要求，下一刻，通信窗口出現龍聞有點蒼白的臉。飯盒抿緊唇，難掩怒容：「一分之內鐘解釋這是怎麼回事，不然就等著開除吧。」

　　「沒什麼好解釋的，總之我是來幫忙，不是來搗亂。」龍聞說話這會兒，一道炮火擦著邊兒過去，駕駛倉在顫動，他臉色更加蒼白。

　　飯盒僅僅思考一秒，便知道最好的選擇是什麼，他冷哼：「你最好把『大天使』完完整整帶回去。」

　　「這就是你最後要跟我說的話？」龍聞臉色更蒼白，像隨時能死掉，他擠出比哭更難看的笑臉：「你就不能對我溫柔些？我在你心裡就沒有半點價值嗎？」

　　下一秒，飯盒掐斷通信，並將『大天使』的存在通知各單位，避免誤傷，想到龍聞的戰鬥力實在不能跟自家變態怪物軍們比，於是又讓各單位多照顧點。

　　而遙遠的宇宙中，模擬黑洞正式啟動，外圍幾個像是來打醬油的敵軍單位，早在一小時前就撤離。

　　誰都知道，利用外交關係叫來的援兵能拚命給你幹活的實在沒幾個，所以金大姐所領小隊的實力夠強橫，對方也不會死纏爛打，機器得到很好的保護。

　　當機器啟動，能量形成後，所有人迅速撤離，模擬黑洞噴發的高能量在半小時後飆射向地球，而等在惡魔領域的幽靈正面朝地球的方向，雖然距離太遙遠，根本無法看清楚那藍色星球，但他莫明堅持。身邊的隕石因為這股能量而化為齏粉，而他的靈魂隨著巨大衝擊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衝向遙遠星系。靈體穿透一個又一個星球，竟然只幾個小時就已經進入銀河系，而地球的實驗室也在指定時間啟動儀器，硯的靈魂瞬間抵達，撞進重寫基因後外貌看起來沒有變化但內裡早已翻天覆地的軀殼。

　　所有機甲通信都響起信號，實驗已經結束，但是結果如何還是未知數，因為硯還沒有醒過來。

　　一瞬間，如同以往排練一般，多台機甲擋下美杜沙身後的追兵，而黑色機甲已經抵達實驗室，竟然在戰亂中打開倉門，駕駛者就這麼跳出來，進入實驗室，將實驗台上正被科學家們圍起來觀察的人攔腰抱起就走。

　　帶出建築物，跳進機甲，重新啟動。

　　「撤！」

　　一聲令下，異神軍不再戀戰，連跑帶打脫離地球大氣層，留在大氣層外接應的小隊迅速跟上，他們四周有不少殘骸，屬於埋伏敵軍的。

　　留在地球上的科學家全是貴族，後面還都有靠山，像奉天，像主神，像丹青，半點讓半人鑽空子的縫隙都沒有，所以飯盒完全不擔心。

　　此時，他讓硯坐在膝上，靠進懷裡，能感受到身體間相互傳遞的溫度，還有心跳，但是飯盒心情很忑忐，因為有心跳有體溫不代表有靈魂，畢竟之前在儀器幫助下，硯的身體一直都活著，只是沒有靈魂。

　　他記得，當初他沒多久就醒來，之後變成一個小孩，可是硯到現在還沒有睜開眼睛。

　　彷彿聽見他的呼喚般，緊閉的眼瞼輕顫，而後睫扇徐徐揚起。

　　這一切看在飯盒眼中就像慢放動作一般，剎那間彷彿萬年，藍金異瞳還帶著剛剛甦醒的茫然空洞，慢慢恢復光彩，而後它們像要尋找什麼似地四處掃視，最後聚焦在飯盒臉上，唇角挽起笑紋。

　　「飯盒。」修長的手指摸上小孩已然成長而且俊朗的臉頰，認真道：「不用再掏腦子了。」

　　在成功和重逢的衝擊之下，棕髮碧眸的俊朗青年原本想哭，卻被這句話逗笑了，紅著眼眶莞爾失笑：「走，我們去河外星系蜜月旅行，找一個最喜歡的星系定居。」

　　銀河系，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回來了。

　　硯懂的，他一直在飯盒身邊，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懂，因此他對飯盒的話是微笑點頭：「但是我們成功逃出的機率有多高？」

　　在前面等他們的人，絕對不少。

　　「別擔心，我們會衝出銀河系的，在進入主艦前，我放出精神力可以抵擋一些攻擊，最多放棄美杜沙當餌，彈出安全囊衝進主艦。」飯盒對自己的精神力還是很有信心，不用來自爆，瞬間大量釋放出來當盾牌，以那樣小的體積來計算，未必比主艦防禦盾弱，擋一段時間不成問題。

　　當然，這是飯盒的計劃，知道他實力的硯自然有信心，旁人可不這麼想。

　　計劃內已經通過氣的戰友們也知道自家變態BOSS必定留有一手，並不擔心他會怎麼樣，除了某人，他一直以為飯盒是在賭命，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唯一的機會。

　　一行人從地球逃亡到星系邊沿，雖然受到猜擊，卻並不激烈，路上有驚無險，總算順利逃到星系邊沿，終於迎來最大的截擊，等著他們的果然不比地球上敵人弱的軍隊，而之前異神軍狀態全佳，現在卻是經歷多次戰鬥，不管是駕駛者還有機甲都受到極大消耗，這一戰硬碰不得。

　　就像事先說好的一樣，所有人散開逃跑，而美杜沙再次成為集火對象，其他機甲反而很安全而且迅速地逃離。飯盒以精湛的駕駛技術躲過大量攻擊，並且用最後的能量放出砲臺做最大還擊。

　　看在別人眼裡，就像英雄的垂死一戰，驚心動魄。

　　飯盒表情嚴肅，畢竟一點點差錯都可能釀成悲劇，他不會讓這事情發生，硯也很緊張，但是飯盒的胸膛讓他安定不少，畢竟兩個人有一起，結局如何都無所謂。

　　把推進器的能量也調用在攻擊之上，黑色機甲一副垂死掙扎的姿態，就在即將彈盡糧絕之際，二人準備彈出安全囊，一道潔白光影卻迅速掠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撞向美杜沙，黑白機甲相撞迸起火花。

　　敵軍被這猝然發生的變故整蒙了……這什麼，內訌？畢竟這台白色機甲可是敵軍沒有錯。

　　黑色機甲被攻擊後，迅速退開，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跑。

　　白色機甲剛要追上，彷彿發生故障，竟然追不上去，而黑色機甲帶著背後眾多的敵軍，也像沒有餘力抵抗，被連續擊中，以不敢置信的速度毀滅，敵軍連收手都來不及，只能看著這台機甲突然炸起火花，發生劇爆，就連原本預計的自爆也沒有發生，就這麼簡簡單單的結束掉，讓之前的激戰看起來特別滑稽。

　　直至這時候，有些眼力比較好的戰士才發現不妥當的地方，剛才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分明看到機甲突然褪色，從黑色……變成白色……

　　當他們回頭去關注白色機甲，才看到魔鬼般的黑色機甲已經被主艦回收。

　　在銀魂星系軍隊保護下的主艦正在撤離，敵軍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一道，那台白色機甲顯然用了某種高級障眼法，給黑色機甲製造最後的機會。

　　是的，大天使的特殊技能——模擬，開始硯只開發到幻變出機甲分身的作用，但是經歷八年，龍聞卻開發出白色光羽偽裝技能，他想到將美杜沙偽裝成大天使，而他自己反之，以自己的偏執為自己的愛情做最後的努力。

　　這時候飯盒和硯已經回到主艦，然而他們的臉色都沒有絲毫喜悅，他們的結果比想像中更好，然而換取這個結果的代價卻不是他們想要付出的。

　　龍聞，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都知道，因為愛情。

　　因為一份沒有被承認，甚至被拒絕的感情。

　　飯盒大步走向機甲倉庫，想要提起管理機甲的傢伙揍一頓，好好審問一下這個『瘋子』是誰放出去的。

　　他分明，絕對，肯定不需要那樣的犧牲去幫助。

　　硯安靜地跟在飯盒身後，他大概能懂得龍聞的作為，雖然他並不認同，可是這已是不可改變。

　　飯盒沒能走到機甲倉庫，因為菊花攔住去路，他交給飯盒一個私人光腦，是龍聞的。

　　「他幾天前讓我轉交的，龍聞已經偏執到發狂，我想這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他說：「或許你認為這是錯的，或許你覺得我這樣做對你和他都很不義氣，但是……我沒有選擇。」

　　他們之間的情誼，又更加難以定位。

　　飯盒接過光腦，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硯始終靜靜跟在他身邊，就像當幽靈時候一樣。

　　所有人都對一個活生生的硯感到驚訝，畢竟沒有人相信靈魂實驗會成功，直到今天，但是BOSS的臉色讓每個人都噤若寒蟬，沒有人想當捋老虎鬚的烈士。

　　步姿絕對優雅但速度奇快的二人，迅速回到房間，飯盒粗魯地啟動光腦將它拋到半空中，意念力令它懸浮著，硯跟在他身側，然後龍聞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他們面前，自顧自地開始說話。

　　[你看到這個，代表我已經成功，真好。飯盒，我喜歡你，這是我幾年來要對你說的，唯一的話吧。但是你一直不接受，你在傷害我，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硯真有那麼重要嗎？我思考過無數個夜晚，然後我想，他讓你無法忘懷是因為他為你犧牲在那片宇宙中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那麼如果我也為你做些什麼，為你犧牲，成為一個不可能，你是不是也會一輩子都無法忘記我呢？嗯，我覺得你會的，你雖然表現出那樣一個自己，但是我知道你心裡遠比別人重情重義，所以記住我吧。

　　這個計劃在我心裡已經好幾年，我為自己的成功感到喜悅，終於有一天，我能把你的心從他手上，搶走一半。我不會說再見，因為我會永遠活在你心裡。]

　　信息就此結束，帶著勝利笑容的偏執狂自二人眼界中消失，私人光腦也飛回飯盒手上，盛怒中的青年幾乎掐碎它，抬手想要把它扔到地上跺碎，卻卡在那裡，再也下不了手。

　　「自以為是！」飯盒不敢想像他會被這樣一個瘋子惹怒至此，他的精神力竟然發生了動盪，不至於失控，卻絕對想破壞發洩。

　　是搭在他肩上的力量制止了他，硯的輕柔聲音帶著些微哀傷：「唉，他認死理，他既然喜歡你，一定會做出極端的事情，這些年他忍而不發已經很奇怪，我早該注意到。」

　　是呀，他們完全沒有給這個人半點關心，半點注意力，誰能想到龍聞會選擇這樣的結局呢？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到他的鬼魂？」硯輕聲問，心情很複雜，他從死亡中復活，而另一個人卻在他復活的同一天死去，這是此次計劃唯一的傷亡，又奇異地貼近一場等價交換。

　　「……」飯盒咬住下唇，酷似奉天的臉容，在擠緊眉心之後，幾乎一致，他重嘆：「我不知道，上一次我精神力爆發，而且滿心滿腦子在想你，還有我的臂環在你身上，可是這一次沒有。」

　　所以是說不準龍聞的幽靈會不會存在，會不會就在他的身邊。

　　硯無語，他輕輕抱住青年，在復活之後真實接觸到，才算真正感受小孩的成長，當年是小小一個可以坐在他臂彎上的，現在已經比他高大強壯，好像成為另一種生物。

　　飯盒僵直的身體在幾秒之後瞬間放鬆，若有若無地將力量分擔給對方，攬緊對方：「他的死，不在我計劃之內，真不在。」

　　「我懂……」

　　「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沒有想過要他死。」

　　「嗯。」

　　「我是不是早該送他走呢？」如果早已經不可能分出更多心思去關懷，早早就將他送走，結果是不是就更好呢？

　　可是所有假設，都伴隨主角的死亡，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空談。

　　死亡，始終是飯盒最討厭，也是最恐懼的，他攬緊硯，力道彷彿要將其揉進體內一樣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