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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裡芬士兵前哨》第66章
67、永恆之光

  這是一個來自末日之後的某個雪後晴天。這一天,在麥德斯第一大法庭門口,許多媒體代表早在凌晨就聚集在此,力求占個好地兒,照幾張頭版。

  透過無數攝像器材的長槍大炮,許多不在預料之中的人也出現在了法庭之外。「老兵互助協會」「退役老兵俱樂部」「威廉家園」……許多人穿著舊軍裝,帶著老舊的看不出光澤的勳章,安靜的站著,在人群面前,有兩人舉著一副巨大的條幅,條幅上這樣寫著:

  「無論你是誰,你是威廉!我們覺得你是,你就是!」

  「這是你幹的?」螣柏下車之後,先是呆了一下,接著被媒體的閃光燈晃的眼睛發昏。他眯著眼睛低聲問華萊士。

  「要懂得民心,伯內特先生政治課第一節。他將這些字寫得很大,你記得的,你那門課總是不及格,而我……」他笑了一下說:「我總是優。」

  他們站在一起,用沉默的態度著的微笑對待媒體轟炸一般的訪問,在進門那一刹,螣柏迅速說了句:「我記得這一門,你總是抄我的功課。」

  這對老友仿若回到了過去,站在法庭的一個角落,猶如損友一般的互相調侃。

  有時候,人總是在畏懼末日。畏懼死亡。其實,當死亡來臨,或者當你畏懼的事情發生,那並沒有什麼可怕,也就是這樣了,真的,你會這麼想,尤其是,當你身臨其境。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即使天降橫財,也就不過如此了。你在此,為這個結果真實的努力過,結局如何……天知道……好吧,上天會安排好的……

  邵江一走下車子,他的光頭,還有上面滑稽的傷口膠布令媒體一愣,接著一擁而上。

  「您好……請問您是《威廉回憶錄》的作者?」

  「您好……據說您資助了老兵互助協會?」

  「您好……您是否在監獄裡受到了虐待,我們看到您有傷!」

  「您好,請說兩句。」

  「您好,能舉起您的手看這邊嗎?」

  法庭的法警將邵江一團團圍住,廢了吃奶的力氣才將這個人犯帶入了一邊的小法庭。

  在經過螣柏與華萊士的時候,邵江一打量他們四周,很奇怪,今天他沒看到老黑他們。

  「一,螣柏說,如果你贏了,就推薦我進道德委員會,從此戒酒,戒煙,戒掉一切人類的行為。我答應了!」華萊士舉起手,大聲打招呼,他笑的很放鬆。

  邵江一回了一笑,很快與他們擦肩。

  今天,伯內特先生也來了,他站在法庭門口發表了一番演說,就如以往,伯內特先生的演說依舊精彩,獲得了不少掌聲,用這位先生的話來說,不管那個人有多麼強勁,即便他身後有高山深海,只要在麥德斯犯下罪行,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當然作為陪審團成員,他會本著一位麥德斯公民的責任,公平對待。對於他被抽為陪審團成員,他也表示了意外,又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哦,別問我,這是一的意見,為此我可是大費周折,你知道,我當時覺得他瘋了,多奇怪的要求。內南.伯內特夫婦都被抽為陪審團成員,要造成這種偶然,需要……呼……我花了不少的錢,股份,地產,以後那個混蛋出來,我要他還我……」華萊士嘮叨著,扭頭也是四下好奇的看:「老黑他們呢?」

  螣柏搖頭:「我叫人看著他們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

  華萊士撇嘴:「天知道,我出去打個電話,我眼皮跳。」

  法庭外的休息室,依舊是煩亂的,這種煩亂卻也有著它特殊的次序,好比,華萊士派走在左邊,伯內特派走在右邊,看熱鬧的走在中間。法庭只有五百個坐席,不是有著特殊的辦法,實在是一票難得。

  「我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怪,你去打聽下,到底怎麼了?」凱蒂習慣性的扭頭命令本尼特.巴曼克說。

  本尼特一動不動的那麼坐著,他抬起眼,聲音略高,帶著一絲譏諷:「如果我沒記錯,女士?昨天,我們已經離婚了。」

  凱蒂張張嘴巴,氣憤的嘀咕了一句髒話後站起來,到一邊安排人出去打聽消息。

  本尼特扭頭對自己的弟弟誇張的說:「你說的沒錯,那女人真的不怎麼樣,你沒聽到嗎?她說髒話,天呐,這就是伯內特家的家教?!」他探過頭,親昵一笑:「弟,雖然我醒悟的有些晚,你會原諒我的對嗎?對嗎?」

  華萊士被自己哥哥這幅嬉皮笑臉,整的毫無辦法,他點點頭,本尼特立刻滿足的坐回去,他很雀躍,看樣子,臉上的興奮已是遮蓋不住。

  「你給他東西了?」螣柏問華萊士。

  「我放棄了繼承權,接著我們相親相愛。」

  本尼特先生只安靜的做了一小會便站起來四處遊走,他在各大派系之間,大說特說邵江一的好話,他毫不遮蓋自己的聲音,譏諷伯內特家也是不惜餘力。也許,世界上總有一種人,會令你無可奈何,就像本尼特這樣的人。他是個小人,真正的小人,給他利益,他可以毫不客氣的扭轉槍頭。他把現場搞得猶如自由市場,如果手裡拿著一杯酒,他可以爬到法官的席位上唱國歌。

  「你教的?」螣柏無奈的歎息,摸著額頭低頭小聲問。

  華萊士仰著臉,表情平靜:「他臨場發揮。」

  「這就像一場鬧劇,坐好,開始了!」螣柏無奈的嘆息,抬起臉坐好。

  大法官終於來了,他走進法庭,懂規矩的,不懂規矩的,都回歸本位,安靜下來。

  這位年老的法官,整理了一下他的假髮,還有袍子,他先是拿著他的小木槌象徵性的擊打了幾下,接著說:「今晚……不,今早,我看到好多久違的面孔,許多人在議會職位比我高,但是!在這裡,我最大!所以,一會兒,誰不守規矩,我會請法警將他們帶離,你們知道的,因為我的臭脾氣,我一直坐在議會的最後一排。好了,開始吧!」

  宣佈次序,陪審團宣誓入座,檢察官入座,控方代表律師入座,接著還是老一套程式,那樣的人,那樣的臉。其實,就像電影上那樣,只是沒電影裡精彩,最起碼……這裡沒有劫法場的。

  邵江一從被帶進後,就被安排在一間外部有著鐵柵欄的拘禁室,他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面孔,他的眼神平靜,不介意跟任何人對視。

  以前,這樣的情形他也遇到過。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這間拘禁室不再是人滿為患,也聽不到走廊裡被打上烙印的淒慘叫聲,這裡的人衣冠楚楚,看上去清潔上等,沒人在這裡抽煙,沒人講腿架到前排座椅上……似乎,沒人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隨意去踐踏尊嚴,踐踏別人的人生。

  有人打開柵欄門,除去他的手銬,他被帶到被告席。

  「你!你這個殺人犯!你怎麼敢?我可憐的孩子,我的邵江一,我的小可憐……」一位老婦突然站起來,大聲淒厲的喊了一句,接著昏了過去。

  從一張陌生的臉上,嘴巴裡聽到這個名字,邵江一恍惚了一下,他扭頭看了下那邊,路過的眼神又看到了一臉擔心的螣柏,他坐在那裡,眼睛裡只有自己,刹那間,所有的聲音都被隔離了。都不那麼重要了,就在這樣的地方,有個人,擔心著你,為你揪心,為你難過。還求什麼呢?邵江一覺得,他不再求什麼了,多年前,他期盼可以吃飽,現在可以吃飽了,他希望可以看到天空,現在每天都可以看到。他期盼可以得到一份土地,他擁有過了。現在,他還有了一份別人得不到情感,還有那些家人。好吧,不敢再向上天索求什麼了,也不能再求什麼了,他衝著那個人笑,接著坐直,對法庭表示,服從法庭的安排,不對任何人提出回避以及替換,他的眼睛平靜的看著檢察官,開始聽他念著自己的罪行。

  年輕的檢察官,看上去是十分的興奮的,也許,他這一生都會在各種場合回憶今日的情形,上天降給他大運,有人給了他一份美差,雖然大家都說吃力不討好,但是,怎麼會呢?那些笨蛋忘記了,他年輕,道路很長,他需要的只是一份名聲。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穿著睡袍在家裡的地下室,進行了一場模擬的法庭現場檢控,他為自己喝彩。誰能在那麼多大人物的目睹之下不發抖,不發顫的進行一場不看稿件的三十多頁紙的檢控呢?他年輕……他有絕好的記憶。這實在是一個上好的表演機會,天知道,他有多愛那些媒體。

  「法官閣下,各位陪審團成員……」

  隨著一聲年輕人特有的聲音響起,有些事情終於發生了……

  「在麥德斯不長的歷史上,我們很少能遇到這樣的人犯,我們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他所犯下的罪行,卻整整有著三十多頁,每一項都令人難以相信,無法啟齒。

  我們不知道坐在那裡的這位人犯的出身,但是這位混進麥德斯軍隊的人犯卻在部隊如魚得水。倒賣國家物資,頂著英雄的名頭進行欺詐,對他而言只是小罪,我們每一個人來到世界上,都知道末世給我們帶來的傷害,都知道社會貢獻法是因為什麼而誕生的……

  在這片土地上,不勞而獲,你就沒有權利得到土地!沒有付出,就沒有權利享用社會給你提供的福利……看看他做了什麼?詐騙!賭博!倒賣軍火!偷竊……還有……」

  隨著那年輕的聲音,那薄薄嘴片的張合,邵江一越來越驚訝,原來,現在自己沒有名字,叫人犯,原來所有待在軍部的人都在犯罪啊!多麼奇妙?

  這世界上所有的罪名,似乎他毫不客氣的犯了一次,在某次戰役中強姦婦女,開槍打死無辜的貧民,在部隊中販賣違禁品。每一項罪行,都事實確鑿,有證有據。

  年輕的人犯保持著平靜,隨著時間推移,精彩的猶如表演一般的檢控,主導了許多人的思維,就連那些支持者改用憤怒的眼神看著他,他無所畏懼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不喜,不悲,只是呆著。

  這不過是另外一次誣陷,只不過,這一次的罪行,夠他死一百多次都死不足惜的了。

  上午十點半,法庭休息二十分鐘。所有的人被清理了出去,年輕的人犯回到了那個小拘禁室。在伯內特先生與他的妻子瓊妮走出去的那一刻,瓊妮突然回頭,看了那雙清澈的雙眼,年輕的人犯看著她。母子就那樣對視著,瓊妮突然覺得心臟很不舒服,她有些慌亂,又像捨不得一般的,黏在門口。她看著那雙眼睛,整個神智都覺得被什麼控制了一般。

  「親愛的?你怎麼了?」

  伯內特拉了一下妻子,瓊妮呆了一下,被他拉出了法庭。

  「你看他做什麼?」伯內特在走廊裡問她。

  瓊妮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接著苦笑:「我覺得,我在做一件不應該做的事情。那孩子……他還年輕,跟……夏洛特差不多大吧?」

  伯內特看了一眼妻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到:「親愛的,這件事之後,我們去度個假,幾年前我就答應你了,這一次說話算數,隨便你想去哪,至於事業……隨便交給那個孩子,真的,我發誓,在你面前最後一次發誓!我們……我們都年紀大了,我們的意志會被年紀腐蝕,變得不再堅強,為了我的再堅持一下,好嗎?」

  瓊妮強扯起一個笑容,點點頭,與丈夫離開了那裡。

  二十分鐘後,漫長的審訊又開始了,舉證的過程十分漫長,證人,證言,證據,大量的沉寂在歷史當中的事情被扯了出來。那些人,有些邵江一認識,有些他見都沒見過,但是,那些人,都對國徽發誓,以自己的宗教發誓,他所說的,所做的證都是真實的,絕對沒有摻假。

  邵江一很認真的聽著,他要求了一個筆記本,把每一項證據都很認真的記錄了下來,每一項罪行發生的年份也詳細的記錄了下來。他一直低著頭,態度比法庭裡的那些記者還要認真。按照要求,他沒有要律師,在最後,他要進行自我辯護。

  那場漫長的舉證,進行了整整六個小時,就在這一天的下午五點,被延長的法庭舉證終於結束。在經過再次的短暫休息之後,這場被稱為三個政治派系之間的鬥爭,看上去似乎是結束了,於是,邵江一終於獲得了說話的權利。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待這一刻,看這個年輕的人犯應該怎麼說。但是……事實上,這位年輕人的臉上並無太多的畏懼,就像剛才檢察官對他一連串的盤問他報以痞笑一般的,他先是要求了一杯水,又要求了一杯,都喝了,喝完還要求上廁所……等他從廁所回來,他還要求換個話筒,他嫌棄那個話筒音效不好。等話筒為他換好後,他突然伸出手,使勁的拍打話筒前端,頓時一陣交流器的鳴叫響徹全場。他就是在惡作劇,猶如頑童……直到大法官威脅他取消他自我辯護的權利之後,他才坐好,神色一轉,開始了一場所有人都沒想到我的自我辯護……

  「尊敬的法官以及陪審團,我想這一場漫長的猶如玩笑一般的庭審,對大家的精神來說,都是一場難以想像的折磨。對此,我表示抱歉。」

  邵江一的聲音第一次在這個法庭響起,就如他想像當中的那樣,不激動,沒發抖,即使這一場自我辯護,他已經整整等了二十年。

  「我想,今天到這裡的人,也許只是覺得你們參與的不過是一件有趣的事兒,你們觀察這裡所有人的表情,觀察我這樣的人犯。等到庭審結束後,你們會迅速離開這裡,就在今晚,也許酒會,也許酒吧,也許是家庭晚餐的餐桌上,我這樣的人,在我身上發生的這樣的事情,也不過就是你們生命中的一件可以拿出來當成佐酒,佐餐的一劑調料而已,就是這樣。

  不過,我還是感謝,深深的感謝,感謝有人能夠聽到我的聲音,能夠聽我的辯解,這個機會,我等了二十年,這段路程,苦不堪言,艱難無比,所以,我要感謝你們!」

  他說完,轉身,對著這裡的人鞠躬,態度一改之前的樣子,真誠無比。

  「檢察官多次問我,我到底是誰,到底叫什麼?說來好笑,也許……我下面的話說出來,大家都不敢相信。

  我沒有名字,仿若沒有存在過。我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也不知道捐獻某個精蟲的那位男士是誰,我拼了命的在成千上萬的精蟲中得到了一次機會,一次做人的機會。也許……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不知道人世艱難,若知道……也許我就不會跑那麼快了……能如何呢?最壞不過順著馬桶被沖走,或者……其他的什麼!」

  法庭哄堂大笑,老法官也忍俊不住的悟了下臉,接著威脅那個人犯注意自己的措辭,人犯對此表示抱歉,接著更加嚴肅的繼續自己的辯論。

  「我受過教育,有過家庭,有過名義上的親人,以前我很舒心的享受著這一切,十歲之前,我體重九十斤,是個不懂事的任性胖子,我覺得這科地球是圍繞著我旋轉著的,我應該是那個家庭的一員,那些人給我名字,給我父母,給我兄弟親人,我在一個看上去無比健康的家庭中成長,一直到某一天,一些人衝進教室,帶走了我。

  那是前格裡芬最後的時日,如果按照新曆,那應該是新曆120年。那一年……世界動盪,國家重組,政治局勢不明。許多政客都在外逃以來躲避滅頂之災,那一年,我就只有十歲,一個孩子,不懂政治,不懂世界,但是我卻為一位先生擋下了滅頂之災,爭取到了他外逃的最好時間段。

  我以為我被愛過,真的,我以為是這樣。可是,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名字,家人,世界。我成了政治人質,一個只有十歲的政治人質,相信諸位經歷過那樣的動盪,年份,懂得『政治人質』真正的意義。

  一條真實存在的生命,帶著屬於自己的溫暖來到世界,他很小,也許不足七八斤,什麼都不清楚,不會反抗,不會說不!他就這樣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家庭,被給予名字,被給予生存的權利,看上去十全十美,但是,那個人……他生存的意義不過就是做一個政治人質……」

  「不!」瓊妮.伯內特突然大叫了一聲,她站了起來。失態的大叫。她突然了悟,知道自己為什麼心慌,她想……她認識那雙眼睛,她經歷過那個故事,她參與其中,每一件事都在她的目睹之下發生了。

  那些記者猶如被打了興奮劑,也失態了,他們開始嘁哩喀喳的拍照,看著那位高貴的總統夫人聲嘶力竭的大叫,她不停的叫著……沒完沒了……

  「喂!你,為什麼要叫呢?這有什麼呢?受不了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是因為你愧對母親這個名詞而深夜難眠,你想做什麼呢?瓊妮.伯內特女士?驚叫即產生後昏迷以來逃脫對你的指控嗎?我親愛的媽媽?曾經的母親?!」

  這一下,混亂了,整個法庭一片吵雜,華萊士與螣柏都驚訝的站立在那裡,呆呆的看著邵江一,嘴唇發抖,還有什麼消息能比這個消息更加令人震撼的,就連那些古代大戲都書寫不出的精彩段兒啊!

  邵江一拿起話筒,很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到:「法官閣下,請您行使您的權利,我要說,請給我說下去的權利。」

  「是啊,叫他說,叫那個娘們閉嘴!」不知道誰喊了句,接著有人大笑。

  老法官呆滯了一下,使勁敲打他的錘子,一直敲到所有人都坐回原位,多麼熱鬧啊,多麼有趣的話題啊,足夠說一輩子聽的人都不會覺得厭煩的話題了。人們保持平靜,臉上卻是一片壓抑不住的興奮。

  那年輕人的人犯又開始說話了:

  「你們問我叫什麼,坐在那裡的內南.伯內特先生他給予過我名字,夏爾.伯內特,是的,夏爾,有一段時間我就叫這個,對嗎?親愛的曾經的父親?」

  伯內特先生一直站立著,他被迫接受著這些對自己的指控,他不能走,腳步沉重,內心卻有一種解脫感,原來,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也許!也許一會回去,聽完,醒來,發現,呃,這是個夢,這夢可真可怕。雖然夢過無數次,但是每一次他站在這裡還是覺得可怕。

  「夏爾!不要說!求你……求你……」凱蒂突然尖叫,這一次,法官很俐落的請法警將這位女士請了出去,在門關上那一刻,法官很牛氣的對她說:「這可是全國的現場直播,你清楚的。」

  這位法官,在後來的人生當中,一直以這句話為傲,並為此得到不少選票,進入議會,坐在了第一排。

  「我不想對你指責什麼,真的,以前也許會,我從那裡來,到底是誰。我的父母在那?現在,我覺得,那無所謂,有什麼關係呢?我後來才瞭解這些道理的,他們能把我送給你們,就不能再指望什麼了。

  以前,我恨過你,知道我遭遇到了什麼嗎?就如你主導的這場可笑的起訴一般,強姦婦女?哦!我的天那!我祈禱上蒼給我這個能力,但是……很抱歉,這個能力隨著我的囚犯生涯……已經成為過去。

  十歲頑童,在一個惡劣的環境想要生存下去,你懂得,你們所有人都懂得,我會經歷什麼遭遇才能活下來,我不會再去愛女人,沒人給予我那樣的教育,無論我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你們知道的,就如小象,我被拴上了那種鎖鏈,這輩子,我都不會去愛女人,這就是我對你們的辯駁,當然,你們可以請最權威的醫生給我做檢查,我無所謂。

  說起來,你們常說政治,以前我一直很奇怪什麼是政治,後來我真的瞭解了,就像今天,我站在這裡,我就是政治,架構在政治最底層的那個小蟲子,從我出生,就那麼的微不足道。因政治而存在,成為一場政治風暴的犧牲品,十六年前是這樣,十六年後我在這裡,皆是因為政治,這並沒有什麼不同,

  正如我說的那樣,諸位,我不是邵江一,我只是個囚犯,為什麼會成為邵江一,皆是因為一份給養,一份可憐的社會貢獻點。我總是吃不飽,從那位著名的巴尼克將軍把我們這些政治囚犯從狂礦坑中解救出來成為前線誘餌兵開始。我才開始遲遲的發育,十四歲,我開始經歷戰爭,為了每天兩餐飯,呼,那是天堂一般的日子,有一段時間,我白髮蒼蒼,能夠相信嗎,十四歲,卻是一頭白髮,不是基因變種,只是因為,我吃不到鹽巴。

  我總是吃不飽,對食物近乎於貪婪,當然,我不是唯一的那個對食物貪婪的人,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我們從戰場上收取一些死去戰士的士兵牌,拿著那些東西換取一些口糧,謀殺?政治每天都在謀殺,就像他們謀殺我,謀殺這個世界,謀殺……那些我認識的,不認識的普通士兵一般。我不知道是誰給予你們這些人的權利。

  你們這樣的人,端著你們的酒杯,吸著煙斗,談笑間就可以主導成千上萬人的戰役,歷史上會有你們的名字,歷史書上也會有你們的名字,但是……邵江一呢?死去的那個邵江一,當我從戰場上看到他的時候,他睜著眼睛,身體與下半身分成了兩半,他的死絕對不可能靠著人力就可以造成……如果記憶沒有錯誤的話,我想,我記得他在那裡,他躺在格裡芬戰役紀念館的墓地,墓地號是三十一號,你們可以請最好的驗屍官為他鑒定DNA,鑒定死因。所以,有關於謀殺這項罪名,很抱歉,它不成立。殺害真正的邵江一的到底是誰,好吧,我不能去指控誰,我指控大家都在罵的政治。是總是在轉來轉去的政治殺害了那些無辜的士兵。

  『政治』這可憐的字眼,為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承擔了多麼大的罪責。從古自今一直背負到現在,將來,今後都會被責駡下去。」

  有人真正的昏了過去,她嘴巴裡悼念著邵江一的名字,得知兒子的死因後,也許她疼了,或者說,內疚了,總之那個死去的傢伙……年輕的人犯想,也算是幸運,會有人替你難過,哭泣,這一天,算是我還給你的。邵江一看著漆黑的窗外,那顆最明亮的星星從沒像今晚這般璀璨過。

  他扭過臉,看著坐在那邊因為心疼而暴露過多情緒而淚流滿面的人,又覺得,值得了。看哪!也有人在為你哭呢。

  沒人說休庭,人們安靜的聽著,甚至,有法警為邵江一端過一杯水,這杯水令他喉嚨舒暢,聲音更是清晰。

  「我得到了那個牌子,即便是那只是個小小的低等格裡芬哨兵,卻也擁有一份真正做人的權利,那個小囚犯從未那樣富裕過,足夠吃的飯菜,衣褲,甚至還有社會貢獻點。突然……小囚犯發現,他不再是虛無的,不再是不存在的,在薪水簿上能找到他,在古老的同學錄裡能找到他,在徵兵登記本裡能找到他,在社會貢獻主主機殼內,他真實的存在在那裡,他付出,即便是辛苦,也總有收穫。

  於是,從一餐飽飯開始,欺詐就開始了,我替代了他,一天天的膽大妄為,我代替他為這個國家打仗,從陸戰隊,都特種兵,特殊部隊,我享受這個名字給我帶來的確定感,還有那些真實存在的微薄的各種福利。

  就這樣,十四年,我就頂著這個偷來的名字為奇怪的國家打著我都不知道的戰爭。從格裡芬前哨,到特麗娜登陸,我的身上有一生抹不去的紋身,囚徒烙印,還有彈片。我珍惜這個名字,無比的……珍惜。

  是啊,尊敬的檢察官,我的確犯了欺詐罪,偷竊罪,可是,您見過嗎?一個賊走進一戶人家,偷了一把鑰匙,推開門後,他將一棟可憐的格裡芬士兵前哨,修建成了一棟大廈,還每天沒心沒肺的建設著不屬於自己的國家。清盤我有罪吧,這樣我也能得到解脫。

  沒有身份,沒有受過教育,就如我這樣的人,還有何生存意義呢……沒有意義,我要的不多,只要一個小農莊,一個可以活下來的空間,即使如此,這個該死的國家,卻也無法給予我,給予你們,你們這些看著我的人們。看看你們活著的空間吧!你們在為誰活著?

  我就這樣跟著那邊的華萊士先生去了洛卡斯,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跟他走。他們給予我虛無的金山銀海,我為什麼要選擇跟隨他走一條更加艱難的道路。

  這毫不意外,諸位。他帶我去的那個地方,不在乎我是誰,從那裡來,即便我是一個賊,他也能給我一個家,一個身份,那便是我選擇他的原因。

  您們看,就這樣,因為一個賊可憐的卑微的願望,我來到了這裡,被加了更多的罪名,再次站在了這裡,等待宣判。我所謂了,有罪或者無罪,都無所謂。

  你們指控我叛國,我從未有過一個國,也許格裡芬是一個國,但是它消失了,你們代表一個消失的國度來審判我嗎?

  你們指控我偷竊,我偷竊了一把槍,為這個不屬於我的國家戰鬥,去犧牲,如果說這樣也是有罪,那麼我不再辯解。

  你們指控一個同性戀強姦婦女,還有比這個更加可笑的嗎?

  好吧,我只說到這裡……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那邊的陪審團,請你們隨意給我定下罪名,但是……我不是激怒你們,我不是這個國的人,從來不是,請問……你們以什麼名義來宣判我?你們捍衛的那部大憲法,跟我這個連國都沒有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邵江一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略加激動,他突然推開那圍欄的門走了出去,沒人阻止他,他走到了陪審團的面前,他與這些衣冠楚楚的人對視,一直看到……法庭外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接著,一群全身武裝的職業軍人衝了進來。

  阿爾平手裡舉著一把連發的衝鋒短槍,先是丟出幾枚煙霧彈,接著沖著屋子裡大喊著:「一!一!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法庭內外煙霧迷茫,年輕的人犯覺得自己的手一直被牽著向外跑,他能從哪些不停被換著的手的寬度,溫度感覺出來那是誰。

  那是他熟悉的人,熟悉的每一個人,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奔跑,總歸他在奔跑,他們一起跑到法庭門口,老黑穿著他的機槍手制服,開著一輛大馬力的大腳怪,一路撚著可憐的小轎車而來,他站在那裡,傻笑著,看上去像是回到了憨傻的年份。

  年輕的人犯喘著粗氣,扶著膝蓋問:「啊?你們……啊?」

  「劫獄,你現在什麼都不要用說,說了也沒用,劫獄!」

  旭日坐在車頂,抱著成堆的煙霧彈在丟著,一邊丟一邊喊:「快點,快點!」

  又是一陣忙亂,年輕的人犯感覺自己被世界包裹在最中央,沒有比他所處的位置更加中央的了。在所有的溫度輕柔的呵護下,他跌宕起伏的穿插在這個都市,他們一直在走錯路,甚至有一次,有人把車開進了人家的游泳池,接著他們水淋淋的從水裡爬出來,劫持了一個正在做菜的家庭婦女,搶了一輛女式甲殼車,老黑鑽不進去,只好騎著一輛單車在後面追……後來,單車輪胎爆了……再後來……老黑只好跑步跟隨……

  塞不進車子的身體,支楞在車子外面,年輕的逃犯看著奔跑著的滿頭大汗的夥伴,他覺得很快活,從未這樣快活過,他大喊著:「快啊!加油!使勁跑!加油啊!你能追的上!」

  他哈哈大笑著,看著夥伴越來越遠,他一點都不擔心那人會丟掉,即使他鑽進地球的最中央的縫隙他也能打個洞找到自己。

  再後來,他看到,那人撫著兩條腿的終於累趴下了,他惱火的舉起自己的槍,毫不客氣的打爆了小車輪胎,小小的甲殼車再次滑進了別人的院子,那裡正在開著一場家庭晚會。

  老黑喘著粗氣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年輕的逃犯正跟主人家解釋:「我很抱歉,哈哈!我忘記了!哈哈,他是個狙擊手,是啊,我忘記很多事情,很多,我很抱歉,生日快樂……呃,蛋糕很好吃!真的,您妻子真棒,別誤會,我是說身材……」

  「這次,要找大一點的車子。」老黑終於緩了過來,他帶著命令式說。

  邵江一儘量溫柔的對主人家說:「我們要一輛……大一點的車子……」

  面對一群真槍實彈的劫匪,別人能說什麼呢,就這樣,他們得到了一輛車子,一輛……嶄新的,洛卡斯出品的……農用車……老黑喜歡!

  他們一起來到港口,遠處的海鷗在冬日盤旋,那裡沒有什麼人,只有一輛上升的「永恆之光」。大衛站在艦艇的前方,穿著筆挺的船長服,帥氣的指揮,他看到邵江一安全到來,不由高興。

  「我就知道,他們可以辦到的。看到你沒事,這可真好……」

  寒冷的海風吹著,年輕人的逃犯好似反應過來了,他在接受大衛先生熱情擁抱的時候,無奈的辯解:「我是無罪的。」

  「什麼都不要擔心,我給你準備了最好的美酒。」

  「我是無罪的……」

  「該死的伯內特把監獄看的很嚴,你不能怪我……」

  「我是無罪的……」

  「我給你準備了不少好吃的,你可以在海底度個美好的假期。」

  「我是無罪的……」

  「別擔心,幾個小時後就是公海。」

  「我……我是無罪的!!!!」

  拉扯間,更多的車輛趕到了海邊……

  「夏爾!夏爾!夏爾……不!夏爾」瓊妮被凱蒂扶著向這邊踉蹌的奔跑,下車下的太猛,瓊妮的高跟鞋都掉了一隻,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跑著:「夏爾……不,你別跑……夏爾,我是媽媽……是媽媽……夏爾?」

  「夏爾?」大衛看著年輕的逃犯:「叫你?」

  年輕的人犯笑著搖頭:「不」

  「永恆之光」的鳴叫響起……

  華萊士停下車子,看著螣柏最後問他:「你要去?」

  螣柏低頭看下手掌,接著抬頭沖他笑笑,無比確定:「恩。」

  「再不回來?」

  「天知道。」

  「我安排好了一切,全被搞亂了,該死的!」華萊士擊打方向盤,十分惱火。

  「呵……我們……我們總要給他一個句號,一個沒有遺憾的句號,我覺得這樣不錯,是特麗娜或者洛卡斯的風格。處理好事情,趕快回來,我們等著你,在洛卡斯,你有家,這一點,我希望你別忘了!」

  他們擁抱,就如兄弟一般。

  螣柏走下車子,再也沒有回頭看身後個人,他慢慢走向永恆之光,走到年輕人犯的面前,衝他笑。

  「你是誰?」

  「隨便誰。」

  「你必須是個誰,不然……華萊士會擔心。」

  「華萊士不是媽媽,不能給你門禁。」

  「好吧,我想知道,你是誰。」

  他笑了,很認真的想了下:「邵江一。」

  螣柏走過去,抱住他的腰,親吻他的光頭:「好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就那樣,他們旁若無人的親吻,一直親吻到大衛無奈的拉扯他們上了艦艇,掙扎間螣柏無奈的歎息:「很抱歉,也許……這不是你要的結局……」

  邵江一放開他,拉住他的手,看著海岸遠離,有人跑下車子向海裡奔跑著,那個人,他想他認識,不過……那又如何?他現在想要的是一段美好的假期,好吧,幾小時後,就是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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