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陸滿是正月二十啟程的,正好南北貨行的馬掌櫃順路,陸青爺兒倆能夠跟著商隊一道。
馬掌櫃已經許久不親自跑商了,這回一來是為了照顧陸滿,二來也是擔心自己的老友。
桐城不比永寧,離著素安三千多里,不說會不會遇上意外,就單說這官道,走著都比不上素安到永寧來的平坦。
陸滿不是頭回出遠門了,但也是頭回見到有別於素安和永寧的景象,越往西北,沿途的景色越是迥異。
陸青倒是真的是沒怎麼出過門的,只是年紀閱歷都在,陸滿跟著爹,心裡就踏實了。
「爹,其實有馬叔跟著,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你在家照顧阿麼多好?」
「傻哥兒,讓你去永寧就算了,好歹還有你哥護著,真讓你一個人去桐城,爹在家也不能安心做事。」陸爹爹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笑道,「再說了,爹一輩子沒離開過素安,還不准爹出門看看啊?」
「爹,你真好。」
「喲,被咱家大哥兒誇了,嗯,真舒坦。」
陸滿許久收不到秦邊的消息,本來心裡一直慌得很,可是真正決定去桐城了,反倒沒那麼不安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在秦邊身旁,總是好的。
另一頭,剛回了京城的陸容夫夫倆,才想起來之前那個高大人的事還沒跟阿麼提,從一回家就是趕著過年,之後又是滿哥兒的事情,一忙一亂就沒顧上,現在這一想起來,宋勉趕緊給阿麼寫信。
梁安這段日子索性帶著盈哥兒住到了大兒子那兒,幫著棗子帶帶棗核兒,另一方面也是家中沒個爺兒,住在陸寬那裡也安全些。
信很快就到了梁安手上,看了信,梁安先是皺了皺眉,隨即就放鬆地笑了,也沒放在心上,倒也沒瞞著陸寬,直接讓他看了信。
「阿麼?」
「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只是舊時的熟人。」
「年輕?」棗子本來正抱著棗核兒顛顛,聽見阿麼的話有些疑惑?
「嗯,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現在阿麼都老了,也沒心思在打聽那些舊事了。」
「老?阿麼?」棗子皺了皺眉,「阿麼不老,太爺爺那樣叫老。」
看著棗子一臉嚴肅地糾正自己的樣子,被無意中拍了馬屁的梁安心情好了起來,是啊,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現在他兒孫俱全的,過去那些膈應事情,想著做什麼呢?
「寬兒,之前阿麼不願意讓你在京城,就是怕你跟一些麻煩人牽扯上,不過現在阿麼想通了,我這輩子行得正做得端,就是擔心也輪不上你阿麼。」
「阿麼,我挺願意待在上元縣的,您別多想。」陸寬知道自個兒阿麼怕自己當初是因為他的原因才回來,心裡總是對自己愧疚。
「也行,既然那些人已經找來了,索性等你爹回來,阿麼就把以前的事跟你們說說,省的你們日後聽見什麼人胡說八道。」
「我知道了,阿麼。」
二月十五,馬掌櫃的商隊才進了桐城,這一趟花了他們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路不好走是自然的,但更多的還是為了照顧陸滿,畢竟陸滿是哥兒。
本來進了桐城,馬掌櫃就該和陸家爺兒倆分道揚鑣了,這一次他是打算去一趟寒氏國的,哪曉得在城裡一打聽才知道,邊關都封了兩個月了。
馬掌櫃乾脆也不急著走了,找了客棧住下,向店裡夥計打聽了消息。
也不怪他們消息不靈通,事發突然,別說是這種消息了,前段時間除了公文,就連將軍本人想和家裡通個信都不行。
「這半個月好多了,你要是早幾天來,都不見得能進城。」
「這怎麼回事兒啊?」
「嗨,還不是那幫鷂貉犢子鬧的,之前咱們都當是鷂貉人又犯渾了,哪曉得第二天就不對了,城門都閉了,咱們也是隔了半個月才曉得不是普通的衝突,是鷂貉兵,然後這一打就打了幾個月,這段日子,桐城裡的百姓都不敢隨便外出。」
「那,敢問小二哥,這什麼時候才可能出關?」
「您要是不急,就乾脆在等等,估計也就這些日子了。這事你們外鄉人聽著新鮮,咱們桐城人都習慣了的。」
「行,多謝小二哥了。」
陸滿來了桐城,但是之前沒有與秦邊聯繫上,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去找,陸青更是頭回出門,毫無頭緒,左右好在有馬掌櫃在,他雖然多年沒出來了,但畢竟年少時候跑慣了桐城的,這裡多多少少有些舊交。
次日上午,秦邊剛完藥打算去校場,剛出門就被自己老爹攔下了。
「滿哥兒來桐城了。」秦昌直接一句話砸在了自家兒子的面門上。
「啥?」秦邊掏了掏耳朵,問。
「我說,滿哥兒,你夫郎,來桐城找你了,估計是不放心……」
秦昌話沒說完,秦邊就跑了,他只好跟著後邊兒喊:
「哎,你知道人在哪兒麼?你就跑?」
「哪兒?」
「將軍那兒。」
陸青陸滿畢竟是外人,不得進入軍營,但好在也安排了地方給他們見面,陸滿也在這頭一回見到了嗣沂王趙廣,與爹爹一起見了禮。
「我這輩子沒孩子,一直視守逸為子侄,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陸老哥請坐,滿哥兒也別站著了。」趙廣知道自家王君對守逸夫郎十分喜歡,之前也是托了他家的唐腐,身子好了不少,心中也是感激。
秦邊很快就來了,趙廣也沒有多待,屋裡就剩下陸家爺兒倆跟陸家的估爺了。
「爹,小滿,你們怎麼來了?」
「你一直沒信兒,家裡都不放心,行了,你們小兩口說說話,我去找你爹。」
秦邊找了個人帶著陸青去秦昌那裡,見只剩下自己和小滿了,啥都不說先是一把抱住了自個兒媳婦。
「想死我了,一到營裡就遇上事兒了,連給你寫信都不成。」
「我聽說你們打仗了,你,受傷了沒?」
「你夫君好著呢,你就放心吧,陸麼麼。」
秦邊沒受傷?顯然是騙陸滿的,陸滿當然也知道秦邊不願讓自己擔心,既然他不說,自己便當不知道就是。
可是,陸滿不知道秦邊傷得有多重,他只以為秦邊上戰場,難免皮肉受損,那裡曉得秦邊這一次差點熬不過來。
這一次鷂貉人突襲,是鷂貉王冒呼稚單于的弟弟——左賢王喀頓的部下。
喀頓是出了名的暴戾,他向來讚賞鷂貉人搶掠大匽百姓的做法,偏偏手下騎兵驍勇,大匽軍隊每每與之遇上,都是一場惡戰。
秦邊不是頭一回與喀頓的騎兵對上了,本來也不會出大事兒,哪曉得致果校尉馮毅貪功冒進,險些喪命,情急之下離得最近的秦邊只好出手救人,結果深入腹地,被鷂貉人當胸一箭。
這次傷重,秦邊全憑著一股氣才撐回了軍營,回來之後就倒了,床上躺了足足二十天,人才算清醒,過了年了才能下地。
好在不虧,之前為救人,秦邊順手也逮著了條大魚,後來才知道,居然還是個萬騎統領,說是萬騎,當然不可能真的是統領一萬騎,這就相當於大匽的將軍,還是喀頓手下的得力將領。
難得能在小滿面前顯擺,秦邊當然言無不盡。陸滿不在乎秦邊到底立了什麼功,只要看到秦邊好好站在自己眼前,他就安心。
「對了,既然全城戒嚴,那豈不是王爺還沒收到陳麼麼的信?」
「怎麼?」
「王君有身孕了,算算現在都六個月了。」
「真的?這可得告訴將軍。」
秦邊自然沒有親自去,他還忙著跟小滿說話呢,叫了人傳話,不大會兒,就聽見趙廣的嗓門兒:「來人,備馬!我要回京!!!」
聲音大得能傳到三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