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早飯當然不可能真的燒到明年,飯鍋一滾就好,陸滿將飯盛出來晾著,招呼陸容宋勉一起吃早飯。
永寧地處素江以北,這裡的人大多以麵食為主,所以現在陸家的飯桌上也有饅頭,還有一碟兒腐乳,一碟兒酸豇豆,雖然沒有羊奶,但陸記裡頭的豆漿豆腦管夠。
這大概是秦邊這半年來吃的最舒心的早飯了。
早飯過後,陸滿便沒工夫搭理秦邊了,他可不像某些人閒得很,作坊裡不少事情等著做,宋勉做蛋腐還沒上手——當然,是不是真的忙到連說話的時間都無,也只有陸滿自己心裡清楚了。
秦邊倒不在意小滿是不是不理自己,顛顛兒地跟在人家身後打下手,一臉的怡然自得。
宋勉沒見過幾面秦邊,甚至之前都不知道他叫什麼,本來還以為是東家的兄弟,現在看來倒像是滿哥兒的夫胥多些。他見兩人雖然不說一句話,動作間又頗為默契,自己站在一旁反顯得有些礙眼似的。
作坊裡的尷尬氛圍陸容是絲毫沒感受到,他正在前邊鋪子裡接待一位特殊客人。
「陸掌櫃不必多慮,王君只是覺著唐腐味美,想要見一見是何人能夠做出來的。」
「這位管事的話陸某明白,只是擔憂,怕舍弟沒什麼見識,倘若衝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王君和善,必不會計較的。」
「如此,請您稍等。」知道此行恐怕是避免不了了,陸容索性也不在推脫。
嗣沂王府,王君得知已將人請了來,便將手中的賬冊撂在一邊,讓陳麼麼將人引到花廳之中。
陸滿只一個人來的,早上二哥拜託了半天,自己又實在還沒想好與秦邊如何相處,現成送上的借口,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進了嗣沂王府,心裡雖是好奇得緊,陸滿也沒有抬頭四處張望。
陳麼麼將規矩細細與陸滿說了,見他聆聽仔細,對著這嗣沂王府裡潑天的富貴也沒有太顯出什麼不上檯面的樣子,心中先是高看了不少。
到了花廳,等候不久,王君就來了,陸滿見了禮後,便被王君叫著坐下。
「我聽麼麼說,你乳名是叫滿哥兒的?」
「回王君的話,兒的乳名是叫滿哥兒。」
「今年多大了?」
「兒尚未滿十六。」
就這麼跟王君一問一答的,陸滿越發覺得不對勁,這半天也沒繞到陸記唐腐上頭啊?這嗣沂王君到底是叫自己幹啥來了。
嗣沂王君倒是對著滿哥兒越看越喜歡,他早年的時候也是生養過一個小爺兒的,只是沒養住,五歲的時候夭折了。
從來這富貴人家的公子郎君們,雖說有規矩管著,難免都帶著些驕嬌二氣,王君實在喜歡不起來,倒是對著與嗣沂王性子頗相像的秦邊很是愛護,如今見到滿哥兒乖巧的很,更是心喜的不行。
陸滿是揣著一肚子疑惑,帶著不少的賞賜告辭的,嗣沂王君的心情倒是頗好,點心時候用的比平日裡多了一碗蓮子羹。
陳麼麼知道自從大郎君夭折後,王君的身子就一直不好,難得看見胃口不錯,心裡對陸家大哥兒好感又多了一層。
「王君難得如此高興呢。」
「是啊,滿哥兒倒是好孩子,難怪守逸看中。」守逸是秦邊的字。
「看來是秦校尉與王爺王君有緣哪,連相中的哥兒也是好性子的。」
「也是,哎,若是大郎還活著,也該有守逸這麼大了,也到該操心媳婦的時候了。」
「王君,奴看著那陸大哥兒倒是有些面善。」知道自家王君想起兒子又要一陣傷心,陳麼麼趕緊轉移話題。
「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是了,本還以為是我少見外人的緣故,算了,想來也是有緣吧。」
「王君說的是。」
說了不多會兒話,王君覺得乏了。
陳麼麼伺候著王君歇了午覺,心裡歎了口氣。
十多年了,王君一直膝下空虛,但是王爺卻對他十分敬重,始終守著王君一人,不肯納侍。
隨著年紀越大,王君越是覺得家中清冷,像今天這樣高興的時候越發少了。
回到陸記,秦邊得知是王君將陸滿請了去,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他是聰明人,之前在桐城時候,趙廣就顯得對陸家好奇的很,這次帶了信,讓王君出馬,滿足好奇心什麼的一點都不奇怪。
而陸記算是在京中打出名聲了。
十四年前嗣沂王家的大郎過世,王君也跟著大病一場,險些熬不過去,王爺覺得是因為自己多年殺戮太重,傷了家裡人,十分愧疚,執意辭了將軍之職,後來,還是王君大義,將王爺攆回了邊關,而自己卻為王爺祈福,開始茹素。
這件事在京中幾乎無人不曉,對嗣沂王君也是感激敬重的,如今,嗣沂王君都誇獎了的,自然是好東西。
陸容沒料到這一趟居然還有意外收穫,既然名氣已經有了,作坊招工的事情也要加快了。
後來,王君又見了陸滿一回,當然秦邊負責專程護送,這樣一來,陸滿也算是明白了,這買唐腐是假,相媳婦是真!
不過,自第一日之後,秦邊雖是一直粘著自己,倒沒再說什麼過分的話,陸滿鬆了口氣,但又有些彆扭。
晚間時候,秦邊就回去了,他有自己的地方住,只是每天定點來陸記報道。
陸滿心裡亂糟糟的,有些睡不著,就披了件衣裳,想到院子裡坐坐。
沒想到院子裡到已經有人了。宋勉搬了把躺椅,旁邊的石桌上還放著酒菜。
「你居然喝酒。」
「這有何奇怪的?」
「你不是哥兒麼?怎麼還……」
「誰規定哥兒就不能喝酒了?你哪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宋勉遞了一杯給陸滿,「嘗嘗,我自己拿梅子釀的。」
陸滿接過來嘗了口,酸酸甜甜的,真不像酒。
「你說的對,哪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怎麼了?有心事啊?」
「嗯,就是有些事情,明明能想通,但就是過不了心裡的坎兒。」
「嗤!那就是沒想通。」
陸滿笑笑不語,是啊,沒想通。可是,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問題,總用把前世的標準來衡量一切,就好像自己看到宋勉喝酒,覺得他還年幼,其實明明這個年紀他都已經要嫁人了。
「哎,阿勉,你不嫁人麼?」
「嘿,你個壞東西,這是小哥兒說的話麼?」
「反正也沒別人。」
「嗤,當然嫁了,我總不能賴著宋栓一輩子。怎麼?你怕呀,我看秦邊人挺不錯啊,聽說還是當官的。」
「可能吧,我好像真有些怕。」這是第一次,陸滿坦然的說著自己和秦邊的事,沒有否認,「我知道他人很好,我也拿他當家人一樣,但是成親……」
「你煩的可真多,既然願意一起生活,這不就夠了,夫夫兩個,不就是扶持著過日子麼,你還想怎樣,要死要活,那都是話本兒裡寫著逗趣兒的。」
「你倒是看得開。」
「不是我看得開,而是人啊,經歷的一多,眼界也不得不開了。」宋勉想著自己從前不也是一個整天做夢的大家公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