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開機（上）

　　簡靜年和邱美娟來的速度比沈慎元預料中要快。羅少晨還在為躲在哪裡的事情和沈慎元討價還價，門鈴聲就響起了。

　　沈慎元將羅少晨往臥室裡一推，反鎖上門，才跑去開門。

　　站在前面的是邱美娟，手裡拎著一大堆補品，簡靜年站在她身後，兩隻手也沒閒著。

　　雙方短暫地招呼之後，走到客廳坐下。

　　客廳和餐廳中間並沒有隔斷，所以餐桌狼藉的情景一目瞭然。

　　簡靜年哼了一聲，「你不是和羅少斷了嗎？」

　　沈慎元道：「馬維乾來過。」

　　這個答案也沒讓簡靜年感到多滿意，陰沉的臉色繼續陰沉著。

　　邱美娟東拉西扯地問了一通沈慎元的近況，然後摸著他的臉道：「臉怎麼樣？還痛不痛？」

　　簡靜年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沈慎元搖搖頭，「簡叔叔沒用什麼勁。」

　　簡靜年：「……」這是嫌他沒勁嗎？

　　邱美娟道：「他們說昨晚有警察去了魯家？你沒事吧？」

　　「是的，但跟我無關。」

　　「現在是無關，等你繼續和魯瑞陽糾纏下去就會有關了。」簡靜年從包裡掏出一大疊的資料丟在他面前，「這些都是魯瑞陽的資料，你好好看一看，看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省得你再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他瞎混在一起！」

　　沈慎元抽出資料。裡面夾著好幾張照片，有男有女，都是被打被砍得淒淒慘慘奄奄一息的樣子，最後兩張直接是屍體。

　　「這個人叫許新梅，在魯瑞陽手下的KTV工作，不下心得罪了魯瑞陽的一個客人，被魯瑞陽的手下用車活生生地拖死。這個人叫鐵洋，喝醉酒，打斷了魯瑞陽弟弟的一根肋骨，到現在都沒找到屍體。」簡靜年手指用力地戳著沈慎元手上的資料，「你覺得你會比他們幸運多少？」

　　沈慎元有苦難言，只好小聲道：「我不會得罪他。」

　　「可是我會。」簡靜年沉聲道，「魯瑞陽想染指文化中心計劃，我絕不會讓他得逞。你就是他用來對付我的人質。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空白的支票，「違約金是多少？」

　　沈慎元看他焦躁的神色，心中微微感動，「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不能拿你的錢。」

　　簡靜年的筆猛然頓住，「你拿我當什麼人？」

　　「簡叔叔……」

　　「我是你叔叔，不止因為你媽媽嫁給我，更因為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答應過他會照顧你！」簡靜年低吼。

　　邱美娟臉色微變，側過頭去。

　　沈慎元訝異道：「你認識我爸爸？」

　　「認識，你媽媽還是我介紹給他的。」簡靜年頓了頓，苦笑道，「然後他把你媽媽搶走了。」

　　沈慎元：「……」現實的狗血記錄還在不斷刷新。

　　邱美娟不自在道：「這麼多年前的事……你還想著他嗎？」

　　「他」與「它」同音，沈慎元聽了也沒深想，「爸爸為什麼離開？」

　　這個問題曾經讓邱美娟深深地沉浸在痛苦之中，可沈慎元發現，聽到這個問題的簡靜年的痛苦並不比邱美娟更少。他甚至像被捲入一場痛苦、迷茫與自厭的極度矛盾的漩渦之中。

　　「他，不屬於這裡。」簡靜年嗓子發乾，咳嗽一聲才道，「他要去追求他的真理。」

　　沈慎元道：「所以拋棄家庭的責任？」他曾經為自己的父親設想過無數種離開的理由。哪怕怪誕如父親被外星人抓走，離奇如父親是個秘密特工，淒慘如父親欠了高利貸，各種各樣，無奇不有，卻從來沒有一種是因為追求理想這樣的理由。「不可以留下來追求嗎？」

　　簡靜年搖搖頭。

　　「不要說了。」邱美娟打斷他，吸了吸鼻子道，「是媽媽沒有用，留不住他。幸好你已經長大，以後的路可以自己來走。你簡叔叔是真的想幫你，聽他一次好不好？」

　　沈慎元道：「魯瑞陽這麼危險，簡叔叔不是也很危險？」

　　簡靜年道：「你放心，我在商場這麼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和關係，他想動我沒那麼簡單。再說，這陣子有人暗中收購TH集團的股票，他的對手不止我一個。」

　　看著邱美娟擔憂的目光，沈慎元終究不忍拂逆母親好意，「我會考慮的。」

　　簡靜年道：「我安排一個保鏢給你。」

　　「不用，我不想做得這麼明顯。」沈慎元道，「而且，我覺得魯瑞陽並不認為我有這麼高的利用價值。」

　　簡靜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弄得大動肝火，「隨便你。」

　　「靜年。」邱美娟突然喊住他，「你是不是有一件事忘記了？」

　　簡靜年表情剎那僵住，慢慢地轉過頭，盯住沈慎元。

　　沈慎元疑惑地看向邱美娟。

　　「我不該動手。」簡靜年說完，開門就走。

　　邱美娟笑道：「他向你道歉。」

　　沈慎元回神，抿了抿唇道：「沒關係。」

　　「媽媽知道你對他有成見，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他對你……我是說，真相是什麼，還重要嗎？他現在上了年紀，很懂得應該站在哪裡，這就夠了。」邱美娟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不管怎麼說，有他在，對你的生活和事業總是有好處的。」

　　沈慎元訝異道：「媽媽？」所以說，媽媽知道簡靜年曾經跑去學校盯著他看，甚至有幾次半夜進他房間看他睡覺的事？他以為那是厭惡，討厭他的存在，恨不得他立刻從簡家消失，可是現在，他有點分不清楚了。也許因為他長大，心思變得複雜，又也許，記憶中的簡靜年太模糊，只剩下那雙銳利的目光，其他一無所有。

　　邱美娟抱了抱他，「抓住眼前，把握幸福。」

　　沈慎元回抱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八歲的沈慎元已經是過去，為什麼不讓八歲的記憶和真相也一併埋葬在過去呢？

　　他站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客廳裡，鬆了口氣。

　　羅少晨從臥室裡走出來，就看到沈慎元一個人呆站在客廳裡看著門的方向發呆。

　　「其實他的建議不錯。」羅少晨難得認同簡靜年，「但是錢由我出。」自己的人憑什麼要別的男人的贖身！

　　沈慎元道：「不是錢的問題。」

　　「難道是人的問題？」羅少晨瞇起眼睛。

　　沈慎元道：「馬維乾不是說鞏文、崔秀他們就是幫魯瑞陽銷贓的藝人嗎？我們可以從他們下手。如果他們肯指證魯瑞陽的話，或者魯瑞陽下命令的時候留下什麼蛛絲馬跡的話，我們就有機會了。」

　　「馬維乾不是排除了他們？」

　　「馬維乾又不是LB的人。」

　　羅少晨皺眉道：「我覺得他的話不能全信。」

　　「為什麼？」

　　「馬鈺如果想用電子賬簿扳倒魯瑞陽，根本就不會自殺。」

　　「可能他最後改變了主意？」

　　羅少晨自言自語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管事情是簡單還是複雜，該過的日子總是要過的。

　　沈慎元第二天坐著徐旭開來的保姆車進片場參加開機儀式。《神龍甲》這部電影是LB今年的重頭戲，吸引不少媒體前來觀禮。

　　沈慎元穿著一身黑色呢大衣，戴著一頂方格子貝雷帽，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不少記者都喜歡湊在他身邊拍照。

　　崔秀蹭上來，挽著他的胳膊道：「沈師兄很受歡迎。」

　　被挽著胳膊的沈慎元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彆扭，想抽手又怕著痕跡，只好假裝伸手去拉旁邊的人，將胳膊從他的手中解脫出來。

　　無辜被拉的林子嘯：「……」

　　沈慎元：「……」早知道旁邊站著的是林子嘯，還不如讓崔秀繼續挽著。

　　媒體記者興奮地卡嚓卡嚓。

　　「你們之前參加《快樂萬分線》的舞劇究竟是哪部電影啊？」

　　「聽說你是內定的男一號，突然變成男三號，是為什麼？」

　　「……」

　　被沈慎元拉著的林子嘯：「……」討厭沈慎元果然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拉著林子嘯的沈慎元：「……」崔秀呢？崔秀呢？歡迎回來，歡迎來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