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血與雪03

　　精靈神收回神力，對倫恩點了點頭:「這是最後一次逼出暗元素了，他的身體質數真的很好，對神力的控制也很是熟稔，不然在用出暗元素時就爆體而亡了。現在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我就不打攪了。」她說完便出去了。

　　倫恩看著伯裡斯蒼白的臉色和緊緊閉上的眼睛，心裡閃過往的回憶，他的手不自覺地搭在劍柄上，像是要拔出的姿勢。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弱勢的伯裡斯，如果想殺他這會是最好的機會，一旦失去了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但他卻感覺自己的劍如有千斤重般令他無法拔出。倫恩自嘲一笑，無論嘴上怎麽說，他的心卻不想下手，不想伯裡斯死。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甲陷入掌心中，像是在懲罰無法為父母、爺爺報仇的自己。

　　他忍著快要流下的淚水，手顫抖著撫上伯裡斯的臉，手停在了他的唇，倫恩苦笑一下，收回了手。

　　這時，侍奉他們一家已久的老管家敲了敲門，道:「小少爺，你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看護。」

　　「……嗯。」倫恩控制好臉上的表情，站起來把座位讓給老管家，眼睛卻還緊緊鎖在伯裡斯身上。

　　老管家看到了，安慰道:「小少爺不要太過擔心了，二少爺他肯定能撐過去的。」

　　倫恩收回目光，微微皺眉:「我沒有在擔心他！」出口才驚覺語氣太沖，倫恩生硬地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他正要打開門卻被老管家叫住了:「小少爺……請等一下。」

　　「怎麽了？」倫恩轉過身問道。

　　老管家沈默半晌，突然流下了淚，痛苦地道:「對不起……小少爺……這件事埋在我心底裡太久太久了，我不知道說出來會帶來什麽影響，但你是有權力知道的……老爺他們不是二少爺殺的。」

　　「什？！」倫恩瞪大了眼睛，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老管家說出當年的真相……

　　「二少爺真的非常出色，就算在人才濟濟的卡法列家也是極為出眾，相比下來，作為兄長的大少爺就遜色不小了，大概是因為這樣大少爺妒嫉二少爺，甚至怕家主之位會被比他強的二少爺奪去，就練了邪門歪道的鬥氣。那一天，我在打掃地上的積雪，老爺和少奶奶坐在不遠處，這時大少爺沖了進來，他的眼神很混濁，應該是被那鬥氣吞噬了心智。大少爺拿著劍，要老爺馬上交出家主之位，讓他成為家主。老爺自然不答應，大少爺就發狂了，劍砍向老爺。少奶奶連忙阻止他，卻被大少爺摔到地上，她一著急便對大少爺用了魔法，當時的大少爺已經沒有任何理智，竟把少奶奶……殺了……都怪我！都怪我！我在一旁都嚇僵了！我應該沖出來替少奶奶擋下那一劍的啊！」

　　老管家悔恨地道:「接著，大少爺就和老爺對戰，大少爺的鬥氣的確厲害，而老爺已經過了巔峰期，身體也漸漸變得虛弱，他明白原本的大少爺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拚上了性命，兩敗俱傷。這時，二少爺從外面回來了，卻看到這樣的場景，老爺拚盡最後一口氣把他的劍和卡法列家託付給二少爺。二少爺從我得知整件事的經過後，對我下了封口令，尤其是對小少爺你，他瞞下了一切，把罪都攬到身上，任由小少爺你去恨他。但到了今天，我真的不想再沈默了，我覺得小少爺應該要知道真相的，不然對誰都不公平。」

　　倫恩感到自己的腦袋嗡嗡作響，突如其來的真相把他過去那些年的信念和目標都壓碎了，心裡的感情很複雜卻隱隱輕鬆下來──原來，真的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最喜歡的叔叔所做。

　　但為什麽叔叔會抱他？這是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的事。他是不是可以妄想是因為……倫恩的心怦怦直跳，心裡隱約有個想法，令他不敢置信又狂喜。

番外血與雪04 (END)

　　第一次看到倫恩，小小的他被大嫂抱在懷裡，白白嫩嫩的像個團子，當時，他就心想，啊，小孩子看起來軟呼呼的，柔弱得彷佛一碰就會死去，不好好保護他可不行啊。

　　而這個侄子長大後也很粘他，令他的心常有一種暖流流過，忍不住想對倫恩更好，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他，只是他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才沒有將這些寵溺顯露出來。

　　但漸漸長大的倫恩不得不去學院學習了，分別是必然的。他還記得要離去時，倫恩眼淚汪汪地硬是抱著他不肯與離去時，伯裡斯幾乎想說出讓倫恩留下來，他來教他好了，但伯裡斯明白，對倫恩最好的選擇是去魔武學院打下結實的根基，只能硬起心腸讓他放手。

　　倫恩就在學院封閉性地學習了三年，在這時年間，伯裡斯時不時會想起他那可愛的小侄子。

　　而倫恩學院放假歸來，看到那日漸成熟的劍術和變得結實修長的身體時，伯裡斯才恍然發現，當年軟軟小小的團子已是一名挺拔的少年了。後來回想起來，說不定在他意識到倫恩正邁向成熟時，那不該有的感情就開始萌芽了。

　　但那時的他正在沖擊劍神，無暇去理清自己心中的感情，任由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雖然對外聲稱他是大劍師，但事實是當年的他早已是劍聖了。

　　那是發生在戰場上的事，當時的他還只是劍師巔峰，軍隊裡出了內奸，那人竟是他的副官，他把副官殺了但也受了重傷，而敵軍也包圍了他們，看著同伴一個個倒下，腦袋裡一瞬間有什麽斷掉了，之後的事他就不太記得了，回過神來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劍聖，他隱約知道是同伴帶著不甘和殺意的執念，將他們最後的力量都傳給了伯裡斯。

　　他憑一己之力把包圍了他的敵軍殺得片甲不留，回到了軍營，組織了剩下的士兵，大勝敵軍，令他一戰成名。

　　但那種失去的劇痛和悔恨換來的虛名不要也罷，他也不想再嚐到了，卻沒想到兄長會做出那樣的事。

　　就算表面上不冷不熱的，他對兄長還是敬愛的，更沒想過和兄長爭家主之位，他一直覺得兄長是最佳人選，父親也是這樣認為的，兄長到死也不知道他們的心意，竟向父親逼宮。等他回來，一切都來不及了，雪地上躺著的正是他最愛的親人們，那一天的血與雪一直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

　　父親連最後的遺言都心系家族，他說一旦他死後，家族一定會暴動，要伯裡斯把那些潛伏已久的蟲子都消滅，名單在他的房間裡，請他成為家主，一定要好好保護卡法列家，父親拚盡最後一口氣把卡法列家世代承傳的劍和卡法列家託付給他，也是因為那埸被稱為「喪鐘事件」的殺戮和心中的悲痛竟令他晉級偽神。

　　他卻沒想到倫恩會看到這場面，他怎麽忍心讓這個孩子知道他父親所做的事？他寧願自己來做這個罪人，讓那個孩子來恨他，卻沒想到真的在倫恩眼中看到對他的恨意時，他的理智線全斷了，心裡一直不敢承認的欲念爆發了，當時的他也有點自暴自棄了──既然要恨就徹徹底底地恨他吧。

　　可只要嚐了一次就停不下了，想要他，想要他，一次又一次地侵犯了自己心中最想疼惜的人，自我厭惡得真心想讓倫恩來殺了他，結束這段扭曲的關係，放倫恩自由。

　　在殺掉戰神後，脫力墜落時，他心想，就這樣好了，借這個機會讓他心愛的孩子殺了他也好，如果是倫恩，把卡法列家交給他是沒有大問題的，他死了也沒什麽……

　　卻沒想到一醒來看到的是擔憂地看著他的倫恩，為什麽不動手？

　　伯裡斯肯定倫恩是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他對他人的殺意和恨意相當敏感，昔日在倫恩眼中看到的冷意，如今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倫恩怎麽可以就這樣釋然呢？就算當年的血案與他無關，可強逼倫恩學懂了男性間的性事、不顧他的感受侵犯了他的人都是他啊──他無法原諒自己，他想放他自由啊。

　　可現在倫恩看他的眼神中帶有的感情，更是令他無法放手。

　　伯裡斯和自己打了一個賭，戰爭結束後，他不顧老管家和倫恩的反對，為了戰後的各種事務奔波，作為主將他要做的事可不少，也是因為他在故意遠離倫恩，讓倫恩有機會逃離他，若他還執意留在他身邊，他就不會再放手。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後，已經過了一個月。

　　伯裡斯和倫恩從宮中出來，一路上倫恩都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伯裡斯看在眼裡卻不點破，直到回到卡法列府裡，倫恩真的忍不住了:「叔叔，我不想再拖下去了，請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抱我？！」

　　伯裡斯跳下馬，無奈地看著倫恩，心裡同時感到欣喜，他真的敗給了這孩子了，明明給了他逃開的機會，卻偏偏想再次落到他的手上。

　　他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倫恩，緩緩靠近，吻上了他。

　　「這個理由夠了嗎？」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