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公子謀 第四十四章 情深至此
雲淺月看著夜天逸手中的信紙,想著那該是被她封鎖在記憶中怎樣的童年歲月,她當時是用什麼心情給夜天逸畫這樣的書信傳書的,將夜天逸當成是她的什麼人?看著夜天逸捧著信紙笑容滿滿的俊顏,她忽然覺得自己失憶將他忘記,如今這般冷血無情的確是不公平。
她沒有記憶,而他活在記憶中。
就像是你天天給一個孩子吃糖,突然有一天不給他吃了!他會如何?
這樣一想,雲淺月本來對他的惱怒忽然散了去。只能說她的心裡容景重了,而且重到了一定的位置,所有人就輕了!她忽然輕輕歎息一聲,可是裡面的那個人似乎不明白他在她的心裡如今很重要,已經重要到夜天逸對她稍微用了手段,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怎樣理智地化解,而是想到他會不會生氣,從而越加六神無主,慌了神,且投鼠忌器,受他威脅。
「沒想到月丫頭還有這般玲瓏心思,哈哈哈,這樣的書信也就你能看懂!」老皇帝笑聲極大,似乎心情愉悅,笑罷,看了一眼雲淺月,對夜天逸笑道:「你繼續往下念,朕再聽聽!」
「是!」夜天逸也笑著看了雲淺月一眼,繼續看著信紙道:「第四張信紙說太子皇兄及冠之禮,她喜歡一盤醉蝦,卻是被太子皇兄拿給了丞相府的秦小姐。她憤怒地推翻了桌子,且將那盤醉蝦給扔到了地上,太子皇兄大怒,她和太子皇兄打了一架,之後跑到了醉香樓要了三盤醉蝦,全部吃光了……」
「哦?」老皇帝這才想起夜天傾,看向跪在地上的夜天傾。
夜天傾嘴角依然殘留著鮮血,跪在地上看起來極其狼狽,緊緊盯著夜天逸手中的信紙,鳳目全然是不敢置信。他似乎從來不曾料到雲淺月居然和夜天逸互通書信,而且還是畫字畫的信紙。兩個月前他的側妃說夜輕染和雲淺月互通書信,原來真正互通書信的人是夜天逸。雖然她不派人監視雲淺月,但這些年一直派人監視夜天逸的!可是半絲他和雲淺月互通書信的消息都沒得到。若今日夜天逸不說,他還不知道。他忽然發現他也許早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他的七弟是什麼樣的人,他從小就清楚的很!他聰明絕頂,心思手段絲毫不輸容景。他這些年屢次派去北疆的殺手全部無功而返。他若是沒有本事,如何會在北疆那麼快就立足?而且在他全力施壓下還能將北疆收納懷中?還有容景,景世子是什麼樣的人?不用他說,全天下人都知道,還有夜輕染,那小魔王從生下來到至今給過誰好臉色看?他們全部都對雲淺月不同,為何?
他以前或許看不清,此時此刻忽然看清了一些東西。也許人一旦被提出一個怪圈,才能看清楚一些事情。他一直被太子的身份和位置束縛。如今突然面臨被廢除的危險,跪在這裡做了一個旁觀者,忽然就看得清了!
雲淺月定然不像這些年在他面前所表現的一般愚蠢無知囂張無禮令人厭惡!
若說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不如說他自己的眼睛瞎了!
「這一條蟲子的胸前畫了一片污漬,代表太子皇兄,父皇可記得當年太子皇兄、四哥、我三人分府邸,她非要太子皇兄和我換府邸,太子皇兄不依,她大哭大鬧,將眼淚鼻涕抹了太子皇兄一身,後來太子皇兄還是沒依她嗎?」夜天逸笑著道。
「嗯,朕自然記得有這麼回事兒!當時朕頭疼,還是皇后將她給管住了。對了,後來我記得宴席之後她居然還將景世子給推進了湖裡。景世子不會水,差點兒被淹死。這個小丫頭,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老皇帝笑著點頭。
夜天傾忽然看向雲淺月,見雲淺月正靜靜聽著夜天逸念信,陽光打在她身上,她一身紫衣阮煙羅如灑了一層華光,懶洋洋柔軟無骨一般地倚著門框,令見者移不開視線。此時安安靜靜,和當年那個大哭大鬧,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身的小人兒相差天壤之別。
「這個一條直直的,沒有任何形態的小蟲子是丞相府的秦小姐。」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眉眼凝聚上笑意,「在她的眼裡,秦小姐樣樣都好,一板一眼,她一直說她生錯了人家,應該秦小姐生在雲王府,她生在丞相府。秦小姐才是做皇后的料!」
「哈哈,小丫頭到有自知之明!」老皇帝大笑著點頭,「和月丫頭相比,秦丫頭是太過規矩了些!似乎從小就是那副樣子,嗯,的確是當皇后的料!」
夜天傾忽然垂下頭,袖中的拳頭緊緊攥了攥。
「接著念!」老皇帝掃了夜天傾一眼,老眼眼底暗沉。
「第五張信紙上說京中最近流傳著一個遊戲,京中的子弟將買來的窮人家的孩子當成箭靶子,放在圍場裡,讓那些孩子跑,然後眾人放箭,誰射中的孩子最多,誰就是贏家,輸了的人請客送那人去望春樓花錢買最大的頭牌快活!」夜天逸面上笑容收起,看了老皇帝一眼,見老皇帝也板起臉,他繼續道:「別看孝親王府的冷小王爺沒有武功,卻是每一回都做贏家,因為他有個好老爹,無人敢贏了他。」
老皇帝看向孝親王,孝親王臉色發白,垂著頭不敢出聲
「月兒說這樣的遊戲進行了一個多月,皇上不管,太子不管,京中的各位王爺也都齊齊跟眼瞎了耳聾了一般都不管,她看不過去了,出手將那些人揍了一頓。揍得最狠的就是冷小王爺,這回孝親王沒敢去找皇上,知道理虧,所以將事情給包下了,但她知道,她從今日起徹底地將孝親王這隻老狐狸給得罪了!」夜天逸看了一眼雲淺月,又道。
雲淺月想著原來她和冷邵卓孝親王的仇是這麼結下的!
老皇帝臉色有些沉底看著孝親王,並沒言語。孝親王身子發顫,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第六張信紙說的是太子皇兄及笄之後沒多久,皇上給太子皇兄選定了鳳老將軍的孫女做了側妃,大婚那日她去看了,太子大約是怕她鬧場,吩咐人特意在她的桌子上擺了兩盤醉蝦,她醉蝦一口沒吃,卻是喝了三壺女兒紅,喝完之後將桌席照樣給他掀了。」夜天逸臉上再次露出笑意,「人人大約都以為她喝的不是酒而是醋,殊不知她心裡高興著呢!悄悄告訴我,她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太子,不過總要做些符合她這個身份的事兒!」
夜天傾猛地抬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想著這到符合她的作風,原來她以前是那般張揚無忌!
「哦?原來月丫頭不喜歡太子啊!朕這倒是第一次聽說!」老皇帝也看向雲淺月,笑著道:「數日前太子和朕請旨賜婚說喜歡的人是丞相府的秦丫頭,怪不得這小丫頭當時鬧得比太子還厲害,非要朕成全了太子,原來她也不喜太子!難道這些年她追在太子身後都因為那樣做符合她身份?」
夜天逸不說話。
夜天傾死死地看著雲淺月。
「月丫頭,你跟朕說說!是也不是?」老皇帝看著雲淺月問。
「皇上姑父,您不都知道了嗎?還問!」雲淺月想著她不喜歡夜天傾可是真的,讓大家都知道沒什麼!省得夜天傾這個自大狂還以為他自己多麼好,人人爭著搶著要呢!
「那你喜歡誰?喜歡的是天逸?」老皇帝看著雲淺月,又掃了一眼夜天逸,「否則你為何給他這樣的信?想必這樣的信紙還有很多吧?」
「皇上姑父,什麼叫做喜歡?」雲淺月看著老皇帝。
老皇帝一怔,「月丫頭,別告訴我你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喜歡。我喜歡的人多了,可不止喜歡七皇子!」雲淺月靠著門框,懶洋洋地道:「我喜歡皇上姑父,喜歡皇后姑姑,喜歡我爺爺,喜歡我哥哥,喜歡夜輕染,喜歡南凌睿,喜歡葉倩,還喜歡我院子裡伺候的採蓮、聽雪、聽雨、趙媽媽……對了,還喜歡芙蓉燒魚、荷葉熏雞、醬香排骨、酒香醉蝦……」
夜天逸本來含笑的臉色笑容收起,抿唇看著雲淺月。
「月丫頭,朕問你的不是這個,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老皇帝板起臉,看著雲淺月。
「男女之間的喜歡啊……」雲淺月不看老皇帝,看向天空,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碧空如洗,只有一輪金色的太陽照在她身上,她瞇著眼睛看著太陽,聲音雖然很輕,但足夠太醫院內外所有人都聽得見,「我喜歡的人是容景!」
夜天逸身子一僵。
雲淺月繼續道:「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他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
夜天逸手裡的信紙「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面色霎時慘白如紙,身子不受控制地後退了一步。
老皇帝眸光掃了一眼夜天逸,皺眉看著雲淺月。
太醫院外站的所有人都驚異地看著雲淺月,這樣的話她用輕輕的,淡淡的語氣說出來,卻是比大聲喊出來還震動人心。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不亞於昨日在乞巧節景世子那句「此生只此一妻,獨一無二。」的話。
大醫院霎時靜謐如無人之境。
就在這時,殿內的簾幕挑起,容景從裡面走出來,他譜一出來,陽光霎時打在他的身上,月牙白的錦袍如秋水長天幕然劃過天際的那一抹白,又如天雪山之巔簌簌飄落的雪,但這雪飄在暑日,令頂在炎日下所有人的心頭齊齊劃過一絲清涼。
眾人都看著容景。
容景出來眼睛似乎也不適地閉了一下,他眸光掃了眾人一圈,偏頭看著雲淺月輕笑道,「我竟不知你心底對我已經情深至此!」
雲淺月從天空收回視線看著容景,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見他一雙如玉的手藏在袖中,不用看她也知道定是佈滿了細密的針眼,她臉色不好地哼了一聲,「你知道什麼?」
「如今你說出來就好了。免得七皇子對你誤會。」容景淺淺一笑,看向孝親王,「孝親王,我建議冷小王爺就留在太醫院吧!他此時不宜挪動,太醫院的太醫平日可以看顧他,我以後每日都來這裡為冷小王爺行針。一個月後定然還你一個生龍活虎的冷小王爺。」
「老臣多謝景世子,老臣都聽景世子的,就讓犬子留在太醫院。」孝親王連聲道謝。
「每日這個時辰你也要來這裡!離了你的血可是行不了針的!」容景又對雲淺月道。
雲淺月眼皮翻了翻,沒拆穿他。想著不知道剛剛是用誰的血行針的!
「皇上,若是無事,景先回府了!」容景抬步下了台階,看著老皇帝溫聲道。
「今日辛苦景世子了,未來一個月也要多加辛苦景世子!」老皇帝掩飾住老眼中的鋒芒,從雲淺月身上收回視線,看著容景溫和地囑咐,「景世子別忘了明日早朝!早朝後你來給冷小王爺行針,下午去議事殿,協助秦丞相議事。」
「容景知道了!」容景點頭,緩步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對夜天逸提醒,「七皇子,關心是處於朋友之義,可不是私定終身有情。容景勸七皇子可要分清楚了,免得深受其害。七皇子聰慧,是明智之人,當該明白這個道理,若是不明白,可就是傷人傷己。」
夜天逸臉色微沉,並未言語。
容景再不多言,緩步向外走去。
「景世子!」六公主見容景離開,立即提著裙擺追上他,很快就攔在他面前。
容景停住腳步,看著六公主,臉色淡淡,「六公主,三尺之距!」
六公主本來還想再向前走,聞言立即後退了一步,小臉發白地道:「景世子,你怎麼能就這麼相信雲淺月?她明明和七哥有情意,又勾引你,如此不要臉,你居然還對她……啊……」
六公主話音未落,容景一揮衣袖,一陣風對著六公主拂了過去,六公主只覺一陣寒意撲面而來,她抵抗不住,身子直直被掀了出去,栽倒了好幾米遠的地方。
眾人齊齊一驚。
只聽容景淡而冷地道:「六公主,若是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你永遠不用再開口說話了!」話落,他再不看六公主一眼,也沒看老皇帝,緩步出了太醫院。
六公主躺在地上臉色發白地看著容景離去,忽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閉嘴!」老皇帝眸光湧上怒意,不知是氣容景將六公主當著他的面打了出去,還是氣六公主不爭氣不得容景的心,在他面前昨日被雲淺月打破了額頭,今日又被容景如此打出去大失他的顏面。
「父皇……」六公主委屈地看著老皇帝,忽然轉頭看向雲淺月,怒罵:「雲淺月,你憑什麼?你憑什麼跟我七哥通信數年,還要喜歡景世子?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六妹!我看你是真的永遠不想再說話了!」夜天逸忽然轉身看著六公主。
六公主臉色一白,躺在地上的身子一顫,霎時噤了聲。
「看來朕太寵你了,將你寵得無法無天,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居然什麼混賬話都敢說!」老皇帝看了夜天逸一眼,對六公主怒道:「你現在就給朕滾回寢宮去,沒有朕的命令再不准出來!」
「父皇,兒臣要向父皇請旨,兒臣要嫁給景世子!」六公主忽然坐起身,跪在地上。
雲淺月忽然抬步走向六公主。
老皇帝一時間沒出聲,老眼瞇起看著六公主和走向六公主的雲淺月。
「你說你要嫁給容景?」雲淺月來到六公主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她。
「是,我就要嫁給景世子!」六公主看著雲淺月,憤恨地道:「雲淺月,你何德何能?紈褲不化,大字不識,沒有教養,不識禮數,又三心二意,和多少人牽扯不清?水性楊花,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景世子!」
「還有嗎?繼續說!」雲淺月看著六公主,不惱不怒。
「這些還不夠嗎?」六公主看著雲淺月。
「不夠,你說的這些容景都喜歡!我紈褲不化、大字不識、沒有教養、不懂禮數、三心二意、水性楊花……這些他都知道。」雲淺月搖搖頭,面色沒絲毫怒意,「你得找出他不喜歡我的事情來才管用!」
「你不要臉!」六公主惱恨地瞪著她,「你用什麼狐媚子的伎倆魅惑了我七哥又魅惑景世子,你簡直就該侵豬籠,沉塘,五馬分屍,不得好……啊……」
雲淺月忽然揮手,六公主身子直直飛出了太醫院。
「六兒!」老皇帝面色一變,沉聲喝止,「月丫頭住手!」
雲淺月放開手,蹲著的身子站起,對老皇帝笑著無辜地道:「皇上姑父,您怎麼不早說,您說晚了,六公主被我扔出去了!」
「天煜,還不快去看看!」老皇帝沉著臉看了雲淺月一眼,連忙向外走去。
夜天煜應聲立即足尖輕點追了出去。
眾人都連忙跟在老皇帝身後,剛剛他們都看見六公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這要是摔在地上還有好?眾人不禁覺得淺月小姐實在大膽,若是六公主真被摔死的話,這淺月小姐皇上不處置也得處置了她!
雲淺月站著不動,皇帝的女兒又如何?皇帝的女兒想嫁誰就能嫁誰?她冷笑一聲,是時候該讓六公主長長記性了!昨日她下手太輕了,今日就讓她嘗嘗滋味。
「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嗎?」夜天逸忽然走過來,站在雲淺月面前,看著她,「月兒,這五年信箋你隻言片語都未曾談及景世子。這才短短兩個月,你便對他如此情深意重了?你真確定嗎?你讓我如何相信?我們十年情意,五年通信,不及十年大病臥床將養的景世子?」
原來五年通信,她隻言片語未提及容景嗎?雲淺月看著夜天逸,「喜歡不分先後!沒有時間界限。」
「好一個喜歡不分先後!」夜天逸笑了一聲,伸手去抓雲淺月的手,「你跟我走!」
「我跟你走就是,你不用拽著我!」雲淺月躲開夜天逸的手。
夜天逸看了她一眼,抬步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他回頭看向地上散落的信紙,走回來彎身撿起,將信紙疊好,放入信封裡。繼續向外走去。
雲淺月看著他手中的信紙,抿了抿唇,抬步跟上他。
二人出了太醫院的大門,只見老皇帝等人站在門口,六公主被掛在不遠處一株桂樹上,夜天煜正上樹去救她。
「月丫頭,她可是朕的公主!你下手未免太重了!這若不是被桂樹接住,她若是摔死,您叫朕還如何不處置你?」老皇帝看向出來的雲淺月,臉色不好。
「皇上姑父,您難道就沒看出我已經看在您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雲淺月看了一眼六公主,大約是嚇得昏死了過去,她收回視線淡淡道:「她若是再說以後嫁給容景,就不止是掛在這株桂樹上了!」
「哦?」老皇帝瞇起眼睛,「朕若是偏偏將她賜婚給景世子呢?」
雲淺月迎上老皇帝的視線,神色不變,沒有絲毫懼意,淡淡吐出幾個字,「那我只能將六公主殺了!」
「雲淺月,你好大的膽子!」老皇帝忽然暴喝一聲。
「皇上姑父,我膽子一向很大!您一直知道的!」雲淺月忽然笑了,「你若不相信大可以試試。我真會殺了她的。對了,除非您先殺了我。不過我覺得您是不能殺我的。您若殺了我,這死的人恐怕就不是六公主一個,估計會很多。」
「放肆!朕是越來越縱容你了!讓你居然敢對朕威脅了!」老皇帝怒瞪著雲淺月。
「容景首先會自殺殉情,容景一死,那麼全天下愛慕容景的女人估計都跟著自殺。嗯,對了,還有冷小王爺沒有容景行針也沒救了,冷小王爺一死,孝親王和孝親老王爺大約也活不了了,還有我爺爺,對了,還有我姑姑,還有……」雲淺月仿若未聞,如數家珍一般將所有牽連的人挨個數了個遍。
「一派胡言!」老皇帝打斷雲淺月的話。
雲淺月住了口,看著老皇帝氣怒的臉笑著道:「皇上姑父,是不是一派胡言不要緊,要緊的是您可不能將六公主賜婚給容景!您若是將她賜婚給容景,我就一定會殺了她。還有,在我喜歡容景之時,您都不能將誰賜婚給他。若是賜婚哪個,我就殺哪個!」
「混賬!」老皇帝將從夜天逸手中拿著沒還給他的那株海棠花照著雲淺月臉上砸過來。
雲淺月站在不動,想著這株海棠花留了多少年?是不是該毀了!
海棠花剛要落在雲淺月臉上,夜天逸伸手輕輕接住,海棠花完好無損,他看了雲淺月一眼,忽然躬身對老皇帝恭敬地道:「父皇,兒臣想和父皇請一道旨意!」
「什麼旨意?說!」老皇帝沉著臉問。顯然氣得不輕,額頭青筋直跳。
「父皇日理萬機,哪裡有時間教導月兒?兒臣回京,理應為父皇分憂。月兒紈褲不化,兒臣這些年已經熟悉了她的脾性,從今日起,父皇就將她就交給兒臣教導吧!」夜天逸道。
雲淺月一怔,立即反駁,「不可能!」
「月丫頭,怎麼就不可能?你實在太過頑劣,居然連朕都不放在眼裡。朕就不信這天下還沒人管得了你了?」老皇帝板下臉,對夜天逸道:「好!朕就准了你的奏請!」
「兒臣就多謝父皇!」夜天逸立即謝恩。
雲淺月忽然扭頭就走。
「月丫頭,你要上哪裡去?」老皇帝沉聲問。
「我回府!既然皇上姑父不親自教導我了,我還留在皇宮做什麼?」雲淺月頭也不回。
「不行!你就住在皇宮!從今日起,七皇子搬回宮中住。」老皇帝看著雲淺月,對夜天逸道,「還住你以前沒搬出宮立府時的宮殿!」
「是!」夜天逸應聲。
雲淺月腳步頓住,回頭看著老皇帝,「皇上姑父,你怎麼就揪住我不放呢?您就不怕我將您兒子給毀了?我一個女人,也不求有什麼大才大智大作為,也不想做轟天動地的大事業,我就想著將來嫁給容景,相夫教子,就算胡亂作為,無法無天,也是禍害他家,有他管著,我嫁過去之後估計連榮王府的紫竹林都爬不出,禍害不了別人,也更礙不著您的事情吧?您執掌天下,天聖萬里河山,您奉著好好的山珍海味沉魚落雁不享受,揪著我不放做什麼?」
「胡說八道!」老皇帝聞言立即喝斥,板下臉道:「雲王府的女子哪個不是溫婉端莊?你看看你上面的姑姑太姑姑們,都是母儀天下,尊貴無比,每一代的國母都被天下人人稱頌賢德皇后,你再看看你,成什麼話?半點兒女兒家的做派也沒有?喜歡個人吵得天下皆知,還和朕的皇子們成日無所顧忌。說話行止也沒有半絲女兒家的矜持。朕若是再由你這樣下去,豈不是侮辱了你姑姑太姑姑們的賢德名聲?」
「照皇上姑父這樣說的話,我的名聲不好,就連累了我姑姑太姑姑連死去的太太姑姑也連累了,那您是天下百姓的帝王,有顧全天下百姓的責任,有一人作奸犯科,您的名聲就也不好了唄?有一人殺人,那人就是您殺的?有一個放火,那火也是您放的?京中子弟玩射箭殺孩子的遊戲也是您讓他們幹的?」雲淺月挑眉。
老皇帝被堵了個啞口無言,他剛想怒喝。
雲淺月不等他開口繼續道:「您是不是又想說我一派胡言了?我勸您還是別說了!省省力氣。我就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沒大志向,也不想跟我的姑姑太姑姑們一樣,讓天下人人稱頌。我就想嫁給容景。替她洗衣做飯生孩子,皇上姑父就將我賜婚給容景不就得了?我保證嫁入榮王府後規規矩矩的!再不傳出半絲不好的名聲。」
「你……」老皇帝氣怒,半響才吐出一句話,「我看你真該學學女戒!哪個女人像你一般,還沒及笄,張口閉口就要嫁人,而且還什麼相夫教子生孩子。你簡直就是……朕都替你臉紅丟人!」
「哪有女人不嫁人不生孩子的?我自己都不臉紅,皇上姑父臉紅什麼?」雲淺月掃了一眼夜天煜已經將六公主救回來,她抱著不將老皇帝氣吐血不甘休的架勢,努努嘴道:「您的女兒六公主不就是一個嗎?她也想嫁給容景,幫他生孩子呢!可惜人家不要!就要我。」
「你……」老皇帝氣急,「從現在起,你給朕閉嘴,再不准說一個字!」
「不說就不說!」雲淺月掉頭就走。
老皇帝再沒開口喊住雲淺月,氣得腮幫子一股一股的,瞪著她離開。
眾人都看著老皇帝,這些年裡無人敢在老虎頭上的拔須,淺月小姐是第一人!
「父皇,兒臣……」夜天逸看著老皇帝。
「去吧!好好給朕教導她!」老皇帝對夜天逸擺擺手。
夜天逸立即抬步跟上雲淺月。
雲淺月走了兩步聽見夜天逸跟上來,她停住腳步,忽然冷冷地看著他,「我今日很生氣,你最好別跟著我。我答應你恢復記憶,對你公平一些,可沒答應喜歡你!」
夜天逸停住腳步,看著雲淺月。
「恢復記憶之後對你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現在,今日,目前,我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你。你若是再跟上來,有什麼後果我不敢保證,別以為你用過去的事情就真的可以威脅我了。」雲淺月扔下一句話,再不看夜天逸,向前走去。
夜天逸看著雲淺月,臉色晦暗不明,袖中的手攥了攥,終究是沒追上去。
雲淺月很快就轉過了太醫院的這面牆角,她走得太快,險些和牆角處立著的人撞上,她停住腳步,見是容景,一怔,「你不是走了嗎?怎麼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