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笑繁華 第五十五章
錢焰跟在他身後,想著錢門一直風平浪靜過了百年,如今恐怕是要起風雨了。可惜不是他能左右的,只希望錢門別因此在他手中毀去才好,否則他對不起錢門的列祖列宗。
夜天傾看了錢焰一眼,又掃了一眼出口,抬步跟上靈隱大師,向北山別院走去。依著他的敏感總覺得錢焰神情不對,似乎有所隱瞞。他到要看看他隱瞞了什麼。
此時雲暮寒和絃歌分別抱著雲淺月和容景已經回到北山別院。
還沒到門口,雲淺月就聽到幾聲驚喜的呼聲。她從雲暮寒懷裡抬起頭看去。
只見門口立著二十多個人。其中有她那王爺父親,還有雲孟,彩蓮、聽雪、聽雨,以及榮王府的二小姐容鈴蘭六人是她認識的,另外還有十幾個人是她不認識的,其中有三對中年男女,人人衣著光鮮,和雲王爺並排而立在最前面,顯然身份不低。另外還有和雲孟差不多年紀穿著同樣管家的服飾的老頭,其中還有幾名年輕男子,和容景、雲暮寒等人的年紀相差無幾,人人均是樣貌出眾。
雲淺月想著那不認識的人估計就是容景的家人了。的確很多。她眸光瞥向絃歌懷裡的容景,只見他閉著眼睛,眼皮都沒抬一下。她收回視線再看向前面,只見彩蓮、聽雪、聽雨三人立在人群的最邊上,喜極而泣地看著她,三雙眼睛都哭得紅腫不堪,頭髮散亂,小臉髒污尤掛在淚痕,身上的衣服還是她掉下地下佛堂那日所穿,褶皺不堪,顯然沒換過。她心下微暖,她們是真的擔心她。
又移開視線仔細看其他人,雲王爺和雲孟兩張臉掛著欣喜之色絲毫不加掩飾,而另外那些人臉上的神色就分外精彩了,只有容鈴蘭和那個與雲孟穿著年歲一樣的老頭臉上掛著真心的喜色,反而那三對衣著光鮮的中年男女臉上似乎勉強裝出歡喜的神色,而那幾名年輕男子則有淡漠的,有失望的,有假笑的,有怨恨的,還有無動於衷似乎不出所料的……當真是百種神態,精彩紛呈。
雲淺月本來覺得容景有錢有地位吃最好的飯坐沉香木打造的馬車讓她嫉妒的要死,如今看著那些人,她頓時不嫉妒了,她覺得比起他來,她對自己目前的情況還是比較滿意的。
容景似乎知道雲淺月心中所想一般,閉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雲淺月一眼,又緩緩閉上,對絃歌低聲道:「你告訴她,就說如今雲王府內住著的都是嫡系一脈,她家旁支猶如過江之卿,不久後據說都會入住雲王府,她既然要掌家,有的是人讓她忙乎。她一定會不亦樂乎的。」
絃歌嘴角一抽,「世子,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和淺月小姐鬥氣……」
「讓你說你就說!」容景命令。
「是!」絃歌無奈,看向雲暮寒懷裡的雲淺月,果然見她嘖嘖的神色似乎是幸災樂禍,難怪自家世子想打擊她,她那神情分明就是欠扁,讓他也忍不住想打擊她,立即用傳音入密對雲淺月道:「淺月小姐,我家世子告訴您,如今雲王府內住著的都是嫡系一脈,所以相對來說人是比榮王府少些。但雲王府旁支甚多,猶如過江之卿,不久後據說都會入住雲王府,您既然要掌雲王府的家,到時候會有的是人讓你忙乎。你一定會不亦樂乎的。」
清清楚楚的聲音傳進雲淺月的耳裡。雲淺月嘖嘖聲戛然而止。她頓時轉頭惱怒地看著容景。罵道:「黑心,黑肝,黑肺,黑腸子,黑肚子,全身上下都是黑的,沒一塊好地方。爛人!」
「多謝誇獎!」容景閉著眼睛不睜開,吐出幾個字。
雲淺月氣血上湧,想著當初她辛苦給他治療頑疾做什麼?簡直犯賤!剛要再罵。
雲暮寒壓低聲音道:「別鬧了,已經到了!」
雲淺月只能住了口,但又不甘心,狠狠地挖了容景一眼才回轉頭,想著容景說的若是真的話,那麼她還不如他呢!雲王府旁支到底有多大?她頓時頭疼起來。
「小姐!」
「淺月!」
「世子!」「哥哥!」
「……」
雲暮寒和絃歌剛剛穩住身子,別院門口頓時想起一大片呼聲,人群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淺月,你怎麼樣?」雲王爺快步上前了一步,看向雲暮寒懷裡的雲淺月。
雲淺月雖然對這個父親無感,但是也做不到對向她伸來的關心和溫暖冷言冷語相對,她淡淡道:「還好!就是很餓!」
「那快準備飯!」雲王府一喜,連忙對彩蓮等人擺擺手。
「是,奴婢這就去!」彩蓮立即向院子內跑去。聽雪、聽雨緊跟在她身後,三人跑得飛快,轉眼間就沒了影。
「淺月小姐平安回來就好,老王爺就可放心了,老奴這就去給老王爺送信。」雲孟立即道。
「讓爺爺擔心了,勞煩孟叔了。」雲淺月對雲孟點點頭。
雲暮寒腳步不停,抱著雲淺月大步向東廂院子走去。
雲老王爺剛疾走一步,又回轉頭看向絃歌懷裡的容景,「景世子可好?」
「多謝雲王叔關心,景還好。」容景睜開眼睛,對雲王爺點頭。
「我先去看淺月,一會兒去看你。」雲王爺扔下一句話,也快步進了東廂院子。
容景看向圍在他面前的人,蒼白的臉色清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緒。
容鈴蘭先一步上前,歡喜地看著容景,「哥哥,您總算被救回來了。」
「世子,老王爺一直擔心您,本來想親自過來,但一聽您失蹤病倒了,就派二老爺、二夫人、三老爺、三夫人和老奴一起過來了。」榮王府的大管家也欣喜地道。
「回來就好!」二老爺神色欣慰。
「不錯,我就說景兒吉人自有天相。」三老爺也很是欣慰。
「這回父王安心,我們大家都能安心了。」四老爺也很是欣慰。
「是啊,當時得到消息之時將我們都嚇了個夠嗆。尤其是你爺爺,直接就暈了過去。你這回回來可不是我們大家都寬心了?要是你出事,你爺爺再有事的話,這個榮王府恐怕就要垮了。」二夫人也開口,神色同樣是欣喜和欣慰。
「就是啊!聽說你是為了救雲王府的淺月小姐才被困在了佛堂暗室裡三日三夜。你說說你怎麼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貴重呢?居然這樣胡鬧,你要出了事情?榮王府怎麼辦?」三夫人欣慰的神色中是埋怨。
「不錯。你要因為救雲王府那個紈褲不化的淺月小姐而搭上自己,可真是不值了。我們榮王府直系一脈可就你這麼一根獨苗,你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四夫人接過三夫人的話,也語帶埋怨。
「就是,世子哥哥就算不自愛,也該為了我們大家愛惜你自己。」一個年輕男子也接過話道。
「可不是,當時聽說你出事,大家都亂成一團,爺爺當時就厥過去了、這樣的事情世子弟弟以後還是少做為好……」又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年輕男子道。
「你們都別說了,世子哥哥回來就好了。」其中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立即惱道。
「就是,都快住嘴!」容鈴蘭也有些惱。
而容景在絃歌懷裡一直靜靜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沒有打斷,也不說話。
那小男孩和容鈴蘭話音一落,還有要說話的人頓時住了嘴,眾人都看著容景,這時候才恍然記起面前的這個人是容景。不是他們的教訓對象。即便他做錯了,也不該是他們來出口教訓。他們雖然是長輩,但容景的身份比他們高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連皇上都要禮讓三分,他們此番是對他造次了。三位夫人立即垂下頭,那幾個年輕男子後退了一步,別院門口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靜。
「你們都少說一句吧!如今景兒平安回來就好了。」二老爺看了眾人一眼,轉回頭,對容景道:「你三位嬸嬸和兄弟都是關心你而已。景兒對剛剛所言別放在心上吧!」
「不會!」容景惜字如金,面色清淡,沒有看出任何不豫,對眾人道:「如今我既然無事,你們都回去吧!留下絃歌在這裡照顧我就好。你們回去,也好叫爺爺放心。」話落,他不再看眾人,閉上眼睛,對絃歌吩咐,「我要修養,除了靈隱大師外任何人不准踏入這處院子。」
「是,世子!」絃歌繞過眾人,大踏步進了院子。
在絃歌進入院子之後,四周忽然現出十名隱衛守在門口,將眾人格擋在外。
二老爺等人對看一眼,人人面色不變,似乎對容景所行所止習以為常。
「世子哥哥,我要留在這裡陪你。」剛剛那個十歲的小男孩大聲開口。他聲音還未脫變聲期,有著稚嫩。是三老爺家最小的兒子。
「好,那你留下吧!」容景同意。
「哥哥,我也要留下。到時候跟你一起回去。」容鈴蘭知道夜天傾沒走,她自然也不會走的。如今清婉公主早已經被皇上接回了皇宮,秦玉凝已經被丞相府派人接了回去。冷疏離也在那日一同啟程回了孝親王府,她則以哥哥失蹤擔心為理由留了下來,不過也確實擔心容景,如今除了雲淺月不算,就她一個女子,她自然要把握住機會和夜天傾相處。況且據說南梁太子還就醉未醒,她的心搖擺不定,自然不想走。
「好,那你也留下吧!其餘人就都回去吧!」容景同意,且堵住了別人開口的機會。
「世子哥哥真好!」那小男孩歡喜地喊了起來,立即越過隱衛向院子裡跑來。
「昔兒!」三夫人立即出手拉住容昔,「不准留在這裡,跟娘下山回府。」
「娘,世子哥哥都答應了。我才不要回府。」容昔擺脫三夫人,哧溜就跑進了院子裡。
三夫人抬步去追,被隱衛擋在了門外,冷寒的聲音響起,「三夫人留步!」
三夫人只能氣惱,看著容昔那小身影跟隨者絃歌跑進了容景屋中。三老爺過來對她輕聲道:「在景兒身邊昔兒不會有事兒的,就讓他留在這裡幾日吧!難得他和他世子哥哥親近,也好培養兄弟感情。」
三夫人聞言頓時不惱了。如今容景活著回來,榮王府還是他的。若是昔兒和他相處好,自然是吃不了虧,她頓時笑逐顏開,得意地瞥了二夫人和三夫人一眼,笑道:「是啊,倒是我糊塗了。咱們昔兒出生之後就沒見過他世子哥哥,這十年來不知道在世子的院子外轉悠了不知道多少圈,世子院子外的地面都被他踩平了也沒見過人。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世子出府,他自然歡喜,那就留他在這裡住幾日吧!也好培養兄弟感情。」
二夫人和四夫人臉色頓時一沉,齊齊看向自己的兒子一眼,似乎怒其不爭。
「我也進去看看哥哥!」容鈴蘭沒想到容景真答應,歡歡喜喜地向裡走去。
容鈴蘭是二夫人的女兒,二夫人頓時笑了。兒子不上進,她還有個女兒不是?女兒不僅和清婉公主走的近,還和榮王府的小郡主走的近,如今又和世子兄妹關係看來不錯。她沒阻止,還笑著囑咐道:「你哥哥既然讓你留下,那你就要好好留在這裡照顧她,千萬別惹他生氣。也不准胡鬧。」
她連世子兩個字都省了,直接說容鈴蘭的哥哥,彷彿容景是他家的似的。
「娘,您放心吧!我知道了。」容鈴蘭答應的痛快。
二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容鈴蘭越過隱衛進入了院子。
二老爺臉色也稍緩,只有四老爺和四夫人臉色有些沉,但也沒辦法。眾人再逗留在這裡也沒意思,一行人向靈台寺山門走去。
絃歌將容景抱回房間,將他放在床上躺好,容昔和容鈴蘭也先後走了進來。
容景看了二人一眼,對絃歌道:「將容昔安置在這間院子住下吧!二小姐還是住原來的院子。」話落,又對容昔和容鈴蘭道:「我如今很累,你們先去吧!晚些時候再過來!」
「那好,哥哥休息!我晚些時候再過來!」容鈴蘭比較識趣。要知道他這個世子哥哥別說在天聖皇朝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是在榮王府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對爺爺都不假辭色,更遑論別人?她能得他允許留下來感覺就相當受寵若驚了。行了一禮,轉身爽快地走了出去。
「那等世子哥哥休息好了我再進來。」容昔其實不想走,但見容景氣色很是不好,也乖巧地點點頭,轉身退了出去。但他還是很興奮。
絃歌跟隨容昔走了出去,對院中吩咐了一句,有人立即帶著容昔去了他的住處。
絃歌又轉身走了回來,將房門關上,走到容景面前焦急地壓低聲音問:「世子,您怎麼會武功盡失了?這可是大事兒!您如何能沒有武功?您這樣功力盡失可是為了救淺月小姐?」
「你只是覺得我武功盡失的害處,但沒發現其它益處?」容景反問。
絃歌一愣,連忙出手去給容景把脈,這些年因為容景大病,他也練就了一身醫術。由開始的臉色不好疑惑到最後驚異地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著容景,「世子您……您……怎麼會……」
「你這回覺得我是沒了一身武功換回一個好身體比較好?還是我依然有一身好武功卻活不了幾年比較好?」容景挑眉。
「自然是有一個好身體比較好!」絃歌不敢置信變成驚喜,直直地看著容景,身子劇烈地顫動,顯然很是激動,「世子,您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會有辦法驅除了寒毒和頑疾?屬下實在不敢相信,靈隱大師兩度給您施以援手都沒有辦法,您也是十年想盡辦法都沒有做到。這簡直讓屬下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容景忽然一笑,笑容溫暖,「可是它就是真真實實將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世子,您快告訴屬下!是您和淺月小姐遇到了高人?得了奇遇?」絃歌跟隨容景自小長大,平時很是沉穩,如今第一次如此激動。也難怪他激動,這些年他是從未離開過容景,親眼看著他是如何煎熬。本來認為沒了希望,如今得到他頑疾徹底根除,如何能不驚喜震撼?
「得了奇遇卻是真的,遇到了高人嘛……」容景笑著搖搖頭,歎息一聲,「她也算是高人吧!比我還固執,我自認為天下間再無人有我忍勁和堅毅,一忍十年,一堅持也是十年,她卻是比我還能忍,還要堅毅。若是沒有她的堅持,恐怕你現在見不到我,即便見到我,我還是以前的我。」
絃歌一愣,不明白地看著容景。
「是東廂院子裡此時正在大吃大喝的女人!」容景笑著給絃歌解惑。
「啊?」絃歌徹底懵了,眼睛這回睜得更大,看著容景,「世子,您說幫您解了寒毒和頑疾的人是淺月小姐?」
「如今東廂院子裡除了她在大吃大喝還能有誰?」容景道。
「她……她……怎麼可能?」絃歌不相信。是啊!東廂院子此時的菜香味隔著牆飄了過來,除了淺月小姐在大吃大喝還能有誰?
「當時她說要幫助我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可能。連我自己都放棄了,可她偏偏說沒什麼不可能的。對了,她還說她不信天意,信奉的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償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我雖然不知這其中有何典故,但這樣的話聽著便令人志堅意定。你可知我當時的震撼?破釜沉舟自然也要試試的。沒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容景緩緩道。似乎想起當時他數次要放棄而她堅毅堅持的情形,恐怕那一刻,他這一生也不會忘了。
「那……那淺月小姐是如何做到的?」絃歌依然不敢相信。
「當時她中了催情引被摔下密道,我去後阻止不及,只能也尾隨入了密道。後來我們墜入了達摩堂地下被封死的佛堂。我用功幫她融合了她體內的兩道真氣,以助她驅除催情引的情毒……」容景緩緩開口。
「世子,您可知道您那樣做是很危險的?您的功力是用來壓制體內的寒氣的。如何能輕易動用?且還是傾盡功力去相助?」絃歌不贊同地看著容景,嘟囔道:「屬下就知道一遇到淺月小姐,您就大方著呢!」
容景笑了笑,也不理會絃歌埋怨繼續道:「我沒想到她如此意志堅定,在我的幫助下破解了催情引的毒,當要撤手時,她居然發現了我體內的寒毒和頑疾。所以就非要幫我打通封印,解除寒毒和療傷頑疾。」
「靈隱大師那麼高的功力都不能做到,淺月小姐也太不自量力了,若是我在……」絃歌話說了一半頓時想起容景如今的頑疾好了,立即住了口。
「當時我和你想的一樣。一分希望都沒報。但她堅定,我想著就一具殘破身軀而已,就由著她吧!她的內功和我的內功同宗一源,我想著也許有機會也說不定。所以在她強硬下就同意了。沒想到她真的解了靈隱大師封印,用她的真氣融化我體內的寒毒丸之毒,我的真氣只在她的真氣外相輔助……」容景簡單敘述。
「然後呢?」絃歌聽得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她一破解了靈隱大師封印就知道自己想的簡單了,但並沒有我想像的退卻,而是堅定地用真氣消融我心脈處的冰寒。最後還剩下十分之一時她體內真氣枯竭,我體內真氣也所剩無幾……」容景說到這頓了頓,聽絃歌呼吸都沒了,他一笑,繼續道:「我讓她退出,我死,她能生。但是她不同意,在我認為我們必死無疑之時,可是她卻用意念催動了體內隱藏的鳳凰真經內力本源,所以,我們得救了。不僅驅除了我體內囤積的寒毒丸,也撫平了火焰掌的那一掌創傷,修復了我的心脈。只是我們如今內力一同耗盡了。」
「您是說淺月小姐也內力盡失?」絃歌低聲問。
「嗯!」容景點點頭。
絃歌轉身就往外走去,「屬下這就去東廂院子跪謝淺月小姐大恩去!」
「回來!」容景喊住絃歌,笑笑道:「你要謝她有的是機會,如今就不用了。此事不得張揚。她不會說出去,我也不會說出去,你最好也不要說出去。」
絃歌停住腳步,一時激動忘了這樣的事情的確不能張揚出去。有些人還盼著世子死呢!如今世子好了的事情暫且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世子此時武功盡失,他以後更要寸步不離世子身邊,又走回來問道:「世子,您和淺月小姐的武功還能恢復嗎?什麼時候能恢復?不會就這麼廢了吧?」
「應該不會廢了,但是短時間內恐怕恢復不了。」容景不甚在意。
「那屬下就放心了。」絃歌鬆了一口氣,眉眼難掩喜色,「世子也一定餓了吧?屬下已經吩咐人熬了藥膳,這就給世子盛來。」
「嗯!」容景點頭。
絃歌快步走了下去,不出片刻將藥膳端進了屋,擺了滿滿一桌子。
容景忽然想起一事,對絃歌低聲道:「你去尋錢焰,告訴他,無論他發現什麼或者推測出了什麼,最好都盡快忘記,一輩子不記起。我保他和錢門萬無一失。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洩露了任何信息,他和錢門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永世不復。」
絃歌一怔,看著容景,「世子?」
「你這就去告訴他,別讓人發現你去找過他。他如今應該在夜天傾的院子裡。」容景話落,還是解釋道:「東廂院子那個女人動了機關藏了十二尊金佛像。有些痕跡留了下來,瞞得住夜天傾等人,瞞不住錢焰。」
「是,屬下這就去!」絃歌恍然大悟,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出了北山別院很遠的距離才想起世子說是淺月小姐動了機關?
容景在絃歌走後起身下了床,腳步虛軟地向桌前走去。坐在桌前才發現他滿屋子藥膳的香氣居然壓不住東廂院子傳來的飯菜香味。想著那個女人此時怕是正在狼吞虎嚥,不由好笑。
此時東廂院子主屋內,雲淺月果然是在狼吞虎嚥。何止是狼吞虎嚥?她的吃相讓人不忍看。雲王爺一直在說慢點兒慢點兒,可是雲淺月彷彿沒聽見,而雲暮寒端著水坐在她身邊,在她噎住的時候遞上水,彩蓮、聽雪、聽雨三人則是垂著頭流淚,想著小姐這三日夜真是遭了罪了,以前就算再吃飯沒形象也不會像如今這樣。
吃了個半飽,雲淺月很自覺地放下筷子,為了讓她餓了三天的胃能夠受得住,她還是悠著點兒吧!若是撐死了就不值了。
「不吃了?」雲暮寒問。
「不吃了!」雲淺月搖搖頭,接過雲暮寒手中的水喝了一氣。
「不吃就不吃吧!你餓了三日吃多的話身體會受不住。」雲王爺看著雲淺月,見她一臉淡淡,對他不冷不熱,也知道自己這些年是傷了這個女兒的心,他是被豬油蒙了腦子,居然因為她紈褲不聽教養就不聞不問。他臉上現出後悔慚愧之色,自責道:「都是父王沒照顧好你。」
「也不關你事兒,這次是有人害我。」雲淺月擺擺手,雲王爺對不起的人不是她,而是這個身體主人真正的雲淺月,所以,她既不會對他產生父愛,也不會對他冷臉。就讓他愧疚著去吧!希望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在九泉之下聽到這句話寬慰些。話落,不等雲王爺說話,她對外面喊了一聲,「莫離可在?」
「在!」莫離在外應聲。
「你既然是我的貼身侍衛,我出事那日你去了哪裡?」雲淺月問。
「回小姐,屬下一直隱身暗中保護小姐,在小姐落下那機關時候本來要出去相救,見景世子去救小姐,所以屬下就沒再動作。以為有景世子在小姐定會無事兒,不曾想關了小姐三日,屬下會自去領罰,讓老王爺撤了屬下。責罰屬下護主不力之罪。」莫離跪倒在地。
「嗯,這事情也不怪你,畢竟誰都沒料到。不用去領罰了。你以後警醒些還跟著我吧!」雲淺月想著這事情也不怪莫離,只要他無二心就成。如今她必須要徹查誰在害她,首先排除內部人,再找外面下手的人。
「多謝小姐!」莫離站起身。
「將我的院子守好了,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進來。」雲淺月又對莫離吩咐道。
「是!」莫離應聲。
「淺月,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誰要害你?」雲王爺看著雲淺月,剛剛這個女兒狼吞虎嚥沒有半絲女子形象他還覺得歎息慚愧自己忽視她沒教導她,一般女子即便再餓也會顧忌。如今看她眉目凝重鎮定且待人寬容與剛剛大吃大喝判若兩人,他覺得他也許真小看了這個女兒,也許她並不如表面上那麼一無是處。就像整垮鳳側妃一事。
「到底是誰害我這就要好好查查了。」雲淺月看向彩蓮、聽雪、聽雨,緩緩開口:「我一直信任你們三人。你們三人說說,我如何會中了催情引?」
「什麼?你中了催情引?」雲王爺騰地站了起來。
「嗯,我那日中了催情引。」雲淺月一直盯著彩蓮、聽雪、聽雨三人。
「小姐,何為催情引?」彩蓮小心翼翼地問雲淺月,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催情引就是一種春藥。能使人發情的藥,沒有男人當解藥就會死。」雲淺月給三人解釋。
「啊……」三人都驚駭地看著雲淺月,神情一樣。
彩蓮哆嗦地看著雲淺月鎮定的臉,「小……小姐……那您……奴婢怎麼可能給您下那種東西害您……」
「奴婢也不會!小姐這麼好,聽雪愛護小姐還來不及呢!」聽雪也白著小臉道。
「奴婢也是!」聽雨也白著小臉道。
「嗯!我相信你們!」雲淺月點點頭。她自認為識人無數,應該不至於看錯人。如今三人情形不想做假。看來不是她的人的問題了。暗中一直有莫離相護,若是外人想混進來給她下藥不被莫離發現很難。屋子內的彩蓮、聽雪、聽雨三人不會害她。那麼就只有雲暮寒和清婉公主那盒糕點了。
「淺月,你……你是不是已經……」雲王爺身子幾乎站不住,渾身顫抖,也慘白著臉驚駭地看著雲淺月。他後面的話沒說出口,那意思不言而喻。催情引除了陰陽交合再無解他知道,如今雲淺月好好活著回來,那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是不潔之身?
雲淺月不搭理雲王爺,轉向雲暮寒,見雲暮寒也是臉色發白,她認真地道:「哥哥,據說催情引的藥毒需要半個時辰之前服用了引子才會遇到任何花粉都會中毒。我那日從容景屋中回來之後就喝了一杯放在我桌子上的茶和一盒糕點被我吃了半盒。後來就和彩蓮三人去祈福樹祈福了。距離我毒發正是半個時辰左右。我想問問,是不是和你有關?因為那日你也在我房間來著,別怪我懷疑你。」
「不是我!」雲暮寒搖頭。
「嗯!」雲淺月點頭,對他繼續道:「我知道那日你也中了催情引。我想知道你到底為何也會中了那種引子?我想這三日你應該已經查了。」
「什麼?寒兒也……也中了催情引?」雲王爺又轉頭驚駭也看著雲暮寒。
彩蓮、聽雪、聽雨三人都睜大紅腫的眼睛也是一臉驚駭地看著雲暮寒。
雲暮寒不看王爺,臉色極其不好看。緩緩開口:「我還沒來得及查。我那日……那日從公主處出來後得知你和景世子掉下了機關暗道裡,就派人全力搜查,但就連靈隱大師也破解不了那處機關。我就快馬去了五百里地外的錢門去請了錢焰。如今一直到你出來,都沒時間徹查此事。只要你無事就好。」
雲淺月臉色微緩,對著雲暮寒笑了一下,「原來錢焰是哥哥請來的。」
「嗯!」雲暮寒點點頭。
「你沒查沒關係,我們一起來查!看看到底是怎麼在不知道的情形下服用了那引子。我在容景處是不可能中那種引子的,那就只有回來後喝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水和清婉公主送給我的那盒糕點有問題了。」雲淺月道。
「嗯!」雲暮寒點點頭,似乎低頭仔細回想那日情形,臉色忽明忽暗。
雲淺月轉頭對彩蓮道:「你給我說說那日我掉下去後的情形,清婉公主送來給我吃剩下的那半盒糕點可是還在?」
彩蓮搖搖頭,「那半盒糕點好像不在了。」
「哪裡去了?」雲淺月瞇起眼睛。
「奴婢也不知道。」彩蓮再次搖搖頭,慘白著臉道:「那日小姐從祈福樹上下來奴婢就覺得小姐不對,以為小姐是真的受不了那樹上的香料味,不成想地下突然就開了一道口子,奴婢嚇壞了就抓著小姐和小姐一起掉了下去,但後來奴婢被太子殿下打開,打上了地面,再之後就看到一個黑影要下去,然後一個白影先一步掉了下去,不多時太子殿下和清婉公主都被打了上來,然後那地下開的縫隙忽然就關死了。太子殿下惱怒地命人立即查看,卻是無人能打開,之後靈隱大師和世子來了,靈隱大師也打不開,世子就去請天下第一機關暗器世家的錢門主,太子殿下派人將靈台寺封鎖了,奴婢和聽雪、聽雨三人就在那處守著小姐,沒有回院子來,希望景世子將小姐救出來,直到今日早上世子帶著錢門主回來,奴婢等人身份低微,不能跟著進去救小姐,只能回來等著,回來之後不久王爺和大總管就來了,回來後奴婢也是擔心小姐,哪裡注意了那盒糕點?如今要不是小姐問起,奴婢還想不起來呢!小姐這麼一說,奴婢似乎從回來就沒見到那盒糕點。」
雲淺月點點頭,看向聽雪、聽雨,「你們可曾注意到那盒糕點?」
「奴婢二人一直和彩蓮姐姐在一起,回來就想著保佑小姐平安出來,哪裡還能想起糕點的事情,不過奴婢實在口渴的很,進屋就喝了一壺涼茶,喝茶的時候桌子上似乎除了那茶壺就沒有那盒糕點。」聽雪立即道。
「是,奴婢是知道聽雪姐姐喝茶的,奴婢也渴得厲害,喝了聽雪姐姐喝剩下的,那茶水是三天前給世子沏茶喝剩下的,小姐喝的大約也是那茶呢!那時候桌子上的確沒有那盒糕點了。」聽雨也立即道。
雲淺月點點頭,問道:「你們喝那壺差後到如今多長時間,可聞什麼了花粉?」
「早上回來的時候,如今都大半日了。」聽雪立即道:「自然是有聞花香的,小姐沒聞到嗎?這院子中就有茶花,還有幾株蘭花。」
「那就不是茶水的問題了。就在那盒糕點上。」雲淺月肯定地點頭,對彩蓮詢問,「這院子中可有什麼人進來過?」
「奴婢不知!」彩蓮三人齊齊搖頭。
「莫離,這院子中這三日可有什麼人來過?」雲淺月問向外面。
「回小姐,屬下知道小姐陷入機關暗室,也帶著人查看了,未曾在院子中留守。景世子那一處院子也無人留守。大家都慌了。」莫離道。
「看來是有人借此機會將那半盒糕點取走了。」雲淺月對雲暮寒道:「哥哥,看來我只有找清婉公主去問個明白了。你想明白你是哪裡出了差錯中了催情引的嗎?」
雲暮寒抬起頭,看了雲淺月一眼,臉色極其難看,「我是從清婉公主處吃了晚膳後來找你的,在這裡等了你半個時辰,後來再去清婉公主處就發作了。」
「呵,看來這個公主還真是厲害!」雲淺月冷笑一聲。
「她也中了催情引。女子中這種東西是極其傷身的,若是一個不好會終身不孕。她……她也許也是受害人。」雲暮寒道。
「難道就保不準她為了讓你娶她而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雲淺月挑眉。
「這也許說得過去,但她有什麼理由害你?她害了你對她沒好處。」雲暮寒道。
「這就要看清婉公主背後那個人是誰了。如今清婉公主呢?」雲淺月確定了和清婉公主脫不了關係後就打定主意,此事必定追究到底。她不相信和夜天傾沒有關係。
「出了事的當日晚上,皇上得到消息就將公主接回去了。同時回去的還有丞相府的秦小姐和孝親王府的小郡主。清婉公主雖然服了景世子給的天山雪蓮丸,但也是被催情引傷了身,據說如今還昏迷不醒。」雲暮寒看著雲淺月,一字一句緩緩道:「此事不簡單,急不得,我們慢慢查。定不讓那背後陷害之人安然無恙就是了。」
雲淺月點點頭,「好!」
二人話落,屋中陷入短暫的沉靜。
雲王爺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看著雲淺月和雲暮寒,臉無血色,「淺月、暮寒,你們二人是如何解了那催情引之毒?莫不是……景世子和公主幫了你們?」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不答話。
雲暮寒看了一眼雲淺月,抿了抿唇,淡漠地道:「我和公主都中了催情引,是我去景世子院子中時景世子可能發現了我不對,尾隨我去了公主那裡,給我們服了天山雪蓮丸抵抗了那情毒,所以,我和公主沒發生什麼。」
雲王爺頓時一喜,「那淺月呢?你可是也服用了景世子的天山雪蓮丸?」
雲淺月剛想說不是,但想想容景和她幾經周折耗費了武功解了她的催情引和他體內的寒毒頑疾之事還是不要向外透露才好。點點頭,「嗯!」
「真是老天保佑!你們都沒事兒就好!」雲王爺激動地看著雲淺月大喜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
「那……那你可是身體不舒服?你哥哥懂醫術,讓你哥哥趕緊給你把把脈!」雲王爺激動之餘想起雲暮寒說的傷身也許再不能懷孕的話,連忙收了喜色道。
「沒有!」雲淺月搖頭,她話音剛落雲暮寒已經將手放在了她手腕上。她看了雲暮寒一眼,沒再說話,也沒推拒。反正她武功盡失之事早晚也會被他知道的。
雲暮寒手剛按在雲淺月手腕上,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