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玄玉公公,本宮和思寒想見皇叔,不知是否方便。”露華殿外,太子司柳翰有禮地問著殿外的玄玉。隨行而來的伊思寒手上抱著一個禮盒,眼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準備的賠罪之禮哥會不會喜歡。
“殿下、二少爺,您二位先稍等,奴才進去看看,主子今天身子不適,剛剛才醒來。”看著二少爺,玄玉有些明白兩人的來意,輕聲對兩人說到。
“玄玉公公,我哥他……”下面的話伊思寒不敢問了。
“嗯。”玄玉微點點頭,然後推開門走進了殿內。
“思寒,別擔心……”看著心情明顯低落下來的人,司柳翰出聲安慰起來。
“我知道……但……”伊思寒朝好友露出抹勉強的笑容,他知道哥一直被病痛折磨,可以前他沒有見過,所以雖然擔心卻不會太過難受,畢竟哥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無堅不摧的存在,可上次真正見識過一次之後,他就無法再冷靜下來了。那樣堅強的哥哥,居然會因疼痛而喊出來,居然虛弱到要人抱進屋的地步。
過了一會,玄玉就走了出來,臉上是淡淡的微笑:“太子殿下、二少爺,你們進去吧。”
司柳翰和伊思寒一聽忙斂了心神,放輕腳步走進了露華殿──皇宮中的禁地,除個別人外,未經允許擅入者斬的地方。
屋內香爐中的焚香讓進來的兩人聞到一股清淡的竹香,跟著玄玉兩人走進了他們從未踏入過的臥間。在步入的瞬間,司柳翰和伊思寒抬眼向前看去,進入眼內的一幕讓兩人驚呆在原地。
“怎麼愣著不動了?你們兩個不是來見皇叔和哥哥的麼?”靠在床上,懷裡摟著寒月的司御天淡淡地說到,微皺的眉顯示出他心中的不悅。如果不是這兩人的身份特殊,他不會允許月兒這個時候見外人的。
“柳翰(思寒)拜見皇爺爺(太皇)、父皇(皇上)、五王叔(錦親王)、八王叔(懷親王)……”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司柳翰和伊思寒震了一下,連忙下跪行禮問安。
“起來吧,”皇上司嵐夏穿著一身白色的內袍,腰腹下蓋著羊毛毯靠坐在床的另一頭,神情有些慵懶,聲音有些清啞,在兩人站起來以後指指床邊的坐凳,“坐下吧。”
“你們來得真巧,如果再早一會可能就白跑一趟了。”司嵐夏旁邊的司錦霜臉上帶著安撫的笑容,他知道現在的情況讓那兩個人有些驚慌,所以他的聲音也帶著能讓人平緩下來的舒溫。
司懷恩半坐在床邊的軟塌上,給旁邊的人修剪之前長出來的指甲。看到兩個人坐了下來,抬頭對兩個晚輩笑著微頷首,然後又低下頭繼續手上的事情。十幾年過去了,那個自卑膽小的司懷恩已隨著這麼多年來心中那人對他的肯定和需要而遠去,此時的他是沈穩、淡然、堅強的大堰國三賢之一的懷親王,另兩人則是他的五哥錦親王與六哥林親王。
伊思寒環視了屋內的幾人一眼,然後小心地看向床上正看著自己,臉色有些蒼白的哥哥:“哥……上次……我惹你生氣……這個……是柳翰幫我一起給你挑的禮物,嗯……哥……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惹你生氣了。”說完,伊思寒猶豫了一下,把禮物雙手遞了出去。早知道今天會有這麼多人,他就該天再來了。伊思寒心裡有些突,看向一言不發顯得柔弱的哥哥,他覺得此時的哥哥有種說不出的味道,這樣的哥哥是他陌生的。沒有了平時的冷漠與嚴肅,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人看了無法離開視線的感覺,不過……想到這裡伊思寒心裡槌了自己一拳,哥哥平日不也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嘛。年輕的伊思寒此時無法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風情,直到多年後他才恍然大悟。
玄青把禮盒接過來放到了一邊,司御天則好奇地看了過去,並隨即問到:“是什麼東西?”
“呃……”伊思寒一聽太皇問了起來,心裡快跳了幾下,搓搓手,吞吞吐吐地說到,“呃……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嗯……就是……件……唔……衣服罷了。”說完,伊思寒就低下了頭,心裡開始埋怨司柳翰:他都說那衣服不合適啦,那傢伙非說好看,說哥哥一定會喜歡,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合適。
“皇叔,思寒上次誤了回宮的時辰,讓皇叔擔心了,思寒心裡一直惦著這事。他和侄兒商量了下,想給皇叔挑份禮物,讓皇叔能消消氣,算是他的賠罪之禮。侄兒自作主張到錦繡坊幫皇叔定了件長衫,樣式是思寒親自想的。這衣裳也不知合不合皇叔的心意,不過侄兒希望皇叔能看在思寒的這份心上,就不要再生他的氣了。”看出伊思寒的擔憂,司柳翰出聲向皇叔解釋到,也同時把衣服的事擔到了自己的身上,即使皇叔怪他們,也是兩個人一起承受。
“哦?給寒月做的衣衫?快拿出來瞧瞧。”司錦霜聽到後很是驚訝,對盒子裡的東西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其他幾人除了當事人司寒月之外都被帶起了好奇心。玄玉和玄青隨即打開盒子,取出了裡面長衫……
長衫被拿出來抖開的瞬間,司御天等人的眼神變了,眼中皆透著驚艷與一絲渴望。這樣的衣衫,是他們根本不敢想過讓那人穿上的,而且那人也絕對不會穿。
“怎麼會想到選這個……顏色。”司嵐夏低聲輕問,明亮的艷紅,與嫁衣一般的火熱。
“這個圖案……”司錦霜凝視著那引人遐思的繡物,兩隻金色的鳳凰,七彩的尾羽從下擺纏繞上來,四隻美麗的羽翼在長袖及身前展翅,鳳身從兩邊腋下穿過,鳳頭在胸前相纏,仰天長鳴。只有出嫁的女子,才會繡著鳳紋……
“你們……可真是胡鬧……”司御天看著拿大紅的衣服輕斥了一句,可臉上的神色卻無絲毫的怒意,反而有些神往。
伊思寒此時聰明地選擇了沈默,不管哥哥喜不喜歡,反正這幾個人看來是絕對喜歡的。這幾個人喜歡,就不會讓哥哥再生他的氣了,他也就放心了,反正他也沒指望哥哥會穿。朝司柳翰投去感激的一瞥,伊思寒偷偷看向哥哥,卻見哥哥一手握著太皇的手,一手任七王爺握著,看著那衣裳眼睛有些發藍……伊思寒輕顫了一下,在他的記憶中,哥哥僅有的幾次變藍都是他不爭氣的時候……難道……伊思寒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伊思寒。”司寒月突然開口了,眼波微轉向身子一震的人身上。
“哥!”伊思寒腰身直了起來,異常乖巧的看著哥,心中開始默念:天上神靈保佑、菩薩保佑、佛祖保佑……
“一柱香,從城門回到皇宮。司柳翰,多半柱香。”司寒月的話讓兩人愣了一下,接著就見兩個人急忙站了起來“是”了一聲,連禮都顧不得行就衝出了露華殿。兩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死定了!
“呵呵……月兒,你不喜歡這衣服?父皇覺得挺好看的。”看著瞬間沒了人影的兩人,司御天問向懷中的人。從皇宮趕到城門,再從那回來……可是段不遠的路程啊。
“喜歡與他們練功沒關係,他們還太弱。”司寒月淡淡說了一句,然後離開父皇的懷抱下了床,走到那件大紅的衣裳前,轉過了身,“給我穿上吧。”
聽到寒月的話,司御天等人面露驚喜,馬上從床上下來,四人接過那紅色的衣裳開始幫司寒月更衣,只是每個人的手都有些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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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的午後,京城的上方時不時傳來人們的驚呼聲。只見一黑一青兩個身影在屋頂、街道上急速穿梭著,偶爾會出現雞飛狗跳的一幕。
司柳翰此時異常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沒穿太子服,不然明黃的顏色會輕易暴露他的身份,他到不怕被人偷襲,而是……太丟臉了。
伊思寒此時很想埋怨司柳翰幾句,但想到哥哥給他的任務,他就決定先把話憋著,等回頭再說。一柱香……從皇宮到城門,就是鳥也得半個時辰,哥哥居然只給了他一柱香的時間……嗚嗚……為什麼給柳翰那傢伙多半柱香啊,衣服明明是他挑的嘛。
司柳翰心中也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把責任攬自己身上了,他以為皇叔頂多罰他們吊吊樹啥的,沒想到……萬一不能按時回去……司柳翰不安起來,皇叔的責罰可是非常恐怖的。
…………
形如死狗的兩人趴在露華殿外的門檻處,狼狽地急喘著氣,看到眼側出現的布靴,二人同時抬起了頭。
玄玉和玄青把已經累到無一絲力氣的兩人扶了起來,讓兩人在石凳上坐好後,玄玉開口說到:“太子殿下、二少爺,主子今日身子微恙,剛又睡下了。主子讓奴才傳話,從今日起太子殿下和二少爺每日戊時到露華殿來接受主子的訓練。還有,太子殿下和二少爺沒有按時回來,主子讓你們自行去練武場接受摔打一百次。”
“呼呼……玄玉公公……你……你告訴我……我哥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我的禮物……”天啊,一百次,那時候他還能活著麼?練武場裡的那些禁衛軍可都是瘋子,而且只聽哥哥的,他以前每次被他們摔五十次,就感覺要散架了。
“太子殿下,思寒少爺……”玄玉給二人倒了茶,和玄青一起幫兩人順了順氣,“那衣服主子已經穿上了。”
“玄玉公公?!我哥他……”伊思寒不敢相信地喊了出來,就連司柳翰也覺得萬分驚訝。
“是真的,你們一走,主子就穿上了。主子雖然沒說,但奴才知道他很喜歡你們送的禮物。”想起主子剛才露出的那抹難得一見的淺笑,玄玉的臉上霎時泛起柔和幸福的笑容。
“啊?!那……那為何……”伊思寒此時有些發懵,哥哥居然穿了他送的衣服,讓他覺得極為高興,可他又實在搞不懂為何哥哥會罰他。
“太子殿下、二少爺,當年主子曾說過,站在這天下頂端之人必須是最強之人。太子殿下是未來的皇上,而二少爺又是主子心裡唯一承認的弟弟,主子的一番苦心,還望太子殿下和二少爺能明白。”玄玉低聲對兩人說明原因,他知道主子之所以這麼嚴厲還有一點就是主子在這世上的時間不多了……
“玄玉公公……”伊思寒和司柳翰同時驚呼出聲,他們只知道那人對他們很嚴,卻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層深意。
其實也難怪兩人不明白,十幾年來,他們在皇宮長大,離司寒月很近,但許多事情他們也是從傳聞處得知。蕭琳只告訴伊思寒他的哥哥不是凡人,身體不好,畢竟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對於司寒月的過去,蕭琳也只對他講過在宮裡時發生的一些事。而司柳翰知道的只會比伊思寒少,畢竟宮中沒有人敢隨便談論司寒月,甚至連他的娘親,當今皇后也不敢私自談論。司寒月在堰國是一個禁忌,尤其對那些曾親眼目睹他發怒的人來說,他更是不敢褻瀆的天神。
“太子殿下、二少爺,不妨好好想想這十幾年主子對你們與對他們有何不同,換一個方面來考慮,也許能發現點什麼。”玄玉給兩人提了個醒,然後躬了下身同玄青一同返回了露華殿,留下兩人獨自思索。
“柳翰……我們先去練武場吧,等摔打完了,你我有很多時間去慢慢想。”伊思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對司柳翰伸出一手,他沒忘記哥哥交給他的任務他還沒完成呢。
“好。”司柳翰抓住伊思寒伸出的手順勢站了起來,這麼多年,對那人的事他一直極為迴避,也許他是該好好想想了。
…………
此時的露華殿內,一身紅衣的司寒月靠躺在內室的軟塌上仰頭承受著四個男人輪流地深吻與擁抱,那四個男人不知何時也換上了艷紅的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