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父皇!!!」 帶著一絲憤怒的清脆嗓音突然在宣帝司御天的寢宮響起。已經入睡的司御天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然後就有個異常冰涼的身體撲到了自己的懷裡。懷中人兒手一揮,內室的燭火被全部的點燃。
「月兒?!怎麼了?」 把錦被裹在寒月的身上,司御天靠到床柱上,抱緊懷裡的人問,怎麼突然這麼晚跑回來,而且小豹子面帶不悅,眼瞳的光暈都有些泛紅。
「父皇!司嵐夏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最近對於他們莫名其妙的言行司寒月已經不耐到極點,「 如果不想操練就回宮!盡說些莫名的話做些莫名的事!」
「今晚發生了什麼?」 月兒不會無緣無故今晚跑回來,司御天的神色有些冷峻。
聽到父皇的提問,司寒月皺起了眉,然後撩開自己胸前的長髮,一個明顯的齒痕暴露在司御天的眼前。
「誰咬的!!」 司御天的語調變了,手指磨搓著那剛印上去的痕跡。
「父皇!給我去掉!」 司寒月的聲音夾雜著明顯的怒氣,沐浴完才發現這東西會留下。
「告訴父皇……誰咬的!!」 拉近寒月,司御天盯著那還有些血絲的齒痕,言語中充滿了冰寒與怒火。
「司嵐夏!」 司寒月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然後放下抓著頭髮的手,「父皇,明天他們回宮你問問他們,到底要做什麼?我聽不懂他的話!」
把寒月的頭髮撥到身後,指腹觸摸著那凹凸的印記,「他說什麼了?!」 本應是溫暖的手指不知是因為那人冰涼的體溫還是什麼,有些低寒。
司寒月沈眉想了下,然後看著父皇,模仿上次他回去時,司嵐夏與他對話的場景,以及今天他與司嵐夏發生何事的場景,完完整整地再現在父皇的面前。司寒月不懂那些到底是何意,所以無法簡單說明,只能把讓他覺得困惑的一幕展現在父皇的面前,讓父皇自己去看。
看著小豹子一人分飾兩人或幾人,詳細告訴自己究竟發生了何事,司御天原本憤怒的情緒慢慢沈澱下來,他的小豹子不論在人前是多麼的冷漠與強勢,在自己的面前永遠是只單純、不解世事的小豹子,就連普通的轉述都不會,因為不懂所以怕說不明白,因為不懂所以只能如此告訴自己,希望自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寒月「表演」完之後,看著沈默的父皇。看著也沈默下來的寒月,司御天抱緊寒月,「 月兒不喜歡這個齒痕麼?」摸著齒痕的手指微微用力。
「為何要喜歡?」 司寒月覺得父皇的問題很奇怪。
「呵呵,父皇的意思是不喜歡別人在你身上留齒痕麼?」 聽到寒月的反問,司御天心中最後一絲怒火離開自己,剩下的惟有面對此人時獨有的溫柔。
「父皇,我是你的司寒月!!」 司寒月有些不悅,為何要喜歡別人的齒痕,父皇留給自己的齒痕讓自己不再是孽童,別人的怎能留在自己的身上。
抱著司寒月的手臂明顯地一震,司御天稍稍拉開他與寒月的距離,然後看著寒月帶著紅暈的眼眸,「月兒,你是不是認為能在你身上留下齒痕的人,就只有父皇?」
「嗯!」 堅定而毫不猶豫的回答。
狠狠吻住寒月冰涼粉紅的薄唇,司御天以此來壓制體內奔騰的幸福與喜悅,他從不奢望有一天能聽到月兒說喜歡他,說愛他,月兒只要允許自己在他的身邊,允許自己碰觸他,他就覺得足夠,這個寶貝豈是他這種凡人可以匹配的,即使他是君王。
急喘著離開溫涼而濕潤的紅唇,司御天看著同樣有些輕喘的人兒,「 月兒,別生氣,嵐夏他們只是喜歡你而已,就如同父皇一樣。」 何必怕小人知道他們的心思。
「…………」 微微皺眉。
「父皇喜歡你就想親你、想碰你,他們喜歡你自然也會想對你做一些親暱的舉動。」 拉下寒月的睡袍,司御天摸著自己印在上面的齒痕,「只不過……他們不知道齒痕對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把冰涼的身體摟進自己敞開的懷裡,司御天摸著寒月的長髮,看向前方,「月兒,這麼多年你也應該知道嵐夏他們對你從無惡意,這段時間他們這麼做也是因為認為你被父皇搶走了,所以言行才有些激烈。父皇知道你也是清楚他們從未有過傷害你的念頭,所以雖然生氣卻也沒有對他們出手,不然今晚你怕不就殺了司嵐夏了。」
「父皇……我就是我…他們如何想不關我的事,但如果今後他們還是如此,我會離開這裡!」 既然不能殺,他就走,這段時間他已有些不耐。
「月兒?!」 聽到司寒月的話,司御天驚呼出聲,抬起寒月的頭,司御天神色有些慌亂,「你要走?你要離開父皇?」
「我為何要離開父皇?」怎麼連父皇都說些他不明白的話。
司御天明顯愣住了,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瞭解這人了,現在才發現遠遠不夠,「噢…月兒…父皇…」 司御天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想笑又覺得不該笑,「…月兒,嵐夏他們的事父皇來解決,不過你要答應父皇,沒有父皇的允許不許離開父皇身邊。」 他可不能讓月兒因為那些人而離開皇宮,離開他!
「……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他不可能永遠在這裡。
「時機到了父皇會和你一起走!」 他也不可能永遠把這人留在這無趣的宮裡。
「嗯。」 可以離開就行,司寒月重新躺到父皇懷中。
「月兒,嵐夏他們不會傷害你,父皇希望你不要生他們的氣,也不要疏遠他們,畢竟你們都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不願見你們之間出現什麼矛盾。至於他們對你的舉動,就如父皇所說,他們只是喜歡你,父皇希望你能去試著接受,如果實在接受不了拒絕就是了,父皇只是想讓你多體驗一些別人的愛與關心,畢竟他們也是經常在你身邊的人。」 多一些人的愛也許能讓月兒早些恢復正常人的感情,至於結局如何,他司御天從不擔心。
「這個不行!」 摸上被司嵐夏留下的痕跡。
「 父皇也不會讓它留著,」 從暗格內拿出冰凝膏,取出一點仔細地摸在那齒痕的上面及周圍,「 咬得不重,過幾天就沒了。」 月兒的身上經常有些傷口,所以他在寢宮及書房都放著冰凝膏,如果他不隨時備著,月兒身上的疤痕都不知有多少了,小豹子又從不在意傷疤,傷口愈合他就不會再用藥。
「好了,你把這個帶上,讓玄玉他們每天給你塗一些,最多五天就沒了,」 把冰凝膏放到寒月的手上,再幫寒月把衣袍拉好,「月兒知道嵐夏為何會咬你麼?」
「……」
「因為他們看到父皇留在你身上歡愛後的痕跡了。」 既然是故意他們怎可能發現不了,隨口在寒月的胸前吮出一個紅痕。
低頭看著胸前的紅點,司寒月看向父皇,這又怎麼了?寒月臉上浮現困惑。
「不過父皇不介意…」 根本就沒想過寒月會明白的司御天,也不準備多做解釋,然後俯身又印上一個,如果他有絲毫的顧慮,寒月就不可能留在自己的身邊,小豹子是多麼敏銳及防備。
「月兒…」 摸著兩個新增的紅印,司御天的眼神有些幽暗,「當初父皇和你在彼此的身上留下齒痕,是為了讓你拋開過去,但這齒痕卻也是能輕易就被別人留下的。」 摸著勃頸處的印記,司御天繼續開口:「月兒,你想留一個僅有父皇才能留給你的印記麼?」然後加重語氣,「僅有父皇能留給你,而也僅有你能留給父皇的印記,獨一無二的印記。」
「嗯。」 簡單的回答,卻不知究竟包含了何種深意。
………………
靠在床柱上,原本滿懷的胸前已經空了,但那人身上熟悉的氣息仍然縈繞在鼻端,彷彿那人還未曾離去,燭火仍舊燃著,司御天知道再過一個時辰就是他上朝的時候了,但他卻無一絲疲憊,輕覆上一刻鐘前剛留在肩上的烙痕,再看向地上被摔的粉碎的玉石,司御天露出一絲君臨天下的霸氣,「朕會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御書房內,看著已稟報完仍不願離去的幾人,司御天緩緩開口:「怎麼?你們還有事要說?」 語氣充滿了疑問。
「……父皇,」 司耀日看了父皇一會,然後深吸一口氣走上前,「父皇,兒臣有事想請教父皇!」 言語充滿了決絕與無畏。
看著下方皆有些異色的幾人,司御天又緩緩的開口:「何事?是關於寒月身上的齒痕還是管於寒月身上的吻痕?!」 語氣中突然加入了冰冷及憤怒的情緒。
「父皇?!」 所有人都驚叫出聲,父皇居然親口承認了!!!
「怎麼?朕問錯了?你們不是想問朕這個麼?」 司御天的口吻已經完全變成了同大臣們說話的口吻,眼神顯露陰霾。
「父皇!!」 所有人立刻跪了下來,父皇怎麼會用那種語氣!!
「都起來!朕現在不是你們的父皇1朕今天要好好和你們幾個說道說道!!」 幾個人立刻有些驚恐地站了起來,看向父皇。
「看見月兒身上的齒痕讓你們慌了、亂了,然後看見他身上的吻痕更是讓你們覺得不甘、不滿、憤怒是不是?!朕不怕告訴你們,朕的肩上也有月兒留下的齒痕!」
「什麼?!」 驚呼聲傳出,所有人臉色蒼白不敢置信。
「父皇,您為何?為何要對七哥這麼做?!」 司懷恩也毫不在乎的喊了出來。
「為何?司懷恩!你最沒資格在朕面前問這為何!」 司御天的怒火瞬間爆發出來,看著震驚的司懷恩及其他幾人,司御天壓低聲音,面帶寒意的說道:「你們可知寒月身上的齒痕是怎麼來的?」 所有人都有些慌亂地搖搖頭。
「朕就算再逆倫也不會對一個幾歲的孩子出手,那齒痕是月兒在救你差點廢掉一隻手的當晚朕留在他肩上的。」 瞪著司懷恩,司御天的聲音異常冷然:「寒月五歲那年跳完鳳凰朝奉之後,朕曾讓他保證今後決不做任何一件危險的事,月兒當時答應了。後來,他為了救你居然差點廢掉只手,你知道朕當時有多憤怒麼?他雖然總嫌你們吵嫌你們弱,可哪次不是自己一個人衝在前面幫你們擋風擋雨,哪次真的傷害過你們?朕問他既然答應了朕為何還會做出那種危險的事,受那麼重的傷。你們知道他當時是如何回答朕的麼?!」
看著父皇,幾個人又搖搖頭,臉色異常的蒼白,他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或者說是他們真的害怕父皇說出的話會讓他們無法承受。
「他告訴朕,只要他不死就不是危險的事,傷多重只要死不了他就不在乎!!」 想到當初的那一幕司御天仍舊心痛,「雖然他總說沒人能傷他,但你們別忘了他也是人,他也會受傷!!朕當時真的是沒辦法了,你們知不知道對那時的月兒來說死亡並不可怕,他雖然不會讓自己死在別人的手裡,但卻不介意死在自己的手裡!!朕可以告訴你們,如果沒那個齒痕,寒月早就死在他自己的手裡了!!」
「父皇?!七弟為何……?!」 司嵐夏清冷的鳳眼陡然大睜,七弟難道想過死麼?
「父皇!!!」其他人也驚恐地喊到,那人怎麼會有如此的想法。
「不相信?!那你們告訴朕,你們誰見過寒月對什麼東西有興致了?」
「…沒…沒有…」 司錦霜心中一涼。
「你們幾個怎麼想的朕很清楚,月兒的樣貌、嗓音、能力、頭腦哪點不是引人注目,就連那些個第一次見他的人都會輕易被他吸引,更何況是你們與他朝夕相處,別告訴朕對月兒你們就沒有其他的心思!!」
沒有人出聲,因為他們無法反駁這個男人的話。
「你們來質問朕,不就是因為你們覺得朕先你們一步出手了麼?不就是因為你們覺得朕靠著權勢靠著身份把月兒搶走了麼?」 司御天的怒火再次湧出,「你們就只想著把他留在身邊,讓他喜歡上你們,你們根本就沒想過月兒究竟缺少什麼,他究竟需要什麼?你們就沒有想過他為何總是那麼冷漠,為何不會哭不會笑,為何即使關心別人也只會用冷淡的話語說出?!這十幾年,月兒為了你們受了多少傷,擋了多少危險,可你們給了他什麼,你們對他的感情除了私心之外還有什麼!!!」
「!!斯…」 杯子被狠狠地摔到了幾人之間,破碎的瓷片瞬間彈了開來,由於力道太大有些碎片刮破了旁邊人的衣擺。
「父皇……!」 不顧地上的碎片,所有人跪在了地上,司青林和司懷恩已經哭了出來。
「月兒不懂感情,如果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他就會毀了自己,你們告訴朕這世上有什麼能留住他的?!」
「父皇…嗚…兒臣錯了…」 司懷恩趴在地上哭喊起來,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父皇,兒臣錯了,請父皇責罰!」司耀日狠狠磕了幾個頭。
「朕愛他,但朕更心疼他,你們喜歡他朕不會攔著堵著,朕給你們五年時間,如果五年之內你們能得到月兒的心,那就是你們的造化;如果你們得不到他的心,那你們與他就是有緣無份,從今以後不得再對他報任何的念頭!」
「父皇?!」 司嵐夏和司錦霜輕呼一聲,父皇居然會有如此的決定,司青林和司懷恩也停了哭泣,呆呆看著父皇。
「朕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為了得到月兒對他使出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或者你們為了得到月兒把月兒苦心經營到如此光景的堰國給搞得烏煙瘴氣,朕不管你們是不是朕的兒子,朕都會讓他後悔生到這世上生到這宮裡!!!!」 說完,司御天猛一揮袖,然後不再看那幾人,大步離開了御書房。
……………
令人窒息的沈悶充斥在屋內,靜默半晌之後,司嵐夏突然轉身離開,然後司耀日也從地上站起來,轉身離開,接著司錦霜、司青林、司懷恩一個接一個的沈默地步出御書房。司風巖和司芒諾互看了一眼,然後抿著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