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七
不遠處聽得汩汩的水聲,山澗似乎就在近旁。靜謐的山谷中,連夾雜在流水聲中的人聲聽得分明。一個聲音道:
「封師伯他們怎地突然就出了谷?青竹幫也沒有收到風聲,可是出了什麼急事?」
另一個聲音笑了一聲,道:
「哪裡是出了什麼事,不過是年前封前輩和淩前輩打賭輸了,只得乖乖跟著他跑去西疆,你也不是不知道,淩前輩念叨著要去西疆好多年了。」
「那也該知會一聲才是。」
「切,兩位前輩每次出谷,你們青竹幫都緊張兮兮的派人跟隨,他們本就是因為討厭這套才在谷裡隱居的。」
兩人聽這說話內容,知是葉律花鴻兩人,不欲再偷聽,正要往另一個方向轉去,忽然聽得葉律笑嘻嘻地說:
「也對,假如是我和小鴻一同出去,我也不願意第三人打擾。」
花鴻怒道:
「啊呸,你是什麼東西,也好和兩位前輩相比,好不要臉。」
葉律也不惱,只低低笑了一聲:
「論武功修為人品,我自然是比不上封師伯淩師伯一個腳趾頭,但若論到對心上人的愛護憐惜之心……」
他心裡正一邊驚訝於原來青竹幫素未謀面的兩位前輩居然是一對愛侶,並且連門下弟子也知曉,葉律二人又是那般情狀,這青竹幫莫不是斷袖成風麼,一邊感歎那只一派斯文的葉狐狸說起情話來居然如說書般既自如又流暢,當真是好不要臉,葉律的話說到一半卻突然沒了聲息,整個山谷裡只剩下汩汩的流水聲,安靜得異乎尋常。
心下一驚,他和那個人對望一眼,攜手向著水聲的方向躍去。
山澗就在背著山坡的凹陷處,隱沒在幾株低矮的杜鵑叢中。兩個人趕到時,看著眼前的場景俱是一愣。
幾條清澈的溪流從四面順著山勢蜿蜒而下,在中間彙聚成一個小小的圓潭。月光之下,圓潭猶如一面平整的銀鏡,表面散發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圓潭中央站著赤條條的兩個人,正相擁而吻。水不深,恰恰沒到腰部,可是因為一個人曲起一條腿環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動作,該看到的全都看到了。兩個人身軀緊緊相貼,四片嘴唇難捨難分,赤裸的肌膚泛著潤澤的水光,在月光下看起來分外煽情。
這兩個人,不是葉律花鴻二人卻又是誰?
臉煞時充血,非禮勿視,他和那個人幾乎是飛速逃離現場,感覺平生輕功從來沒有似這刻般高超過。所幸那兩人正在情濃之時,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到來離開,不致出了大糗。
因為目睹了衝擊性的一幕,回到小舍後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氣氛比之「賞月」之前更加尷尬。分頭匆匆洗漱後便早早上了床,再無話。
那個人自回來後臉上的紅暈便在沒有退下去過,看得出他很想離開房間留他一人獨宿一宵,無奈那個人天性耿直不懂說謊,賞月的藉口已經用過,哪裡還想得出第二個?只得不尷不尬地躺下。
床只得一張,卻足夠寬大,兩個人之間再躺一個大肚羅漢也是綽綽有餘。他躺在一側,輾轉難眠,黑暗中,那個人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聞。嘖,明明荒郊野外上演活春宮的是那兩人,為什麼做賊心虛的卻是規規矩矩躺在床兩端的他們倆人?他惱火地在肚子中問候了一下葉狐狸,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撞見的一幕。
荒郊野外潭水中,他和那個人也是有過的,只是那時候那個人的神智並不清明。
少年的樣子甚為主動,還抬起一條腿……他舔舔嘴唇。那個人也主動過一回的,嗯,主動在他的茶水裡放春藥。只是那時候他的神智並不清明。
兩個人神智都清明的時候……他默默了歎了一口氣,難道真要如那姓葉的般沒皮沒臉說肉麻話有如吃生菜似的,方能抱得美人歸?他想像了一下自己含情脈脈對著那人說「我對你的愛護憐惜便是天上地下也無人能敵」,狠狠打了個顫抖,不等那個人一劍劈過來,他先一針了斷了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葉律的手似乎是放在……嗷,不能再想了。睡覺,好好睡覺,不要再想那個畫面,也不要再留意近在咫尺的那道和他一樣不穩的呼吸。只可惜屋漏偏遭連夜雨,破船又遇打頭風,就在此時,隔壁傳來了奇怪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