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承諾

　　李明軒也記不清楚他一路上重撥了多少次那組熟悉的號碼，然而不管他如何重撥，聽筒中傳出的永遠是機械的「對方無人接聽」。

　　李明軒的心一點點沉入了谷底，卻偏偏有那一通錯過的電話猶如一根堅韌的細線吊著他，不讓他徹底的沉了下去。

　　在這種無法形容的煎熬中，甜美的提示音從廣播中響起，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李明軒沉默的盯著手機半响，選擇了關機。

　　海城和中京相距不遠，只需一個小時的飛行。這段路程李明軒以往飛過無數遍，可沒有一次讓他覺得是如此的漫長。李明軒無意識的盯著窗外，夜空中繁星點點，猶如藍色的絲絨上面鑲嵌了無數閃光的鑽石。這樣的美景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很少見到的，可李明軒卻全無欣賞的念頭，腦海中縈繞的全是那一通他錯過的電話。

　　沈曦想要和他說什麼？

　　這是李明軒問了自己無數遍的問題，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儘管沈曦可能只是客套的問候一聲，但李明軒的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微弱但是堅定地重複著，這個電話對他很重要，似乎錯過了他就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沈曦」李明軒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無聲的歎息了一聲。

　　淩晨兩點，唱HIGH的三個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話筒，包間內只剩下了背景音樂的聲音。

　　霸著話筒一直沒有鬆過手的老K心滿意足的癱軟在沙發上，嘶啞著聲音朝著沈曦喊道，「小曦曦，乾脆我也轉行當歌手算了。」

　　沈曦懶懶的掃了他一眼，調侃道，「我擔心沒有這麼重口的歌迷。」

　　方洛維正在一旁喝水，聞言想笑卻又強忍著，憋得一張臉通紅。

　　老K不依不饒的撲了過來，壓在了沈曦的身上，一定要沈曦承認是他的歌迷。

　　沈曦沒提防身上突然壓了老K的重量，悶哼了一聲正要掙脫，老K突然停下了動作，一臉疑惑，「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沈曦疑問

　　老K側耳凝神聽了半天，突然伸手拎起了沈曦放在一側的包，幾下翻出了沈曦的手機。

　　淡淡的螢光從顯示幕亮起，微弱的鈴聲不間斷的響著，李明軒三個字映入了老K的眼中。

　　老K遲疑的握著手機將其遞到了沈曦的面前，沈曦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推開老K拿著手機走出了包間。

　　方洛維好奇的看了過來，「這麼晚了還有誰會找沈曦？」

　　老K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頭疼的開口，「李明軒。」話畢卻是想到方洛維未必認識李明軒，當即又補充了一句，「沈曦的表哥。」

　　又一次聽到了李明軒這個名字，還是和沈曦聯繫在一起，方洛維下意識的看向了包間的門口，心中隱隱閃過一絲異樣。

　　國會的隔音做的不錯，沈曦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摁下了通話鍵，將手機放在了耳邊。

　　李明軒沒有想到電話會被接通，在他已經失望了無數次以後，當通話中三個字顯示出來時，他竟然有了瞬間的恍惚。

　　電話的對面沒有人說話，兩人彼此沉默著，聽著對方輕輕地呼吸聲。李明軒回過神來想要開口，但話到了嘴邊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晚上壓制不住的思念，瘋狂的連夜從海城趕回了中京，患得患失的煎熬中，所有的一切到了嘴邊只變成了一句最普通不過的寒暄，「小曦，我回來了。」

　　「小曦，我回來了。」短短幾個字裡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就這樣鑽進了沈曦的耳朵。沈曦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怎麼訂了這麼晚的飛機？」

　　寂靜的夜色中，沈曦話中的詫異清晰的落在了李明軒的耳中，李明軒沉默了下來，半响輕輕地開口，「突然想起有點事。」

　　沈曦皺皺眉，腦海中猛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遲疑的問道，「你現在景泰社區？」

　　景泰社區是沈曦公寓所在的社區，李明軒苦笑起來，低低的「嗯」了一聲。

　　沈曦只覺得這聲「嗯！」仿佛落在了自己的心上，有什麼不該有的情緒從心底升起，煩躁的走了兩步，沈曦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你等我，我馬上回去。」

　　乾脆的掛斷了電話，沈曦正要返回包間，卻突然看到手機上一連串的未接電話。伸手點開，所有的電話都來自同一個號碼，從昨晚9點開始一直持續到了現在，只有中間凌晨時分有過一個小時的短暫空白。

　　沈曦眼神複雜的盯著這些電話，手指一一的劃過，最後選擇了全部刪除。

　　回到了包間，老K經過了短暫的休息正要打算捲土重來，沈曦打斷了他們，「我有事要先回去了。」

　　方洛維意外的看向了沈曦，老K想到了什麼，狐疑的看了沈曦一眼，試探的開口，「李明軒出差回來了？」

　　沈曦點點頭，老K再接再厲，「現在你家門口？」

　　沈曦似笑非笑的掃了老K一眼，老K立刻伸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表示自己什麼都沒說。

　　方洛維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過，隱隱明白了什麼，心底慢慢的湧出一絲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黯然。

　　沈曦沒有多停留，交代了幾句就轉身離開。

　　在他的背後，老K盯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轉念一想，沈曦這麼變態，估計更該擔憂的是李明軒，於是心情又好了起來，非要拉著方洛維一起情歌對唱。

　　方洛維被迫和老K一首接一首的唱了起來，讓他受不了的是老K堅持自己要捏著嗓子唱女聲。

　　在方洛維被老K折磨的精神幾近崩潰之際，沈曦將車速飆到了200，景泰社區的招牌已經隱隱可見。

　　幾分鐘後，沈曦將車停在了樓下，聽到了聲音，公寓樓前一個挺直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暗黃色的路燈下，李明軒一步步的從暗處走出，沈曦坐在車內，只覺得心跳莫名的快了起來。

　　努力的壓下了心中的那絲異樣，沈曦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沖著李明軒露出了一個笑臉，「表哥。」

　　思念了一路的人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李明軒心中各種複雜的情緒翻湧著，可最終他也只是如以往一樣回了沈曦一個笑臉。

　　兩人如常的回了公寓，洗完澡換了衣服，李明軒坐在床頭，沉默的看著沈曦收拾東西的身影。他憑著一股氣連夜從海城趕了回來，可在見到沈曦以後，那股氣又一點點的散去，父親的提醒再一次出現在腦海。

　　過往十天的掙扎仿佛延續到了現在，李明軒無聲的苦笑起來。

　　沈曦對李明軒的異樣毫無察覺，收拾好東西後很自然的爬上床，蹭到了李明軒的身邊。

　　「表哥還不睡嗎？」沈曦的聲音含糊的響起，隱隱帶了一絲睏意。

　　李明軒溫柔的看了沈曦一眼，躺在了他的身邊，沈曦順勢蹭到了李明軒的懷中，伸手抱住了他。李明軒的心猛地一跳，沈曦似乎覺得姿勢不舒服，在他的懷裡動了動，卻是不小心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一個堅硬的物體突兀的立起抵在了沈曦的小腹，兩人同時僵在了那裡。

　　沈曦最先反應過來，身體慢慢的開始朝著後退，李明軒的心隨著沈曦的動作一點點的沉了下去。他一直在沈曦面前壓抑著自己的感情，所怕的就是沈曦知道實情後會有的排斥和鄙夷。現在沈曦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李明軒只覺心中滿是苦澀。

　　他沉默的看著沈曦的動作，直到沈曦離開了他的懷抱，兩人的視線對在了一起。

　　出於李明軒意外的是，沈曦的眼中沒有他預想的排斥，而是說不出的古怪。

　　「表哥你是GAY？」

　　這句話單純的只是疑問，李明軒沉默的點了點頭。

　　沈曦臉上的古怪神色更加的明顯了，「表哥你喜歡我？」

　　這句話依然只是單純的疑問，李明軒看著沈曦近在咫尺的臉，艱難的點了點頭。

　　沈曦似乎十分的驚訝，他詫異的看著李明軒，隨即自嘲的笑了起來，「表哥你喜歡我哪裡？」

　　沈曦的表情落在了李明軒的眼中，讓他整個心都揪在了一起。幾乎是下意識的，李明軒伸手將沈曦抱在了懷裡。沈曦本能的想要推開李明軒，李明軒不肯鬆手，反而抱得更加用力。

　　沈曦開始用力的掙扎，李明軒將他圈在懷中牢牢的禁錮起來，顧不得沈曦的掙扎，低頭在他耳邊輕聲的開口，「小曦你很好，我喜歡你。」

　　這句話仿佛一句咒語，沈曦的動作停了下來，僵硬的趴在李明軒的懷中。

　　李明軒心疼的抱緊了懷中的人，半响沈曦低低的聲音傳了出來，「表哥你真的喜歡我？」

　　李明軒輕聲但是十分堅定的開口，「喜歡！」

　　懷中的人安靜了下來，片刻後，沈曦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表哥你會離開我嗎？」

　　還沒等李明軒回答，沈曦自嘲的笑了笑，「小時候母親說喜歡我，外公說喜歡我，舅舅也說喜歡我，結果他們都把我一個人丟下離開了。」

　　儘管沈曦口中幾人的離開用在他的身上並不合適，但是李明軒依然心中酸澀不已。

　　溫柔的在沈曦的頭上親了一下，李明軒低聲的開口，「韓老他們的離開是死別，都是不得已。我一定不會離開小曦，不管是生離還是死別，我保證。」

　　李明軒的話很好的安撫了沈曦，沈曦主動地在他的懷中蹭了蹭，低低的嗯了一聲。

　　許下承諾的這一刻，李明軒的視線溫柔的落在了沈曦的身上，過往的掙扎和猶豫全都煙消雲散。他知道自己選了一條極其艱難的路，父親、母親、舅舅、沈繼，可能沒一個人會贊同他們在一起，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想和沈曦在一起。

　　在李明軒看不到的地方，沈曦的嘴角慢慢的勾起露出了一個愉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