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秘密

　　李明軒想了很多，在漫長的近似無望的等待中，他將自己和沈曦自飛機相遇後到現在的交集全部回憶了一遍又一遍。

　　沈曦的疏離，沈曦的戒備，沈曦的探究，沈曦的狠戾，沈曦的脆弱還有沈曦袒露出來的柔軟。

　　不同的沈曦在李明軒的腦海中重疊和融合，最後化成了一個鮮活的身影烙印在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李明軒的情感和理智在腦海中激烈的交鋒著，理智每次都大獲全勝，可那看似潰不成軍的情感卻牢牢的控制住了李明軒離開的腳步。

　　樓道中的燈光一次次暗下去，又一次次聽到聲音亮起。李明軒的心情也隨著這盞聲控燈一次次的暗下去又一次次的亮起。

　　在這說不出的煎熬中，李明軒問自己，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沈曦就像葉寒說的那般完全沒有可能，他應該趁早斷了這份心。可是他又忍不住想，他其實並沒有抱著任何希望，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一點時間就好，讓他來慢慢的梳理自己的心情，慢慢的遠離沈曦。他對沈曦的感情來的太過措不及防，由最開始的同情到中間的憐惜，再到被沈曦無意識的引誘，他一點點的看著自己跳入深淵，連掙扎都顯得十分的無力。

　　李明軒挫敗的靠在牆上，狠狠的閉上眼複又睜開，視線落在了手腕的表上，最後五分鐘，他只需要最後五分鐘。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李明軒的心一點點的沉入谷底，直到秒針和時針順利的會和，李明軒沉默的直起身準備離開。

　　電梯到達的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門一點點的拉開，電梯內橘色的光芒慢慢的洩露出來。光芒中沈曦漫不經心的看了過來，李明軒深深地凝望著沈曦，眼中是他自己也無法說清的複雜情緒。

　　這天晚上李明軒還是留了下來。

　　洗澡上藥後，他把今天和王立談好的事告訴了沈曦。沈曦雖然知道李明軒主動攬下必然是有把握解決，可真聽到了還是鬆了一口氣。

　　李明軒心中頗不是滋味，「你和方洛維關係很好？」

　　沈曦點了點頭，「他人很不錯。」

　　沈曦私心不願意方洛維和沈家有關的人事扯上關係，因此說起也只是淡淡的誇了一聲不錯，卻不知他的語氣聽在了李明軒的耳中著實讓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眼看時間已近午夜，李明軒催促著沈曦趕緊睡覺，沈曦想了想十分坦然的開口，「表哥和我一起睡吧。」

　　這句話成功的止住了李明軒正打算去客廳沙發湊乎一晚上的腳步，他吃驚的看了沈曦一眼，努力壓抑著臉上的喜色，狀似自然的躺到了沈曦的身邊。

　　沈曦的身上殘留著沐浴露的清香，淡淡的十分好聞。李明軒情不自禁的歪了歪頭想要靠著沈曦近一點，誰料沈曦的身體蜷縮起來，整個滾到了他的懷中。李明軒的心中湧出了巨大的驚喜，試探的伸出了一隻手搭在了沈曦的背上。

　　懷中傳來了低低的聲音，「外公小時候也經常抱著我這樣睡覺。」

　　李明軒的動作一滯，突然明白了沈曦為何願意同自己睡在一起。思及沈曦昨晚對自己的親近，李明軒的手輕輕地拍了起來。

　　沈曦果然十分喜歡，繼續往前湊了湊。

　　李明軒聽到了沈曦含糊的聲音，「表哥你以前見過我外公嗎？」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在腦海中開始翻找久遠的記憶。

　　片刻後，李明軒的聲音響起，低沉而帶著磁性，「小時候似乎見過幾次，印象中韓老十分精神，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時間沉澱下來的儒雅。我記得有一次是在新年後的一次私下聚會中，父親說要帶著我見見幾名長輩，其中就有韓老。韓老對我很和藹，確切的說韓老似乎對所有的孩子都很和藹，相比起其他長輩的嚴肅，孩子們都更喜歡韓老。」

　　「那個時候表哥多大？」沈曦突然插話。

　　李明軒仔細想了想，「大概7歲。」

　　沈曦安靜了下來，李明軒七歲時正是自己兩歲不到的時候，他對那個時候的外公並沒有多少的印象，只是努力從李明軒的話中拼湊出一個和藹老人的樣子。

　　李明軒接著說道，「後來又陸陸續續的見過幾次，但因為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就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了。」

　　李明軒最後一次見到沈曦的外公是在沈曦母親韓柔的葬禮上，印象中儒雅精神的老人似乎被韓柔的去世抽光了精神氣，垂垂的立在那裡，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攙扶著，恐怕早已跌倒在地。

　　李明軒還記得那天下著小雨，四周彌漫著一股陰冷的寒意。他聽到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韓瑜怎麼沒有出現？他剛剛反應過來韓瑜是誰，人群的周邊突然傳來一陣譁然。很快韓瑜在來葬禮的路上喪生的消息傳了進來。沒有人敢去告訴那名悲慟的老人，還是外公主動上去說了這個消息。那名老人沒有如眾人意料般的倒下，只是神情茫然的抓著外公的手一遍遍重複，『你說什麼？』

　　李明軒停止了回憶，那時候他也不過11歲，還無法理解老人的神情，直到他長大才慢慢的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哀痛，因為不願意相信，所以才會聽不清楚一次次的期盼著奇跡。

　　李明軒在心底深深地歎息一聲，突然想起自己在葬禮上似乎並沒有看到過沈曦的身影，疑惑的皺了皺眉，李明軒沒有多想，小心的將沈曦換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沈曦似乎已經睡著，發出了輕輕地呼吸。

　　昨夜一夜未睡，白天又忙了一天，李明軒抱著懷中的沈曦慢慢的睡了過去。

　　黑暗中，沈曦突然睜開了眼，翻起身支著手臂沉默的看著李明軒。他在李明軒的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感覺，同老K和方洛維帶給他的不同，那種感覺更像是外公給予他的，溫暖的安心的。

　　沈曦遲疑的伸出了一隻手探進了李明軒的睡衣放在了他的胸口，觸手的感覺溫熱，連帶著他的體內似乎都湧入了一股暖流。

　　沈曦心中那個巨大的空洞再一次的叫囂，想要更多，更多。

　　沈曦眼神晦暗的看了李明軒半响，慢慢的收回了手，貼著李明軒沉沉的睡去。

　　一連幾天李明軒都住在了沈曦這裡，沈曦對他的出現沒有絲毫的異議，反而有種隱隱親近的感覺。

　　李明軒在沈曦的親近中一日日拖延著回家的決定，一直拖到了週末。

　　「表哥要走了嗎？」

　　李明軒「嗯」了一聲，想要乾脆的離開，可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摸了摸沈曦的頭，「我明天就回來看你。」

　　沈曦意味不明的看著李明軒笑著點了點頭。

　　李明軒走後，沈曦站在窗戶邊遙遙的望著外面出神，老K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已經想辦法跟沈氏的第二大股東高秋林聯繫上了，他似乎對我們的提議很感興趣。」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特意針對你的，你不是讓我查李明軒嗎？我查到了李明軒的一個小秘密，你想不想聽？」老K故意吊著沈曦的胃口。

　　「什麼？」沈曦配合著追問道。

　　「李明軒是個GAY，他對你的態度很不尋常。」老K說到這裡似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知道李明軒以前的經歷有多麼乾淨嗎？和你的聲名狼藉比起來他簡直可以去競選中京的五好青年了。」

　　「GAY嗎？」沈曦沉吟著，對老K的後半句調侃絲毫不以為意。正是因為他能感覺到李明軒對他的不同尋常，他才想要認真的查一查李明軒，只是他從沒有朝著這個方面想過。

　　沈曦的沉吟聽在了老K的耳中，老K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喂喂，你不會是想？」

　　沈曦反問，「你以為我會想什麼？」

　　老K低聲嘟囔著，「你這麼變態，我哪想得到。」

　　沈曦輕笑，「首先謝謝你誇獎，其次你想的正是我想的。」

　　老K嚴肅起來，「如果你是想要借助李明軒報復沈家，我個人建議是最好不要招惹李家。」

　　沈曦搖了搖頭，「和沈家的事無關，僅僅只是個人原因。」

　　沈曦沒有說出口的是，他已經站在了深淵，並不介意拉一個人下來。畢竟李明軒身上的溫暖是他從未感受到的，也是他心中渴求的。

　　老K只有一個念頭，「你這個瘋子！」

　　沈曦微微一笑，「還需要我再謝你一次嗎？」

　　儘管老K對沈曦的想法捉摸不透，但老K既然和沈曦站在一起，自然是全力幫著沈曦。按照沈曦的交代，老K特意晚了幾天才將他的資料交給了陸格森，對方似乎十分沉得住氣，並沒有絲毫的催促。

　　陸格森在這天中午拿到了沈曦的全部資料。

　　耐心的抱著筆記本將所有的資料一頁頁的翻看完畢，陸格森摘掉了眼鏡，整個身體朝後靠在了沙發上。

　　沈曦！陸格森心情複雜的念著這個名字，資料上關於沈曦的過往一一閃過腦海。陸格森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他不應該對沈曦不聞不問的。

　　儘管陸格森知道沈曦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但因為某些說不出口的遷怒，他一直都刻意的遮罩了所有沈曦的消息。陸格森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遷怒毫無道理，但他仍舊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不是沈曦的母親當年執意要嫁給沈德翰，他的父親也不會早早的去世身亡，而那時他和母親才剛剛同父親重逢，他也不叫陸格森而是叫韓格森。他甚至都沒有機會見著爺爺一面，等他和母親收到消息的時候，爺爺已經病逝，而韓家已經如沈家設計的那樣併入了沈家。

　　幼年顛沛流離的生活讓他對沈家充滿了怨恨，其中也包括了沈曦。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沈德翰會對沈曦這麼狠，生生的將他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混蛋。

　　陸格森皺起了眉頭，他要儘快見沈曦一面，不管沈曦對沈家和沈父抱著什麼樣的感情，沈曦的身上畢竟留著韓家一半的血液，他有權利知道當年的實情。

　　只是，他該如何說服沈曦配合他的計畫，沈曦會聽他的嗎？

　　陸格森皺著眉正思考著自己該如何同沈曦相認，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義父！」陸格森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喜悅。

　　電話對面的人顯然也很高興，「怎麼樣？拿到沈曦的資料了嗎？」

　　陸格森苦笑，「拿到了，只是沒想到沈德翰會這麼狠，沈曦已經被他給養廢了。」

　　對面的人歎口氣，「也怪我，要是我能想辦法多接觸接觸沈曦提點幾句，說不定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陸格森立刻反駁，「義父您怎麼會這麼想？你和沈曦沒有絲毫的關係，你要是同他走的近了，沈德翰才會懷疑。再說了，這些年您給了我這麼多的幫助，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對面的人歎息，「不說這些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見沈曦？」

　　陸格森開口，「儘快，現在沈繼被雲柔拖累，正是沈曦的好機會。」

　　對面的人贊同道，「不錯，沈曦之前是表現的不思進取，那是他沒有機會，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除非他真的是爛泥，否則扶也要把他扶上牆。你們兄弟聯手，韓家的復興指日可待。」

　　陸格森鄭重的「嗯」了一聲，「義父，我不會讓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