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選擇

　　李明軒又一次做了那個古怪的夢！

　　夢中，沈曦被迅速的以故意殺人罪判處了無期徒刑，整個過程中，沈家上上下下一致選擇了沉默。

　　李明軒看著沈曦被投入獄中，看著他苦苦哀求舅舅幫他提出上訴，看著舅舅對他的放棄和沈家與田家暗中達成的一系列的協定。對舅舅而言，犧牲一個他完全不喜的兒子換取田家的友誼是一件太過換算的事。

　　沈曦在獄中的生涯一幕幕的展現在了他的面前，隱在暗處的黑手，無數惡意的眼神，田家的肆無忌憚和沈家對此的不聞不問，他不知道沈曦是如何的堅持了下去。他看著沈曦一次次的受傷，看著沈曦在獄中艱難的求生，看著沈曦對舅舅由希望到一點點的絕望，李明軒只覺得他的心仿若被刀子割般鈍疼。

　　他想要說夢中的這些不是真的，記憶中沈曦此時正在國外，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方洛維的出現卻讓他驚疑不定。如果說沈曦和沈家人出現在他的夢中是因為和他關係親近的話，那方洛維的出現在又是因為什麼？他可從不覺得自己和方洛維關係親近。

　　夢境的展開並不以他的個人喜好為轉移，他看著方洛維如記憶中一樣招惹了王立，沒有沈曦的出現，沒有人替方洛維求情，他也並不認識對方，方洛維終是被王立抓了回去，衝突間一把刀刺死了王立。

　　隨著方洛維因殺人而入獄，李明軒突然意識到什麼，心中隱隱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很快就得到了證實，入獄後的方洛維同沈曦分在了一處，沒多久兩人就成了朋友。他看著兩人默契相處，看著兩人互相扶持彼此信任，這一切讓他在為沈曦的境遇心疼之餘也難免帶出了一絲酸意。

　　他以為他會一直這樣看下去，卻沒想到一切都在那次預謀的當中戛然而止。當那把刀刺入沈曦身體的刹那，他死命的掙扎著，想要醒過來，似乎醒來後就可以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他的身體仿佛被禁錮一般，他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曦重重的倒地，鮮血鋪展了身體的周圍。

　　「不！」伴隨著這一聲驚呼，李明軒猛地睜開眼，有那麼一瞬間他分不清自己在哪裡，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身體周圍溫暖的感覺提醒了他身在何處，「又是那個夢！」李明軒後怕的呢喃道，隨手擰亮了床頭燈，緩緩地坐了起來。暖色的燈光中，沒有獄中雜亂的身影，沒有臉色灰敗的沈曦，沒有讓他刺目的鮮血，只有熟悉的房間佈置。

　　在四處看了一遍確認了自己真的是在葉寒家的客房後，李明軒伸手捂住了心口，那裡因為夢中失去沈曦而鈍疼的感覺依然存在。李明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很快想到什麼，飛快的下床胡亂的在睡衣外面套上了外套，一把拎起車鑰匙推開房門就朝著門口走去。

　　「明軒？」葉寒帶著睡意的聲音從主臥門口響起，「你要做什麼？」

　　李明軒停住了腳步，「吵醒你了？」

　　葉寒慵懶的靠在門上，「還好，正好我也醒了，對了這麼晚你要出門做什麼？」

　　客廳中的李明軒套著外套，明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李明軒還未來得及回答，葉寒突然站直了身體，一臉訝然，「你不會是想要去找沈曦吧？」

　　李明軒坦然點點頭，葉寒詫異的張了張嘴，看了李明軒半天才低聲道，「你真是瘋了！」

　　聞言李明軒只是苦笑一聲，並未解釋什麼。也許是夢中失去沈曦的那種心痛太過強烈，他現在必須要儘快見到沈曦，確認沈曦的安全，確認沈曦還在他的身邊。顧不得再和葉寒多說什麼，李明軒在葉寒一臉瘋子的表情中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裡。

　　僅僅十幾分鐘之後，李明軒就出現在了那個熟悉的門口。

　　因為出來太過著急的緣故，匆忙間他並沒有帶家門的鑰匙。來不及想沈曦現在是否熟睡，李明軒死死地摁著門鈴，只想儘快見到沈曦。

　　不一會有腳步聲傳來，沈曦的聲音帶著警惕，「誰？」

　　聽到聲音的刹那，李明軒一直鈍疼的心奇跡般的緩和了過來。努力的調整著內心的情緒，李明軒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是我！」

　　「表哥？」沈曦遲疑的開口，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掛著牆上的掛鐘，凌晨三點，李明軒來做什麼？

　　疑惑的打開房門，沈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李明軒，也許是出門太過著急的緣故，沈曦眼尖的在李明軒的外套下面看到了睡衣的衣擺，甚至連他的腳上都還是套著居家的棉拖鞋。

　　沈曦眼中的疑惑還未全部消散，李明軒已上前一步緊緊的將他抱在懷裡。

　　李明軒的外套上還殘留著冬夜的寒氣，初一接觸，沈曦下意識的抖了抖身體想要掙脫開李明軒的懷抱，卻不料李明軒抱得十分用力，仿若要將他勒到身體內一樣。隨著他的掙扎，李明軒也隨之加大了力氣，一邊抱著他一邊低聲哀求道，「小曦，讓我抱抱你，不要離開我。」

　　李明軒的聲音帶著顫音，透著隱隱的害怕，原本想要掙脫的沈曦心中一軟，放鬆了身體沒有再掙扎。李明軒感受著懷中熟悉的氣息，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一時一刻都不願意放開沈曦。小心的在沈曦的頭上落下了一個吻，他的神情虔誠，宛如面對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沈曦心中一顫，他能感受到李明軒那種珍視的態度，有心想要說什麼，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小曦！」方洛維走出臥室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原本因為沈曦出來開門後就一直沒了動靜而提著的心放了下來，轉而升出了淡淡的苦澀。幾個小時前他剛剛聽到了沈曦和李明軒分手的消息，心中因為這個消息而升起的那股隱秘的渴望尚未來得及表現出來就被眼前的這一幕狠狠的擊碎。儘管知道他現在並不適合出現在這裡，可剛剛那一聲小曦顯然已經驚動了門口的兩人，再想要悄無聲息的退後已然是不可能。

　　聽著這聲小曦，李明軒下意識的抬頭看了過來，隨即整個人愣在了那裡。出現在眼前的是穿著睡衣的方洛維，他並不是懷疑沈曦和方洛維有什麼，而是不久前他剛剛在夢境中看到方洛維，此時突然現實相遇，一時有種夢境同現實混淆的感覺。然而他的反應顯然讓方洛維誤會了什麼，掩去了眼中的苦澀，方洛維儘量自然地開口解釋道，「小曦今天生日，我們幫他慶祝的有點晚了，就順便留在了這裡。」

　　李明軒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客廳內散落著幾個華麗包裝的禮盒，沙發前的茶几上甚至還有一個吃了一半的蛋糕。李明軒的眼神變得柔和，正想要開口，卻聽到懷中的沈曦低聲道，「放手！」

　　原本在方洛維出現後，沈曦就想要掙脫出李明軒的懷抱，可李明軒抱得太過用力，一直到方洛維開口，李明軒都沒有鬆手的意圖，沈曦不得已只得低聲提醒道。

　　李明軒聞言並沒有如沈曦想的那樣放開，而是鬆開了一隻手，另一隻手探過了他的肩頭，緊緊的攬住了他，坦然的看向了方洛維，「謝謝你幫小曦慶祝生日。」

　　依然被李明軒禁錮在懷中的沈曦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轉向方洛維，「洛維，你先進去休息，我和表哥說幾句話就好。」

　　方洛維微微一笑沖著沈曦點點頭，轉身緊緊的關上了臥室的門。

　　客廳中再一次剩下了沈曦和李明軒兩人，沈曦感受著李明軒攬著自己的力度，放棄了掙扎低聲道，「這麼晚了，表哥你過來幹什麼？」

　　李明軒的視線緊緊落在沈曦的身上，神色認真，「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我失去你了，不是分手，而是真正的失去。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倒在我的面前，無論我怎麼喊你都聽不到。我看著生機一點點從你身上流逝，而我只能無力的站在一邊，只能看著你，什麼也做不了。等我醒過來，我才意識到，不管小曦你是因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哪怕你一點也不喜歡我，這些現在都不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承受不了那種失去。小曦，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陪著你。」

　　沈曦的神色變得遲疑，他能感覺到李明軒話語中的認真，可他不認為兩人還適合在一起。

　　「我把手中的股份賣了。」沈曦低聲道。

　　「？」李明軒有點不明白沈曦的意思。

　　沈曦看著李明軒解釋道，「你知道我做過什麼。我算計自己的親生父親害得他身敗名裂，我算計大哥二哥害的他們差點兄弟失和，我賣掉了沈氏的股份，沈氏將因此而易主。我恨沈家，不久之後，中京將再無沈家的存在。如你所想，最初答應同你在一起，我也並不是因為喜歡，而是不懷好意。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沈曦，這樣的我，你真的覺得我們還適合在一起？」

　　沈曦站在李明軒的面前，語調平靜的輕聲訴說著，李明軒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夢境中的沈曦。一樣的神情、一樣的堅持、一樣的對沈家充滿恨意，兩個沈曦的身影徹底重疊在一起，李明軒的眼神透著堅定，神色鄭重的開口，「我知道，我以前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你，可你敢說，你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全部都是假的嗎？小曦，我承認我愛上的並不是完整的你，但不代表那就不是你。小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瞭解真正的你。要知道，同失去你的痛徹心扉相比，你擔心的這些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兩人的視線相對，沈曦的遲疑，李明軒的堅定，要不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