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偶遇

　　五年後

　　「沈，我聽說你要回國了，有時間出來喝一杯。」

　　「沈，我們為你辦了一個歡送會，週五晚KING酒吧七點準時參加哦。」

　　「沈，我是老約翰，我需要跟你談談。」

　　這是一間十分普通的單身公寓，整個公寓的面積並不大，但因著物品不多的緣故卻顯得十分空曠。

　　此刻公寓的一角，沈曦正一邊彎腰收拾著行李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電話中的錄音。同五年前相比，五年後的沈曦身形拔高了不少，少年的青澀開始退去，青年的輪廓日益明顯。因著經常鍛煉的緣故，沈曦的體型雖然偏瘦但是肌肉結實線條完美，和五年前的單薄瘦弱可謂差距頗大。

　　說起來，同沈繼、沈承的長相肖似沈父，沈容肖似其母不同，沈曦的長相既不像沈父也不像他去世的母親。乍一看，長開了的沈曦更像是他的舅舅韓瑜的翻版。身上沒有了年少時那種陰鬱暴戾的氣息，現在的沈曦看上去溫和而內斂。

　　電話錄音還在一條接一條的播放，大部分的錄音都來自一個人-老約翰。

　　沈曦被他這種堅持不懈的行為打敗了，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抓起電話回撥了過去。

　　「HI，約翰，我是沈。」

　　「謝天謝地，沈，你終於聯繫我了。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即使隔著電話線，沈曦也能感覺到對面老約翰那種鬆了一口氣的心情。

　　沈曦心中湧過一股暖流，「謝謝你，約翰，但是我不需要。」

　　「沈，相信我，拯救我們心靈的永遠不可能是仇恨。」老約翰急急的搶著開口，卻被沈曦打斷，「我不需要拯救，謝謝你！再見！」

　　掛斷了電話，沈曦乾脆的將電話線拔了下來。腦海中閃過老約翰打不通電話後那種吹鬍子瞪眼的表情，沈曦嘴角慢慢的勾起。

　　沈曦口中的約翰是一個性格熱情心腸柔軟的老頭子，在沈曦居住的住宅區附近開了一家心理診所。從沈曦四年前因著連續不斷的噩夢去找他開始，老約翰就成了沈曦的專屬心理醫生。

　　沈曦曾將自己的上一世描述成一場荒誕的夢境講給過老約翰聽，也許是沈曦的話語中流露出了太多的怨恨，老約翰堅持沈曦想要擺脫噩夢的困擾需要學會放下心中的仇恨。

　　沈曦對老約翰的話不以為意，仇恨是支撐他走下去的全部動力，沒有了那些，他的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沈曦一邊回憶著那個心腸柔軟的老頭子，一邊飛快的收拾著手中的行李。很快最後一件東西被收了起來，沈曦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提著行李毫無留戀的轉身離去。

　　沈曦居住的地方離機場還有很大一段距離。這幾日忙於收拾東西，沈曦並沒有好好休息。因此一上車，沈曦就抓緊時間合上眼休息。

　　說起來，沈曦原定的回國時間是在三個月後，那個時候也正是上一世方洛維出現在中京的時間。可惜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幾天前的一通電話改變了沈曦的行程。

　　想到了那通電話的內容，沈曦眉頭皺了起來。手機恰好在此時響起，大大的螢幕上閃過了「老K」兩個字。

　　「喂！」

　　「你家裡電話怎麼打不通？」話筒中的聲音充滿了控訴，仿佛沈曦做了什麼對不起對方的事一樣。尤其對方此時還捏著嗓子，尖細的聲音入耳，沈曦頭疼的扶額。

　　他能想像手機對面那個人此時的樣子，必然是瞪著眼撅著嘴泫然欲泣。這樣的表情出現在美少女身上是賞心悅目，出現在美少年身上他也忍了，可一個三十多歲鬍子拉渣的男子做出這幅表情來，沈曦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前仆後繼的冒了出來。

　　沈曦還沒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面的人開始不依不饒，「討厭，你怎麼不理人家。」

　　「我下午的飛機，正在趕往機場的路上。」沈曦板著臉儘量做到語調平緩

　　對方顯然是沒有料到沈曦的動作會這麼快，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嬌吟，「啊呀，人家還沒做好見你的準備怎麼辦？現在去做個美容來不來的及？你會不會嫌棄人家？」

　　沈曦咬牙切齒，「說人話！」

　　對方似乎也知道沈曦的底線就在這裡了，笑著撒嬌，「哎呀，小曦曦你真討厭！」下一刻在沈曦忍無可忍掛斷電話之前，對方語調正常起來，「沈德翰今早已經出院了，我搞到了他的病歷。看起來前幾天他昏倒在地只是因為疲勞過度，並沒有其他的原因。」

　　不待沈曦做出回應，對方忍不住再次撩撥，「小曦曦你混的也太慘了，沈德翰秘密住院連那個私生子也被緊急通知了，唯獨你被瞞在鼓裡。不會沈德翰真的打算取消你的繼承權給那個私生子吧？你可要當心了，我的調查費你還沒給呢。」

　　沈曦本已習慣了對方話語中的調侃，可聽著對方從調查費用應該隨著通貨膨脹漲一漲到最近沒錢買不起化妝品，終於忍不住打斷，「我讓你找的人找了嗎？」

　　一說到正事，對方立刻認真起來，「不負所托，終於被我找到了一個。」

　　「幾分像？」沈曦直接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

　　「看要和誰比？若是要和周明媚比只有七分像，但要是和你給我的那張照片比，足足九分像。」

　　沈曦滿意的笑了起來，「我下飛機會直接去你那裡，人幫我約好。」想了想，沈曦補充道，「若你找到的人真如你說的那麼像，費用我會加倍。」

　　說完了這句話的沈曦乾脆利索的掛斷了電話，把對方可能有的囉嗦全部攔在了耳外。

　　裝好手機，沈曦再一次閉目養神，嘴角卻是無意識的勾起露出一個涼薄的微笑。

　　他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十年的獄中生涯，五年的不聞不問，他早已對沈家沒有了任何的期待。他偽裝紈絝，他隱忍仇恨，他用了五年的時間慢慢的積蓄力量。他覺得自己的心腸已經足夠狠心和冷硬，可在聽到父親暈倒入院的消息時，他還是下意識的遲疑了。

　　可現實卻是這麼的可笑而殘酷，他的遲疑換來的不過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和沈家相關的每個人都收到了沈父入院的消息，唯獨他被排除在外。如果不是他一直找人盯著沈家，如果不是沈父只是因著疲勞而暈倒，他是不是連沈父去世都不會知道，他是不是就這樣被眾人聯手排擠在外。

　　心中名為仇恨的小獸開始叫囂，沈曦睜開眼對著後視鏡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無害的微笑。

　　半小時後，飛往中京的頭等艙內，沈曦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沈曦無聊的在視頻播放機上翻看著，意圖打發漫長的旅途時間。

　　「借過麻煩讓一讓。」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沈曦聞聲很快的站了起來側身讓出了道，卻發現說話的人沒有進入的意圖。

　　沈曦疑惑的看了過去，在看清對方長相時，眼神一閃，還不待他想出該做什麼表情，對方已經開口，「沈曦？」

　　沈曦心中詫異，他沒想過對方能認出自己。畢竟算上他在國外的五年，他們應該有七八年沒有見過面了。

　　遲疑的點了點頭，沈曦擺出一副疑惑的神色，「明軒表哥？」

　　對方顯然是沒有料到沈曦會這樣稱呼他，微微一愣之後輕輕笑了起來。

　　李明軒的笑容很好看，儘管心中對對方很不待見，沈曦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說起來沈曦對李明軒現在的樣子並不陌生，有著老K盡心盡力的收集著沈家的一切資料，作為沈繼的密友兼表哥，李明軒在資料中出現的次數著實不少。以至於老K曾經信誓旦旦的表示他們兩個絕對有一腿。

　　沈曦想到這裡不由自嘲，同樣是表弟，他和沈繼享受的表哥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別，說不定老K的話也不算是空穴來風，兩個人還真的有一腿。

　思緒不過一瞬，李明軒已在沈曦的身邊坐了下來。

　　沈曦跟著坐下，就聽到李明軒開口，「小曦是要回國？」

　　小曦兩字著實刺激了沈曦一把，沈曦只覺一陣惡寒，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李明軒看向了沈曦，狀似無意，「我聽說小曦你在國外待得挺好，怎麼突然想到要回國？」

　　「聽說」兩字一入耳，沈曦簡直想要笑出來，沈家對他五年來不聞不問，也不知道李明軒是從哪裡聽說？

　　心中腹誹著，面上沈曦卻是坦然的看了回去，「國外待膩了，想要回國轉轉。」

　　李明軒打量著沈曦臉上坦然的神色，讚同的點了點頭，「國外確實沒有多大的意思，小曦想要回國也好。」

　　沈曦心中冷笑，情知自己這個時間回國一定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可是那有如何？反正回去也會遇到，沈曦等了五年的大戲終於要開演，他怎麼會甘心錯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李明軒似乎對沈曦的國外生活很感興趣，有意無意的將話題往上面引。沈曦自是沒有辜負他的希望，將自己的國外的吃喝玩樂講了一路。

　　飛機很快起飛，中途沈曦藉故去廁所，飛快的掏出手機開機摁下了幾行字。

　　「我和李明軒在一起，航班號CA981，你知道該怎麼做。」

　　滿意的看著手機關機，沈曦走了出去。對上了李明軒的視線，沈曦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無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