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劉備親領的第三師團幽靈般自涼州兵右方冒出來,一聲不響地撲向裸露的西涼右翼。身後,緊緊尾隨著狼騎軍團。
原來,上互追逐的劉備與西涼兵繞離戰場,便以軍號聯係狼騎兵,擺脫了糾纏的狼騎迅速返回,側擊沉浸在追逐快樂中的西涼兵,而劉備也轉身迎戰,兩軍合一大勝西涼兵後,復以優勢兵力迎戰那支追逐太史慈的部隊,再潰之。乘李榷等人注意力被正面戰場吸引,劉備殺入了西涼兵軍陣。
“鳴鼓,吹軍號,雷騎,舉槍。”高順適時大喊,擁有強大突擊能力的重騎兵完成了最後一擊。
潰敗的右翼西涼軍隊逃回了大營中,但青州隨即跟進,排山倒海的騎兵躍過大營的外圍壕溝衝入營中。
李榷等人糾集了一群兵馬,企圖據守大營抵擋,但不到幾分鐘,隨著關羽粉碎敵軍後也突出敵營,西涼兵馬給打得粉碎。
旋即,戰鬥又轉到了西涼軍營帳間,轉到了操場,轉到了聚將廳,李榷等三次攔截追兵,但三次都給打散,被殺得遺屍遍地。青州、兗州得勝士兵士氣如虹,任什么都阻不住。
最後,西涼兵都給殺得喪了氣,眼看騎兵越來越多地涌入,潰兵齊齊發一聲吼:“大營守不住了,逃命去吧!”
於是,千萬人再次奪營而逃,營火被踩滅了,輜重車被推翻了,營帳被扯倒,營柵給踩成片片,人踩人,人壓人,成堆的屍體堵住了道路,後來人只好踩著自家人的屍體前進。
西涼大軍丟棄了倉庫和輜重,丟掉了大營,丟棄了一切累贅物,落荒而逃。
李榷所統帥的董卓舊部堪稱當時的四大精銳鐵騎,他們從西涼起兵,經歷了北宮伯玉、李文侯、邊章、韓遂等人的西涼叛亂,經歷了與羌族的戰爭,經歷了剿滅黃巾之役,經歷了無數的廝殺鏖戰,無論哪個都堪稱百戰猛士。但此刻,他們奔逃遁竄,倣佛一群恐慌地兔子,被狼群無情地追逐。
恰在此時,不甘心做看客的公牛部族兵自徐遮營寨奔出攔截。這些公牛部族人原居於寒冷的北方,此次冬日作戰,部族非戰鬥減員不多。他們個個力大無比,揮舞著半個車輪大的戰斧猙獰地一路砍劈,洞穿了西涼兵逃命的先鋒部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於是,在數路騎兵攔截包抄中,數百成千的西涼兵失魂落魄,走投無路,他們丟下武器,跪倒地上,哭著哀求:“我們投降!我們投降!饒命啊。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與此同時,羌族、羯族、鮮卑、氐族士兵到還保持著西涼軍中僅有的士兵榮譽,他們個個奮戰致死,無一投降……
追殺十餘裏,劉備止住腳步,佇立戰場。此時,勝敗已沒有懸念,士兵們正在四處虜獲、收割著他們的勝利果實。身為主將,犯不著與部下們爭奪戰利品。
戰場上,青、幽、冀三州士兵往來衝殺,騎兵猶如一條遊龍,在漫山遍野的潰兵群中穿插衝刺,這條遊龍時而猛撲直衝,直搗腹心,時而又分出幾條觸角,合圍包抄。
西涼兵地屍骸蜿蜒於大道兩旁,武器、旗幟、盔甲丟棄了一地,隊伍裏充滿了驚惶、混亂和恐怖的所氛,五十多裏路,一路都是戰死的西涼兵屍首,血水浸得雪後堅硬的大地都松軟了,後續地部隊倣佛踩在爛泥裏一般,而這條血色的屍路還在不斷地增長著。
“唉,教了他們這么久,還不明白,雖然斬殺和俘獲同等計分,但俘獲後能給他們帶來五年的勞役收入,五年啊,都是錢呀。這幫混蛋兵。”劉備憤憤不平地嘟嚷著。
簇擁在劉備身邊的衛士不自然地偷笑著,剛才,他們也是在竭力斬殺。然而,劉備的抱怨只能說明他不清楚實情,對於絕大多數青州兵來說,他們的生活已經足夠養家糊口,根本不在乎俘虜的勞役收入,更何況一人看管不了多少俘虜,與其勞心勞力掙取看管俘虜的五分軍功,還不如軍刀一揮了事。
“混蛋,俘虜地勞役,官府尚要取其半數抵償軍費,一刀下去……那可是官府的財產啊,傳令下去,降者免死,誰敢糟蹋官府財產,依律嚴懲。”劉備心疼地吩咐。旋即,又追加一句:“讓他們把俘虜趕到這裏來,我來看管,你們誰還想立點軍功,快去搜羅俘虜。”
日落時分,張飛首先撤軍而回,一路用他那大嗓門高喊:“大哥,這次我可積夠分了,我正殺得暢快,有支五百餘人的隊伍向我投降了,哈哈,五百人,我分給手下100,還餘2000分呢。”
關羽隨後而至,劉備關切地問:“斬殺多少?”
關羽瞇起丹鳳眼,自矜地微笑首:“斬殺三百,俘虜百餘人。”
張飛隨即快樂地說:“二哥,這次我可勝過你了。”
立在戰場,劉備滿意地點點頭:“聖上如今該滿意了吧。唉,天下大亂,聖上與公卿大臣們不想著如何殆精圖治,變法以求生存,卻滿腦子只想到如何維護朝廷禮儀,保持朝廷尊嚴——這禮教,害人不淺啊。我等如此奮力殺敵,若在平常,這可是功高震主的大罪。哼,回去還得好好想想如何討好聖上, 這他媽地是個什么世道?”
關羽默然,張飛大叫:“大哥,不合則去。”
劉備面沉如水,未作表態。
一名士兵如飛而至,報告道:“啟稟主公,營寨中發現一名女子,她說自己是宮中宋貴人。”
劉備急急吩咐:“宋貴人?不管她說地是真是假,都由聖上判斷。快點送上來,不許怠慢。”
猶豫一下,劉備不放心地招呼住士兵:“慢著,我親自前去,護送她回函谷。二弟,三弟,一起來吧。”
一路小心翼翼地跑回函谷,皇上與公卿大臣尚在城樓等待,此時,曹操已結束戰鬥,侍立在皇帝身邊。劉備衣不解甲,向聖上報告軍情:“陛下,我軍大勝。除一小股敵軍逃向南方荊州外,其餘西涼兵馬全軍覆滅。軍士們在敵軍營帳內搜索被俘的宮女、公卿大臣,發現一名女子,自稱宋貴人。臣不敢怠慢,一路護送至此,請聖上鑒察。”
劉血身上濃重的血腥味讓聖上掩鼻:“愛卿辛苦了,請愛卿先更衣吧。”
劉備心裏打個突,抬起頭來查看情形,只見楊彪正把手從聖上身邊縮回,劉備明白了,隨即怒火上涌——他們是擔心宋貴人流落軍中多日,身子已不潔,故此有心不認。
“陛下,有漢以來,凡遇戰勝不過異族,便以我大漢仕女為禮物,是為‘和親’,和親政策至此三百餘年矣,凡和親異族,可有停止劫掠地?可有不叛的?可有不來殺戮漢人的?以女人之血讓男子茍且,鬧到最後還毫無效果,此真勇士之辱也。
董卓毀洛陽宮闕,李榷毀長安宮闕,兩京為墟,嗚呼炎漢。李榷罪同董卓。我聽說,昔日李榷劫持帝駕,曾許羌胡以宮女,羌胡數千人後來窺探禦帳,繞帳喧聲雜呼,威脅吾皇道:李將軍嘗許我宮人,今可蒙頒給否?‘皇家威望,掃地無光。
今宮人顛沛流離,才脫苦難,心向吾皇。吾皇欲以細故寒宮人之心嗎?戰爭,那是勇士的搏殺,本與婦人無關,何必因離亂責難婦人?天下烽煙四起,聖上正該善加撫慰,關愛垂惜如孺子,凱以能腐儒之禮令將士寒心,令天下志士卻步?微臣拳拳之心,請聖上晴鑒。“
皇帝看了楊彪一眼,再看看侍立在劉備身後地關羽張飛。他們臉上都綻開了救命恩人特有的矜持微笑,昂著下巴,擺出刻意裝出的謙遜,用眼神無聲的提醒公卿大臣:“老子我勇猛善戰、所向無敵、英明神武、寬宏大量、不計前嫌,一不小心救了皇帝小命,可千萬要記得感恩戴德哦!若敢忘恩負義,哼哼……”
想想青州兵的兇惡,皇帝勉強開口道:“卿言甚佳,如此,就依將軍所言。”
一隊隊俘虜正在押入關內,無數連夜趕來的商人象聞到肉味的蒼蠅,圍攏在接管俘虜的工程署官員周圍,揮舞著叮當作響的錢袋,意圖買斷俘虜五年的勞役。戰亂短期內看似平靜了。皇帝回到了帝都,司隸大市場即將向他們打開大門,各大工廠都面臨勞役缺乏地困境,以前積壓的貨物都被文聘帶往南洋,現在他們迫切需要勞力擴大生產。
關墻上,皇帝與宋貴人相認,相對吁噓。
關墻下,俘虜群中突然想起一個尖銳的聲音:“做五年奴隸?我乃公卿大臣,世家子弟,誰敢以我為奴?”
接著一個聲音衝出俘虜群,向城樓上高喊:“陛下,陛下,我乃尚書賈詡賈文和,我曾努說李榷、郭汜放陛下東歸,我曾勸止羌兵強索宮,我有大功於國,望陛下救我。”
賈詡,劉備聽到這個名字,走到城樓邊,手扶女墻向下觀看。張飛湊近劉備耳邊,低聲道:“大哥,這就是帶五百士兵向我投降的那人。”
賈詡被譽為三國四大軍師之首,他地智慧,卻象一只不祥的貓頭鷹,在累累屍骨上盤旋。
“橫豎是個死,何不先聚集軍隊,幹脆反上長安,為董卓報仇。如僥幸事成,則挾天子以令天下,何其威風;萬一事不成,那時再逃向西北故土,也未見得晚呀。”賈詡這一番充滿流氓智慧的開導,煽動了李榷、郭汜劫持帝駕,賈詡之謀,實已致漢朝江山於萬劫不復之境。現在,他又在皇帝面前做好作歹,扮演起護花使者的角色,勸止羌兵進一步向皇帝討要宮女。
他廁身在殺人如麻的強盜身後,貌似藹然文士,一面犯下滔天奇罪,一面又能成功地躲避千夫所指?以一介遊士的身份,時而避難鄉間,時而閃身在某個諸侯的廳堂,簡直就是流竄作案。說計道謀,甚至敢讓曹操甘拜下風;逮至晚年,竟又在曹丕地朝廷裏充任太尉,權勢蒸蒸日上,一派德高望重的儒士本色。
其實賈詡的一生,二句話可以概括:永遠投靠最強者;永遠踩著別人向上爬。
皇上抬起手來,正準備說話,劉備鄙夷的從鼻端中發出一聲冷哼:“誰在看管俘虜?俘虜私自衝出隊列竟無人管制?軍法官何在?一律記過。”
一名士兵惱羞成怒地衝出隊列,掄起皮鞭,幾鞭下去,打地賈詡滿地亂滾。
曹操舉步上前,抱拳拱手:“玄德公,賈文和也算一帶公卿,此人之才,屈身勞作,恐怕太過。不如,玄德公將他給我,我願意千名俘虜換回此人。”
劉備搖搖頭,暗想:“郭嘉可以給他,甚至諸葛亮都可以給他,但賈詡這個危險之極的人物,絕不能到曹操手上。”
“昔日,董卓斃命,李榷、郭汜本想解散部隊,分頭逃亡。然而,正是這個賈文和勸解李榷等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故此才有劫持帝駕所為。他危邦亂國,種下惡果,漢室危急至此,我正要找他算帳,孟德兄,我意已決,請再休提。”
皇帝被劉備勾起心頭事,以手連連拍著椅背,憤恨不已。
盧植、皇甫嵩微微頷著表示讚同,楊彪等文官回轉過身去,充耳不聽賈詡的哀號。
劉備轉頭與張飛商量:“三弟,你打算把這個人賣多少錢?我打算買下來,今後好好折磨他。”
張飛嚅囁地說:“大哥想要,便拿去無妨。”
劉備搖頭:“疆場徵殺,俘獲是你該得地,我不願開這先例,白拿你的俘虜。說吧,賣多少錢?”
張飛擼了擼袖子,興奮地說:“大哥既然這樣說,我就不客氣了。剛才,曹兄說願出1000個俘虜,大哥怎么也得再添點吧?”
關羽一言不發,扭頭下樓,劉備、張飛尚在討價還價。不一會,關羽提著一個人頭走上城樓:“大哥,此人雖如此惡毒,可大哥要侮辱此人,恐怕士人不解,以此誹謗兄長,現吾已殺之,為兄長解憂。”
張飛暴跳起來:“二哥,我已和兄長談到一個小島、一千金幣的價格,還外加一千俘虜,你提個死人頭來,我怎么賣與大哥?”
盧植看著這三兄弟越說越不象話,嘆了口氣,躬身向皇帝請示:“陛下,暮色漸濃,城頭風大,請回屋安歇吧。”
眾大臣正有此意,拉起皇帝,悄然下城,曹操一路尾隨,留下三兄弟還在城樓上爭執該誰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