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向統一 第四集_第三十二節 (bladelin@卡提諾 手打)
當日中午,小敗之後的高順引領敗兵退入函谷關,解救回來百餘名公卿大臣,這些人與皇帝見面後抱頭痛哭。
與此同時,關牆內一片慘淡,西涼兵前鋒追擊到關下,隨即後撤十餘里札下營寨。李、郭、張三方聯軍已達十五萬,集結在函谷關前的大平原上,形勢異常危急。
盧植焦灼不安的在關牆上來回踱步,六神無主的對公孫瓚說:「伯圭,你看我們是否需要向雷騎、狼騎借些馬匹,先行掩護皇帝撤退?這關內只有六百守卒加上兩個連的斧頭兵(公牛部族兵),雷騎、狼騎都是騎兵,騎兵怎能用來守城?以千餘士兵守這函谷關,萬一今晚劉備不到,我們豈不要落入西涼兵手中?」
公孫瓚嘴角中浮出一抹微笑,安慰的說:「老師太緊張了,我與劉備相處多年,他的脾氣我最了解,今晚他一定會來。」
盧植一咬牙,說:「不行,以一千人守這城牆能堅持多久難以預料,我不能讓聖上置於險地。伯圭,你去要五百士兵,我們先走一步。」
公孫瓚搖搖頭:「老師,說起打仗來,我雖然不服氣,但是實話說,你我不如玄德多矣。你難道沒發現,雷騎號稱天下第一衝陣騎兵,他們敗退回關時,個個神態輕鬆,似乎都沒有把這當作一場敗仗。我仔細看了一下,發現一個怪現象,以重盔甲著稱的雷騎兵,此次出兵竟未著重鎧,為甚麼?」
盧植猶豫了一下,答:「也許,他們是為救援而去,不著重鎧是為了輕便靈活。」
公孫瓚一拍大腿:「著啊,輕便靈活才是目的,這些人輕便靈活的打了個敗仗。」
盧植多少明白了,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是……」
公孫瓚一跺腳。說道:「老師啊,我們才一見這函谷關牆,都被花花綠綠的滑稽樣吸引住了,我們尚且如此,西涼兵也一定會上劉備的當,誰都不會注意這道牆是個逾制的關牆。」
按大漢律,京師城牆的高度為三丈三(約7公尺),各地諸王的城牆減半,四大雄關(潼關、函谷關、箕((音同機))關、虎牢關)的高度規定為一丈八,但勤快的周倉值守函谷關三年,關牆的高度被他加到十二出雲尺(12公尺),初一見函谷關,眾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花花綠綠的外表迷惑和吸引,反而忽略了關牆的高度。
在這種高度下,任何一架雲梯都搭不上城頭,關牆的士兵雖少,大可以吹著口哨,向攀牆的士兵扔石頭,只要糧草充足,箭矢足夠,這千餘士兵別說守一天,守個十天半月完全沒問題。
盧植四下觀察著,捉摸了一會兒,一言不發,舉步向關牆下走去,公孫瓚偷笑一聲,亦步亦趨的尾隨著。
盧植安祥的表情讓擔驚受怕數日的君臣內心大定,奔波了漫長的道路,皇帝與重臣好不容易有個溫暖的被窩,當夜,均鼾聲如雷,沉沉入睡。
朦朧中,天子與諸臣隱隱約約聽見盧植的咆嘯,斷斷續續的飄入他們耳朵:「天地君親師,汝既知敬師,為何不知道尊君?」
隱隱的似乎有一個聲音辯解了幾句,語音含糊,微不可聞,隨即盧植那如雷的咆嘯再度響起:「強辯,強辯,你的手下,若不是你教導不嚴,怎會出現如此不尊君父的舉動?」
眾人勉強聽到這,似乎沒有甚麼危險,睡意再度湧上,外面爭吵依舊,可是那聲音離大家越來越遠。
清晨,皇帝與諸大臣一覺醒來,函谷關已大大變樣,這座要塞裡,到處是人喊馬嘶,滿滿當當的聚集著無數的士兵。河面上船隻往來不斷,援兵仍然源源不斷的湧來。後來的士兵住不進關內,便在關外東側的空地上札下營帳,無數青色的帳棚像夜裡突然冒出的蘑菇一樣,開遍了田野。(bladelin@卡提諾 手打)
可惜,寒風依然凜冽。
大臣們起床後,第一件事是朝覲聖上,突然來了這麼多士兵,他們的早飯由誰安排仍需盧植招呼,而盧植就住在皇帝側房,朝覲皇帝就是看盧植,看盧植就是看他們的早飯。大臣們餓著肚子,眼巴巴的向皇帝住處過來。
盧植的屋門口跪著一個年輕的將領,說是「跪」著,也不確切,嚴格的說那將領只是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他的膝下墊著厚厚的各色各樣的軍毯,身上披著一條藍色的,說不出什麼皮料製成的羽絨披風,披風上拓印著一個憨態可掬的傻熊。那青年臉上的表情就像那只傻熊一樣笑咪咪的、傻乎乎的,充滿好奇的看著諸大臣,手上還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茶杯,那把玩的神態明白的告訴大家,這杯茶不是用來飲的,只是用來暖手
那青年將領身後尚立著一個紅臉大漢和一個滿臉虬髯(音同求染)的猛男,身側幾個伙夫模樣的人正在一輛行軍車上忙碌著。行軍車的側廂已經卸下,廂板變成一張桌子支在車前,車內爐火正旺,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眾大臣都是皇帝到長安後新晉的,老臣中楊彪屬於文人,與武士集團接觸不多,看著這青年的模樣似乎與傳說中的劉玄德相似,可無人引見不好搭訕,只好嗅著車內傳出的飯香,不停的嚥口水。正郁悶間,一名伙夫托著幾杯熱茶一溜小跑走近那跪坐著的將領,替他更換手中的水杯。
「劉玄德,你好自在!」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皇甫嵩自大家身後走來,這位老臣不知從哪裡找來一付皮甲穿在身上,搖晃著皓首,毫不客氣的上前自劉備手中奪過茶杯,一飲而盡。隨即連聲讚賞:「好茶!人說劉備食不厭精,果然不錯。如此好茶捧在手中只為暖手,太浪費了。」
劉備苦笑著,沖伙夫擺擺手,伙夫急忙遞上茶杯,皇甫嵩連飲數杯,方才罷手:「好了,去給老夫找幾個凳子來,我已經聞到菜香了,好酒好菜給老夫盡數端上來。」
說完,皇甫嵩大步流星的走到行軍車前,探頭向鍋內張望:「啊,是肉湯,快給老夫盛一碗。」
伙夫眼望著劉備,手腳沒有挪動的意思。劉備無奈的擺擺手,皇甫嵩眼前閃電般出現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糜湯。連飲數碗後,意猶未盡的放下碗來,心滿意足的撫摸著圓鼓鼓的肚皮道:「好味道!各位大臣也來喝幾碗。劉玄德可是個大財主,憑咱這幾人尚吃不窮他。」
在一旁拼命咽著唾(音同拓)沫,望眼欲穿的諸大臣,一哄而上,爭搶起來。車內伙夫鄙夷的一皺眉頭,用飯杓敲著鍋邊,低聲喝道:「排好隊!一個個來。」
哈哈一笑,化解著眾大臣的尷尬:「眾位,可聽說細柳營的故事嗎?此乃軍營,按軍律行事吧。」
細柳營說的是西漢文帝時,太尉周勃駐軍細柳,皇帝車架夜間抵達準備巡視軍營,周勃閉門不納,要求皇帝第二天天亮後按軍中規矩入營檢閱,皇帝不僅不怪罪,反而誇獎周勃治軍嚴謹。
乘著眾大臣依次就食之際,皇甫嵩端了碗肉湯,躲到劉備身邊,圍著劉備轉了幾個圈,啜了一口肉湯,問道:「老師又罰你跪啊?」不等劉備回答,皇甫嵩又問:「好肉湯,都說你講究吃,這什麼肉做的?」
劉備不開口,用手指指嘴,又用手指指盧植的房門,皇甫嵩明白:「哦,不僅罰跪,還禁言?」晃了晃腦袋,皇甫嵩說:「這不好,怎麼也得讓你說話啊,爭辯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讓人說話,就過分了。」
皇甫嵩抬步向盧植房門走去,劉備探手拽(音同夜)住皇甫嵩衣角死命搖頭,正僵持間,屋門突然打開,盧植舉步走出。
見到眾大臣尚未注意到這裡的變化,盧植疾步走到皇甫嵩身邊,低聲道:「不要勸,我是怕他不知輕重,言語冒犯了聖上,才對他禁言的。」
皇甫嵩了然的點頭,閃身避開,盧植邁了兩步,看了看關內晃動的士兵身影,問:「軍情如何?」
皇甫嵩答:「來了不少兵馬,不知道都是哪裡的,今早我登城看了一下,關外西涼兵沒有動靜。」
盧植眼角瞟向劉備,正想開口詢問軍情,卻見劉備正手忙腳亂的脫下披風,遞給身後的關羽、張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劉玄德,你好自在。」
劉備頓時叫起屈來:「老師啊,數九寒天的,您讓我跪在地上,萬一寒氣入骨,我會得風濕病、老寒腿……總之是讓人腿腳不靈便的病。老師教導我要心懷百姓,每年我要靠這兩腿走進多少百姓家中,噓寒問暖,萬一我的腿不靈便了,我怎麼做到老師所期望的呢?」(bladelin@卡提諾 手打)
盧植又好氣又好笑,這劉備又犯病了。在他的屬地,他倒是顯得穩重,一到朝廷上,就開始半癡不癲,裝瘋賣傻。他心中一定又在打什麼鬼注意
「繼續跪著。」盧植板著臉說。
「老師,給點面子吧。」劉備哀求道:「我都跪了一夜了。現在天已大亮,諸軍昨夜才至,我必須盡快整軍備戰。軍事面前,老師,留點情吧。」
皇甫嵩臭湊上臉來,才要開口,盧植急忙點頭:「好吧,你起來吧。」
劉備嗖的竄了起來,一眨眼,盧植的話尾音蕩蕩,竟追不上劉備奔逃的速度:「軍情如何?我跟你說話呢,別走……」
關羽、張飛慌慌張張的拱手欲逃,張飛反應稍嫌遲鈍,被盧植逮到,一回首,關羽已不見影子。
「軍情如何?」盧植追問。
「這個,老爺子,打仗的事還是交給我們吧。你別問了。」張飛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援軍都有哪些?」盧植不依不饒。
「這個,我大哥已派人送信給荊州劉表、徐州陶謙、揚州孫策、益州劉焉,邀請他們共同勤王。如今,兗(音同眼)州牧曹孟德來了一個半軍團。徐州牧陶謙的一個軍團正在往這裡趕。揚州牧孫策還沒回信。益州牧劉焉嘛,估計信使尚未入川。青州兵馬嘛,後半夜,近衛軍團已經到齊了、冀州狂風軍團已入洛陽、并州趙子龍的遊騎兵已入河內郡、朔方郡西河徐庶軍團到達安邑,加上關內的出雲狼騎、雷騎軍團各一個師,大哥說,軍力足夠了等到水軍與公牛師團截斷西涼兵後路,我們就動手。」(bladelin@卡提諾 手打)
此前,劉備是想與西涼兵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一直保持著與西涼兵的接觸,吸引他們到函谷關下。再依託關牆和他們進行決戰。由於前線戰士放不開手腳,又需要以假敗誘使敵軍前來,所以才有雷騎、狼騎的「小敗」。現在羅網已佈好,就怕西涼兵不敢,脫鉤而去竄回長安,這番佈置反而白費了。
「昨日,巡河船隊燈火齊明,繞過涼州兵營寨,雖然只有寥寥八艘戰船,怕就怕涼州兵警覺,縮回長安,再要誘他們出來,難!」軍營之內逃脫的劉備愁眉苦臉的盤算著:「但願徐庶現在已趕到黃河邊,在今晚之前努力渡河,這樣不管涼州兵是否發覺,他們的後路已被我切斷,出路只剩兩條:一條是奮力攻打函谷關,另一條是回擊徐庶的軍隊。」
劉備豁然站起,命令道:「決戰就在明天開始,各部務必在今天做好準備,巡河船隊那兩艘軍艦立即起錨,到上游尋找徐庶軍,命令他們必須於今日渡河,然後大聲造勢,向函谷關運動,沿途清掃一切抵抗者。」
作為劉備臨時指揮部的小屋內,人員川流不息,各部尉官參謀紛紛領取命令後奔回自己的部隊。關羽、張飛、高順、太史慈加上劉備的近侍典韋坐在劉備身旁大氣不敢出
不一會兒,蕭飛興沖沖的跑了近來,報告道:「聖上已經用膳完畢,正在接受公卿大臣的朝見。主公,兗州曹孟德已到關內,在夏侯惇(音同敦)、夏侯淵、曹洪、李典、許褚、董昭、荀攸(音同優)等的陪同下,正在覲見聖上。主公,聖上正在大賞群臣,召命已下,封賞主公為散騎常侍使持節特進侍中都督南充兗青冀幽并六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禄尚書事青州牧廣饒侯出雲國公。盧老爺子叫主公快去謝恩。」
劉備苦笑了一下,敵情未去,驚魂未定,聖上不巡視軍營,安撫將士,卻在大賞救駕之臣。歷史上這部鬧劇上演到此時,由於封官過多,皇帝的行李全部丟掉,竟無法給官員們授予印璽,只好以錐刻石,權作印綬,荒唐之極。
授予劉備的官職多數是些虛銜,例如「侍中」、「散騎常侍」就是加號,加之者得以佩貂珥蟬(簡稱貂蟬,是一種佩飾,也是一種宮內女官名),神氣異常。「特進」也是加銜,由此朝會時班次就可以進至三公之下了。加「開府儀同三司」則可開設府署、辟召掾(音同院,佐治官吏)屬,享受和三公同等的禮儀。「使持節」就是出行時可以使用特殊的儀仗。只有「都督南充兗青冀幽并六州諸軍事」這一官職讓劉備多少有一點欣慰,可是在目前軍閥割據的局面下,這官職要落到實處,也得別人承認才行。但有了這個名銜,劉備自然可以在這六州之內想打哪個打哪個。(bladelin@卡提諾 手打)
「曹操任命了什麼官職?」劉備不經意的問。
「假節鉞(音同月,大斧)錄尚書使持節侍中都督兗豫荊揚四州諸軍事司逮校尉持金吾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兗州牧費亭侯。此外,盧公植被封為大司馬,兼安國將軍,假節鉞。皇甫嵩升為司空,楊彪封侯(已是太尉無法再升,封侯爵最高級的縣侯),楊奉為車騎將軍,董承為大將軍,尚書馮碩、侍中壺崇、儀郎……(靠!不打了)各封列侯。」
「真成了菜市場,侯爵多得要用畚箕鏟,想我出雲屬國,封一個子爵何其難也。」劉備搖頭晃腦嘲笑道。眾將附合著、陪笑著。
在座的眾將中只有高順打遍遼西、青州、冀州,因戰功卓著,獲得伯爵爵位,這也是武將當中最高的爵位。關羽、張飛只不過是個小男爵,太史慈為三等子爵。典韋、周倉只是個不入流的勛爵。
按照青州軍律,功勳實行積分制,軍中服役一年得一分,海外一年獲兩分,參加一場戰鬥得五分,受傷一次或立功一次再加五分,獲得一次優異服務勳章再加五分,斬首或俘虜一人也是五分,積滿一百分獲得功民身份,三百分以上開始授爵……由於有著嚴格的數字度量法,作弊很難需要偽造一整套的服役、立功、授勳紀錄,參與人極廣,涉及層面之多超乎想像。
所以,在青州領地內獲得一個爵位,那絕對是由於赫赫戰功。也正因為如此,青州的爵爺格外受尊敬,上下尊卑關係極為明晰。他們的爵位絕對都是通過嚴格的軍功數字統計獲得,與家世無關,與財產無關,與上級官員的偏心無關。關羽、張飛雖爵位低於高順、太史慈,但數據面前也只能口服心服。兩人唯有不斷的要求參戰,以圖積累積分超越他人。
劉備這次帶近衛軍團來,本來沒關羽、張飛什麼事,可是張飛用拳頭迫使管亥讓出近衛軍的指揮權,兩人厚著臉皮賴在近衛右師,非要劉備帶他們隨行,來獲取參戰機會。這就是目前關羽、張飛兩員大將卻在指揮一個師級單位的奇怪局面。
對於凡事都要求設立度量標準的劉備來說,皇帝此次的無差別分封,實在令他齒冷。關羽、張飛感同身受,當然起勁附和。
「好吧,老爺子打了招呼,不快點去,他又會想花招折騰我。不過,朝上那麼多大臣、列侯,咱不能孤零零的去,孤零零的站在朝堂。叫上所有校官,全給我頂盔貫甲,一起去。」劉備招呼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