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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恐怖病系列之一 語言》第2章
第九章-擤過鼻涕的衛生紙

打個岔,你知道我寫到這裡,花了多久的時間嗎?

四個月。

也就是說,前面短短幾頁的故事,耗盡了我絕大

的精力,但也因為每天持續不綴地寫作,再三地修改,

使我的理智暫時得以仍苟延殘喘。

接下來的故事,超過任何人所能想像的駭異,而按

照我的退化時間曲線來看,預計要用掉半年的時間,我

的退化速度是目前唯一規律的事。

在我下定決心要回到原先的世界以後,我便趕緊按

照筆記本上所紀錄的事情重新做一次;這裡簡單列出掉

入魔界的前一天我所做的事情跟自然條件:

早上=>沒有早上,因為我睡到12點半。大便,約一個手掌長。

中午=>沒刷牙,吃了兩個麵包加鮮奶。天氣晴。

下午=>翹掉怪老子的線代去看漫畫,看到5點多。天氣微陰。

晚上=>吃烤雞排跟薄荷奶茶。到辯論社跟學弟妹玩牌。月圓。

深夜=>宵夜是臭豆腐。上網路跟女朋友聊天。寢室第一個睡覺。

為了把握任何機會快一些回到原來的世界,我把那杯

該死的熱酸梅湯捐給熱心的流浪狗後,就趕緊去看漫畫。

說不定只有下午以後的事才有影響。

我在漫畫店裡待到五點多後,就準備去買烤雞排跟薄荷

奶茶。

實際上,我只是捧著漫畫書隨便亂翻罷了,別說裡面的

"文字"一副陽萎的樣子,畫面更是詭譎乖張,只是圖形的重疊

或扭曲的空間感,我看了幾秒便覺得心情煩躁不耐,但又不敢

不看,只好看著畫面想別的事,努力撐到我自認的五點(yes,我

的錶瘋了)。

買烤雞排花了我另一張名片跟那張塗鴉的紙片,老闆還找

了我一塊軟墊板跟一個用過的保險套。

要成功地買到薄荷奶茶就是一項很有挑戰性的智力測驗了

,因為奶茶店的產品很多,不像雞排攤販那樣親切地只賣雞排。

我決定裝成聾啞人士,為了不被下午那個白痴店員認出來,

我到了另一家店;我拿了軟墊板跟那一個臭的要命的保險套比

手畫腳了一翻,裝出一副好清涼的樣子,還扮成乳牛後,終於

換得了一杯堂堂正正的薄荷奶茶跟一張擤過鼻涕的衛生紙---我

是說,希望它真的是張擤過鼻涕的衛生紙。

想到若我要一輩子裝瘋賣傻外加幸運才能買到想要的東西,

我就催緊油門衝回學校跟學弟妹玩牌。

痛苦的玩牌過程。

牌面是預料中的怪異,但是玩法卻是前所未見的,我搞不

懂什麼時候該輪到我出牌,該出幾張,但儘管不論我如何隨性

地出,大家都能有說有笑地繼續玩下去;有一次我發火,剛剛

發完牌(有時拿到5,6張,有時卻拿到30幾張)後,就一次把牌

都出光,結果我就這樣贏了,贏了三張紙屑跟一個插座。

有時第一個出完牌的反而是輸家,我知道,因為學弟逕自

把那張該死的衛生紙給拿走。

謝天謝地。

第十章-插座跟插頭

終於,在昏亂的自我麻醉後結束了玩牌。

買宵夜時我決定做一個小實驗,因為之前的購物

經驗難免讓我有"什麼東西都可以是錢"的想法,所以,

我決定用一堆垃圾讓我吃到一頓臭豆腐。

再度騎車出學校來到臭豆腐店,一家只賣臭豆腐

的好店。

怪叫了幾聲點了一盤很臭的臭豆腐後,便一邊看

著電視上噪音不斷的靈異節目;應該是靈異節目吧,

比起中午的新聞播報,畫面的錯亂與不協調轟炸著我

早已脆弱不堪的中樞神經。火速吞完我的宵夜後,就

開始我的交易實驗。

我閉上我的鳥嘴,掏出了一隻臭襪子跟我的親筆

塗鴉交給老闆,結果換來老闆一臉的大便.......怪怪

~~用過的保險套都可以當錢了,不要把我當白痴!

沒辦法,我只好拿出學弟妹玩牌輸給我的三張紙

屑跟插座。

老闆還是不收!!

錢啊!你給我看清楚點!是錢啊!這可是我裝瘋賣傻

贏來的的錢啊!

「^#%@#$=@!&**+」老闆怒氣沖沖地鬼叫。

OK,OK…….我可不想在警察局裡跟人民保母鬼扯

,我得趕快生出錢來。

原子筆蓋?

「@!$#%#$@#%^」

眼鏡盒?

「!@#^%&*&($#$@#$)」

卡呸…..挪,新鮮的衛生紙加痰。

「%^#$%^%*^(^#)」

「....................」

以上的過程持續了十幾分鐘,我像一個白痴一樣地

亂湊些廢物給老闆,終於,最後以剛從球鞋拆下的鞋帶成

交,找來了兩根圖釘跟一個插頭。

現在我的插座有了一個插頭,看起來還不算太壞。

回到了寢室,阿康不在,石頭跟一顆同以往一樣邊

上網路邊聽音樂。

好吵的音樂,兩個世界的伍佰的程度相差如此之大。

我打開電腦,果然不出我所料,除了鍵盤上的字母我

不認得外,視窗的圖示跟文字也一樣令人心碎。

我痴呆般地等著,趁著一顆去洗澡的時候,接替

了一顆正在使用的網路,隨便找了一個人,用了十幾

個鍵嘗試後,終於跟他聊到了天,亂七八糟地敲打了

一陣便結束了"談話"。

躺在床上,可以睡覺了。

其實,我不是真的完全相信我所想像的理論,因

為一切都超乎我的想像卻又如此真實;對於如何回到

原來的世界的方法,我完全摸不著頭,但是既然我無

聲無息地來到這裡,也許只是時空錯置的偶然吧,大

概不需要作什麼相同的事或相反的事,只要乖乖再睡

個覺,明天醒來一切就會回覆正常了吧!

神經了一天,也著實睏了,沒有力氣去擔心什麼,

我便乎嚕乎嚕地睡著了。

第十一章-枯萎

等我醒來時,大概已是中午了吧。

我看了一下手錶。

還是一樣不停地飛轉!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也許,只是磁場的

影響尚未消退吧?!

我忐忑不安地爬下了床,拿著杯子跟牙刷去浴室

刷牙,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肉跳。

靜靜地刷牙。

「!@$$&%$@@$*((&)這時,兩個男生蓬頭垢面

地走進浴室,自顧自聊天著。

我吞了一大口冰涼的泡沫,兩腳發軟,瞥見牙膏

上的字....本來應該寫著黑人牙膏的.....現在卻是一

堆我不認識的古怪符號.......。

  我哭了。

剛好是在浴室,於是選了一間進去哭個夠。

我好害怕,心裡空空蕩蕩的,我該怎麼辦?

沒有人可以聽得懂我說的話,我也無路可退,眼

淚不停地落下。

我發現我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的恐懼完全沒有消退,反而

更恣意地折磨著我;但漸漸地,一股忿忿不平的怒火

炙燙著,我一邊踢著門板一邊歇斯底里地狂吼......

等我哭紅了眼睛跟啞了嗓子後,我枯萎了。

我像蝸牛一樣,蜷在浴室的角落裡,無知地盼望

有人會拿著手炮衝進來,勝利般地拉炮開香檳,把我

架起來吆喝歡呼,慶祝一場偉大的陰謀......?

蜷了一個多小時後,我蹣跚地走出來;外面的天

氣真好,大家都很有精神地忙著、閒著,只有我,我

的心靈,蜷縮在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小殼裡,吐著白沫,

將洞口糊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失去靈魂般地做盡所有可能的

嘗試。

我老老實實地重複了事發前一天所做的事,第二

天醒來,一聽到阿康放的音樂就又昏倒了。

於是我重複了一個星期的份量,一方面想增強磁

場的效應,一方面在不斷重複的過程中將誤差縮小,但

也徹底失敗。

再來,我將各種自然條件跟時段的交換加入考慮

的範圍,雨天做,月圓做,下太陽雨的怪天氣也做,

有時把早上做的事拿到晚上做,中午做晚上的事等等;

如你所見,我並沒有成功。

最後,我開始作完全相反的事情,這個難度就相當

高了,例如,我本來吃烤雞排跟薄荷奶茶當晚餐的,要

怎樣吃才算相反呢? 我用的方法不算高明,不是完全不

吃它們,就是吃的順序相反(改成先喝完奶茶再吃烤雞

排),要不然就是吃烤鴨跟別的奶茶。

雖然定義上有困難,但我絕不放棄,為了盡量做到

完全相反,我每天都不翹課,每天讀書到凌晨以確保最

後一個就寢,對了,讀書是很痛苦的,但為了做一個上

天疼愛的乖孩子,只好把自己丟到一片沒有意義的深海

裡,看著抽慉的 "文字" ,時而昏沉,時而煩亂。

然而,做完全相反的事比重複完全相同的事要困難

許多,因為乖孩子不好當,所以我只支撐了兩個星期。

當然了,這是一封求救信兼遺書,所以說這愚蠢的

方法也沒能讓我逃出這個詭異扭曲的空間。

  只有求神了。

  到各個廟宇拜拜跟到教堂祈禱,變成我心靈唯一的

寄託;雖然神像看起來絕對是正常世界裡的妖魔鬼怪(扭

來扭去的表情跟身體,張牙舞爪的姿態),但卻是我傾訴

的對象,當然,也只是隨意傾訴一下就逃跑,因為廟裡

跟教堂裡的誦經聲跟聖歌,比一般的噪音更加的沒有規

律,充滿了令人就地發瘋的魔力。

第十二章-秩序跟符號

在我不斷嘗試掙脫這個可怕的世界的同時,我也跟

這個世界的一切相搏鬥。

  說搏鬥實在是太抬舉我自己了,因為在這個與一切

疏離的世界中,我的孤獨突顯出嚴重的無力感,且事實

上,在來到這魔界的一個星期後,我就幾乎完全放棄逃

脫的希望,雖然表面我仍然持續地進行重複與相反的過

程,但內心深處早已失去了期待。

所以,與其說是搏鬥,不如說是努力適應。

在這裡,我要說說我所發現的關鍵,一開始會有些複

雜,但是請耐心看下去。

  關鍵是秩序跟符號。

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秩序,但是卻又好像不是如此。

這裡使用的語言並非真的是語言,並非只是一個使用

不同語言體系的世界,因為一切都完全沒有意義,不僅僅

是語言,整個符號秩序都混亂了。

在原先的世界裡,我們說謝謝以表達對某人的感激,

說你好嗎來問候對方,我們的語言基本上是有意義的;但

在這個空間裡,意義幾乎不存在,這並非意味著無法溝通,

溝通當然是有的,但卻是很慘的那種,不管我如何發出怪

聲,都有它的意思,但是我本身根本無法掌控,我發出的

溝通可說是無意識的。

來到這個世界的兩個星期後,我已經意識到我很可能

永遠都會困在這裡,而雖然不論我如何誇張地聒聒亂叫,別

人都能理解並與我繼續對話,但這種嘴巴與心靈完全割裂

的變態溝通,我已經感到十分厭倦。於是我開始嘗試學習他

們的"語言"。

所以我暗中記下了一顆說的一句「機魯哭不八哩八撒

可」,那是有一次他跟我打招呼時說的;怪的是,當我第一

次用同樣的怪腔調跟他打招呼時,他就開始生氣,但第二次

他卻掏出一塊軟墊板跟糖果紙給我。

還沒完呢,後來我發現他每次打招呼用的字句都不一樣,

有時是「乾啦機漆黑黑乎」,有時則是「咿~~~~~~~撒地魯」,

而且從未重複過,這顯然是一種相當隨性的亂叫,完全沒有辦

法學習。

有一次,我順利買到烤雞腿堡時,馬上記下我剛剛隨口亂

叫的字句,但是隔天我再去同一家店念出同樣的字句時,他卻

給了我十包薯條。

到底一句相同語氣相同場合相同對象的詞語,為何會有許多

不同的意思? 根本無法看破其中的奧秘!

因此沒幾天我就放棄了學習,但是心裡卻突然有一個新奇

的想法。

為什麼在這裡一切都看似無意義,但是別人卻都能了解我

說的話呢?甚至了解連我自己也不了解的話呢?

有沒有可能意義仍然存在,只是我無法了解?因為其他的

人可以做到而我不能的話,那問題應該是出在我的身上吧?! 但

是就如同我說的,這個世界掌握意義的方式,跟我原先的世界

裡所使用的方式,是無法連貫或相包容的,所以,按照這個邏

輯,要適應這個環境,就必須跳脫以前我看待語言的方式,但

是該如何做呢?我仍然找不到答案。

但是這個世界可怕的地方,不只是語言沒有系統與毫無意

義(至少對我而言),更駭人的是,它所有的符號使用也完全沒

有規則可言。

第十三章-根本沒個準

鐘聲,喇叭聲,垃圾車的音樂,稀奇古怪就算了,

還每次都不一樣,而且不約而同的是,都是超級的紛亂。

時間,這裡沒有時間概念.....這樣說不對,只有我沒

有這裡的時間觀念,大家的手錶都是瘋子,指針逆轉、飛

轉或停滯,卻只有我不知道怎麼看懂它,只好傻不嚨咚地

跟著大家的屁股後面上下課。

當然,這裡的娛樂跟我完全無緣。

漫畫的恐怖說過了,電視節目有一半以上都是雜亂的

訊號跟影像,電台所播放的音樂更是妨礙身心健康的爛東西。

紅綠燈,街道上的任何標誌,交通規則,全都是狗屎!我

也只好隨著大家的節奏乖乖跟著,但是大街上的恐怖喧鬧聲卻

令我心煩意亂,幾次都差點出了車禍。

反正只要牽涉到象徵的符號,只要跟規則有關,這裡都全

部亂掉了!亂掉了!亂掉了!玩牌不知道在玩個屁,打籃球不

知道何時投進自己的籃框是扣分或加分,什麼時候可以用腳踢球,

買東西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東西是錢但是什麼時候這個東西又

不是錢!

規律亂掉了可以重新學習,就像入境隨俗一樣學習不

同的文化,但是狗娘養的是,這些規則這一秒鐘是這副德性,

下一秒中卻又不算數!我承認在其他人生活都沒有問題的情形

下,一定是我太白痴,但是這沒有什麼不同!我無法進入這個

沒有所謂秩序的世界!

雖然,有時候我仍會在黑板上亂寫,回答教授的問題搏得

讚美與掌聲,但是也常常反而被罵得狗血淋頭,還好我不知道

他在罵什麼也就算了,但是尷尬跟羞愧卻是沒有分別的。

考卷分下來就亂寫一通,發考卷時也看不懂我的成績到底

如何,我無法學習與表達,卻常常意外的得到鼓勵或臭罵。

最痛苦的是,我跟我女朋友相處的時候。

在正常的世界裡,我幾乎每天晚上打電話給小釧,但在這裡,

我總是無法撥對正確的電話號碼,數字是我不能理解的符號,雖

然就算真的撥對了,我一定不知道我跟小釧究竟在聊些什麼,但

是我愛她,就算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裡,我也不願失去她,所以我一

開始每晚都在公共電話錢亂撥一通,嘗試看看。有一次居然讓我飆

對了,我仔細記下那些按下那些符號的位置跟順序,但是下一次撥

的時候,卻撥到一個老三八的家裡。 我說了,根本沒個準。

小釧平常在台北唸書,假日會來跟我約會,當然了,在這裡怎

麼算假日的我可摸不清,所以我常常沒有去車站接她,讓她非常生

氣。 也因為晚上沒有打電話給她,所以當她來找我時,總是一臉要

分手的樣子; 每次我都拼命發出怪叫來哄她,有時小釧破涕而笑,

躺在我懷裡呵我癢,有時猛然甩我一巴掌,我不怪她,天曉得我說

了什麼傷人的話。

我不知道因為我說了什麼,讓小釧更愛我,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

麼,讓小釧傷心涕泣;我真正的愛意無法表達,但是卻莫名其妙地取悅

我最愛的人,我想努力維護我倆的感情,但是卻常訴諸以不知所謂的

溝通。

第十四章-無限程式迴圈

囚在這個鬼地方,已經一年又五個多月了。

說說現在的我吧;我畢業了,雖然我是到了畢業當

天看到大家都穿著畢業服的時候才知道的; 這中間我

錯過了研究所考試,不過不需要替我難過,因為教育或

學歷對我來說早已毫無意義,教室裡只剩下黑板上凌亂

的符號,證書也只是一塊破塑膠板子。

我找過幾份工作,幾家科學園區的工作;雖然只是

大學畢業,但是面試時亂七八糟地吼幾句,就讓我得到

這些原本令人覬覦的好工作;但是我現在都離職了....

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工作在做些什麼,每天只是上下

班,在電腦前亂敲亂打一通,.偶而被上司召見,彼此嘶

吼一番,或在紙上塗塗鴉,就這樣過了一天。

我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意義裡,也無法在工作中找到

自我,我想到,雖然我不懂得這個世界怎麼運作,但這不

代表我也跟著失去意義了,在別人眼中我也許是個工作勤

奮的傢伙(因為我搞不懂上班時間變動的不規律中的規律,

只好天天早到晚歸),但這種工作讓我變成了廢人,我只會

在孤獨中更加的孤獨。

於是我離職了,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正確地寫封辭職書。

我找了家小吃店工作,這裡賣些簡單的飯跟麵,但我聽

不懂客人要吃什麼,也分不清什麼是錢,所以我負責的只是

收拾跟清理,在這裡我很少開口說話,只是默默地做事,肚

子餓了就自己弄些吃的,至少,不必每天都在為該怎麼付錢

跟該怎麼點對東西而煩惱;可以掌握到一些 "選擇權" 是令

人欣慰的,況且,這種簡單的工作讓我清楚知道自己應該做

些什麼,它讓我覺得自己還算是個有用的人。

不過,在這段日子裡,我腦袋的退化情形越來越嚴重;之

前我就不斷地重複這件事,我現在要花點時間解釋一下。

你知道你是怎麼思考的嗎?思考的時候你會有意無意地

在心中自言自語嗎?

我喜歡把跟自己說話當作思考的重要過程,在這個古怪

的世界裡也是一樣。

但是我現在幾乎快要沒辦法這樣做了。

在馬路上騎車的時候,都是紛亂的喇叭聲,在街上亂晃

的時候,不管是吃東西或買衣服,耳邊原本應該是店家播放

的俗艷流行音樂,現在卻是陣陣魔音灌腦,無秩序的噪音在

我的腦中形成一個無限程式迴圈,即使在我離開喧鬧的市區

後,那惱人的無節奏垃圾音符,依舊在我腦中執行播放的命

令,一遍又一遍,混亂著我的思考。

日常生活中的詭異 "對話" 也是一樣,雖然我已經盡量少開

口了,但是有許多情形仍不得不 "溝通" 一下,我被迫聽著別人

聒噪的叫聲,但也被迫發出歪七扭八的噪音回應,久而久之,

即使身處寂靜的斗室中,我的心靈仍擺脫不了噪音的糾纏。

這可不是普通的噪音啊,那像是有生命一樣,刻意地在我

腦中盤據寄生,一次次催眠著我,本來以為,只要我不接近電

視或音響甚至人群,我就可以偷得片刻的安寧,但是我的心靈

深處卻早已播下惡魔的種子,在寧靜的環境中,化作響徹雲

霄的耳鳴,轟炸著我的前庭、半規管,接著,我的思考也無

法連續了。

Why?因為沒有能真正談話的對象,自己也被迫成為一個無

意義製造者,腦中又老是充滿無法解除的噪音迴路,如此,我逐

漸失去自言自語的能力,思考模式無法以語言的形式進行,只剩

下基本的邏輯推理,但是這個世界之沒有邏輯可言,也讓我的自

我處於漸漸迷亂的狀態。

第十五章-成了動物

在幾乎失去一切符號意義的世界裡,我的語言邏輯

逐漸崩解,我開始結巴,而且越來越嚴重,雖然沒有人

會在意我是否結巴;他們只在乎我會不會發出瘋子般的

怪叫。

本來我以為結巴已經是最慘的狀況了,直到我發現

我的數字觀念也模糊了起來;有一天我開始計算我在這

世界待了幾天時,突然發覺我的數學陷入了一片死海,數

字的十進位式邏輯突然從我的腦中抽離,我感到被剝奪了

些什麼,平靜取代了恐懼,以眼淚的方式。

那個晚上我在南寮漁港的海堤上哭了一整晚。

既然回不去原來的世界,那麼留下這些可有可無的

邏輯跟語言能力,又能怎麼樣呢?!我是不是貪戀著所謂

的身外之物?! 如果失去了這些邏輯觀念,說不定我就能

與世沉淪,說不定我就能融入這詭異的無規律世界? 我

會比較快樂?

想一想,原本就是這些爛東西害慘了我,我帶著根

深蒂固的邏輯來到這裡,放不下它,竟是我獲得新秩序的

阻礙? 如果是一個嬰兒的話,他一定能在這個我認為符號

意義崩潰扭曲的國度裡生活得很好吧!他,能單純地跟一切

同時成長,而我卻背了沉重的包袱,哈哈!?

但我一點也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了!!

海堤上,我想起了鄭南榕,一位可敬的言論自由鼓吹者。

鄭南榕跟國民黨政權搏鬥時,說過:「國民黨抓不到我的

人,只能抓到我的屍體。」,所以他後來自焚了。

為了理想,人可以犧牲一切,連身體都可以毀滅。

我沒那麼偉大,但是我也有絕不能割捨的尊嚴,

那就是自我。

如果我不能思考了,就跟蚯蚓一樣,只能靠本能

生存,以後的人生,也只是在一連串的隨機與意義不

明中掙扎,我將被無知地整合,我永遠不明白我將吃

到什麼東西,不知道對方對我的感受,不知道我的親

密愛人對我許下什麼甜美的諾言,最重要的是,我將

失去反抗的意識。

社會學家傅柯(原諒我忘掉他的原名,因為我的英文

除了fuck以外都忘光了)說過,於權力扭曲無所不在的世

界裡,我們必須保有批判的能力,即使知道現狀不可能改

變,即使反抗無用,我們也必須保有反抗的意識,至少我

們必須知道壓迫跟扭曲的事實。

隨著我認知結構的瓦解,我的自我必將永恆的消失,

我成了動物。

也許我的人生將會完全地不可預測,完全跳脫意識的

掌握,但是我有權利痛苦因為那是自我存在的證明,我

至少還能為自己悲傷。

所以我下定決心,絕不讓我的語言能力跟邏輯規則離

我而去。

如你所見,我每天晚上都從1數到1000,並記錄所使

用的時間;我的表瘋掉了,我便找來了一個沙漏,不停地

翻轉計時,再以"正"字做記號,每翻轉一次約五分鐘,便

劃上一筆;我每晚都盼望著能有所改進,事實卻正好相反。

但在我開始寫下這畸遇記後,我就停止數數了,因為

那樣會把我晚上的時間都佔滿,也太累人了;不過沒關係,

數數字太困難跟無趣,我反而蠻享受寫作的過程,雖然我下

筆前思考的時間已經越拖越長了。

第十六章-搜救特攻隊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快要死了;當我的心靈完

全遺忘我所認知的一切後,我就會把洞口用唾液封起來,

把我的心靈糊在窄小的蝸牛殼裡,讓我的屍體隨著沒有意

義、沒有規律的符號世界跳舞,它會跳得非常好,我知道。

希望,我不敢想,只是想為我的存在留下蛛絲馬跡,但

如果,要是這是真的的話,我是說,若你看得懂我寫的一切

,請你務必要與我聯絡,越快越好,我賺的錢可不夠我每天

都將求救訊息登在報上,務必!務必! 寫到這裡,心裡突

然亢奮起來,也許真的會有奇蹟發生吧,本來嘛,我會到這

裡就已經非常莫名其妙了,所以會有奇蹟出現我也不會意外的。

希望吧!雖然我知道你會看到這封信,也一定對逃出這個

世界的方法一籌莫展,但,要是有人可以證明我沒有瘋掉的話

,或是有人可以陪伴的話,總比一個人孤獨地對這一切要痛快

的多。

要是,你是在正常的世界裡看到我這封信的話,雖然我不

知道它怎麼又會穿梭時空的,但請你通知政府,請他們組派一

支搜救特攻隊來救我吧!這裡一定有很大的科學研究價值跟秘

密,也可以解決核廢料處理的問題(都倒來這裡吧,在這裡它搞

不好可以當錢用),也許用核能或雷射可以切割出時空的破洞,

也許1000個人一起集中念力也可以辦到,破洞的最佳位置也許

是在交大八舍116室左邊第一個床鋪(我就是從那裡來的),總之

一定要試試所有的方法,我的命運都靠你了。

無論如何,我現在清華大學對面的夜市裡工作,正確的位

置是在正常世界裡,休閒小站的隔壁一間小吃店,我的頭髮捲

捲的,平常一副死魚臉,不管是同是受難者或是特攻隊,都請

儘快找到我。

時空罹難者 柯宇恆 2002/5/26

〔 完 〕
之 創作之後

之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這是我腦袋完全壞掉以後第一部小說,是的,我腦袋壞掉了。

之前提過,我不喜歡用外星人來解釋大量的神秘,

因為,那樣會給我想像力貧瘠的自卑感,

所以,在的上集裡,我是打算給故事一個,

也就是說,沒有外星人,但是,未知是絕對的,是一個死結,

故事沒有謎底,所有的主人翁都將一輩子掙脫不開符號錯亂的枷鎖。

當然了,我可沒這麼幹,雖然,這樣幹一定酷死了,自己覺得啦!

語言既然扯到老把戲外星人,已經讓我夠自卑了,

我只好發誓,我要讓所有陪我看故事的人,能愉快地享受閱讀。

愉快的閱讀,就像看白痴電影一樣,笑,罵,疑惑。

坦白說,我喜歡看倪匡的小說,但只看前幾頁跟後幾頁,

這也許是我自己品味的缺陷我只看科幻小說的引言跟神秘事件的原因!

我不願看我小說的人,只在意。

那樣我會死的。

所以,我不是抱著寫恐怖科幻的心情創作,

而是盡情地享受自己的個性,盡情揮霍自己的觀點。

想跟大家分享一下符號、秩序等觀點,我就寫,

想強迫大家聽我呻吟,我就寫,以小說末尾的大肆呻吟,

想寫尷尬的病態,我就寫,藉著勃起的口中說出,

想寫另類的對決,我就寫,加入武俠與心理戰的元素,

想哭,所以我寫,寫到讓自己的鼻涕流得比眼淚還快,

「我看到的,只有英雄美人,這才是我死前想看的。」



「蝴蝶也笑了。」

這兩句,希望你也喜歡(因為我最喜歡),能為他滴一滴淚。

希望我的文筆能進步些,真正創造掀開底牌以外的樂趣。

最後,

我捨不得,真的,儘管很少人在看,

但是在一些網友的鼓勵下,我得以持續落筆,持續入戲,

我捨不得耳朵上停著蝴蝶的獨臂人,

捨不得盲目崇拜柯老師的神經質少年,

捨不得,所以,蝴蝶不死。

是我狂想寫的小品,沒有外星人,是一部有關夢想的故事,

預定大約20集左右,寫長了算我沒種,出現一個外星人,算我沒小;

柯宇恆等人也許還會出來插花一下,希望,大家跟我一樣喜愛他們。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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