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明》第18章
第二卷 大風 第二章 榮譽

 那一戰,草木含悲,風雲變色。

 直到多年後,牧人依然不敢在當年的戰場附近放牧,每到晚上,幽綠的鬼火開始大片地閃爍,彷彿大隊人馬挑燈夜行。野狼在草叢中發出淒厲的哀嚎,聽之如聞鬼哭。

 不到二十日,近四萬人埋骨於此。

 「這是第一次火器大規模集中使用,宣告了熱兵器時代的開始」。多年後,在軍校課堂,徐增壽對著一群剛入校門不久,渴望建功立業的年青面孔,誨人不倦。

 「戰車,經過近千年的沉睡,重新走上了戰場,不光是為了對付騎兵而存在,而且成為攻城拔寨的利器。火炮的集中使用,成為作戰原則……」。

 「你們可以找出此戰的很多失誤,但你們要記住,這是第一場冷熱兵器之間的對決,雙方都沒有經驗,因此,指揮部門的臨敵應變能力,成為取勝的關鍵,陣而後戰的模式,徹底被打碎,岳武穆當年提出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勝負之道,得到充分的驗證。」。

 「這還不是此戰表現出的最高智慧,我認為此戰的最經典部分,是教材中沒有說的,但是與結果緊密相連。大家要記得這個人,」他在磨砂玻璃黑板上大大的寫下了一個名字「陳士泰」。「僅此一役,足以成就其不朽功業」。

 「因為此人的存在,此戰不僅成為大明收復遼東主權的開始,而且成為大明民族和解的開端,作為軍人,我希望你們記住,軍人的責任是保家衛國,而不是去發動戰爭」。

 「不要陶醉於此戰殺敵的數字,無論敵我,每個數字,都是一條生命,都代表著一個士兵,捍衛了他的榮譽」。徐增壽講著,白鬚飄蕩,思維又返回到關外,那數年的指點江山。

 那天,他作為先鋒部隊,奉命對撤離戰場的高麗人做試探性追擊。

 朱棣把自己的近衛團,以及一直未投入戰場的三千人預備隊交給了徐增壽。徐增壽換了匹戰馬,擦了擦臉上的血污,領命而去。協助他的是張正心,武安國的得意弟子,最年輕的軍官。近衛團是臨出關前特地從櫚骱檬腫槌桑?魑?富硬康幕の潰?彩俏滸補?L?朔樂怪氐富橙岢峭庵扉ι釹蕕姓蟮母艙薅?琛?

 萬馬軍中,斬將奪旗者,震北軍中,唯有常茂。

 用兵謹慎,履平地若危,聞驚雷而無懼,非徐增壽莫屬。

 至於武安國,那是震北軍的主心骨。待到此人出場,已經意味著和對手比大小,一局定輸贏。

 那場追擊戰,永遠讓徐增壽銘刻在心。

 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他們擁有和你一樣的智慧和勇氣。

 徐增壽的馬隊衝過硝煙,接近高麗大營。先前的炮火遮斷給追擊造成非常大的麻煩,一個個大坑使隊伍不得不變得凌亂。

 「停,整隊」,徐增壽揮揮手,傳令兵立刻打馬奔向各個中級指揮官。一面面旗子高高豎起,近衛團各營按兵種交差集合成陣。雖然事先已經得到斥候的確切報告,高麗大軍已經迅速向遼陽方向退卻,徐增壽還是小心的停住了隊伍。

 「張團長,派一個連的騎兵試探攻擊,騎步兵做攻堅準備」。

 「得令」,張正心清脆得回答一聲,招呼出一連騎兵,迅速地向高麗營寨靠近。

 大寨死一般寧靜,焚燒物資的濃煙打著團竄向天空,風吹旗子的烈烈之聲清晰可聞。

 四百步,三百步,兩百步,嗖,嗖,嗖,弩箭破空聲若急雨。一個人立,戰馬將張正心拋到馬下,紅色蒙住了天空。

 撤,騎兵迅速調轉馬頭,兩名護衛將張正心拎上馬背。身後,亂弩齊發。再堅實的鎧甲也抵擋不住弩箭的近距離衝擊,只一個接觸,四十多名戰士飲恨沙場。

 「有陷阱,鹿砦太高,馬很難躍過去」。揉著肩膀,張正心痛苦地回報。若不是按曹震師父的指點,遇到伏擊時緊急提韁繩,今天他就在劫難逃。

 「變陣,步兵強攻,馱炮掩護,高麗人沒留下多少斷後的人馬」,徐增壽沉著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從剛才的弩箭密度來判斷,敵人不會太多,估計是留下來斷後的,其指揮官很聰明,充分利用了陣地的優勢。

 俄頃,近衛團改變了陣型,一隊騎步兵下馬,豎起一簌簌蒙著鐵皮的長盾,五、六個人一組,緩緩地探索著靠近高麗營寨的路徑。每組盾牌後面,都兩個士兵貓著腰,手中緊握一根長長的鐵筒子,那是專門用來投射手雷的擲彈筒。

 馱炮開始發威,這是專門為騎步兵配備的小炮,但非常輕便,僅五十多斤,可綁於馬背之上。缺點也很明顯,威力小,射程只有六、七百步。

 鹿砦被炸毀,一個個躲避不及的高麗士兵被炸得凌空飛起。但炮彈沒落到的地方,仍然有人扣動了弩機。

 弩箭「兵、兵、砰、砰」地打在長盾上,持盾的手因緊張而變白。偶爾有箭越過盾牌,將士兵射倒,旁邊的人顧不上停頓,把傷者或死者的屍體推到一邊,繼續前行。隨著慘叫聲,有人踩進了陷阱,沒被同伴拉住,竹籤突起,一條生命在上面徒勞的掙扎。沒有人回頭,戰鼓已經響起,前面即使是刀山,也要踏過,這是士兵的責任。

 一百步,一片黑鴉鴉的手雷帶著火星飛上了天空,落下,天地間瀰漫起一片泥土的黃色。

 營寨著火,燃燒,黑煙滾滾。依然有弩箭從黑煙中射出,突然,一道白光從濃煙中射出,一隊大明戰士被擊中,飛出隊列之外。

 是投石車,重逾千斤的巨石下,不可能有人倖免。

 後方,幾枚炮彈急急射出,將投石車可能存在的地方炸平。

 盾牌叢林稍稍滯了滯,很快又繼續向前。前進,擲彈,前進,再擲。每一步,都有人倒下,路,用屍體鋪就。

 終於,盾牌越過了寨牆,在身後留下了一條用鮮血染紅的進攻之路,宣告總攻的開始。

 一聲怒吼,騎兵踏著戰友熱血,閃電般插入高麗大營。刀光過處,慘呼連連。

 馬刀舉起,把對手砍倒,馬蹄踏落,將對手踏成肉泥。為數不多的守軍倉促結成的槍陣根本不堪一擊,很快被擊碎。騎手在高麗大營中往來衝突,清理躲在營帳後放冷箭的殘敵。

 守軍正如徐增壽判斷,不足五百,而就是這五百餘守軍,讓震北軍付出了近百條戰士的生命。

 以後每追十餘里,都會有一夥高麗士兵阻截在前,強弩,火炮,滾木雷石,斷後者充分利用著各種地形。進攻者士氣如虹,防守者破釜沉舟。

 整整一天,徐增壽只前進了五十里。平日沉靜的他,簡直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令人震驚的是,斷後的高麗士兵幾乎個個都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明知阻擋不住他的馬蹄,也要拚上一拚。有傷兵竟然倒在地上裝死,在大明士兵靠近時,提刀躍起,和對手同歸於盡。

 直到第二天,朱棣接到戰報,派李堯帶著一團騎兵和一個炮兵營來援,才使局面好轉。但追擊敵人的腳步依然緩慢,對手的目的只有一個,糾纏。每股多則四、五百,少則幾十人,總要消耗掉追兵的部分時間。

 第三天,亂石嶺,當炮兵把本來不高的山頭炸去半尺,徐增壽終於捉住了高麗人的斷後組織者。被炮彈震昏的金正生。

 被澆了一盆冷水,金正生醒來,對徐增壽笑笑,清晰的用漢語說了一句「殺我,多謝」。

 平靜的和他對視了一下,徐增壽拔出了自己的手銃。

 作為軍人世家,他明白那笑容裡的含義,三千人阻敵兩天,任務完成,死而無撼。

 戰爭有正義與否的區別,而作為交戰雙方的軍人,他們都在承擔自己的責任。高麗大軍敗了,但是金正生用三千殘兵完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和徐增壽的對決中,他是勝利者,足以自傲。

 兩天的時間足夠保證大隊人馬和對手拉開距離,崔浩有了充足的時間撤過遼河,憑借河水與遼陽城組織第二次較量。所以金正生目光中了無遺憾。

 「他是個好將軍」,王浩歎息道。拍馬向自己的隊伍後面趕去,隊伍最後,是新補充到他麾下的一個騎兵營。顯然,這些新人訓練上差了一些,沒有其他兩個營整齊。士兵們的武器也不是標準的馬刀和三眼火銃,從女真的大劍、高麗人的長槍到蒙古人的彎刀,雜七雜八的顯然是戰場上揀來的兵器。

 「累不累」!李堯在隊伍前大喊。

 「不」,騎兵們高聲回答。

 「怕不怕」。

 「不」!

 「好樣的,是漢子,大家隨我來,加把勁,把高麗人趕到海裡去」。他一帶馬頭,三個騎兵營跟在他後面,煙塵遮天蔽日,急若卷蓬。

 那些新兵是獲救的戰俘,就在當天,每個人都為自己的前途擔心時,一個年青的將軍縱馬出現在他們面前。從士兵尊敬的舉止中,戰俘們判斷出此人就是此次北伐的統帥。

 無論漢人、蒙古人還是高麗人,沒人看得起俘虜,儘管是援盡糧絕情況下被俘,儘管當時已經沒有力氣提刀。是就地遣散,還是編成苦力營負責搬運糧草,大家心裡都沒底。至少,我們回到了自己人手裡,很多人自嘲的想。

 「他們是士兵,戰鬥到沒有希望時,他們已經完成盡了應盡的職責。所以,被俘不是他們的錯」。想起武安國的話,朱棣微微一笑,帶住了馬頭。

 「我一定做得比你想像得更好」,他心裡暗暗給自己打氣。面對一群迷茫而麻木的臉,朱棣突然從馬鐙上站直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道:「弟兄們,還拿得起刀嗎」?

 剛剛獲得自由的戰俘們面面相覷,不知這個年青的統帥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人群中亂轟轟的發出幾聲回答,如同嘟囔般含混。

 「你們還拿得起刀嗎?回答我,大聲點兒」?朱棣用力控制住坐下因不安而盤旋的戰馬,再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拿得起」!大家低聲答道。

 「什麼,大聲,我聽不見」。

 「拿得起」,聲音夾雜著興奮和渴望。

 「還騎得動馬麼」?

 「騎得」!大家漸漸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吼聲如雷鳴般響起。。

 「好,我大明好男兒」,朱棣調轉馬頭,用手指向硝煙仍在瀰漫的戰場,「那裡,有高麗人逃走時丟下的刀,有高麗人被砍翻時丟下的馬,提刀,上馬,把這些年敵人加在你們身上的屈辱,加倍的討回來,前進」!

 一夾戰馬,朱棣如旋風般搶出,後面,無數衣衫襤褸的戰俘吶喊著,跟著他衝向前方,黑色的土地,在腳下顫抖。

 「金將軍擅長防守,應該能拖住敵軍,我們快些走,過了遼河,將渡船焚了,光搜集渡船,就足以讓朱棣小兒忙活半個月,到了雨季,火器發揮不了威力,勝負之數還不可料」一路上,部將們憐惜的聽著這個老將崔浩的解釋::

 「即使再不濟,遼陽城高池厚,我們經營多年,糧草充足,守上兩個月也沒問題,大家別怪我心狠,金將軍是員福將,肯定能逢凶化吉,趕來和我們匯合」,看著大家陰沉的臉,他夢囈般自我安慰。幾日功夫,白髮徒生。

 當這路人馬拋下老弱病殘趕到希望中的遼河渡口,命運偏偏和他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遼河春水嘩啦啦的在眼前流著,渡船蹤影皆無,守渡口的士兵屍橫枕籍。

 河畔,一棵被剝了半邊皮的老柳樹白花花的樹幹上,有人用鮮血寫了幾個大字:「大明蘇策宇承蒙盛情贈舟,多謝,多謝」!

 「蘇策宇」!崔浩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噴到了樹幹上。

 「大帥」,幾個親兵趕緊上前攙扶,黑壓壓的士兵簇擁在河邊,一剎那,河畔死一般沉靜,只有置於此地,才明白什麼叫做絕望。

 推開親兵,崔浩挺直蒼老的身軀,花白的頭髮迎風飛舞。此刻,他反而心如止水。吸了口氣,崔浩低聲吩咐,「埋鍋造飯,我們在此與敵人決戰」!

 巨鹿之戰,諸侯畏不敢前。霸王率大軍過漳河,沉舟破釜。持三日糧以進,楚兵無不以一當十,殺蘇角,虜王離,八千子弟破秦軍二十萬。

 井陘口,淮陰侯將兵一萬,背水而陣,一鼓破趙。漢軍置於死地而後生。

 洪武十三年三月,崔浩率高麗殘兵在遼河邊十里長灘上,向震北軍發動了絕地反擊。萬餘高麗步兵分散成十幾個人一組的小隊,盾牌在前,長刀護衛,弓箭在後,潮水般衝向立足未穩的震北軍。

 頭天接到前部王浩和李堯的回報,朱棣喜出望外,整頓人馬,以最快速度衝向遼河古渡。天賜良機,如能在雨季之前擊潰高麗主力,整個遼東將不得不向震北軍俯首。如拖到雨季之後,將是一場苦戰,震北軍即使獲勝,亦無力在揮師東進和大明水師匯合。經過年餘摸索,朱棣和武安國更清楚火器的弱點。

 黑壓壓的高麗軍盡量保持每個小隊之間的距離,這是女直諸部用生命給高麗人換來的經驗。隊伍分散開,才能有效迴避火炮的轟擊,只要活著衝進對手的行列中,火銃加刺刀的威力在近距離絕對不如長槍。

 震北軍的火炮開始自由射擊,炮彈落下之處,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彈坑宛如地獄入口。高麗稍加躲避,即穿過濃煙前衝,有人順手給受傷的同伴一刀,了結他們的痛苦。前進者眼神中,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反正退亦是死,不如直接衝過去,與對手同歸於盡。有高麗士兵在躲避間發現,仆倒在地上可以躲過大部分爆裂的彈片,很快,這個血染的經驗就在戰場上傳開,一股股高麗士兵仆倒,爬起,再仆倒,緩緩的進入震北軍騎步兵的射程。

 這次震北軍沒有把戰車用鐵鏈相連,而是把幾部戰車一組,編成利於進攻的人字形編隊,火槍手在車後,隨著戰車的前進,緩緩前行。在每輛車的側翼,一個個衣衫襤褸但士氣高昂的歸隊者,手握著各色兵刃,充當護衛。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火炮停止了射擊,這次,震北軍也沒有像上次一樣,在高麗人的隊伍中間直接製造無人地帶。前幾天的戰鬥總結中,張正武匯報,如果再來一次密集射擊,震北軍將沒有多餘的炮彈攻打遼陽城。後勤雖然暢通,但供應明顯滿足不了消耗。

 被火炮轟鳴震得一直在顫抖的大地瞬間恢復了寂靜,風聲在這片寧靜中顯得分外清晰,在所有人耳朵裡,這突然出現的風聲如同鬼哭般恐怖。剎那間,寧靜就被爆豆般的火銃聲打碎,高麗人衝鋒發出的吶喊也雷鳴般響起。

 潮水一般的高麗人衝了上來,前仆後繼;震北軍火槍手幾乎都能看見對方倒下時身軀被打出的傷口。在統一的軍鼓指揮下,戰車同步前進。兩支相向前進的部隊撞到了一起,幾乎整個遼東大地都聽到了這沉悶撞擊聲,熱血飛濺。

 戰車巨大的前面板上,掛滿了一具具屍體。未斷氣的高麗人不甘心的在上面做著徒勞的掙扎,四肢揮舞。震北軍齊步向前,在生死關頭,沒有人會憐憫自己的對手。血如流水,命似塵埃。

 在付出了無數生命為代價後,有精明的高麗戰士避開了戰車的正面撞擊,衝向了戰車之間的縫隙。縫隙中的面孔他們似曾相識,那是前幾天見了他們只會抱著頭蹲在地上的戰俘。憑著殘留的淫威,高麗戰士衝向了自己以前的奴隸,那裡,應該是整個車陣的薄弱環節,應該能撕開缺口。

 幾乎所有高麗戰士都認準了這一點,一隊隊士兵不顧火銃的攢射,高舉鋼刀,向剛剛加入震北軍的大明戰士衝去。弓箭手也趁機從盾牌後把箭射向半空,帶著風聲,利箭如雨般打在沒有太多防衛甲冑的大明戰士身上。

 「得手」,衝在最前的高麗人心中一陣狂喜,幾步竄到了對手跟前。他們幾乎預見了對手抱頭鼠竄的樣子。然而,他們錯了,這個錯誤葬送了他們的生命。昔日懦弱的奴隸推開同伴的遺體,迎面撲了過來,一抬手,刀光從高麗人的胸前劃過,血帶著人頭飛出老遠。

 一個大明戰士被高麗人用刀砍倒,在倒地的瞬間,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對手的雙腿,他的同伴順勢用女真大劍拍碎了高麗人的胸骨。

 一個大明士兵被對手刺中,他一個前仆,撲入了高麗人的懷中,刀尖從兩人的後背同時露了出來。

 他們的確曾經是奴隸,他們的確生命卑賤如野草,任何人可以隨便將他們踏在腳下。但是,就在前幾天,他們已經站了起來,挺直了自己的脊樑。從此,沒有人再能讓他們活著倒下。

 幾天前,震北軍用自己寬闊的胸膛擁抱了這群兄弟,非但沒有歧視他們,而且把他們單獨編成了團隊,派遣了骨幹來組織他們,給他們講解震北軍那獨特的軍規。他們不但領到了軍餉,而且後勤部門盡最大努力為他們提供了部分鎧甲,登記了保險及保險收益人。這一切,讓他們有了當以國士報之的念頭。慶功宴上,他們這些被救回來的人居然和救他們的震北軍士兵坐在了一起,平生第一次,得到了傳說中的英雄,常茂、武安國的當面敬酒。那個身份高貴無比的燕王,居然也親自端著酒杯,叫他們兄弟。當時,很多人都有重生的感覺,派來的軍官制止了他們跪拜謝恩的衝動,軍官告訴他們,這支隊伍不行跪拜之禮,頭頂蒼天,腳踏大地,大家都是直立於其中,脊樑筆挺的人。

 如果說高麗人的戰鬥力已經大部分被戰車後的火槍兵剝奪的話,高麗人拚死一博的勇氣就在白刃相交的瞬間被大明戰士擊潰。這群人根本不怕死,死亡對他們來說,幾乎像一場盛宴,當身上插滿了羽箭的大明戰士掙扎著爬起來衝向對手的時候,和他放對的高麗士兵大叫一聲,拔腿飛快的向後跑去,魔鬼,在被火銃射倒的瞬間,高麗士兵不甘心的想。

 一個時辰過後,隨著一個個攻擊點的崩潰,高麗步兵開始全線潰敗,明知道後退有大河阻路,甚至沒等退到河邊就會被督戰的軍官正法,高麗士兵還是拚命的向後跑。寧願淹死,也不願死於這樣的對手刀下。有的士兵被屍體絆倒,舉起兵刃,跪在地上等待命運的安排。有人乾脆躺進了死人堆中,把血抹在臉上裝死。

 崔浩站在火炮的射程之外,通過望遠鏡把這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歎了口氣,他沒有怪自己的士兵,遇上這樣的對手,即使他自己站在陣前,也會肝膽俱裂。沒人能阻擋這支隊伍的腳步,他知道,自己的戰爭生涯徹底結束了。揮動帥旗,崔浩發出了自己最後的命令。一個號炮「砰」地竄向天空,劃出一道濃煙。

 河灘遠處的樹叢中,高麗騎兵呼喝著衝了出來,騎手在馬上站直雙腿,弓下腰,盡量減輕馬的負擔,如同無數道利箭,他們射向震北軍的後隊,炮兵聚集的地方。

 朱棣輕輕的笑了笑,傳出一道將令,幾顆煙花在空中劃出絢麗的彩霧,忍耐多時的常茂、徐增壽各領一部騎兵迎頭向高麗人衝了過去,花花綠綠的迷彩軍服如洪水般,席捲了高麗人的隊伍,將他們分割,切碎。

 大明戰士把步兵戰車上的屍體取下,把車輪下的殘肢搬開,整齊隊伍,繼續向河灘前進,有士兵出隊,把投降的高麗士兵收攏,命俘虜把受傷的高麗士兵抬到一邊等待治療。遠處,潰退的高麗人在督戰隊的箭雨下慢慢找到了勇氣,帶隊的下級軍官收攏他們,又準備第二次對撞。

 「告訴前面的步兵不要前進太快,高麗人和我們拉開距離,正好可以讓火炮來攻擊他們,通知張正武的炮兵盡量向有高麗戰旗的地方開炮,把那些帶隊的軍官炸死,剩下的士兵就不會有堅持下去的勇氣」。武安國看了看戰局,調轉馬頭來到朱棣的身邊,低聲建議。

 朱棣迅速讓傳令兵傳遞武安國的建議,二人合作久了,配合很默契。兩匹馬站的地方是一個土坡,視線非常的好,這裡可以清楚的判斷整個戰局。武安國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騎兵的方向,高麗騎兵在常茂等人的攻擊下,節節敗退。再看河邊,炮火射程外,崔浩的帥旗依舊驕傲的佇立著,大量後備高麗士兵排著整齊的隊伍護衛在他身邊。

 打到這個份上,崔浩居然還這麼鎮定,武安國暗自佩服對手的沉著。不對,他心頭忽然閃過一個不詳的預感,崔浩保存了實力,他好像一直在等什麼。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武安國轉臉看向朱棣,正迎上朱棣看過來咨詢的目光。

 朱棣看見武安國望向他,眼中充滿了疑慮,接著,他看見武安國眼中的疑慮變成了焦急,然後,他看見武安國從馬蹬上站立起來,一躍而起,如一頭蒼鷹一樣撲向自己。

 戰馬承受不了武安國高空落下巨大的身軀,雙腿一軟,把二人掀到了地上。此刻,朱棣聽到了張正心的驚呼,聽到了士兵的怒吼,一股熱熱的東西,淌到他的臉上。

 推開武安國沉重的身軀,他看見張正心帶著近衛團旋風般的衝下土坡,把幾個穿著歸隊明軍服色的人砍翻,一個人在倒地前,射出了一個號炮,接著被迎面趕來憤怒的士兵剁成了肉醬。有刺客混到了歸隊士兵的隊伍中要刺殺自己,朱棣馬上判斷出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低頭打量武安國,那個黑鐵塔般的大漢後背上插了四五枝弩箭,黑色的血液從後背汩汩而出。

 「武兄!」朱棣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年來,這是武安國第二次捨命相救。張口,朱棣向武安國背上的弩箭咬去。

 一隻寬厚的大手托住了朱棣的頭,武安國把費力的翻動身體,躲開了。「箭上有毒,叫鎮耀來,我的鎧甲結實,一時死不了,你不能亂,穩住隊伍,崔浩很快就會發動最後一擊了,三軍不可無帥。」

 「扶我起來,告訴大家我受了輕傷」,武安國看著將士紛紛向自己圍攏,向趕回來的張正心命令。

 斥候團長王飛雨一夾馬蹬,帶著幾個斥候從土坡上跑下,邊跑邊大聲喊:「武將軍有蛟皮寶鎧護體,只受了輕傷,請軍醫營長鎮耀,請軍醫營長鎮耀」。土坡上的士兵一愣,立刻明白了王飛雨的用心,緊跟著大喊到「燕王沒事,武侯爺只受了輕傷,武侯爺只受了輕傷」。隨著他們的呼喊,武安國扶著張正心,緩緩的站起。

 「即使我死了,戰局未明之前,也別讓我倒下」,武安國吩咐道,把身體向張正心的肩上靠了靠,黑血順著張正心的身體,一股股流下,淌進腳下乾旱的土地中。

 朱棣抹了把臉,抓起望遠鏡向遠方看去,高麗士兵呼喊著,在軍官的帶動下又衝了回來,騎兵那邊也出現了些麻煩。震北軍將領不斷有人回頭向自己這邊觀看。

 「給我把戰旗舉高點,讓弟兄別相信高麗人的謊話。來人,把戰鼓給我搬一面過來」。看了看武安國憔悴的臉,朱棣大聲命令。

 近衛團的士兵迅速搬來了一面大鼓,剛才讓刺客接近,大家都有護衛不周的責任。一旦武侯出了事,即使沒人追擊,所有人都會抱憾終生。所以,他們恨不得戰局越早結束越好。鎮耀和陳士泰攜手趕來,用布擋住了武安國的後背。

 「咚」,燕王朱棣敲響了決戰之鼓,「咚」,中軍二十多面戰鼓一起敲響,「咚」,各營戰鼓齊聲附和。震北軍戰士踏著鼓聲,射出憤怒的子彈,砍下憤怒的馬刀。常茂聽見鼓聲,一聲大喝,右手把面前的敵人的腦袋打得粉碎,左手用狼牙棒擊碎了另一個對手的肩胛骨。在他手下,幾乎沒有一合之將。以他為刀鋒,這支騎兵直刺對手心臟。他麾下的王正浩、梅義組成另兩把鋼刀,帶著人馬在高麗隊伍中往來衝殺。中軍沒事,高麗人在造謠,燕王在擊鼓給大家助威,武將軍就在燕王身邊護衛著,震北軍士氣如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整個震北軍隊伍中的戰鼓都隨著中軍的鼓聲響了起來,混成一片樂章。

 此鼓名破陣,來自強大的初唐,記錄著男兒的豪情與夢想。當年,這支曲子曾伴著大唐男兒跨越大漠,把萬里長城直接築在突厥人的心上。

 秦王破陣樂。

 武安國聽著鼓聲,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痛,一種強烈的痛楚從心裡發出,武安國強撐著沒有彎下腰,一個趔趄,差點從台階上滑倒,一雙溫暖的小手扶住了他龐大的身軀。

 「小竹,別走行嗎」,武安國望著女友憔悴的臉,低低的問。這個問題他想了千遍,臨別,終於脫口而出。

 女友淒涼的笑了笑,「不走,我留在這裡能有什麼,我不是北京戶口」。

 「我不在乎,我愛你」。

 「可我在乎!我也愛你,但我不想到哪裡都被人查暫住證,不想讓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因為沒有戶口比別人的孩子低一頭,不想到了五十歲還住在租來的房子裡,不想花錢安部電話都要讓人像罪犯一樣接受人家的盤問,受人白眼」!

 「對不起,是我沒本事,沒能好好保護你」。武安國歎息般說到,心如刀絞,背看起來更駝,無奈,更無力。

 「不是你的錯,我知道,這樣我才更難過,你把一切都推在自己身上,你擔得動嗎?看你那樣子我不心疼嗎」?女友難過的喊道。

 「安國,等我,我闖過了這一關,我們就會走到一起」。此刻,女友平素嬌弱身軀反而更顯得堅強。

 武安國握緊女友的手,放開就是天涯,朋友們開始催促女友盡快過安檢。他鬆手,挺直身體,微笑,告別,看小竹轉身進了安檢口。

 眼淚,冷冷的從臉上滾落。

 「傻瓜,哭什麼,我不是沒走嗎」?溫暖的小手從後面悄悄的伸來,拭去他臉上的淚。轉身,女友笑語盈盈,雙目流波。

 一顆心歡喜得好像要炸開一般,武安國一把握住那雙柔夷,再不肯放。

 那雙手忽地變冷,奮力外抽,一個含怒的眼神如刀鋒般掃過。哪裡是女友,分明是那個黑衣女子,一把長劍當兄刺來。想躲,再也不及。

 猛然驚醒,原是南柯一夢。只是夢中情景,恍如昨日。

 床前,一個美貌少年正奮力從自己的大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滿臉通紅,目光如刀。

 我在哪,武安國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受了傷,經歷了一場惡戰。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室內一塵不染,春日的陽光從雪白的窗紙中透過。床前,一個藥鍋正在炭火上沸騰著,比藥鍋蒸氣還要高漲的,是在床前那個美少年的怒火。想必剛才自己在夢中握的就是他的手。

 武安國抱歉的衝他笑了笑,猛然間,覺得這少年的眼神如此熟悉。

 「你」,武安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少年就是那女刺客,那提劍刺來的眼神就是這樣含嗔帶怒,再熟悉不過。他下意識的想逃,身子動了動,帶動了背上的傷,悶哼一聲,忍不住咧了一下嘴。

 門外守候的張正心聽見聲音,一個箭步衝了進來,狂喜的大叫:「:師父醒了,師父醒了」,高興得眼淚噼裡啪啦,根本顧不上抹。

 那男裝女子見此,知道無法報復,恨恨的哼了一聲,說道:「武將軍別忘了自己訂的軍規,身為統軍大將,每戰必傷,簡直就是笑話,哼!在下是軍醫營的新任教官劉凌,奉鎮營長的命令來看你是否醒來,你既然醒了,就別亂動,我去叫營長來」。說著,轉身走出,門邊的簌擁進來的衛兵趕緊給她讓路,神態極為恭敬。

 「軍規」,武安國望著劉凌的背影嘴角擠出一絲苦笑。震北軍整編時,燕王與諸將曾經協商建立了一套與明朝其他部隊不同的軍規,除了不得擾民,聽從指揮等常規軍令外,還增加了士兵的權力等項目。如士兵權力不可踐踏,不得剋扣軍餉,非經軍法部門審判不得治士兵之罪等。後來針對女兵入軍營,特別增加了如果女兵受到非禮,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保護自己。曾經有一個兵士借酒撒瘋,到軍醫營胡言亂語,說什麼「為什麼倭寇碰得我碰不得」,結果被護士吳娃當場用手銃射穿了下體,第二天軍法處宣佈吳娃無罪,那個不爭氣的士兵也被趕出了軍營,永不錄用。想到這,武安國心中一凜,暗暗叫聲好險,上次在徐達家酒醉批評大明女子不適合做老婆,就差點被砍。今天自己握了人家的手,男女授受不親,若不是張正心進來的快,還不知要被斬幾刀,並且附合軍規,合情合理。

 「師父,你疼得還厲害嗎?」,見武安國半天沒說話,張正心以為他強自忍痛,關切地問。

 武安國回過神,對著張正心慈愛得笑了笑,這孩子不知守了自己多久,眼圈都熬成了黑色。「不太疼了,打贏了吧,我昏了多久」。

 「贏了,高麗人本來就是困獸之鬥,崔浩這個老狐狸是想臨陣刺殺我方主帥,打亂我指揮,結果師父您受傷,激起了我軍將士的怒氣,我二哥把火炮都推到前面,衝著當官的轟,其他士兵也和他們玩了命,那個姓蘇的馬賊又給高麗人背後來了一刀,結果沒幾下,就把高麗人打殘了」張正心看武安國無大礙,十分高興,顧不上疲倦,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當時的戰況描述了一遍。

 當日眾將士聞得中軍鼓聲,皆奮勇向前,明軍的火炮也長了眼睛般,專門盯著高麗下級軍官打。高麗人偷襲未得手,頂不住明軍強大的火力,勉強支撐了半個時辰,又敗下陣來。本來後退亦死,士兵尚能苦戰,誰料這節骨眼上,遼河上游晃晃悠悠飄下了十幾艘空船,高麗軍心立刻被這些渡船絞碎,離岸近的紛紛跳下水,爬船渡河,離得遠的無心再戰,掉頭回撤,剎那間,三萬餘大軍作鳥獸散。督戰隊射殺了無數士兵,依然挽不住頹勢,有士兵還為了爭船,自家打了起來,上了船的急於開船,把沒上船拚命向上爬士兵的手一一剁斷,河水裡飄滿了高麗自己人砍下的手指頭。

 老將崔浩最後謝絕了部下為他搶到的渡船,橫劍自刎於遼河古渡。高麗軍除了千餘人乘船逃走外,其餘的或降或死,全軍覆沒。

 當晚,鐵鷹引蘇策宇來見燕王,盡述其救人,劫船之事,燕王記其首功,拜為旅長,本部人馬依然歸其節制。策宇以大船三十獻,震北軍連夜過河,直指遼陽。剛過遼河,有信使從安東至,水師已奪安東,破高麗水師於海上。

 將士知武安國傷,紛紛前來探視。朱棣恐亂軍心,吩咐鎮耀不惜一切代價救治武安國,對外卻宣稱武安國身著寶鎧,只傷及皮肉。

 遼陽守將知崔浩陣亡,又聞安東已失。不得已,獻城投降,燕王許其入城不殺百姓,率軍入城,安頓武安國於崔浩帥府療傷。一面派常茂等人收復剿滅周圍殘敵,一面張榜安民。

 「我們傷亡了多少弟兄」,武安國聽說已經取了遼陽,安東,知道高麗人已回天乏力,心裡一陣輕鬆,關心的問道。

 「輕傷的很多,騎兵幾乎個個掛綵,陣亡的全軍共計才四百掛零,常將軍說這是前所未見的大勝。咱們的鎧甲太好了,只有長弓和弩箭射上才有威脅,一般的弓箭射不透。將士們現在對頭盔視若珍寶,當初他們還笑這盔像破鍋,這下明白圓鍋的好處了。」張正心大聲回到,言談間有種掩蓋不住的自豪。

 「也不全是因為武器好,打仗關鍵還是在人」。武安國見他如此推崇武器,低聲提醒道。

 「是啊,我們訓練得充分,指揮也比他們靈活。經歷這連續的大戰,弟兄們比以前更威風了,常將軍只帶了五百騎兵,三百騎步兵就把北邊的一座城市給取了。李叔叔(李陵)更厲害,帶了五百人到敵人的城下一拉架勢,引而不發,撐了半日,對方乖乖地降了。師父你再不醒來,功勞就全都被別人立了」。小傢伙有些遺憾的說。因為放心不下武安國,他一直沒有主動請戰,這幾天看著別人攻城掠地,自己非常羨慕,就盼著武安國醒來,自己就可以向燕王申請,帶些人馬出去一趟,立些戰功好給家族增添榮耀。震北軍不以斬首多少為功勞評定標準,而是考核任務的難度和完成情況。目前痛打落水狗的任務雖然難度低,但是完成起來沒有任何風險,所以眾將非常踴躍。這軍功報上去,皇上的賞賜不說,光燕王這裡,至少參戰的士兵每人都能得到幾畝平地,這一仗仗打下來,有命活到戰後退役的就都成了地主,即使不入工廠也能衣食無憂。

 「盡想著立功!當心上了敵人的當」武安國微笑著訓斥了一句,接著又問「俘虜和高麗降兵呢,燕王殿下如何安排」。

 張正心吐了下舌頭,剛要回答,外邊傳來朱棣爽朗的笑聲。「武兄真是菩薩心腸,怪不得每次都大難不死,估計閻王每次看見你的生死簿,都得再給你添一紀陽壽。你放心,我這回可沒殺俘虜,殺他們,你醒來後不高興不說,北平的百姓肯定背後罵我是敗家子」。

 武安國扶住張正心,把身體向床頭靠了靠,盡量坐直上身。朱棣見狀,趕緊過來扶他躺下,身後,常茂、徐增壽、鎮耀、陳士泰等人都圍了過來,那個剛才臉紅得如桃花般的劉凌也跟了進來,眼睛沖武安國橫了一下,顯然對其夢中行為,依然心存不滿。張正心趕緊讓人去搬椅子,安排眾人落座。

 「從北平到遼東的路正好沒人修呢,北方人少,很少人願意賣這個苦力。我從俘虜中挑了幾百個模樣周正的,派人押到京城獻俘。其餘的都都租給詹氏兄弟了。他們哥倆從郭璞那裡包下了從北平到遼陽的修路工程。那個修路計劃也不知找哪個學生寫的,頭頭是道。我們剛進遼陽,詹毅就持著郭璞的信追了過來,建議在高麗人把俘虜贖回之前,先讓他們修路,洗洗在遼東的犯下的罪孽。我想不能白便宜了這哥倆,每人每月收他們一錢銀子,如果死了或跑了,他就得陪我十兩,怎麼樣,這買賣不虧吧」。朱棣笑著解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震北軍整個一個奸商大營,劉凌在後邊不住搖頭。

 提起詹氏兄弟,武安國腦子裡就出現了這對活寶,沒讀過多少書的兩個鏢師做起事情來更無所顧及,那種行事方式反而更貼近現代商人,把握一切機會。他們不是第一家辦報紙的,但他們的報紙賣得比第一家報紙《北平春秋》要好,他們也不是第一家開保險行的,但他們以不雄厚的資本把保險辦得直追徐記,這種以票號為靠山的大家族。北平只要是賺錢的行業,幾乎哥倆都會試一試,有人乾脆給他們取了個外號叫「都市之狼」。這次又冒險吃了第一口螃蟹,承包修北平到遼陽的路。按北平現在對工程的管理,在質量和工期上基本沒空子可鑽,敢承接這麼大責任,利潤又不明顯的任務,可以說詹氏兄弟眼光非常獨到。這也許是我給北平帶來的變化吧,武安國想到這,微微的笑了。

 鎮耀撥開眾人,走到武安國床頭,拉過椅子坐下,輕輕的搭上武安國的手腕。「大人身子骨異常結實,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那些弩箭入肉不深,只是毒性大了些。」

 「有你這使毒的大行家在這裡,當然沒事了,我早就讓大家放心」。常茂震耳欲聾的聲音惹得一串白眼。陳士泰推了推他,低聲說:「常將軍,病人需要休息,如果你不會低聲說話,就出去吧」!

 老常一窘,後退了幾步,找個凳子坐下。除了打仗,他的嘴巴基本不閒著。抓耳撓腮,那樣子簡直就是在受罪。大家看到了,不約而同的笑了,心中好生輕鬆。

 燕王把身邊一個古銅臉大漢向前推了推,說道:「來來,我給你介紹個英雄,這次能截住崔浩這個老狐狸,多虧了此人」。

 蘇策宇,武安國立刻想起了這個響徹草原的名字。那人搶上幾步,躬身施禮。武安國在榻上還了一揖,讚道:「虧了蘇將軍,不然此戰不知到什麼時候」。

 那大漢紅著眼回答:「末將不敢,末將在塞外收攏兄弟,多年來等的就是這一天,當年冤死的弟兄泉下有知,應該瞑目」。

 「好漢子」,周圍人聞蘇策宇此言,暗自讚歎。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兵,一個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倖存者,在荒野中隱忍八年,彙集舊日同伴,每日刀頭舔血,為的就是能看到出賣自己的賊寇得到報應,為的就是能親手洗刷敵寇加在自己身上的恥辱。這,是怎樣的慷慨豪邁。

 不知不覺間,武安國已慢慢從床上撐起上身,作為從二十一世紀的來客,他一直不明白,一個從來沒有國家概念的民族,一個大多情況下面對強敵只會躲避的民族,憑什麼屹立數千年而不倒。現在,對著蘇策宇,他反而有些清晰。的確,這個民族自古以來不乏出賣族人的漢奸,但也從來不缺乏敢於用一己之力阻擋千萬大軍的鬥士。所以,縱使經歷五胡之亂,經歷蒙古、女真兩度亡國之恥,只要有機會,總會有人振臂高呼「驅逐韃虜」,然後,那些入侵者將為自己的暴行,付出百倍的代價。

 「小子,老常服了你這付硬脊樑,估計這些年崔浩老賊就沒睡過囫圇覺」。常茂的大嗓門第一個表達出自己的敬意,「來,來,來,商隊給武安國帶來了幾罈好酒,咱們出去痛飲它二十大碗」。

 「也好,我們別再打擾武兄休息,出去對飲幾杯」,周無憂建議到。商隊送來的,肯定是北平去年秋天按武安國的建議,採用古法釀製的葡萄酒,年初喝過一次,雖然年份太淺,沒有西域運來的葡萄酒淳厚,但也別具風味。武安國不醒來,幾個酒蟲垂涎三尺,也不敢不和主人打招呼就下手。現在屋子裡豪情萬丈,正合痛飲。況且自從劉凌進來,在她與武安國之間就有一種微妙的尷尬。眾人有的不明白其中過節,有的礙於身份,一直就這麼僵著。現在有了周無憂的台階,立刻絡繹爬下。

 眾人轟鬧著走出,朱棣輕輕的拉了一下劉凌的衣袖,不顧她的抗議,把她引到武安國床頭,小聲介紹:「武兄,給你引薦一個人,一個女中豪傑,徐達老將軍的義女,你最佩服的誠意伯的女兒,劉凌郡主」。

 「見過郡主」,武安國嘴角流出一絲苦笑,怪不得數十丞相府家丁抓不到一個刺客,還以為這世上真有能飛簷走壁的高人呢。想想事發後徐達詭秘的笑容,朱元璋不聞不問的樣子,早就應該知道其中必有貓膩。不過這個郡主也是個奇人,明知自己對朝廷可算大大的不忠,居然不去舉報。

 劉凌一直對武安國橫眉冷對,忽然見武安國給自己施軍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一微微低下頭,答了一聲,聲音細不可聞。

 「其實你們早已經見過了,我妹妹武藝高強,從來就不是窩在家裡不出大門的,自小有跟著劉叔叔讀了很多書,見識自然高人一等,如果本朝允許女子參加科舉,奪個狀元也不在話下」。徐增壽第一次見劉凌做小女兒狀,大覺好奇,連忙趁火打劫。那個「早」字咬得特別重,幾句話,把當年武安國酒後對大明女子的「大門不出,目不識丁,四肢無力」的評價貼了個嚴絲合縫。

 劉凌當年聽了武安國得事跡,出於好奇,躲在院子角落裡偷看,聽見武安國對大明女子的評價太過偏頗,一時激憤,才出劍恐嚇。為了此事,沒少受徐增壽擠兌,這次又聽見徐增壽這般言語,大羞,面紅過耳,說一聲我營中還有事,順著牆角走了出去。

 「這丫頭不知怎麼說動了母后,居然請了一份懿旨,前幾天奉旨入軍,我也不好阻攔」,朱棣看劉凌那幅模樣,肚皮幾乎笑破,平素吃慣了這野郡主的虧,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

 「師父,你們一夥大男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女子,勝之不武」,張正心見劉凌走得狼狽,登時動了幾分俠義心腸,旁邊小聲嘟囔道,「師父,你昏睡時,可是郡主給你親手熬的藥」。

 暈,武安國手一軟,撲通一下躺在床上。朱棣、徐增壽相視而笑:武兄,你這回麻煩大了。

 武安國苦笑,以目前所知劉凌的脾氣,估計今天吃了這個虧,少不得要日後找回來。儘管心存恐懼,一絲久違的溫暖感覺還是湧上心頭。

 接連幾天,預計中的麻煩始終沒有出現,劉凌彷彿知道他的心思般,奇跡般從他視野中消失,倒是徐增壽,來了幾趟,把自己這位義妹的底細合盤托出。

 當年劉伯溫淡薄名利,功成身退,本以為可以安穩地過個陶朱公般的日子。誰知有人告他縱子搶奪他人田產。朱元璋最恨高官仗勢欺壓百姓,下旨有司嚴辦。劉伯溫無奈,親自上京闡述委屈。朱元璋也就把他留在京城,合計著等待案情水落石出後,再放他回家。劉凌在家中半年未見父親回來,欲效古之提縈到京城為父鳴冤。人未到京城,其父劉伯溫卻已暴病身亡。徐達憐其身世,敬其膽略,收其為義女。而朱元璋也覺得愧對劉伯溫,又因為徐達受封王爵,所以特地贈了劉凌一個郡主的封號。這劉凌膽色過人,又學得一身武藝,深受馬皇后喜愛。皇后常在人前說劉凌有自己年青時上陣殺敵的影子,有了這個靠山,劉凌行事自然更隨心所欲,全無一絲淑女狀態,害得徐達常常為其終身大事犯愁。

 「師父,小竹是誰啊,為什麼你每次昏迷都會叫他的名字」,張正心扶著武安國,在院子中散步。

 「小竹」,武安國微微歎了口氣,這孩子好奇心還挺強。「小竹是另一個世界的女子,師父已經沒見到她很久了,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

 「是你說的海的另一邊嗎,她為什麼不和你一起回大明」。

 武安國長出了一口氣,為什麼,很多事情,誰能說出原因呢。他拍拍張正心的頭,說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沒有理由的」。

 「那,她會回來嗎?」

 「回來」?武安國搖搖頭,來路在哪裡呢,小竹,不知哪個有福氣的人在那邊伴你。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也許,這份感情也如自己的人生般,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武安國心中慢慢出現一個含嗔帶怒的面孔。歎了口氣,他低低的問:「正心,你看師父老嗎」?

 張正心嘿嘿的笑了:「師父,您一點兒也不老,我娘說過,男人大一點兒會疼人」!

 這孩子鬼精鬼精的,武安國拍了拍張正心的頭,笑了。作為二十一世紀來客,他也不掩飾自己對劉凌的好感,但這個大明好像不流行寫情書、約會之類的手段,劉凌不露臉,不能私闖女子營帳的軍規又是自己定的。托人做媒吧,又不知對方意下如何,還真難弄。「溯迴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武安國讀的為數不多的文言書中,這兩句偷偷的溜了出來,溜進他的腦海。

 「這回,估計能把妹妹嫁出去了,不知父親知道後會怎樣獎賞我」,徐增壽在自己大帳裡暗自得意,如釋重負。

 隨著傷口一天天長好,朱棣每天來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有時恨不得把會議搬到武安國的病榻前。震北軍分工細緻的好處在武安國養傷期間得到了充分的體現,眾人各司其職,大部份工作沒有武安國一樣井井有條。「一個好的制度勝過十個聖賢」,朱棣現在深深體會到武安國當初不厭其煩的和眾人討論制度得失並幾次修改的苦心。「聖人這東西,或許有之,但幾百年不出一個,每件事由聖人來決策,可能做效率高些,但是一旦哪天聖人出了錯,足以把以前的收穫全部賠掉,所以殿下就不必學那些古聖先賢了,遇到難做決斷的事,分析一下前因後果,讓大家公推一個最可行和最可靠的辦法就好。這樣殿下也不用那麼累」。想著這些話,朱棣心中對武安國十分感激,雖然這些概念聽起來不太合乎自己以前所學,但照著做會減少很多麻煩,並且收益幾乎立竿見影。所以讓武安國閒著,朱棣覺得實在是對不起自己,「能從武兄肚子裡掏多少東西就掏多少,說不定這個寶貝過幾天就被父皇和太子哥哥搶去,自己是畢竟只是個王爺,沒有權利留人」。

 燕王朱棣經北平的銅臭熏陶,商業頭腦不止於此。在武安國養傷期間,他組織眾人商議治理新打下的領地辦法時,居然通過了攤丁入畝的賦稅制度。本來這不是什麼新鮮玩意,歷朝歷代都有人試過,問題是有土地多的人家不願意多交稅,土地少的人家在官府沒發言權,具體土地多少,官員們也弄不清楚,所以不試則已,每試必敗,並且導致變亂。遼東則不然,剛打下的地方,土地都是通過朱棣之手賣出去的,本來就留有地契的底子。遼東的土著,沒逃走的,被強制到官府登記自己的土地,官府巴不得他們隱瞞不報,不報的田產全部算無主之田,可以再賣給關內百姓,以實軍餉。按出兵前的約定,關外土地是可以自由買賣的,但買賣時必須到官府登記,由官府監督不得低於當地土地的一般價格。

 「北地地廣人稀,若按中原辦法按人頭收稅,則官府無以自給,故施攤丁入畝之政」。在給朱元璋的信上,朱棣如此解釋。但是關於土地兼併,他仍然有一些擔心,大明立國以來,吸取前朝教訓,打擊豪強,抑制土地兼併,以防百姓失去土地後發生叛亂。朱棣從小,就被父親及幾個老師灌輸這種思想,現在雖然在關外行一時之計,但對其後果也心存顧慮。當他拿這個問題向武安國請教時,武安國想都不想就告訴他,如果開礦、辦工廠和商舖比當地主賺錢的話,就不會有人在去打農田的主意。常人都是利益驅動的,沒好處的事鮮有人干。

 利益驅動理論朱棣是深有體會的,北平等地的商隊不顧戰爭風險,緊緊跟在軍隊後面,沒等地方治安穩定,就風風火火的做起生意來。如果不是利潤可觀,誰會冒這個險。蒙古人治理遼東百餘年,從中原遷徙來的百姓都沒近一個月多。經過深思熟慮,朱棣下令新攻佔的城市把高麗人逃走後無主的房屋低價賣給了當地百姓,但是,前提是他們必須是漢人,假的也算。賣屋所得被用來平整街道,興建懷柔義學一樣的公共花園。

 「管你以前是女真、契丹還是蒙古人,做大明百姓嘛,自然有做大明百姓的好處,我就把好處放在你眼前」。望著府外熱火朝天的施工百姓,朱棣得意的想。

 目前最迫切的問題是人才缺乏,朱棣恨不得讓北平書院的學生全部提前結束學業。遼東雖地處偏僻,但民間「賢達」一劃拉也一大把,問題是「賢達」們書沒少念,就是沒幾個識數的,加之朱棣覺得他們給高麗人跑腿,枉讀了聖賢書,打心眼裡厭煩,所以新打下來的地方官吏稀缺。

 「不行,成熟一些的學生被海關挑得沒剩幾個了,地方上的各行業還要留一些,否則我們等於殺雞取卵,況且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做官。那些去年才入學的,還沒學到什麼東西,我們不能拔苗助長」。聽到朱棣想大批抽調未畢業的學生,武安國當即否決。「不如採取這樣的辦法,前幾年我朝科舉曾經積累了一批士子,先補充過來。我們再重金聘用老師,在遼陽辦一個同樣的學校,教他們基本的數學功夫」。

 朱棣苦笑了一下,低聲道:「武兄有所不知,因為一些舉子勾結考官作弊,本朝這考試時斷時續,沒積累幾個像樣的,並且其中讀死書者居多。這關外之地,武將們是職責所在,不得不來,文官們自古把這裡當做發配的地方,以為來了就會死。膽小的恐怕沒到地方就自殺的都有,誰願意來做官啊!」

 「還有這種鳥事」,這回該武安國吃驚了,為了不到邊塞來當官而自殺,這可是大大的奇聞。這倒解釋了自唐以來,遼東這塊富庶之地為何一直未能融入中原。底層百姓來了,傳播不了太多中原文化,而文化的代言人,又不願意來此地冒險,久之,這裡就成了少數民族的樂土。「不行,我們就是騙也得騙點讀書人過來,雖然他們迂腐了點,但畢竟還能傳播點漢字」,武安國對朱棣叮囑,又有些像自言自語。

 「難,父皇為什麼這麼順利就恩准了李陵的賣地之策,就是看中了此策可以讓中原百姓自願遷往關外,那些讀書人,都是覺得離京城越近越光榮的傢伙,讓他們到外地做個官,他們就覺得深受委屈,來這裡,除非派人去鎖了。就是北平經這幾年的變革,才有些不一心想面聖的」。朱棣搖頭,對當朝的一些學者,他心裡本來就有些看不起,在北平待了年餘,目睹了北平的變化,更加深了他的壞印象。這些讀聖賢書的人嘴上說是胸懷天下,實際上心胸狹窄得除了自己的利益,根本容不下其他東西,所有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當官,當更大的官。至於能否做些實事,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像武安國在北平所做這些工作,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更不要說做出來。他們口中,總是聖人如何,聖人之世如何,問題是聖人之世如何,誰也沒見到過,還不是隨他亂講。至於聖人,朱棣有時不明白為什麼連郭璞這樣的賢吏為什麼也遇事都把聖人搬出來,雖然他所解釋的聖人和別人的不太一樣。這聖人在世時,整天到處逃竄,戰國七雄,沒聽說哪個是聽聖人之言而強大的。倒是徐國,執行聖人之策不遺餘力,結果幾年就亡了國。為什麼人們對這些都視而不見呢?這些話他不願意說出來,作為王子,他得小心行事,不能落人口實。但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他對違反聖人之道的事情就睜一眼,必一眼,還多有縱容的成分。這也是他願意和武安國商量事情的原因之一,這個武安國好像沒讀過什麼書,《論語》、《孟子》,大義微言從來沒從他嘴裡出來過。

 其實選拔人才不必拘泥在讀書人中,有軍功的士兵、夜校裡的工人、跑買賣的商戶,還有各行各業的能人,都可以考慮,大不了我們多花點兒時間培訓。但不能讓做官的好處太多,否則人人都以做官為第一目標,各行業就失去發展的前途了。」武安國想起自己的時代官員的面目,心有所感。「那詹氏兄弟非常有才幹,可惜不願做官。古來做的大工程,動地氣者,皆不得善終,這兄弟居然敢接下北平倒、到遼陽的弛道,的確是有些魄力。不過這樣的人材,在民間可能比做官對國家更有助益。」

 「武兄這次和郭兄一樣,被這兩個『奸商』蒙蔽了!」朱隸得意的說:「你們都覺得做這麼大地事。困難重重。卻忘了考慮關外不同於中原。這遼東到北平,幾千里幾乎沒有人煙,根本不會牽扯什麼和佔百姓土地或拆百姓房屋的事,相對來說反而比關內更容易些。如果這條路是從北平到潼關的,你看他會不會接得這麼積極?!沒有一官半職,怎麼對付沿途百姓!」沒有個大官帽子,百姓會理你這個茬。遼東好就好在地廣人稀上,所以有一些事可以讓商人們來做,如果是中原,幹這麼大地事哪兒那麼容易。弄不好都會引起民變,隋煬帝修運河的前車之鑒在那明擺著。」朱隸不太贊同武安國的意見,但是很認可在士兵中選拔官吏這個建議,經過晚間例會的討論,這個建議被作為政令執行了下去。

 受傷後不可再參加戰鬥的下級軍官被安排到各地負責地方治安,這次解救出來的戰俘願意回家的發放銀兩安排他們回家,不願回家的挑選孔武有力者補充入震北軍,其餘的編入了地方部隊,他們戰鬥力不強,但熟悉當地情況。對付個把雞鳴狗盜之徒還綽綽有餘。安東那邊戰事順利,給震北軍留下了充分時間去修整、補充。

 洪武十三年二月,信國公湯和跨海東征,率陸戰隊出金州,克復州,一路向北,所向披靡。靖海侯曹振奉太子之命,率方明謙、邵雲飛、左天鵬、徐還山等一干水上名將出天津,過渤海,困安東。待湯和至,水陸合圍。三月,高面水師倉促來救,雙方激戰於海。曹振排下青龍陣(T字陣),使三艘月級巨艦為龍首,星級艦十四艘從之,突入高麗水師陣中。

 時高麗水師艦船火炮射程僅五百步,明軍火炮射程四千餘(步和米的換算我不太懂,大家勿怪,據史書記載,明朝援助朝鮮時,戰艦火炮射程為3000步。),大明戰艦往來盤旋,萬炮齊發,中者皆碎。高麗遣水鬼,欲鑿明船,俱被大明火槍手射殺。放火船,未至大明船前,巳被擊碎。一整日,高麗戰船被毀百許。

 及夜,高麗水師趁黑撤離。曹振不肯放,遣艦隊分路追趕。高麗船慢,天明,被邵雲飛所部攔截,不得巳,再戰。雲飛船少,被圍,大明士兵多為車弩所傷,士氣少沮。車弩射程遠,弩頭有劇毒,高麗船多帶之。邵雲飛操炮於艦頭,一毒弩透臂而過,滿船皆驚,雲飛持刀斷臂,復單臂操艦首炮,擊毀敵船。士卒感其勇,呼喝殺敵,一軍皆震。正午,大明諸部戰艦皆至,各組一字陣,分路殺入,高麗水師潰,碎舵浮於海。

 是役,高麗戰船二百餘艘,僅二十三艘請降而得保全,餘者皆覆。三萬士卒葬身魚腹,高麗自此無水師。大明艦船僅四艘因炮彈炸膛而重傷,被拉回天津修理。其餘戰船輕傷,輕微修理即可再戰。曹振海戰得手,復困安東,以艦炮轟城,未幾,城破。陸戰隊一躍而入,高麗城守自焚死,士卒或死或降。

 湯和曰:「兵貴神速。」留陸戰隊士卒百人助曹振守安東,大隊人馬銜枚急進,一日奪四寨,及至蓋州城下,高麗人尚不覺。守軍倉促應戰,大敗,蓋州一鼓而下。

 四月,震北軍克寧昌,鹹平。常茂與徐增壽伐開元(今吉林雙遼),問金山諸部助高麗之罪,金山眾不敢戰,棄開元。武安國諫燕王取海港以運軍資,朱隸遂遣李陵東向奪永明城(海參崴)。

 陵長身高顴,剛毅武勇,平素不多言,言必有物。燕王素敬之,贊其有古人之風。每戰後,諸將多爭功,陵獨不言勇,樹下納涼,自得其樂。武侯戲稱其為大樹將軍,自黑水河一戰後,視其為臂膀。凡長途奔襲之事,必委之。蓋以其謹慎,縱不克,亦可全師還故。

 陵受命,率五千士卒,過瓦水,破擒披甲人(長白山蠻族)汪禿,復縱之,如是者三,汪禿心悅誠服,終生奉大明號令。陵得野人助,間道襲故南京萬戶府,破之,安撫百姓,秋毫無犯。女直諸部聞之,遣勇士助戰,陵力卻,只留使犬部勇士三人為嚮導。女直諸部歎服,贊曰:「阿勒錦」,十年後,諸部念陵之德,於水草豐美之地鑄「阿勒錦」城(哈爾濱,滿語即為阿勒錦)。陵得使犬部勇士之助,六月翻越大雪山(長白山),七月,至永明城下,城守蒙古俺答覆素不服高麗,聞明軍沿路所為,開城以降。自此,關外巨木得以水路入中原。

 當武安國終於可以再次跨上戰馬,在張正心的協助下明目張膽地向劉凌討教武藝時,遼東各地基本上都已平定了,震北軍經三個月的修整,精神飽滿地踏上了東征地路程,安東,遼東和高麗的交界,水師正在等著他們。跨過那條江,就要踏上高麗的土弛,高麗王在全國徵集了近二十萬大軍,和水師隔江而望。

 洪武十三年五月初,遼陽諸郡皆平,燕王分震北軍新歸之眾守之。五月中,以陳世泰為使,蘇策宇為護衛,北上召集女直諸部中秋遼陽會盟。諸部接令,莫敢不從。六月末,奉太之命,出遼陽,行獵於高麗。

 酒徒註:出差中,不及細改。疏忽之處請見諒。有問題請給我留言。另外,手打酒徒vip部分四處張貼的讀者,請注意身體,打字很辛苦。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