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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第92章
第三卷國難儒(一下)

 “流這義人的血,罪不在我”,應天府尹方碩顫抖著雙手,簽署了對伯辰的

逮捕火簽。他老婆剛剛攀依了上帝,聖經上的名言聽得他耳朵起繭子,此時不由

得想起這句話。

 “周,周大人,咱們真需要這麼做嗎”,事到臨頭,簽完之後方碩對此有些

猶豫,伯辰畢竟是黃子澄的師輩人物,若黃子澄為此翻臉,他這個小小的府尹可

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兵部侍郎周崇文抬起三角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黃大人若存心救他師叔,

並非沒有辦法。但在得到聖上手諭之前,咱們這些為臣子的,必須捉拿他歸案。

無論他多大名氣,犯了這人神共憤的罪過,豈能不究。況且大人也知道,眼下民

間商人膽敢抗稅不繳,膽敢向地方官員索要權力,還不都是因為此人妄言挑撥。

哼,平等,要是平等了,天下秩序何存”?

 方碩嘴唇動了動,不再說話。栽贓伯文淵借此?h住儒學復古之風,是兵部侍

郎周崇文和刑部尚書尚炯吩咐下來的任務,這肯定是幾位閣老商量好了的陰謀。

眼下北方復古儒學興盛,從現實和考據角度推翻了多項理學認為天經地義的信條。

按復古儒學解釋,理學所堅持的天命、君權及長幼尊卑,禮教綱常等皆有需推敲

之處,多方面已經遠離了聖人的本意。南方堅持理學的名儒雖多,可除了白正,

沒一個有實力和北方領軍人物伯文淵抗衡。並且現在整個江南儒林都有向北方靠

攏的危險,伯文淵應邀到給皇家培育官員的京師大學堂講學就是危機即將來臨的

明證。

 為官多年,方碩自問沒少幹虧心事,但那都是欺負欺負小魚小蝦。今天要對

付的伯文淵是儒林復古領袖,抓人之令簽於自己手,一旦激起了儒林反擊,生出

什麼事端來,閣老們肯定推自己出來頂缸。抓住捕簽,方碩猶豫著不肯鬆手,如

果自己有勇氣學一下吳思焓就好了,退出官場,雖然前途斷送但至少捍衛了律法

的尊嚴。

 周崇文一把將捕簽搶過來,交給應天府的捕快,“快去,晚了這傢伙就逃了,

黃大人知道這事,他老人家這也是大義滅親。為皇恩浩蕩,我等做臣子的大節面

前焉能徇私義。並且咱這樣也不是為了要伯文淵的命,畢竟還給他留了條活路,

以黃大人在聖上眼裡的身份,報答師門恩德的人情萬歲還能不給”。

 “也是,反正到時候黃大人想救隨時可以救他,況且還有齊大人呢”,方碩

不再堅持,點頭示意部下一切按原計劃執行。

 “有勞方大人”,看著差役陸續走出衙門,兵部侍郎周崇文拱拱手,起身告

辭。

 方碩肚子裡一陣翻滾,這個周崇文陰險毒辣狠樣樣占全,偏偏這年頭壞人得

勢。這小子科舉不成,北平書院畢業後又沒找到合適事兒幹,高不成低不就混了

好幾年,不過是跟著吳沉身邊當師爺。安泰皇帝即位時,不知此人獻了什麼奇謀,

破格提拔為知縣,幾年下來,血染朱袍,瞬間光景就升到兵部侍郎。此人曾多次

設計陷害同僚,弄得滿朝文武人人側目,海部尚書曹振曾多次上本彈劾他,怎奈

有黃子澄、尚炯等人罩著,此人活得反而越發滋潤,眼看著就是下任兵部尚書的

人選。

 不敢得罪這傢伙,但有些話還是憋不住,借著送客出門的功夫,方碩故作疑

惑地試探道:“這平等之論流傳多年了,起源並非伯辰,怎麼諸位大臣們此時卻

與一個白丁較起勁兒來。”

 “不懂了吧”,周崇文滿臉得意,“那個率先推崇平等論的,萬歲捨不得動。

還有個洋和尚,萬歲懶得搭理這種化外蠻夷,所以呢,我等只好借伯辰這顆腦袋

嚇唬嚇唬那些跟著起哄的書呆子們,暗中也替萬歲爺了一樁心事”周崇文拍著方

碩的肩膀,語重心長。“咱們當臣子的,關鍵是要懂皇上想什麼,如此才能盡忠。

最近坊間流傳那本記載洪武十七年的野史,估計也是出於此書呆之手,這些讓人

忌諱的陳芝麻爛穀子他都翻,還不是找死嗎”!

 “洪武十七年事”?方碩嚇得一哆嗦,他家裡剛好收藏了一本,買來還沒讀

完。書中將朝中公認的說法統統推翻,不同於一般的野史傳聞,書中記載了當年

常大將軍遇刺案始末,起因是什麼,中間可能發生了什麼,最大受益者是誰,分

析得頭頭是道。如果此書真是伯辰暗中所寫,那他死得也不枉了,沒有一個皇帝

能容忍別人對其江山掌管權力的置疑。

 “如此,周大人慢行,天晚,我就不遠送了”,方碩縮縮脖子,顫抖著和周

崇文告別。趕快回家燒書去,伯辰的著作全部燒掉,家裡兒子是伯文淵的信徒,

好在處理及時,否則還不是禍從天降?還得派人抓緊把在京師大學堂深造的兒子

找回來,把他記錄的伯辰講義全燒掉。周崇文說得對,皇上不舍(不敢)殺那個

平等論的始作俑者武安國,可自己這樣的小人物不屬於不敢對付之列。還是小心

為上。這個武安國,盡給大夥找麻煩,真是個災星。跟他有關係的人都沒好。

 都是我的錯,沒有我,他們都不會死,都會好好的活著,無論做教師還是做

將軍!武安國借著去儲藏室找一壇陳年佳釀的機會,離開了飯桌。他腦袋上短短

頭髮已經全白,昔日魁梧的身軀佝僂著,宛如一個久病初愈的老人。

 這就是傳奇中的英雄人物?詹無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歉意湧上心

頭。他以出門歷練的藉口離開北平,千里迢迢趕到武安國在淮北的臨時居所,為

的就是看一看師妹武錚和其父武安國一眼。途中又碰見了他的伯父詹臻,三人一

同來到武安國府,剛好和奉旨打劫的吳思焓趕了個前後腳。心中的偶像和吳思焓

相比之下,令詹無咎大失所望。他少年心性,遠遠覺得快意江湖的吳思焓比任勞

任怨的武安國更值得效仿。肚子裡有想法,言談間不覺就帶了出來。在武府接風

家宴上詹臻無意間提到民間流傳的野史《洪武十七年》,詹無咎順口來了一句:

“其實常將軍死得才冤呢,命搭進去了,皇上換了個人,朝廷還是那個德行。白

送了性命。早知這樣,他還不如不來京城呢。”

 “你不說話,就有人把你當啞巴賣了”。武安國家吃飯向來是男女老少同桌。

武錚看父親難過,小臉氣得通紅,桌子底下狠狠給了詹無咎一腳。

 “小錚,對客人有些禮貌”,劉淩輕聲喝住了女孩的胡鬧。如今她已經是個

成熟的婦人,美麗的臉上已經可看到歲月的痕跡。

 詹臻滿臉尷尬,他這次南方巡視分號,順路來看看故人,把北方商人捐贈給

武安國的幾十萬兩治河銀票也帶了過來。本來想順便探探劉淩口風,替詹無咎將

親事說和了,省得這孩子天天輾轉反側。見親事沒提之前,詹無咎已經得罪了女

方家長,趕緊上來打原場,沖著詹無咎生氣地訓斥道:“小孩子家,你懂什麼。

當年的事要那麼簡單,你武伯伯還用這麼辛苦”!

 轉過臉來,詹臻又對著劉淩賠罪道:“嫂子,這孩子我和老二都沒時間管,

有些野性。不過年青人麼,慢慢就收斂了。您和武兄別介意”。

 劉淩展顏笑了笑,笑容中帶著智慧與經歷風浪後才特有的寬容。“年青人麼,

肯花心思,有自己的想法就好。誰又會真的介意他說的對錯呢。當地百姓送給安

國自釀果酒,他平時捨不得喝,特意藏了起來,別人找不到。你們別多心,馬上

他就回來”。

 丈夫的心事,做妻子的怎麼能不明白。這些年了,武安國背負著沉重的石頭,

舉步惟艱。“都怪我,如果我不告訴他們這些,他們就不會死,他們就會好好的

活著。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平安到老。”劉淩曾經真切地聽到丈夫在夢中?{喊,醒

來時,卻會發現丈夫心如止水,毫無怨言地修路、搭橋、治河、建圖書館。十五

年了,夫妻二人相伴,足跡從中原到南疆,一座座橋樑,一座座路碑上都留下了

武安國的汗水。丈夫在贖罪,贖他那根本不存在的罪。他的罪就是告訴了王飛雨、

李陵、李善平、常茂他們人生而是平等的,卻無法告知他們如何實現。一次又一

次風波卷來時,看著昔日的同伴一個個倒下,卻無力救援,無力反抗。

 “你聰明啊,你厲害,你有本事上京城去,把那幾個王八蛋殺了”。武錚和

詹無咎兩個人在大人眼皮底下低聲吵著。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聽世子說,當年要是武伯伯一揮手,天下七軍中

至少有三軍會起兵勤王,天下唾手可得。把那幫傢伙趕下臺去,燕王殿下登了基,

一定會讓武伯伯當丞相,將大夥那些想法全部實施。可是現在,老百姓有口飯吃

就不願意打仗,經商的怕打起來毀了他們的產業,有恃無恐,所以朝中那些當官

的手越來越長,離武伯伯當年的目標越來越遠”。詹無咎小聲替自己分辯。

 “那得死多少人,你說得輕鬆。況且不一定打贏,贏了又怎樣,還不是朱家

天下,會替百姓考慮多少”。小武錚揮拳又打,在她眼裡,父親就是一座大山,

高高地擎起整個天空。無論父親做的事有多少人不理解,至少母親和自己永遠會

站在父親身邊,捍衛他的尊嚴。誰也不能在她面前詆毀她的父親,即使這個北平

書院最出色的學生,平時對她照顧有加的詹家師兄也不行。

 “至少可以博一博,況且誰在乎武伯伯現在做什麼,那些百姓,古往今來,

又有誰真正在乎他們死活。”詹無咎邊躲閃邊回答。

 是啊,誰在乎呢,百姓自古以來還不都是戶部的一個數字,當年耶律楚才說

得好,留著他們是為了給皇帝納稅收啊,否則他們哪裡如牛羊有用。劉淩的目光

中露出些無奈,即使在這些被他們夫婦所救濟的百姓中,有多少想過吃飯以外的

問題呢。大多數人得到了救濟,還不是趴在地上大喊皇上聖明。受了委屈,罵得

還不是他們夫妻二人。

 誰在乎呢?誰在乎武安國那微薄的力量,那低聲的?{喊呢。

 “嫂子,治理完了這條河,你還是勸武大人致仕,回北平吧。那裡的父老鄉

親都盼著你們回去呢。當年他留給學校那些股份,還有很多掛在他名下,這麼多

年了,把紅利提出來,你們依然是北平第一流的富豪,當這費力不討好的掛弦工

部尚書幹什麼,你們幹了這麼多,有誰在乎,還不是天天被人挑毛病。”詹臻低

勸。

 “他們在乎”,武安國剛好回到屋子,手裡捧著一?子梅子酒,壇口的泥封

已經打開,散出醉人的清香。詹臻的注意力立刻被酒香吸引,抽動著鼻子,貪婪

地望向武安國的大手說道:“好酒,好酒,這酒要拿到北平去,不掏十個金幣,

甭說喝,聞都不給”。

 武錚見父親進來,不再理會詹無咎這個冒失鬼,規規矩矩的坐好,裝出一幅

淑女狀。

 武安國給座上每個人斟滿一碗,剛好一小壇酒見底。聞著味道跑進來的梅老

爺子後悔不迭,痛不欲生地將?子接過去,晃動著,憑藉響聲判斷裡邊剩了多少。

 武安國端起酒碗,才一會功夫,他已經從心神激蕩的狀態中恢復平靜,一雙

看盡風雨的大眼古井無波。

 琥珀色的酒漿在碗裡晃動,散發出梅子特有的香氣,那酒,粘粘的,一看就

知道有了些年頭。

 詹氏叔侄端起碗來,將酒倒進了肚子。然後帶著十分歉意,將武安國家的藏

酒嘗了個遍。那天,他們都醉了。因為武安國在勸酒前,指著窗外樓下不遠處,

忙忙碌碌的饑民對他們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他們在乎”。

 他們在乎,對於那個剛領到半斗米的老阿婆來說,她在乎。因為有這半斗米

就關係到她今冬的生死。對於那個扛著個大袋子而來,帶著些失望領了半斗米的

小夥子來說,他也在乎。因為這些米意味著他家裡的種子可以留下來,等到春天

來臨時播種下收穫的希望。

 對政客而言,不過是動動手或者揮揮筆。對於天下百姓來說,就是生、死、

離、合。所以,那些為下位者在乎,被救者在乎。那些世代承載著這個國家的

“水”們,他們在乎。

 第三卷國難第二章儒(二上)

 第二章儒(二)

 自打入了冬,甘涼道上的風雪就一日沒有停過。秦王治所臨洮,士兵們將手

塞進皮袍衣袖裡,一邊咒?警蛝茼漯漱悎臐A一邊在城牆上來回跑動。快過年了,

誰也沒心思認真站崗,況且此地距離邊境甚遠,西北諸蒙古皆歸服大明統屬,縱

橫河中地區的瘸狼帖木兒對大明又素來忠順。

 街道上不時傳來的爆竹聲和小孩子玩耍的歡笑聲點綴著節日的氣氛,透過濃

濃的風雪,已經可以從空氣裡刺鼻的泥炭味道中分辯出豬肉燉乾菜的味道,這東

西,西北諸道上每家每戶都做,不用吃,聞聞味道就可以去寒。

 待會交了崗,回家讓自己的婆姨端一盆上來,就著點小酒吃上一口,比城西

老孫家的羊肉泡饃澆上頭湯還解饞。小班長賈六子咽著口水,幻想著回家後的溫

暖。

 “頭兒,大路上有大隊人馬過來”。一個小個子士兵眼尖,看到了馬路上那

條不斷向前移動,越來越近的黑線。

 賈六子嚇得機靈一下,端起望遠境向大路看去。快過年了,可別有人給大夥

惹事,要是番邦朝貢的使團又要經過,光接、待護送他們就得花費好幾天功夫,

誰都別想休息好。

 “是藍大將軍,藍將軍巡邊回來了”,城頭上傳來一陣歡呼,另一隊士兵也

發現了即將到來的車隊,領隊的小軍官眼睛好,從車隊中認出了藍玉的旗號。兩

隊士兵爭先恐後地跑下城牆,拉開先前只開了一條小縫兒的大門,在風雪中筆直

地站好,以挺拔的軍姿歡迎他們的主帥。

 自從洪武十七年京城遭遇波折,本來有些驕橫的藍玉性情大變。回到西涼做

的第一件事即為遣散眾多小妾和家奴,消減府邸規模。緊接著又盡散家財,撫恤

定西軍中多年來陣亡將士家屬。隨後在秦王殿下的指揮下整飭交通,修築馬路,

剿滅各路盜匪。將西北和新收的蒙古各地治安穩定到幾乎夜不閉戶的地步。

 剛到封地的秦王殿下也顯出幾分治國才幹,學著北平鼓勵工商,興辦學校,

整頓吏治,降低稅收,為了表示自己一心為國,還特地將府邸從繁華的古城西安

府遷徙到這窮僻之地臨洮府,督鎮陝、甘、洮、涼四州。秦王所帶來的文臣都比

較廉潔,臨來之前又特地從四弟燕王麾下要了大批北平書院畢業的學生作為幕僚,

十多年來文武團結一致,居然把這春風不度之地治理出些太平氣象。特別是古老

的絲綢之路,因為盜匪被剿滅,沿途恢復安寧,每年都有數百駝隊經此西向,給

當地帶了繁榮,也給秦王帶來了豐厚的稅收。地方上日子太平安穩,因此,秦王

與藍玉二人深受百姓愛戴,士皆願以死效之。

 二百多輛四輪馬車緩緩地駛進城門,綠漆的車廂表明了馬車屬於軍隊的身份。

開路的護衛車過後,藍玉的帥車出現在守城士兵們的眼前。

 “參見藍大將軍,恭賀大將軍凱旋”,士兵們抱拳施禮,向他們心愛的將軍

發出誠摯的問候。

 藍玉掀開車簾,跳出車廂。不顧外邊風冷雪大,拱手還禮,“弟兄們辛苦,

家裡的年貨備齊了嗎”。

 “托將軍的福,都備齊了”,賈老六甕聲甕氣地帶頭回答。

 藍玉笑了笑,示意車隊繼續前行。自己向馬路邊上讓了幾步,來到賈老六身

旁,拍著他的肩膀問道:“老六啊,怎麼樣,你爹的咳嗽今年冬天又犯了嗎”?

 將軍認識我,還知道關心我爹。賈老六心裡一陣溫暖,感動地拉著藍玉的手

直晃,“托將軍的福,沒大妨礙了,團裡邊派了軍醫,給了幾幅神仙藥,俺爹吃

了就不咳嗽了”。

 “那就好,換崗時別忙著走,等會我著人給你送棵老參來,回去給老爺子補

補。這天寒地凍的,吃點兒補品比啥藥都強”。藍玉如兄長般和善地說。

 “那怎使得,那怎使得。將軍折殺俺,折殺小人了”。賈老六感激得不知說

什麼好,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給他送禮,還是西北道上說一不二的藍大將軍給

他送禮,讓他如何不生效死之心。

 “西北漢子,別婆婆媽媽的,換完崗就在這城門下等,我派人送來”。藍玉

使勁捶了賈老六肩膀一下,對其過於客氣表示不滿。接著轉過身來對其他守門士

兵說道:“大夥推舉出個領頭的,點一下人數,一會我派人給你們送?f子肉來,

每人半隻,蒙古人孝敬的,人人有份。”

 “謝將軍”,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

 “謝什麼謝,大夥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西北漢子,不耍嘴皮子活著”。

藍玉微笑著立離開,身後留下一片議論和感激聲。

 張正武緊隨其後,低聲提醒道:“將軍,咱們先回大營還是先去拜見秦王”。

 “拜見秦王,把從吐魯番諸蒙古那邊敲詐來的古物用車裝好,天黑後安排入

王府。你安排個仔細人,好好清點一下此行的收穫,按老規矩,給大家分紅。”

藍玉笑著回答,張正武雖然是震北軍調來的,但自從洪武十七年後,已經成了藍

玉的膀臂,藍玉做的所有事情都沒隱瞞過他,他也沒洩漏過藍玉的任何圖謀。

 “是”,張正武領命,轉身去安排人組織裝卸清點貨物事宜。自從洪武十七

年,一切都變了。他不再是一心馳騁疆場的將軍,打多大天下與他無關,打下來

不能保證百姓過好日子,不如不打。他知道藍玉想復仇,想為常茂討回公道。他

自己又何嘗不想,如果當年武安國肯登高一呼,不需要藍玉,他就可以帶領西北

軍殺向京師。在西北將士眼裡,無論誰當皇帝,都比那個得了老爹真傳的太子強。

 令張正武高興的是秦王也不是一個與人為善的主,表面上對他大哥忠心耿耿,

暗地裡在西涼與中原之間修建的城堡比面向蒙古人方向的還多。借著西北諸地窮

困、蒙古盜匪年年襲擾為名,秦王大把向朝廷要糧要錢,要來後就花在收買人心

和改善封地道路和防禦設施建設上。

 藍玉的馬車與秦王府還差著老遠,秦王殿下已經迎出府。從王府通往大街的

馬路上,被僕役們掃得乾乾淨淨。哪裡有雪花痕跡,立刻有人拿了笤帚趕過去,

將剛剛飄來的雪掃走。“小心,小心,秦王殿下要親自迎接藍大將軍下車”。秦

王府親信帶著過年的喜氣嚷嚷。

 藍玉怎敢這樣托大,趕緊吩咐車夫勒住車閘。沒等馬車停穩,一個箭步竄下

馬車,在秦王面前單膝蓋跪倒,“末將藍玉參加秦王,祝殿下千歲,千歲,千千

歲”。

 披著猩紅大氅的秦王眼睛笑得都收縮進肥厚的額頭裡,躬身將藍玉拉起,

“藍將軍免禮,將軍巡視邊境,勞苦功高,該孤王給你行禮才對”。

 “臣,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我在這裡當王爺,還不是虧你們幾個將軍支持。天冷,咱

們回家說話”。秦王拉著藍玉胳膊走進自家大門,麾下的謀士、幕僚們紛紛上前,

招呼張正武等軍中將士入府。

 分賓主坐定,宴席立刻開始。從酒菜端來的速度上,可見秦王府事先已經下

足了功夫。外邊大廳,金髮碧眼的西域美人歌舞祝興,幕僚與武將們頻頻舉杯。

裡邊正堂,秦王帶著兩、三個親信,與藍玉和張正武邊吃邊聊。

 “此次西行,我方收穫如何”?說了幾句閒話後,秦王耐不住性子,直奔主

題。剛毅的模樣與先前在府外時相比截然兩人。

 藍玉喝了口酒,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回王爺,一切順利,蒙古諸部念王爺

恩德,送了大把禮物給您,我都放到了軍營裡,天黑後就給你送過來”。

 “送什麼,直接給弟兄們分了就是”,秦王大度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貪

圖這些身外之物。

 “那怎麼行,這麼多年都受王爺照顧,沒給王爺送禮物,已經不該,怎麼還

敢要王爺的東西”。藍玉連連推辭,邊道謝邊向旁邊的張正武徵詢意見:“正武,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正武沒有回答,眼睛緊緊盯在前來獻舞的胡姬身上,手裡的羊肉半天還沒

塞進口中,估計已經冷了。

 “張將軍”,藍玉有些不滿地招呼。

 “啊”,張正武從美人身上回神,嚇了一跳,不小心將自己面前小桌子上的

夜光杯碰倒,掉下去摔了個粉碎。葡萄美酒在地毯上浸出殷紅一片,將這塊價值

不菲的波斯地毯就也毀了。

 “這”,張正武手忙腳亂,滿臉通紅。

 “不妨,不妨,叫人給張將軍換個夜光杯。小瑤,你去陪張將軍喝酒,酒席

散後,你就是張將軍的人了,孤王給你準備一份嫁妝”。秦王的大笑著驅散了尷

尬氣氛。

 “使不得,使不得”,張正武臉紅得差點滴出血來。

 藍玉也被他的狼狽相貌逗笑了,拍著桌案打趣道:“算了,還不好好謝謝秦

王。這軍中一出征就不見腥,也難為你這正在壯年的人了。小瑤是秦王的心頭肉,

賜給了你,你可要懂得憐香惜玉,不要向打仗一樣向前沖啊”。

 哄笑中,那個胡姬坐到了張正武身邊,收了人家這麼大好處的張正武不知如

何表達自己的謝意,尷尬地說了幾遍欲盡死力效忠秦王的話,很快,眼睛又色迷

迷地盯到了胡姬那高聳的胸脯上。

 藍玉搖搖頭,歎了口氣對秦王說道:“沒辦法,這老張就是好色。家裡妻妾

成群了,還嫌不夠熱鬧。好在他當年在北平學過算術,否則連自己有多少妾室都

說不清楚了”。

 秦王也覺得張正武好笑,心情一松,嘴上的話越發近乎:“軍中男兒麼,每

天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回到家自然要放鬆一下,不妨事。孤王喜歡這樣直

性子的人,不花心思。說實話,如果不是出身皇家,孤王還真想和你結為異姓兄

弟呢……”。

 “豈敢,豈敢,折殺藍某”,藍玉也感動得熱淚盈眶。

 談笑間,二人交待清楚了這次巡視邊境的收穫。除了官市上賣出去大量緊俏

貨外,還將大批帖木兒在西邊各地劫掠而來的珍寶古物帶了回來,這一趟少說也

能賺五、六十萬。藍玉放心不下,所以才親自押著貨物回臨洮。參與武裝走私的

商團明天開始分贓,大後天就可以把貨物轉向中原各地。

 聽藍玉彙報完畢,秦王知道自己又發了一筆橫財。當年要知道這西北的錢好

賺,他早就請求父王封到這裡了。當年還以為這真的像傳說中一樣,窮得鳥不拉

糞呢。正核計該給寵妃買些什麼禮物,卻聽見藍玉低聲勸諫道:“殿下,這種事

以後不能再做,特別是運軍火出境,一旦走漏風聲,對殿下非常不利”。

 “別擔心,有老四在那勾著,皇兄才顧不上我呢”?秦王根本聽不進這種讓

他有財不發的諫言,大聲打斷了藍玉的話。“喝酒,喝酒,我這不也是窮得沒法

子麼,況且賺了錢又不是亂花,前些日子聽說武公那裡治淮缺錢,我從私庫裡給

他捐獻了二十萬。”

 “秦王殿下真是菩薩心腸,藍某多嘴,自罰一杯”,藍玉端起面前酒杯將裡

邊的葡萄美酒一口倒進肚子。“那老武治河,朝廷不好好給他撥款,還得自己花

錢,這叫什麼事兒。不成,得讓百姓知道知道,誰對他們最好”。

 “我也是憐惜家鄉百姓,畢竟鳳陽是父皇的故鄉。咱們也不算虧,武公答應

分流堤壩造好後,就叫定西堤,給咱們西北弟兄揚名”。秦王提起自己做的善舉

一臉得意,根本不顧自己這些錢來路本非正道。

 “什麼定西堤,應該叫秦王堤才對,咱們定西軍是跟著秦王的軍隊,秦王叫

咱們打哪裡,咱們就打哪裡”,張正武抱著美人大聲嚷嚷,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對

秦王的忠心。

 “對,咱們這定西軍就是秦王的黑旗軍,各位大人就是當年的天策府”,藍

玉隨聲附和,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因為激動,脖子上血脈噴張。

 “誓死效忠秦王”,守在秦王身邊幕僚們齊聲呼喝。

 “好說,好說”,秦王微笑著制止了大家的喧鬧。“有我在一天,就保證大

家的富貴一天。眼下,咱們守住這點兒家業,別給人謀奪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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