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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大陸 1~13集》第11章
第十二集

必須拋開雜念,不可以帶有命令之心!”

魔法師竭盡全力,但是精靈根本就不理會他。和他以前所做過的無數的嘗試一樣,不使用禱文和咒語,他根本沒有辦法使用魔法。

“做不到!”金苦惱的回答。他根本就沒有使用任何命令的意志,但是精靈就是不理會他。

“你必須拋棄命令他們的念頭!”

“我沒有!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

“你有!”莉絲站在金的面前,然後金就看到風精靈們快速的聚集在她身邊,它們的力量造就一個壓縮氣團,隨即這個壓縮氣彈毫不留情的打在金的身上,差點讓他栽個跟鬥。

“你不可以帶任何的命令的意志,因為你根本沒有命令他們的權利,這只是讓他們更加討厭而遠離你而已!”

“我真的沒有!”金揉著被這一下打的發疼的胸口回答。

“只是你不自覺而已!你內心深處從來不曾把這些精靈當作和你平等的朋友!”莉絲反駁。

“可是我要怎麼做呢?”

莉絲沒有回答,她舉起手,一團小小的火光出現在她手掌中。

“其實你並不懂得,你看到的精靈已經是相對強大的精靈了。還有更多,更小的精靈,它們甚至連自己的意志都沒有,混合成一起,彼此不能分開,但是就是這些最渺小之物構成這個世界,構成每一個物體的形態……你懂嗎?金!它們才是真正的偉大,你要明白你自己是渺小的,你沒有強過它們,有了它們才有你……”莉絲輕輕的說著,語氣的態度宛如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溫柔教導。

“只要好好的請求它們,不要帶著驕橫和傲慢,它們都會立刻幫助你的,像個朋友一樣幫助你!但是現在你的心太過驕傲,因為你身上流的是人類的血液……”

莉絲轉過臉,對聽傻了的金吐了一下舌頭,“其實我也不懂,這是媽媽教我的,哈哈!算了,先休息一下吧,你看看你,滿身都是汗了。”

魔法師坐下來,同時回味著莉絲剛才的話。他轉過頭去看半妖精,看到對方正托著下巴看著遠方。他們兩個正處於營地邊角的偏僻處,從這裡看去,正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莉絲的眼睛正盯著天邊的幾朵白雲。

“怎麼了?”金忍不住問到,話出口才想起這樣問實在不怎麼禮貌。

“我想起媽媽來了!”莉絲低聲回答,然後她又露出一個笑容,雖然笑的有點勉強。“我在想,如果媽媽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呵呵!”

“你媽媽?那不就是……”

“我媽媽當然是個高等妖精了,這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什麼……”

莉絲轉過頭去,繼續看著遠方。

“我爸爸以前曾經是商隊的保鏢,跟著商隊去大森林一帶和半身人做生意——是一件很冒險但是收入很高的工作。後來他在森林裏和其他人分開,迷了路,結果遇到了我媽媽!”莉絲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自言自語。“後來他們兩個相愛,結合,然後就有了我!”

“高等妖精和人類……”金突然想起來在書上看過的對於高等妖精的介紹。幾乎所有的書都一樣,都說這個種族高傲,看不起人類,在解放戰爭前兩個種族共存的時間內彼此矛盾不斷,彼此的衝突遠遠超過和諧,真的很難想像高傲的女性高等妖精會愛上人類。

“很難相信吧!但是這是事實,很少有高等妖精能抵禦人類的誘惑,也很少有人類能抵禦高等妖精的誘惑的。人類熱情,豪邁,上下散發出生命的蓬勃活力,而高等妖精高貴,優雅,美麗,……或者這兩個種族都從彼此身上看到自己所缺乏的那一部分吧。彼此結合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只是……當愛情的火花消逝的時候,彼此都看到另外的一面。人類粗野,貪婪,充滿慾望,高等妖精則頑固,死板,守著教條僵硬不化……最後只能以分手作為結果。”似乎明白金的疑問,莉絲繼續說到,她的聲音低下去,似乎想起自己並不愉快的童年。

魔法師也默然不語,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話才好。

“其實貝漢哥哥比起你來更有精靈魔法的天分。因為他總是可以用同樣的眼光看待一切,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嗎?大概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他是我所見過的所有人中第一個不用異類的眼光看我的人!”

“算了!不說了,”在金還沒有說話前,莉絲就結束了這次談話。“繼續練習一下吧,我們最多只有兩天時間。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你,其餘的我就不管了!”她臉上的陰雲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其實我也就知道一點點。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我只會召喚霧和剛才的氣彈兩個而已,嘻嘻!”

魔法師繼續開始他徒勞的嘗試,但是就和莉絲說的一樣,那種內心深處的潛在意識不是一句話或者一段時間的練習就可以改變的,魔法師只是在白白費勁,什麼都做不到。他的意識無法驅動精靈,而且心中一旦產生急噪的情緒——這是很難免的——就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

“我們已經被背叛了!”加裏在他所有的部屬面前指出這個殘酷的現實。貝漢就站在他對面,看著團長那又向上延伸了一部分的白髮。

殘酷的現實擺在他們眼前。雷特帝國前線駐軍的總指揮,夏連,已經從政治上獲得了全面的勝利。在他的分化瓦解,威逼利誘下,紅色聯盟抵抗帝國的最後一個集團也已經瓦解,商人的們的脾氣在這裡充分顯露出來,翻臉比翻紙牌還快。

所有成建制的雇傭兵團都已經接到契約解除的通知,除了他們以外。現在稍微消息靈通一點的人都知道雷特帝國的大王子,也就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馬克斯已經傷重而死,而造成他死亡的就是這支“黑龍傭兵團”。

維克多是絕對不會原諒殺害愛子之人的,而且即使不是如此,他對於這個老對手(加裏曾經在伯瑞克城拉鋸戰中給他吃了不少苦頭)也是懷恨在心,那些商人們就因為這個原因,出賣了加裏來博取雷特帝國的歡心。

加裏手上拿的是僱主給他的要求,讓他率領部隊向東北方防禦。而他的私人情報網則清楚的指出,雷特帝國在那一帶偷偷的集中了龐大的部隊。靠他手上的人數,簡直就是送羊入狼口。

“我們有兩個選擇!”加裏環視了一下四周的人,“要麼我們黑龍傭兵團現在就解散,要麼我們就要向西北方向前進,想辦法進入雷特帝國勢力尚未達到的地方。”

沒有人說話,誰都知道解散意味著什麼。這樣大部分人都可以安全的離開,只要隱藏這段歷史就可以過著和其他人無異的生活,但是加裏本人或者還有他女兒就要在雷特帝國的通緝和賞金獵人的追捕中度過餘生了。

         ※       ※       ※

貝漢的聲音打斷了魔法師最後的嘗試。莉絲的道理說的很明白,但是金卻做不到,怎麼也做不到,完全沒有任何的成功的跡象。這也許就是兩個種族間的差異。

“金!莉絲!你們兩個在這裡啊!害我好找!莉絲,團長在叫你呢。”貝漢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但是金和他眼神交接的那一刻就知道有新的煩憂在他的心中。

本來這幾天應該是和貝漢分手了,但是似乎沒有一個人願意先提起這事情。大家就這樣先在雇傭兵中呆下去。

貝漢走到有點垂頭喪氣的魔法師的面前,拿出一張折疊的紙交給他。

“看看吧,一個大好消息啊!”

看著貝漢和莉絲離開,金有些將信將疑的把紙打開,這是金看過很多次的“大陸最新消息單”,開頭用最顯眼的字寫著。

“迪科大軍首戰大獲全勝,輕易擊潰半獸人的抵抗!”

在這個大頭條下面是最近的大小消息,第十五條就是貝漢說的好消息:“德蘭特取消對五名大盜的通緝。”

魔法師放下單子,但是心中毫無喜悅之情。雖然這好歹也算一個好消息,但剛剛嘗試精靈魔法的努力失敗讓他全身心的感到喪氣。

“再試一次!”金這樣對自己說。想當初在魔法學院的時候,他和第一個神明訂下契約整整花了一個星期時間。

……

貝漢走出帳篷去尋找莉絲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定下來了。他的意見被大家差不多通過了。無論如何,他們一直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生活,並不懼怕危險。而且眼前的形勢並不算怎麼糟糕,起碼比當初在伯瑞克城失利時候掩護大軍撤退要好的多。

即使他們就地解散,情況也絕對不會變的更好,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出一筆錢從冒險者工會中弄到這個傭兵團的主要人員名單,到時候他們就真的成為全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了。

現在機會還很大,趁著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皮,他們也許很容易就可以退到安全地方,而且,即使他們戰敗,那個時候再解散逃亡也來得及,反正也沒有什麼區別。

黑龍傭兵團現在規模很大,人數大概近萬,但是這只主要是因為近期大量吸收零散的傭兵的結果。如果真的違反和僱主的約定,他們並不具備維持這麼大規模軍隊的經濟力。但是加裏並不打算削減人員,因為他向西北的運動必定會遭遇敵人的擋截,必須保持足夠的實力才是合適的選擇。

一切都在這次會議上決定下來了。就在明天,也就是那些商人們安排的時間,他們將偽裝向那個安排好的陷阱前進,然後在中途改變方向,突破雷特軍兵力薄弱的部分,用強行軍的速度出其不意的逃離。

……

四個人暫時溝通了一下,最後決定暫時還是和軍隊一起行動。這裡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雇傭兵們前進的方向和他們的目標——生命女神的神殿——是一致的,另外一方面,身為通緝犯的他們——雖然德蘭特已經解除了通緝令,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在紅色聯盟這個賞金獵人遍地的地方可以徹底安全——單獨前進很可能會招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還有些大家都沒有說出來的原因。兩年時間的冒險,多次的生死關頭,彼此早就培養出深厚的感情了,就這樣和貝漢分手實在有點捨不得。

“行軍路線中我們要穿越女神的花園附近,就到那裏離開吧。”列夫下了這個結論。

……

“全體準備戰鬥,列陣!”傳令兵的大嗓門在士兵中傳蕩。行軍中的雇傭兵們用最快的速度就穩定了騷動,開始有序的布陣。實際上他們沒有什麼好怕的,天上的半身人已經帶來了敵人的消息,敵人兵力不足他們一半。

這是行軍的第十天,六天前那虛晃一槍的戰術得到了成功,雷特軍主力傻傻的在那裏等他們上網,沒想到他們早就走的遠遠的了。但是等他們明白過來,夏連馬上就開始調兵遣將,但是這太晚了,現在加裏面對的,只是不足他兵力一半的敵人最後一支可以攔截的軍隊。

貝漢騎馬列在第一線,他負責指揮左翼。這次戰鬥看上去並不會困難,雙方兵力對比的差距是那樣的明顯,而且己方全部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而且,敵人以步兵為主力,騎兵很少,而且似乎也沒有魔法師的支援。從實力上分析,他們是贏定的。

敵人布陣速度很慢,一點也不像是雷特帝國的精兵。就貝漢這個位置看上去,感覺敵人陣型不整,相當散亂。但是加裏並沒有趁這個機會下令進攻。畢竟他們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雷特軍,有什麼陷阱也說不定。

“那是什麼?”真是奇怪,雷特軍隊的第一線居然安置了一些怪裏怪氣的傢夥。那是一群沒有穿盔甲——甚至連上衣都沒有穿——的士兵。他們分的很散,而且臉上和身上涂著怪異的油彩。讓人側目的是他們高大結實的身材和手中的武器,那清一色的巨劍,大的簡直可以把人和馬一起一刀兩段。

這些傢夥是幹什麼的?進攻嗎?就憑那樣子,一陣弓箭就可以打發掉他們。防禦的話,又太少了,總數不到百個,而且鬆散的羅列在戰陣前面。貝漢覺得不對頭,但是更不對頭的事情來了,那些傢夥既然旁若無人的開始唱歌。一曲奇怪的歌,應該是首戰歌,雖然聽不懂但是也能體會旋律中的那份悲壯。

士兵們也開始有點不安起來,誰都弄不明白雷特軍到底搞什麼鬼。

……

“……祖先陪伴著我們一起戰鬥……劍斷了,就用拳頭……手斷了,就用牙齒……”魏輕輕的和著對面傳來的曲子唱,這熟悉的戰歌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感覺上似乎有一輩子之久。

“是狂戰士!”排列在步兵隊列後方的魏突然明白他們要面對什麼。

雇傭兵的隊列中出現一陣騷動,一個人硬是擠出了密集的戰陣。魏向前看了一眼,馬上明白了這個最擔心的事實已經發生了。

“貝漢!快撤退!”他大聲喊著,同時用力擠開那些不知所措,擋路的士兵。“是狂戰士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前,那些狂戰士結束了戰歌,輪起他們的巨劍向這邊衝過來,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雇傭兵的隊列中射出一波箭雨,直衝那些毫無防護的人。但是這一點用的沒有,即使身上插滿了箭,他們依然宛若不覺,繼續向這邊撲過來。

剎那,早就陷入狂熱狀態的魔鬼們衝到陣前,他們輪起那可怕的武器,無論是人,馬或者盾牌武器,統統在這可怕的狂熱力量面前瓦解。狂戰士們衝入敵陣,大肆砍殺,個個盛怒當前,所向披靡。

雇傭兵們進行了反擊,但是這些敵人根本不怕傷害,哪怕擊中要害也一樣沒有用。恐慌開始蔓延,沒有人知道要怎麼對付這些悍不畏死的可怕敵人,這些哪是人啊,簡直是怪物。什麼也阻擋不住他們。整個戰線一片混亂,那些敵人發揮了可怕的碾殺能力,屍體像山一樣堆積在戰場上。

雇傭兵整個混亂成一片了,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接近徹底崩潰。敵人主力趁機發動進攻,讓一開始還略微有些秩序的後退變成徹底潰敗。戰鬥已經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殺。所幸連敵人本身也對這些入魔的戰士相當恐懼,不敢太過靠近。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燃燒生命換來力量的狂戰士不知疲憊,而且快的像風一樣,輕易的就追上所有落後者,把他們一個個的殺死。

……

大陸歷999年,紅色聯盟和雷特帝國在北部邊境展開最後一場大戰,遭到慘敗。一萬名雇傭兵幾乎被全殲,和帝國爭鬥多年的指揮官加裏本人也在這場戰鬥中中了流箭戰死。

         ※       ※       ※

“愛爾娜……愛爾娜……聽到我的呼喚了嗎?”

“是誰?誰在叫我?”

“幫幫我……愛爾娜……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你的力量……把力量給我……”

那聲音雖然空洞遙遠,但是卻又熟悉又溫柔,應該在哪聽過,只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伴隨這求助的聲音,力量從某個無法明言的通道中傳達過去,就如同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不可抑制,但是愛爾娜沒有反抗,任由力量從身體中流失。

是誰呢?……

太陽又一次從東方的山峰中升起,告知又一個白天到來。一陣風吹過山林,被驚動的烏鴉群發出一陣不吉祥的叫聲,像烏雲一樣從林中升起,向陽光投射來的方向飛去。

列夫快速的穿過樹林,看到烏鴉這樣成群的飛起,他心中突然有一股不良的預感,這讓他進一步加快腳步。

這是逃亡的第三天。說實話,到現在,列夫還感到害怕。整個軍隊潰敗的時候,那場面簡直是無法形容的,就像是一場雪崩。驚慌失措的士兵們爭相逃命,你推我擠,在混亂中自相殘殺。為了活下去,只有用武器殺死所有擋路的人,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當他們終於逃出狹窄地帶時,情況變的更加糟糕了。恐懼已經滲透到每個人骨子中的最深處,所有人都在沒命的向前逃,當背後的刀劍砍過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會回身抵抗。有馬的策馬狂奔,沒有馬的丟掉武器和盔甲以跑的更快。簡直就是一群在狼群面前毫無抵抗能力的羔羊。正像俗話說的一樣“兵敗如山倒”,那種情況已經脫離任何人可以控制的範圍了。盜賊能逃出一條性命簡直是靠神明保祐。

雖然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但是列夫可以肯定雷特軍正在到處搜捕逃亡的雇傭兵的幹部。暫時躲到山裏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貝漢,金,魏,這三個人都已經走散了——在那種混亂中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上,能遇到愛爾娜就是一個很大的幸運了——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樣了,經歷過那麼多次的冒險,這次應該也會化險為夷吧。

列夫救這樣帶著這種可敬的自我安慰穿過樹林,回到他們暫時藏身的那個小洞穴。

愛爾娜依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盜賊放下手裏面剛摘到的水果,靠近治療師的身子,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但是手上還是傳來異常的高溫。

真奇怪,為什麼受到女神庇護的治療師會感染疾病呢?雖然十分疑惑,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愛爾娜持續發了兩天高燒,神智不清。這兩天來,列夫一直在照顧她,但是到現在為止,愛爾娜也沒有出現復蘇的跡象。

列夫嘆了口氣。如果只有他一個人的話,那麼他有自信躲過任何人的搜捕——本來這就是他的專長——離開這片山區,但是如果帶上人事不知的愛爾娜,這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此刻的列夫真的很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向老洛克學一些治病方面的藥術,他身邊現在除了一些止血的繃帶和藥粉外根本沒有治療的東西。

原先蓋在愛爾娜額頭上的濕手帕已經掉到她的身側了,盜賊把它揀起來,發現手帕已經完全的乾燥了。他把手帕浸到一個由石縫中滲下的水形成的小水洼,然後輕輕放到愛爾娜高燒的額頭上。

“列夫嗎?”

剛轉過身的列夫被這句有氣無力的話嚇了一跳,他扭過頭,發現治療師張開的雙眼。

“你醒了?愛爾娜!”列夫有些驚喜的問到,雖然愛爾娜的眼睛中還沒有往日的神采,但是起碼她已經恢復意識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了!”愛爾娜輕輕的回答,然後緩緩的伸手把額頭上那塊濕布拿下來。她扭過頭對列夫露出一個微笑。

“謝謝你……”

但是這個道謝反而讓列夫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或者說這個透向他的目光讓他手足無措起來,他看著愛爾娜因為發燒而有些緋紅因而顯得更加嬌艷的臉龐,有一種眼睛不知道向哪看的感覺。

“謝什麼,應該的!”列夫岔開自己的視線,看著側面空無一物的洞穴岩壁。臉上傳來異樣的感覺,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但是列夫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他甚至連頭都沒有辦法轉過來,生怕愛爾娜會發現他的異樣。

“能給我弄點水來嗎?”在保持這種尷尬的沉默幾分鐘後,愛爾娜終於先開口。

“好!”

列夫快速的向最近的河邊跑去,或者跑這麼快也只是為了發泄一下他心中莫名的衝動。

那條小河並不算太遠,翻過一個山頭就到了。但是列夫直到跑到河邊想要取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水囊實際上是滿滿的。這個發現讓列夫自覺尷尬萬分,他只好把囊裏的水倒掉,再裝一次。

一陣急促的鳥鳴傳來,接著一群各色的鳥像投石入水所激起的漣漪一樣綻放到空氣中。盜賊馬上發覺到到不尋常,這種現象十有八九意味著某些不速之客造訪了這座山林。

列夫收起水囊,檢查了一下他永不離身邊的短劍和小刀,特別是那個裝著他——或者說是他們——全部財產的貼身包囊,然後很有技巧的向鳥群起飛的位置潛行而去。

……

剩下的人都在這裡了。出發時候那萬人的軍容,現在只剩下近四百人的殘部。這次的失敗太慘太徹底,死了那麼多人,屍體足足綿延了幾十公里。

事先安排好的所有計劃都成了紙上談兵,當初預計的最壞的結果就是戰敗,然後就地解散。但是有誰想到居然會輸成這個樣子呢?雇傭兵們個個騎術精良,即使戰局不利,逃離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出現那些可怕的狂戰士後,一切的前提條件就全部被扭轉了過來。

那是完完全全的一面倒的屠殺,能剩下這麼多人還全是莉絲的熾炎的結果。對付狂戰士,也只有徹底瓦解掉他們的肉體才行。

金無力的靠坐在一塊大石頭旁邊,他感到很累。他是這麼多人中少數幾個身上沒有挂彩的人。雖然魔法師在戰場上是很脆弱的兵種,但是戰局已定的時候,他們卻是逃命幾率最高的人。當敗兵像潮水一樣衝過來的時候,被佈置在軍隊後方的魔法師們都立刻用飛行魔法逃命。

整個營地中充滿的是敗軍的憂愁和恐懼,這種情緒無可避免的也感染了金,他可從來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結果。

貝漢受了輕傷,魏則全身而退,但是列夫和愛爾娜卻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死了還只是失散了。幸好最後莉絲及時的收攏起這一小支敗兵,否則的話他們真的全完了。在經過一場幾乎是絕望的貓抓耗子遊戲後,他們居然逃出了敵人的包圍。

雷特軍下了格殺令,不收俘虜,只要腦袋!看起來維克多皇帝把這支奪去兒子生命的雇傭兵團恨之入骨並不是空穴來風的謠言。雷特士兵到處搜捕逃散的雇傭兵,抓到一個殺一個。

“出發了!”一個聲音響起來,儘管他們停下來休息實際上還不到一個小時。但是死亡的恐懼威脅著他們,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子爬起,牽著他們同樣疲憊不堪的戰馬,又踏上路途。他們必須遠遠的逃離,在雷特大軍沒有發覺這支小部隊前逃的越遠越好。

少女走在隊伍的前頭,她現在幾乎是所有人的精神寄託了。如果沒有她表露出來的那種自信,沒有那毫不動搖的語氣和信心,他們根本就維持不下去。所有人都已經達到了極限,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這樣一支小小的部隊隨時都可能瓦解。

“向哪走?”隊伍中不知道是誰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向北!”莉絲乾脆利落的回答,她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也沒有任何的動搖。“在敵人封鎖要道前穿過去!然後我們就安全了!”

太陽又落下山去了。到天黑的時候,他們已經穿過了樹林,選擇了一個幾乎沒有人想到的方向離開了雷特軍控制的地區。

夜色已經深了,貝漢躺在隨意搭起來的帳篷裏,毫無睡意。雖然他很疲勞,但是腿上的傷口折磨的他無法入睡。自從結識那個治療師來,他已經很久經歷過這種感覺了。

這個帳篷是他們擁有的少數物資中不多的一個。再經過那場大敗後,他們幾乎損失了所有的物資。

軍營裏面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因為疲勞而熟睡,甚至連哨兵都不例外。他 “誰?!”

一個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貝漢本能的一把抓住大地之劍,然後低聲喝問。他的位置在這片營地的邊緣,如果有敵人突襲的話,很可能選擇這個位置。

“是我……我可以進來嗎?”帳篷口傳來的是半妖精少女的聲音。

         ※       ※       ※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的恐懼。我飛在天上,為自己的怯懦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然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驚慌的人流傾瀉而來,根本無法阻止。

那個時候我才真的明白自己的驕傲。命運讓我成為一個大魔導師的弟子,所以我用比別人少的多的時間獲得了多的多的成績。我以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我以為我一直是謙遜而溫和的,現在才發現驕傲實際上已經鑽到我每一根骨頭裏面了。特別是當我明白我成為一個禁咒法師,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稟賦以後。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用禁咒,用雷縛陣,一下子消滅所有的敵人,連同所有的雇傭兵。我發現我居然已經不能承受失敗,一旦失敗就惱羞成怒,不惜毀滅一切,即使使用努比斯向我叮囑過無數次不能隨意使用的禁咒也不在乎。就和我被那個半妖精打敗一樣,根本不能承認失敗,而是給自己找上一大堆的理由。如果不是看到貝漢因為我的錯而負上的傷口,我想我一定會恨上她,然後會想一切辦法報復。

所有指導過我的人都告訴過我不要太過於在意失敗,失敗對於一個年輕人是難免的,而且是很有幫助的。從失敗中學習教訓,汲取經驗,會讓我更加強大。但是我發現我現在已經無法從失敗中學習到什麼,我得到的只有憤怒,不甘心,而且尋找種種辯解的理由。根本不去想什麼,只是盲目的繼續前進。

精靈們不肯接納我是正常的,因為我確實太驕傲了。除了自己和自己親近的幾個同伴外,我從來不去考慮過別人的感受。不是那些同在雇傭兵中的魔法師排斥我,是我在刻意排斥他們啊!因為我覺得他們不配當我的同伴!所以在那場伏擊戰中,我幫助了那些雷特士兵。我把自己當作神一樣,認為自己有資格來決定別人,把自己放到一個超然的立場上。

當莉絲問我為什麼要獲得力量的時候,我回答她“我想要守護我想守護的人”,現在看起來真是可笑。我居然想要守護?我有什麼資格認為別人需要我的守護?守護我親人嗎?他們過著安定又平穩的生活,需要我的守護嗎?守護夥伴們嗎?他們哪個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是要我守護的呢?那麼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指的人到底是誰?

我居然在害怕那個答案而不願意去想……

……

“嗯!”貝漢松了口氣,把大地之劍放了下來。

莉絲掀開帳篷門,走了進來,她穿戴的很整齊,只是沒有戴平時的那個連面頭盔。半妖精的頭上沒有什麼發飾,柔順光潔的金色的頭髮直接披灑到肩膀上。

“貝漢哥哥,你沒有事吧?”少女走近一點,然後坐到貝漢的身邊。

“沒事,放心!”貝漢這樣回答,但是這也是說說罷了。沒有及時處理的傷口現在已經發炎了,紅腫的厲害,大腿看上去整個粗了一圈。這一天的行程是一種殘酷的折磨,每一步都帶來一陣新的痛苦。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貝漢重新躺下來,把自己的腿用一種最舒服的姿勢伸直,好減少傷口的痛苦,他決定扯開話題,這個女孩已經承受了太大的壓力了,他不願意再給那纖細的肩膀再上增加一份了。

莉絲沒有回答,她似乎沉默了下來。當貝漢發覺不對頭並且重新爬起來的時候,他看到莉絲的眼睛裏面充滿了淚水,沿著她略顯憔悴的臉頰不停的挂下來。

“怎麼了?莉絲?”貝漢訝然問到。

“爸爸……爸爸……爸爸他死了……”少女再也控制不住,她撲在貝漢的懷裏面,低聲哭出聲。幾天以來強行自我壓抑,用堅強的面具偽裝著自己,隱藏起害怕和悲傷,少女也已經到了極限,此時此刻,她終於露出真正的一面。

“我什麼也做不了……”

“這不是你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貝漢輕輕的撫摩著莉絲的柔順的頭髮,安撫著她的情緒。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加裏戰死時候的樣子。當加裏中了那致命的一箭倒在戰場時,那只巨大的鷹從天上飛掠而下,一把抓起加裏的屍體騰空而去。這個舉動也向帝國軍暴露了他們為什麼總能夠洞察先機。

少女突然抬起頭,看著貝漢的臉,她的臉上滿是淚痕。

“接下去要怎麼做?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去哪……我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我裝出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但是那都是假的……”她又開始啜泣起來。

貝漢用手捧住少女淚眼婆娑的臉,突然間,他明白此刻她在他眼中已經不再是當年用哭鬧威脅他和她一起玩結婚遊戲的小女孩,雖然不自覺的,但是他現在確實是把她當作一個女人來看……

魔劍士輕輕的吻去少女臉上的淚,然後他的嘴唇落到那似乎帶著顫抖的紅唇上。他有力的臂膀緊緊的摟住半妖精的身體,摟的那樣緊,簡直像要把她折成兩段……

……

很快的,列夫就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掏出兩把小刀捏在手裏,然後慢慢的搜索前進。

附近似乎沒有什麼東西,既聽不到人聲,也看不到有人影移動。列夫小心的把整個可能的區域都搜索上一遍,但是沒有任何發現。

也許是錯覺!盜賊對自己解釋了一下這個現象,很可能是雲彩的影子投射到樹林裏面驚動了鳥群。在白天,這些警覺性很高的野鳥總是很容易受驚的。

盜賊從隱蔽的位置站了出來,順手把那兩把小刀插回到腰帶上面。既然沒有什麼意外,那麼應該回去了,愛爾娜還在等我呢。

盜賊離開容易隱藏身形的小樹叢,順著樹林中空曠的地方向回跑。本來就是這樣,雷特軍再怎麼樣也不至於翻遍這附近每一片土地吧,自己實在太多疑了。

小跑的盜賊突然停下了腳步,似乎發現了什麼,他馬上重新抽出武器,一手握著短劍,一手則扣上了兩把小刀,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

在他前面的一小塊爛泥中,清晰的印著一個人類士兵鐵靴留下的痕跡……

盜賊開始飛速向回趕,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從那些傢夥留下來的腳印判斷,那些士兵前進的方向正是他們臨時的住處。

這麼跑著趕路是很危險的,因為很容易就被被別人發覺。但是列夫顧不上這麼多了,因為他知道他選擇的那個洞穴並不隱蔽。如果敵人的方向保持不變的話,愛爾娜那一身白袍絕對是非常明顯的目標,除了瞎子誰都會注意到。

越來越近,但是那些人留下的痕跡表示他們的方向並沒有發生變化。這一帶樹林開始密起來,再這樣快速跑實在太危險了。列夫貓下腰,並稍微放慢腳步,盡可能快而無聲的向愛爾娜所在的岩洞前進。

遠處一聲驚叫聲順風傳來,那是愛爾娜的聲音。

……

身上的感覺慢慢的好了起來,原先那種異乎尋常的疲勞也開始褪去。

真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呢?愛爾娜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這是極限使用治療術的結果自從十歲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了。但是她確實沒有使用任何治療術啊!而且,什麼程度的治療術會讓她這樣呢?

愛爾娜知道自己的力量,哪怕同時治療一千個傷員,或者使用起死回生術,也絕對不可能讓自己達到這種極限。

腦子中隱約的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記憶,想要去把握但是卻怎麼也把握不住。似乎有個求助的聲音,但是這裡會有誰呢?除了列夫外不可能有別人的啊……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應該是列夫回來了。

“看!有人!”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愛爾娜在驚訝中扭過頭,看到三個陌生人站在不遠處。他們全部穿著雷特帝國制式的胸甲,身上帶著武器。

“是個治療師……還是個女的呢?”當頭的那個向前邁一步,“兄弟們,這次可是沒有白來啊……迷了路居然找到這麼好獵物……還是個大美女……哈哈哈哈”

聲音中充滿的那種味道讓愛爾娜感到一陣心寒,她想站起來,但是手按到地上想撐起身體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變的這樣沉重,根本就掙扎不起來。

伴隨著另外一陣笑聲,一個身影撲了上來,壓在她身上,一雙手緊緊的按住愛爾娜的身體。

“啊……”愛爾娜全力的掙扎,但是她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被那個男人面朝下的壓住不能動彈。

一隻手開始扯她的袍子。愛爾娜突然想起來這樣會發生什麼。

“不要……”

……

列夫從樹葉茂密的位置選了一個觀察點。從這裡看上去,一切都很清楚,愛爾娜躺在地面上,那三個男人——現在可以確定是雷特士兵了——站在身邊,具體的說,一個站著,另外兩個蹲著,仿佛在說著什麼,或者是在評價愛爾娜的身體。

列夫覺得自己的眼睛中都快冒出火來了,但是他還是壓下了馬上衝上去的衝動,利用那幾個士兵不注意的機會,繞到側面去。他的雙手總共扣著五把小刀,只要在敵人發現前接近五米的範圍,他有信心幹掉那三個傢夥。

“這是什麼?真的沒有見過啊……不是傷痕吧……”

“你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傷痕?用小刀劃一下試試!”

那邊傳來奇怪的對話,證明那些傢夥完全沒有防備一個殺氣騰騰的敵人正在接近。列夫也根本沒有把這陣對話聽進去,只要知道那些傢夥沒有防備對他來說就夠了。

盜賊猛的跳上去,在敵人有任何動作前左手一揚。兩把飛刀全部命中那個最外面的倒楣鬼,一把刺中後心另外一把刺中脖子。那個傢夥吭也沒有吭一聲的倒了下去。

另外兩個人扭頭髮現了這個變故,但是沒有等他們做出任何的反應,列夫又扔出了他右手的三把飛刀,站著的那個傢夥小腹和喉嚨都挨上了一下,但是蹲著的那個人用右手擋下了正對著他面門的小刀。

列夫伸手拔剩下的小刀,但是手上挨了一刀的那個人已經反應過來了,他像猛獸一樣撲上來,就在列夫揮手還沒有出刀的時候撞上了盜賊的身體。那龐大厚實的軀體把盜賊整個撞翻了出去。

兩個男人在地上扭成一團。個子較小的列夫明顯吃虧很多,整個人被壓到了下面。對方雖然胳膊上挨了一刀,但是力氣卻比列夫強的多,列夫唯一的優勢就是手上的那把小刀。他竭盡全力想用小刀攻擊那個人,但是對方用完好左手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腕,而且用右手肘狠狠的撞擊他的胸口和頭。

列夫用左手來防禦對放手肘的攻擊,同時努力試圖用手把對方推開,但是對方的體重超過他左手所能負荷的範圍外,他只能防禦,無法扭轉情況。

雙方僵持在那裏,盜賊用自己的雙腿努力糾纏對方的腰腿,讓那個傢夥無法跪起來,不能佔據更有利的位置。戰鬥變成了比拼耐力。

“好大的力氣!”列夫喘息著,剛才沒有一下子殺死對方真的是失策,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那只手簡直如同一張鐵鉗,鎖的他右手無法動彈。但是同樣的,他也沒有任何機會能夠一下解決掉這個被壓在身下的敵人。

現在兩個人面對面,彼此都把對方看的很清楚,雙方甚至都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這個雷特士兵年齡應該和他差不多,但是現在臉上卻佈滿了殘忍狠毒的皺紋,整個臉都因為痛苦和用力扭曲起來。但是列夫相信自己的臉也絕對好不到哪去。

列夫的胸口和臉上都是血。剛剛他的飛刀給對手造成的傷口很深,血簡直像泉水一樣洶湧而出,染紅了整個袖口,也染紅了列夫的胸口和肩膀。

那張臉越湊越近,為了增加壓力,那個人把身體向下壓,但是這個動作卻給了盜賊一個機會。

列夫停止了右手毫無希望的掙扎,用上自己全部力氣,一頭撞向那張臉。

這個突然打擊造成了預想中的結果,伴隨著一聲的哀號,敵人的手上力氣明顯的一松。他趁這個機會一下子抽出握著刀的右手!勝負已經決定了,敵人現在的空隙很大,在他的雙手能夠保護自己之前,那柔軟的喉嚨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暴露在盜賊的面前……

推開那具已經沒有生命的屍體,列夫站了起來。此刻他才感到透支的力量落潮般離開身體,讓疲勞取而代之——剛才的戰鬥實在太凶險了,勝利後依然感到一陣的後怕。盜賊的臉轉向洞穴,愛爾娜依然躺在岩壁的陰影裏面一動不動,列夫可以清楚的看到被扯破的衣服散在她的身邊。

“愛爾娜!”列夫叫了一聲,他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向那邊走過去。現在可以看清楚了,愛爾娜幾乎是半裸的躺在那裏,她的背上一片血紅。

“愛爾娜!”列夫什麼都顧不上的跑過去,同時手移向腰間,想解下那個裝著各種藥粉的小包包。那幾個混蛋剛才一定傷到愛爾娜了!

列夫來到愛爾娜身邊,同時也掏出了止血藥粉瓶子,但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愛爾娜背上散發著紅色光澤的,並不是她或者別人的血,而是一種列夫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種鮮紅,但是又類似琥珀一樣有半透明感的物體,呈現絲狀,佈滿愛爾娜的整個脊背,緊緊的鑲嵌在白哲光滑的皮膚中。這些東西很像是血痂,但是用手指輕輕觸摸的時候又感到上面透出的那種體溫。很明顯,這不是什麼外來的附屬物,而是這個身體的一部分,確切的說,就像是一種器官——如果用什麼東西來比喻的話,就好象是魚身上的鱗片一樣。

這些條絲狀的紅色物蜿蜒交錯,在愛爾娜背上構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透露出詭異的氣息。這個形狀,似乎像金有時候使用的那些魔法陣。

列夫用手輕輕的摸了一下這些手感硬實的紅色異物,但是治療師這個時候突然動了起來,嚇的他像被電擊一樣的縮回手。

“你看到了吧?”愛爾娜用手拉著只剩前襟的衣服慢慢坐了起來,幽幽的問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的……我以為你受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列夫慌忙的解釋,但是愛爾娜打斷了他的話。

“你看到了吧?”治療師的聲音提升了一些。

“……是的!”列夫答道,此刻他覺得還是老實回答比較好。

“……覺得我很可怕嗎?或者……很噁心嗎?”愛爾娜盯著列夫的臉問。她的表情中充滿了列夫從來沒有在她身上看到過的東西,這根本不像是平時的愛爾娜。

“怎麼會呢?”列夫大聲回答。愛爾娜的嘴角出現一種輕蔑而敵意的笑容,這讓他心頭突然涌上一陣悲哀。

“……”愛爾娜看著列夫,似乎在檢查他的話的可信程度,然後她的表情慢慢的緩和下來。

“你還眼看下去嗎?”沉默了一陣子後,愛爾娜終於打破寂靜。“我要換衣服了!”

列夫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他趕緊轉過身去,老老實實的面對著岩壁。當身後傳來瑟瑟的換衣服聲時,他的腦海裏卻不受控制的出現了愛爾娜剛才那種半遮半掩的樣子。

……

         ※       ※       ※

兩個人在山林中前進。在處置完那三具屍體後,他們就知道這裡不能繼續躲下去了。愛爾娜雖然身體依然虛弱,但是堅持馬上就離開。

列夫走在後面,看著治療師吃力的樣子。他好幾次想伸手幫她一把,但是最後還是都打消了念頭。這是一種距離感,突然間就覺得愛爾娜和他間出現一層墻壁,不過最悲哀的是,盜賊不知道如何打破這層現在才發現的墻壁。

自從離開那個暫時藏身的岩洞後,兩個人沒有說一句話。儘管列夫很想打開話題,但是每次話一來到嘴邊,就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什麼都說不出來。

“休息一下吧!”在繞過一個小山頭後,盜賊終於打破了兩人間這種沉默,儘管實際上明顯的露出疲態的是那個大病初愈的治療師。

愛爾娜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現在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舊衣服——出於女性的某種天分,愛爾娜在自己的揹包裏面總是帶著兩件可以換穿的衣服。列夫記得這件衣服——因為它在愛爾娜的揹包裏面保存了很久,事實上,自從他們第一次見面以來,這件衣服就一直放在愛爾娜的揹包裏面。一起旅行這麼久來,列夫好多次無意間看到這件治療師袍,但是只有在那次比武大會上,被那個對手砍破衣服後,愛爾娜才穿過一次。

列夫也坐下來,他有些不安分的看著腳下,但是卻時不時的看愛爾娜一眼,可惜治療師一直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遠方,絲毫沒有理會列夫。

“感到奇怪嗎?”愛爾娜突然開口,幾乎嚇了列夫一跳。

“是的……”盜賊終於從最初的驚訝中恢復過來,愛爾娜的話沒頭沒尾,但是列夫知道她在說什麼。他把頭低下去,不敢抬頭看愛爾娜。

“我……出生時候,身上就有那東西……”愛爾娜聲音放低了一點,而且語氣也發生變化,開始變的陰沉,而且充滿了一種悲傷。“他們說我身上一部分的血統不屬於人類……這是妖魔血統的證明……我母親和一個妖魔一起有了我……”

“妖魔……”說到妖魔,列夫立刻想起那天晚上在德蘭特寶庫的遭遇。尊者那隨意的一下給他造成的傷害是一種很不愉快而且很難忘卻的記憶。那種感覺無法形容,突然間整個意識似乎都要被擠出腦海,身體則傳來巨大的痛楚,似乎被鐵匠用火鉗夾起來,然後放到氈板上一下一下的用錘子打。

“……感到害怕嗎?”愛爾娜輕輕的說,打斷了列夫的思路。列夫悚然抬起頭,但是愛爾娜的視線並沒有看著他,而是投向遠處。

“……怎麼會呢?……”列夫回答。但是愛爾娜突然轉過臉,面對面的看著列夫,那眼光看起來像劍一樣,一下子撕開列夫的防線。

“……不過也因為這血統,我擁有很強大的力量……”愛爾娜把臉轉回去,然後輕輕的笑了一下,“我到了十二歲就具備治療師的資格了——而和我同年齡的人還都在進行最基礎的訓練……”

“在神殿裏面,幾乎所有的人都害怕我……我到哪,人們就分開,看著我的目光就和看怪物一樣……你知道禱文嗎?無論哪個治療師都只有一個禱文來呼喚女神的力量,只有我有兩個——因為我根本不是人類。我一直和你們一起,但是這是故意裝出來的,我從來都把我的力量限制在沒有人起疑心的程度!現在覺得我是不是很可怕?很……”

“不要說了!”盜賊突然暴喝出聲,打斷了說的逐漸有點興奮起來的愛爾娜。他從坐著的地方跳了起來,一下子衝到愛爾娜的面前,一把抓住因為驚訝而沒有動的治療師的肩膀。

“聽著,”列夫把臉正面的朝向愛爾娜,雙眼盯著她的眼睛。“別這樣看自己,你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子……你是個治療師,你的雙手一向只用來救人,而不是殺人!這樣的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看的這樣可怕呢?我認識的愛爾娜,是那個會在半夜一個人埋葬那些被半獸人殺害的屍體的人……如果你這樣算怪物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哪個人敢說自己不是怪物呢?”

愛爾娜睜大眼睛,她的眼神中滿是驚愕。她從來沒有見過列夫這樣衝動的樣子,儘管列夫的手抓的很緊,但是她卻沒有掙扎。

“也許你和別人有些不同,但是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列夫用力的搖晃著愛爾娜的身體,然後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剛才我太激動了……”列夫鬆開手,然後退了一步。他有些歉意的低下頭,重新坐到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列夫一聲不吭的坐在哪,頭像開始一樣看著腳下。衝動過後就是後悔,剛才他居然這樣粗暴的對待她,愛爾娜很可能會生氣,生很大的氣。

“列夫!”治療師的聲音終於響起來,但是卻沒有預想中的那種怒氣。“我們現在應該向哪邊走?”

“啊……向西邊……剛才那幾個雷特士兵從東邊過來,那麼我們應該向西邊走才對……已經六天了,他們不可能這麼長時間的封鎖道路關卡。就算還有,只要我們稍微偽裝一下,一定可以冒充路過的冒險者混過去……”列夫這樣回答。

“離開後我們去神殿好不好?如果其他人沒有事情的話,他們也應該會到那裏給魏解除詛咒的。”

“好啊……”盜賊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然後發現愛爾娜的臉上並沒有任何一絲他以為會有的怒意,而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表情。

“……我現在感到很餓,我們先吃點東西怎麼樣?”看著列夫發呆的表情,愛爾娜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笑容讓列夫眼神一陣發直。

“當然可以了……”

……

東方僅僅露出第一抹的魚肚白,但是睡的並不塌實的魔法師已經醒過來了。

他又夢到亡靈島上的幻術訓練了。這幾天總是夢到那些幻術中的場面,走路時也想起那些仿佛很真實的戰鬥。但是那畢竟是幻術,裏面的情況,都只是努比斯認為會發生的情況。

在幻術中,敵人衝過來的時候金總是有可以完成一個咒語的時間,而他也總是可以用一個混合著幻術的大魔法鎮住大批敵人——但是現實卻不同。你往往當刀劍或者拳頭落到身上的時候才能發現那敵意,而那些殺紅了眼的戰士哪怕面對火海依然毫無畏懼的衝刺過來!

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對老師的問題。那時他還剛剛住進石之塔不久,還總是幻想著從大魔導師身上馬上學到一個可以立刻對付所有敵人的魔法。

……

“老師,什麼魔法師是最快的?又快速,又有效?”

“又快速,又有效?”

“是啊,可以在敵人完成魔法之前就用出來,讓他連防禦的機會都沒有,一下子把他打倒……”

“……哈哈……是有類似的東西……但是這不是魔法……”

“那是什麼?”

“喏!”老魔法師用手指了一下挂在墻壁上的一把劍——一把純粹的裝飾品,可能是某人送他的禮物。“如果用劍的話,一定可以在敵人念完咒語前一下把他刺穿!”

“劍?……可是……”

“哈哈……金,你聽著,如果世界上有那麼一種東西,可以快速,有效,簡單,一下子打倒敵人的話,那麼,世界上就不可能有第二種戰鬥技藝了!那種東西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就像劍和魔法一樣,魔法雖然威力強大,但是念咒語的速度卻不可能超過拔劍的速度,而劍能有效的攻擊和打倒所有的敵人,但是卻對於攻擊範圍外的敵人無可奈何!這是互相剋制,互相彌補的技術。”

“那麼同時學習劍和魔法的話,不就……完美了嗎?”

“理論上是對的,可惜我們是人類,人類壽命十分有限,如果同時學習兩者只能讓自己一事無成。你知道嗎,高等妖精的士兵全部是魔法劍士,既使用魔法又能用劍戰鬥。但是即使對壽命無限的高等妖精來說,同時掌握這兩種技藝也太困難了,所以人類可以發展出如此龐大複雜的魔法知識,而他們卻做不到……這就是你所說的完美,結果反而是不完美。別說了,還是開始你今天的學習吧……”

……

第四十一章

金站了起來,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的心情不再低落了。慢慢的回想過去老師的教誨,然後他才發現這些當年被自己略過的東西是多麼的有用。

眼前的情況並不算怎麼糟糕,雖然他們吃了敗仗,損失慘重,但是這又不是任何人的錯。列夫和愛爾娜只是走散了而已,靠列夫的機敏和愛爾娜的靈活,他們是不會發生什麼危險的。貝漢受了傷,但是這並不是致命的傷。總體來說,雖然是一個沒有預想到的結果,但是還沒有壞到徹底完蛋的地步,一切還算好。

真的是很有意思,換一種心情整個情況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魔法師繞著整個小營地隨意的散步,注意到其他人幾乎都還在沉睡中,沒有起來。

魔法師走過營地的邊緣,這裡放著他們剩下的可憐的一點輜重。如果節約的吃的話,這支小部隊大概還有十來天的糧食,應該可以支援到完全脫離敵人勢力範圍。就在這批輜重旁邊,是他們晚上唯一的一個哨兵。

“金!”魏招呼了一聲,他的精神看起來還好,但是兩眼浮腫很明顯——這說明他昨天要麼沒睡,要麼睡的並不好。

打過招呼後,魏又重新半閉上眼睛。他最近看起來有些反常,似乎總是心不在焉,老是想著某些心事,但是金並不知道為什麼,他也沒有問。

金離開這邊,向營地的左側邊緣走去,他記得貝漢昨天晚上在這裡。魔法師知道他的腿受了傷,雖然並不具備像愛爾娜那種直接治療的能力,但是可以魔法達到類似冰敷熱敷,消腫止痛的效果。

正在前進中的金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他趕緊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

在貝漢的那個簡陋的帳篷裏面,半妖精少女正從裏面出來,而且,即使從這麼遠的距離也看的出她衣服的散亂。看到這樣子,誰都知道大致上發生什麼事情了。

貝漢也從帳篷裏面走了出來。

……

天色已經破曉,當黎明像一個害羞的新娘一樣一件一件脫下黑色的外衣,終於露出光潔明亮的動人身軀時候,貝漢就已經醒過來了。

莉絲依然睡在他的身邊,她看上去睡的很沉,在那迷人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似乎帶著一絲淚珠。男人忍不住低下頭,嘴唇湊近她的豐滿的誘人紅唇。

但是那嘴唇卻主動迎了上來,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就搶先吻了他一下。裝睡的半妖精抬起半個身體,咯咯笑著看著吃驚的男人。

“你要負起責任來!”少女突然換上了一種口氣,和剛才的玩笑氣氛完全不同的口氣。

貝漢愣了一下,他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一個微笑,但是就這一個笑就讓半妖精把她的頭低了回去。

“爸爸……”她突然這麼低低的說了一句。剛才的愉快的表情馬上從她臉上消失,少女想起了現在的現實。

“怎麼了,莉絲?”

“我們現在要怎麼辦?”莉絲突然抬起頭,問貝漢。“爸爸死了,脫離了雷特軍的追捕後,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像爸爸生前說的那樣解散嗎?解散……多米爾,拉特西……他們全死了,難道這一切的結果就是註定的……”

貝漢慢慢的嘆了口氣,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伴隨著大陸上雇傭並兵們最大的僱主,也就是紅色聯盟被雷特帝國打敗並逐步淪為附屬國,雇傭兵這個行當是註定要沒落掉的。各國也許都會保持一支雇傭兵的力量,但是規模較大的,本身就構成一個團體的傭兵團是很難維持下去的。即使這次沒有戰敗,而是成功的逃離,那麼情況最後也不會變的好多少。加裏除了逐步解散他的部隊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先到我家去吧……”雖然並不喜歡這個選擇,但是貝漢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你家?”莉絲轉過臉看著貝漢,一副驚訝的表情。

“是啊,我家!”貝漢又嘆了口氣,真不想回去看到父親的那張臉。

……

原來黑暗的岩洞現在被魔法的光亮給照的通明,整個魔法陣都在發光,在那些奇異的符號上,蘭色和紅色的光芒像煙火一樣此起彼伏的噴發,能量一次一次的聚集,又一次次的分散。

在魔法陣的中間,儼然是那本魔法書。

身穿著巨大的黑色斗篷的身軀正看著這一幕,那本魔法書上的防禦超過了他的預計。這扇門是由某個他所不知道的鑰匙所掌握的,想要正面解開它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魔力。

“每一頁都由不同的力量守護……真的是不錯的東西……呵呵呵呵”尊者看著他魔法正徒勞的運作,但是卻打不開魔法書的製造者所加上的防禦,但是他沒有任何不耐煩或者不高興的表示。因為他有的是時間,而且,一切情況不幾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嗎?

一個水晶球現在正在他滿布青色鱗片的手掌上,尊者抬頭看看他的魔法陣,然後又低下頭仔細的審視這個水晶球。

水晶球裏面正是那支小小部隊的營地,尊者在這個地方尋覓,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標。他伸出某種精神的觸手,在正在睡覺的魔法師身上試探一下,然後在對方做出任何可能的反應前就退了回來。

“真好……真的太好了……呵呵呵呵……”像關在盒子裏面的青蛙的叫聲的笑在這個不是很大的洞穴中回蕩,在笑聲中,尊者收起他的水晶球,走到那個站立在角落,全身披掛著鋼鐵的人型身邊,用一隻爪子——與其說是手,稱為爪子更合適些——輕輕撫摩著那完全包裹在頭盔中,只有一條細縫露出眼睛的頭部。

“他會比你更合適的……”

笑聲再一次響起來,在洞穴的每一個角落回蕩。

……

大陸歷999年,也就是亡靈戰爭勝利結束後的第一百一十一年,在迷失大陸的中央地帶,為人類所崇拜的生命女神俅卡的神殿中,人們在為即將到來的大祭典忙碌的準備著。

這個祭典起源於在亡靈戰爭中的那次著名的祈禱,決戰前夕,當時所有的人類領袖都聚集在這裡,為了那幾乎毫無希望的戰鬥向女神禱告。女神也回應了他們的呼喚,在那場最後的決戰中,亡靈巫師們的魔力被壓到了最低,只能憑骷髏兵壓倒性的數量優勢來戰鬥,結果被中途趕到的龍族輕易的擊敗。

從此以後,這個神殿就有了三年一次祭典的習慣。但是這個祭典之所以受到如此多的關注倒不是因為它的起源,它對於普通人的意義在於在祭典上,治療師們將免費的為人們治療。

生命女神的神殿是大陸上公認的最漂亮的建築之一。這個在王朝戰爭中曾經被魔法徹底摧毀的建築早已經在廢墟中被重新聳立起來,再次成為一個奇觀,為詩人們所歌頌。

在神殿宏偉壯麗的建築物外,是一片被稱為“俅卡的花園”的廣闊草地,這裡受女神的庇祐,終年長綠不枯,鮮花盛開。這裡曾經是人類和亡靈大軍的決戰之地,但是現在花草和美景早就徹底掩蓋住了那場悲慘的戰爭。這片土地屬於女神,換句話來說,屬於神殿管理,任何國家或勢力都不敢冒著觸怒女神的危險把他們的手伸到這裡來。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生命女神的神殿位於紅色聯盟,德蘭特,雷特三者的中間。具體的說,位於紅色聯盟的境內,同時靠近另外兩個國家。但是這裡無論是名義還是實際,都不屬於任何國家,是完全獨立的。所以在神殿宣稱要“不惜一切代價”支援雷特的時候,紅色聯盟和德蘭特也無可奈何。

列夫和愛爾娜是跟著人流來到這個地方的。

         ※       ※       ※

一路上順利的簡直是列夫自己都沒有想到。當他們終於離開山區的時候,雷特軍隊撤消封鎖也已經有好幾天了。應該說,他們的包圍圈是很嚴密的。在獲得大勝後,雷特軍調集了一批魔法師,在魔法的幫助下,幾乎所有逃散的雇傭兵都被逮捕,在那些搜捕的日子裏,死在絞索上的屍體每天都有幾十。只有極少數的人在幸運幫助下躲過了魔法無情的搜索,得以逃生。而列夫和愛爾娜正是這些極少數幸運者中的兩個。

神殿即將開始祭典的消息早已經傳開,大批想參加祭典的人向神殿流來。今年的人比往年更多,很多人當然是得了那些疑難雜症,想要趁這個機會免費得到治療的人,當然還有一些純粹為了熱鬧而趕來的。不過,更多的是專程來朝聖的。

在這個列國局勢緊張,戰爭一觸即發的環境下,人們的心早就當驚受怕夠了。如果向女神嫌上虔誠的祈禱,也許能感動她使用神力,讓戰爭就這麼消弭於無形。人們都帶著這種美好的夢想聚集到這裡,卻根本沒有想到戰爭和政治到底是不是俅卡的神權,或者她有沒有理由為此介入凡世。

愛爾娜治療師袍簡直就是一個最顯眼不過的通行證,讓兩人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的麻煩。

“真漂亮!”列夫看了看路邊一望無際的草地,發出感慨。

這裡被稱為“俅卡的花園”,就和字面上的意思差不多,是一片草地,大量的花草生長在這裡。但是和普通的草地不同,這裡的花草不會胡亂的生長——也就是說,長的像專人維護的那種貴族花園的草坪一樣美觀——同時這麼大的草地裏沒有任何的荊棘植物。這麼一片讓人賞心悅目的綠意中點綴著無數的各色花朵,難怪列夫會讚嘆了。

用青石道路就在這個草地上延續,就像在綠色的畫布上幾抹不經意,但是顯露出畫家高超的美術技巧的涂畫。在這路延續的盡頭,就是那巍峨的神殿和一個繁華的集市。

兩個人跟著一輛運送貨物的大車走進了這個神殿下的集市。

集市上熱鬧非凡。伴隨著四面八方的人流,商人們也大量的聚集到這邊來了。這裡本身是神殿為了安置求醫的病人和販賣一些祝福的聖水之類事情而發展起來的,提供一些免費的住宿給來往的旅客。但是在祭典的前夕,這簡直成了一座繁華的城市了。

兩個人在人流中艱難的穿梭,人實在很多,而街道的設計者大概沒有想到有一天要容納這麼多的人。不過,總體來說,一切還都很有秩序,畢竟在神殿的腳下,人們多少都還有一點敬畏之心。討價還價之聲雖然不絕於耳,但是人們之間並沒有出現什麼不愉快的爭執。

愛爾娜走的很急,這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而且,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而這個集市的設計規模確實不大,沒有一會,他們就走完了這條街道,來到神殿巍峨的臺階前。

“天啊……”列夫偷偷的說了一句,來到這裡,他真的感到有鄉下人進城的感覺。生命女神神殿的臺階與其說是石頭壘成的還不如說是黃金堆成的。那十餘米高的臺階由黑白大理石組成,而且,很明顯的用魔法改造,消除了所有的縫隙,讓整個臺階開起來像從一塊石頭上面雕刻出來的。列夫知道這附近並不出產大理石,想要製造這麼一個臺階做神殿的殿基,天曉得要多少錢。

附近沒有人接近這裡,祭典還沒有開始,沒有人敢闖入這種地方。愛爾娜昂首走上去,列夫雖然有點畏縮,但是還是跟上她。

神殿大門開著,但是門口有兩個守衛。這兩個人都穿著白袍黑邊的初級治療師袍,手中拿著裝飾效果遠超過實戰效果的頭部雕刻著雄鷹的長杖。

“站住!”看到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兩個治療師把手中的手杖交錯擋在愛爾娜的面前,其中看上去比較年輕的一個大聲的喝斥道。“現在有規定,在祭典前不允許任何外人進來!如果你是從外面趕回來參加祭典的,請暫時等上兩天。”

“為什麼不許我進去?”愛爾娜反問。“而且神殿並沒有這種規定——從來不曾有過——居然不許一個治療師進去?!”

“這是新的規定。凡是脫離神殿的治療師都不能在祭典前——也就是司祭們祈禱的時候——進去,免得打攪神聖的儀式!”那個年輕點治療師大聲繼續說。

愛爾娜把臉轉過去看另外一個人,然後她訝然的發問。

“羅卡?是你?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上頭規定……”那個被稱為羅卡的人嘴唇蠕動了老半天,終於開口了。他看上比他那個同伴氣勢弱的多,甚至略微有些畏懼身前這個年輕女子。“已經脫離神殿的治療師……都……都不可以進去……祭典前不可以……”

“我沒有脫離神殿!”愛爾娜換上了一種傲慢的語氣,列夫從側臉看過去,看到愛爾娜的表情已經變的倨傲,說實話,列夫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平時總是帶著微笑和謙遜,總是很有禮貌的對待一切的愛爾娜臉上居然能出現這種表情。“我只是出去旅行一陣而已,現在我回來了。以女神的名義,我命令你們讓開!你們無權阻擋我進去!”她的語氣是那樣的強勢,已經壓倒了面前這個守衛。

羅卡退了一步,他的腦門上出現的細微的汗珠,而他那個同伴則驚訝的看著這一幕。

“可是……愛爾娜……上頭規定的……現在不許外人進去……”

“我不是外人!”愛爾娜伸手想推開擋在他面前的木杖。

“……上面規定……”羅卡作了最後一次徒勞的努力,想要阻擋愛爾娜。但是他這個微弱的抵抗招來的是愛爾娜可怕的眼神。

“你敢阻擋我?”愛爾娜緩緩的說,她的氣勢是那樣的強烈,壓的她的對手連氣也喘不過來。從列夫的角度看去,愛爾娜明顯處於發作的前兆,而在羅卡的眼裏,愛爾娜的臉已經變的猙獰可怕,如同一個妖魔一樣。

“我是一個治療師,而且沒有脫離神殿,只是旅行歸來而已!你們憑什麼阻擋我?”

羅卡向同伴投去一個求助的目光,但是他們的對手是那樣的理直氣壯,讓他們無法找到一個可以抵抗的落腳點。而且,當羅卡叫出愛爾娜的名字的時候,他那原先因為不認識而無所畏懼的同伴也萎縮下去。

擋在前面的長杖收了回去,愛爾娜勝利了。

列夫看到愛爾娜走了進去,他也想跟著,但是卻被那兩個人擋住了。

“怎麼了?他是我的同伴!”

“他身上有武器!”羅卡指了一下列夫挂在身上的短劍和他腰帶上的小刀。

“把武器給他們保管。”愛爾娜猶豫了一下,然後對列夫說道。

“可是……”

“這是神殿的規定,任何武器都不可以攜帶入神殿內。”愛爾娜解釋。

列夫不情不願的把身上的武器一一解下來交給那兩個人,然後跟著愛爾娜走了進去。

“為什麼我們到神殿裏面來?在外面不行嗎?”列夫終於開口問。雖然能進到神殿內部開開眼界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但是覺得愛爾娜的氣氛總覺得怪怪的。而且,一向隨身的武器被收繳後,總是覺得一種失落的感覺。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愛爾娜邊說邊走,同時拉了一把想摸一下大門上鑲嵌的翡翠的列夫。

“一個人?”

“是啊。”愛爾娜轉過臉,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剛才的那種可怕的表情已經一掃而光。

……

神殿內部很大,在經過大門後,是寬廣的前殿。這裡本來是用來接待病人的地方,但是現在因為祭典的關係,所以空無一人。列夫左右觀看,前殿兩側都是抱瓶侍女的雕刻。

半裸的少女用不同的姿態拿著水瓶,而清水則從瓶子中流下,落到下面的水槽中。所有的雕像都製造的栩栩如生,女性的那種溫柔恬靜在雕刻者的手下描述的淋漓盡致。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保持這些雕像水流不絕——這可能是魔法也可能不是——但是這個奢華的裝飾真的是巧奪天工,足以和當世任何一個皇家的花園媲美。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傳來,打破了這本來是完美壯麗的畫面。

         ※       ※       ※

從地圖上看去,位於雷特帝國的西北部,同時和紅色聯盟以及德蘭特交接的地帶,靠近生命女神神殿的位置有一個被稱為斯多丁的中等城鎮。當年紅色聯盟宣佈脫離雷特獨立,兩國就陷入了戰爭的狀態。不過因為彼此都不具備滅亡對方的實力,所以戰爭一直是打打停停,直到雙方都有意識的樹立了伯瑞克城這個緩衝地帶來結束這場沒有結果的戰爭為止。而這個斯多丁就是那場持久戰的產物。斯多丁由雷特帝國的封臣,世襲伯爵法特家族統治,但是同時也是紅色聯盟的結盟都市之一,從這個角度來說,它既是紅色聯盟的一員又是雷特帝國的合法領土。

但是這個城市一直都不怎麼重要,雷特帝國並沒有怎麼干涉這個位於貧瘠的山地,並沒有多少價值的領土的去向。只要他還向皇帝稱臣,還向皇家交納年貢,他們就滿意了。這個決斷後來被證明是多麼的英明。當維克多皇帝重新吞併伯瑞克城,挑起和紅色聯盟的全面戰爭的時候,斯多丁就成了雷特抵抗紅色聯盟商業封鎖的天然盾牌。

因為同時是兩個敵對國家的土地,所以斯多丁就很明智的採用了中立政策。結果成了兩個交戰國家的唯一安全商業通道。和紅色聯盟開戰最大的威脅就是商人們的商業封鎖,雖然有海路保持和南北交通,但是東西交通線就會斷絕。而斯多丁的存在卻讓這個危險消失了,紅色聯盟既不能進攻他——因為他是聯盟成員之一——又不能要求他也採用商業封鎖——這是當年簽定的協議條款之一,保留自治權。即使幾個大商會聯合起來封鎖,也無法阻止小商人們通過這條路線繼續他們的生意。

斯多丁因此成了戰爭中的避風港和黃金窩,源源不斷的商業交通既保證了雷特不受任何的封鎖威脅,也給這個城市帶來的活力和財富。可以說,斯多丁是這場戰爭的最大受益者。而且,當兩國談和的時候,也正是法特伯爵在穿針引線。

現在金他們就斯多丁城外。

一開始他們幾乎面對一場戰鬥。斯多丁派出了一支軍隊來對付這樣一支衣冠襤褸,看上去很像一支強盜的隊伍。如果不是領隊的人認出了貝漢的話,這毫無意義的戰鬥差點就這樣爆發了。不過直到貝漢被那個領隊稱為“少爺”的時候,金才知道這個一直和他們冒險,並沒有任何貴族氣度——起碼在金眼裏沒有——的魔劍士居然是一個貴族。雖然貴族對於金的概念就如同鯊魚對於貓的概念一樣。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了。一切都被很順利的安排下來,雇傭兵們被帶到城外一座空軍營中安置起來,所有人都在洗了一個澡後美餐一頓。而在其他人都開始他們很多天來的第一次安心睡眠時候,貝漢帶著其他四個人來到城裏,去面對他一點也不想面的但是卻不可避免的場面。

“貝漢哥哥,你怎麼從來沒有提到過你居然是一個貴族呢?”莉絲一邊走一邊問。

“是啊,從來沒有見你提起過。”金也好奇的問到。一個貴族子弟居然會先去當雇傭兵然後當冒險者……真的有些不可思議。雖然貴族為了讓孩子增加見識,讓他們出去旅行是很常有的事情,但是這樣子實在很少見。戰場上的刀劍魔法和冒險旅途中的魔獸機關可是不知道貴族的血統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的。

貝漢的臉色很扭捏,這些問話讓他的臉一陣一陣的變化,他終於了回答。

“希望等一下你們不要驚訝,我爸爸他實在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收住了,似乎是一件很難啟齒的事情。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城市中最豪華的建築,伯爵的府邸門前。僕人們早就接到通報,在門口排成一排來迎接這一行隊伍。

“貝漢哥哥!”莉絲略微有些緊張的輕聲問貝漢“你爸爸會……會接納我嗎?”

“會的!”貝漢苦笑了一下,“一定會的……他會借這個機會好好嘲笑我的……”後面這句話很輕,讓莉絲根本聽不到。

金有些不安的看著周圍的僕人們。雖然是僕人,但是他們身上穿的都是清一色考究的制服。華麗的刺繡和精美的絲綢鋪在這些恭敬的彎腰者的身上,讓終於明白自己的魔法師袍又臟,又舊,又破的金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們一行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加起來,大概也比不上這些僕人中任何一個人袖口的價值。但是偏偏就是這些衣著華麗的人恭敬的迎接這些衣冠襤褸者,這個場面不能說不是一個諷刺。

一行人走進房子裏面,一個矮胖,禿頂的看上去大約六十來歲的男人已經等在那裏了。

“這是伯爵?”金稍微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但是實在找不到他和貝漢中存在任何的交集。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少爺!”那個老人走了過來,張開雙手——但是卻向金抱去。

“啊 !”驚訝中的金做了一個本能的閃避動作,讓那個老人撲了一個空。

“約翰叔叔,我在這裡!”貝漢開口了,這個聲音才讓老管家發現自己的低級錯誤。他的老花眼比以前更加嚴重了,讓他連貝漢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少爺……”約翰抱住貝漢,熱淚盈眶。“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吧。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啊……”

“約翰叔叔,我很好,放心!”貝漢也抱住老人,“爸爸他怎麼樣?”

“老爺也一直很好。他一直都很關心你的。”

“關心我?”

“是啊,他重金向冒險者工會收買你的情況呢……這幾年一直都這樣……”

“哎呀!這不是小少爺嗎?”一個聲音響起來,打斷了貝漢和老管家的對話。四個人都抬頭向聲音來源處看去,一個穿著艷麗的紅色禮服的女性正從設計的很巧妙的旋轉階梯上走下來。

這個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長的漂亮極了,那是一種妖艷的美。紅色的禮服襯托出妖嬈動人的身材,精緻而細巧的五官配合上近乎完美的化粧,讓半妖精都忍不住有些自慚形穢。她的存在就像是磁鐵一樣,有形無形的吸引著男人的目光。

“幾年沒見了,小少爺也成長了不少啊!”那個女人走到貝漢的面前,用手輕摸了一下貝漢身上的胸甲,然後掃視了一下他的幾個同行者。“成熟的多了!”

“別這樣,十二姨!爸爸在樓上嗎?”

“是啊!”那個女人走過他們身邊,向外走去,同時不經意的回答。“他在等你呢!”

等到那個女人消失在門口,金就立刻問貝漢“你剛剛叫她十二姨……她……”

“是啊,”貝漢苦笑著回答,“她是我爸爸第十二個老婆……我父親一共有十五個妻子……”

“啊……”這個驚嘆是三個人一起發出來的。

“少爺啊,老爺在上面等了一陣子了!”約翰向貝漢說,“最好還是快點去見見他,您的朋友我來招呼……”

……

貝漢一個人走上樓梯,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父親。當年離開家時候說下的狠話現在依然在耳邊迴響,讓他幾乎提不起勇氣去面對父親的嘲笑。

雖然已經盡可能的放慢了腳步,但是這麼一點路還是很快就走完了,他來到了那扇門面前,狠了狠心,伸手就去拉門把手。

手接觸把手的時候就停住了,門裏面傳出的女人輕微的嬉笑聲——而且不止一個女人——清晰的到達貝漢的耳膜。

“臭老頭!”不知道哪突然衝上來這股怒氣,讓貝漢一腳——由此來他,他的腳恢復了很多,可以單腳撐地了——把無辜的門給踹開了。“大白天的,幹什麼啊!這是等兒子回來的態度嗎?”聲音之大大概傳遍了整個府邸了。

         ※       ※       ※

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的確實是法特伯爵,歐文·法特,也就是貝漢的父親。他年紀已經近五十歲了,但是看起來依然很年輕。如果和貝漢站在不認識的人面前的話,相信他們是兄弟的人大概多過相信他們是父子的人。當然,這也有貝漢這麼幾年的生活的原因在。

在貝漢踹門進去的時候,法特伯爵身邊正圍著四個女性。

看到這麼一個怒氣沖衝的兒子闖進來,這些女人都識趣的站起來,向一道邊門走去。

“哎呀,小少爺吃醋了……呵呵呵呵”最後一個女人伴隨著這個聲音消失在邊門中,現在房間裏面只剩下父子二人。

“臭小子!這麼多年才回來一次居然還這麼囂張!”父親的聲音一點也沒有比兒子小,兩個人幾乎是劍拔弩張的對峙著。“竟然敢指責我?”

“這麼多年從來不理會我,我回來幹什麼?”

“這話可就錯了……”做父親的大笑起來,“我對你的生活可以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哦!你看看!”他伸手從桌子上面拿起了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向貝漢晃了晃。

“這是什麼?”

“這麼幾年你搞過的女人名單!很長,總共超過了二十五個……加上你帶回來的那個,一共二十七個!好象除了那個和你一起旅行兩年的治療師外,其他和你接觸的女人你都弄到手了!”伯爵得意洋洋的宣稱,讓兒子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臭老頭!”貝漢衝了上去,雙手按在伯爵面前的那張桌子上“別用這麼下流的字眼把我和你扯到一起,你的女人最少是我兩倍!”

“那當然,我的年齡可不止是你的兩倍!”伯爵毫無愧色的迎上兒子的目光。雖然娶多個老婆在貴族中是非常常見的事情,但是擁有十五個妻子也確實不多見,不,應該說是獨一無二。

“你……”貝漢一陣氣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房間暫時陷入沉默,父子兩個彼此看著對方,都一聲不出。但是畢竟是父子,剛才對峙的眼神慢慢的在這沉默中軟化下來。

“你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當年你出門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父親伸手摸了一下兒子的臉,貝漢飽經風霜的臉龐讓他的年紀看起來比實際的要大上很多,和保養的很好的他形成明顯的對比。

“你看起來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老!”貝漢的語氣依然帶著諷刺的感覺,但是也已經很微小了。

“別說了……我已經準備好晚飯了……先去吃飯吧……”

“可是……我已經吃過了……”

“沒有關係,就當陪爸爸一起用餐好了!”

“……好吧……”

……

列夫訝然的看著四周,想要找出剛才這個聲音的來源,隨後這個聲音又來了一次,讓他清晰的把握住了。

他轉頭看看愛爾娜,發現她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很明顯對這個地方傳來的這個不協調的聲音感到奇怪。

“去看看!”還沒有等列夫說話,愛爾娜先開口了。

兩個人順著聲音的來源走去。那聲音是從一道門裏面發出來的,門大開著,也沒有人把守。

一排傷員正以不規則的隊列躺在地面上。

這些都是清一色的重傷員,他們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這些傷員的嘴裏面傳出來的。

“怎麼會沒有人治?”愛爾娜驚訝的說道。在神殿裏面看到這麼多傷員本身並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讓人奇怪的是雖然有這麼多傷員,但是卻沒有一個治療師在給他們治療。雖然是祭典前夕,但是也不至於忙到這種地步吧。

在照顧這些傷員的,只有兩個沒有穿治療師袍的小孩,看上去十四五歲。他們給這些傷員的幫助,也只能是有限的照料而已,對那麼嚴重的傷勢根本沒有什麼意義——而且是兩個人照料這五六十個。

愛爾娜走上前去,問那兩個正在忙碌的小孩——他們明顯是學徒,距離成為一個治療師還很遙遠。“人呢?怎麼沒有人給他們治療的?”

“我不知道……”被愛爾娜拉住的那個小孩一臉無辜的回答,“我們只負責照顧他們,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愛爾娜鬆開手,她也看出來,從這些年幼的學徒身上是問不出什麼來的。可是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這麼多傷員被放到這裡,居然連一個治療的人都沒有——神殿裏面到底是怎麼了?

“愛爾娜!”列夫的叫聲傳來,“過來看看,這個人我好象認識……”

愛爾娜走過去,看看了列夫身前的那個男人。他看上去四五十歲,比較瘦,臉色現在異常的慘白,但是真的依稀透露出一絲熟悉的感覺。他的傷很嚴重,從胸口到小腹一道巨大可怕的傷口正部分脫離繃帶的遮掩,向別人顯露出那紅色的從傷口翻出來的肌肉。不但如此,他的肋骨也很明顯的折斷了一整排,也許刺入了內臟。

“我想起來了!這個傢夥是迪科的魔法師……就是在比武大會上被魏給打敗的那個傢夥!”列夫喊出聲來。

那聲音驚動了這個已經被痛苦折磨的夠腔的男人,他轉過臉,無神的眼光看著面前這兩個人。他竭盡全力略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說話。

“別動!”愛爾娜這樣說,“你會好起來的!”她伸手解下了這個魔法師身上包紮技術絕對不合格的繃帶,然後把手放到他傷口上。愛爾娜開始使用治療術,她的手在發出微光,在那個大傷口上慢慢的移動。

“謝謝……”那個人竭力發出了這個聲音,但是列夫馬上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盜賊清晰的看著整個變化,在愛爾娜的治療術下,原先那有些泛白的傷口明顯的轉紅,深度也似乎在慢慢變淺。痛苦很明顯已經消除了很大一部分,因為那個傷員的臉色已經好看多了,眼睛也似乎煥發出神采來。

“好了!”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愛爾娜收回了手,她的臉色沒有變化,但是有些微微的喘氣,額頭也出現了一點汗珠。“暫時穩定下來了,而且已經止痛了。反復這樣治療上十天,應該就可以完全恢復。”

“謝謝你們……”那個人開口,他的臉色雖然依然慘白,但是神色已經不能和先前相比。“真的太感謝你們了……”

“你是個魔法師吧……怎麼在這裡呢?”

“我們被打敗了……”這個傷員露出一絲苦澀的笑,“迪科的北伐大軍全軍覆沒……半獸人和矮人聯軍把我們徹底打敗了……只有我們這些魔法師逃了出來,其他人全部……”

“被打敗了?怎麼回事情?”列夫差點叫出了聲,他依然記得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人類初戰告捷,正順利進軍!

“……那真是太可怕了……在連續打敗那些該死的半獸人兩次騷擾後,我們終於遭遇到他們的主力。他們就在荒野的北部迎擊我們……我們佔據了優勢,他們的戰神牧師數量實在太少,沒有辦法保護全軍,我們就乘機全力攻擊他們的後方……每個人,從上到下都以為我們是贏定了,可是我們後方的土地突然塌陷……矮人的大軍就從那裏衝了上來。”

“矮人?”列夫馬上想起在那天晚上老洛克的不告而別……老洛克騙了他們!他拿走了寶石,但是卻沒有交還給矮人!

“是……那些巨人第一批從坑道中衝出來,他們全身披掛,手裏揮舞著可怕的鐵錘……一下就可以把一個騎兵整個砸成肉餅……而我們士兵的武器卻砍不破那厚實的離譜的盔甲!然後是那些該死的獅鷲……這些長著翅膀的傢夥向我們飛過來,讓我們自顧不暇,沒有辦法支援被巨人打的節節後退的士兵們……然後是那些穿著神聖銀盔甲的矮人步兵……還有他們那些可怕的戰爭工具……一下子勝利就扭轉過來了……”

那個人說著說著,居然開始哭出聲來了。

“腳下的土地不停的塌陷……我們完全混亂了……誰也沒有辦法顧及別人……到處是一片混亂……將軍大人……嗚嗚……我看著他被那個半獸人王和他的衛隊包圍……但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嗚嗚……那些騎著怪獸的半獸人突然出現在我們身邊,我挨了幾下……我們打退了他們……但是什麼都太遲了……我們的軍隊已經徹底瓦解,被敵人全部包圍……我們除了自己……一個人也救不出來……”他一邊說一邊抽泣,哭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傷心。

         ※       ※       ※

“那麼你們怎麼在這裡呢?”等他情緒穩定下來以後,列夫問道。

“是誰!竟然敢不聽命令!”一個怒氣沖衝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伴隨著的是雜亂的腳步聲。一群人衝進了這裡。

衝進這個安置傷員的地方的是一群治療師,領頭的是一個身穿金邊白袍的老人。他看起來乾癟枯瘦,怒氣讓那張本來就讓人無法恭維的臉顯得更加難看。

“是誰亂用治療術!”那個男人大聲呼喝著,然後看到愛爾娜。剎那,一股陰沉的仇恨籠罩住了他臉,不過馬上就被隱藏起來。

“是我!”愛爾娜站起來,正面看著那個老頭。即使是對兩者關係一無所知的列夫此刻也已經從雙方的表情語氣看出這兩人絕對沒有愉快的過去。

“為什麼放著傷員不治療?”愛爾娜大聲反問,“即使是祭典前抽不出足夠的人力,也不能就讓傷者就這樣躺在這裡!這種做法是違背了女神的意志!”

“女神也告誡我們不可以強行挽留註定要逝去的生命!”那個老頭大聲的反駁,“這些傷員已經沒有救了,為他們治療只是純粹的浪費力量……”

“誰說的!”愛爾娜指著身後那個已經有所恢復的傷員,“你看!這種傷怎麼能說沒有救呢?”

那個老頭向前走,一直走到愛爾娜的面前。他比愛爾娜低了足足半個頭,但是眼睛中釋放的是高人一等的光芒。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的判斷?”老頭伸出一根手指,強硬的指向面前的初級治療師。“你這個初級治療師有什麼資格對我做出質問!”他已經不再依靠明顯根本站不住腳的事實了,而是直接抬出了雙方彼此懸殊的地位。

“你根本沒有資格在神殿裏面使用治療術!如果你想表現你自己的仁慈的話,那麼就乖乖的到外面集市上去好了!”老頭咄咄逼人的繼續大聲說道。“別以為你養母的地位高就可以亂來……在神殿中,哪有你這個初級治療師說話的份!”

愛爾娜盯著面前這個老頭看,從側面列夫的角度,愛爾娜的眼睛已經變成一團燃燒的火。在這樣的眼神逼視下,那個老頭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看起來你很不服氣啊……”

“你太過分了……”列夫也忍受不住了,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流氓嘴臉,哪怕街道上隨便一個小混混都比這個老頭要好上十倍。

愛爾娜握緊的拳頭又鬆弛下來,她伸手做了一個阻止列夫說話的姿勢,然後一把抓起自己的袍子。在所有的人的目光下,她撕開了袍子的黑邊,露出原先當中的金邊。

愛爾娜的動作很快,沒多少時間,整件衣服的黑邊都被扯下,現在她身上是和面前這個老頭同等的金邊白袍,象徵著她和對手同樣的地位。

“現在呢?我現在有資格提出我的質疑了吧!現在我問,為什麼這些傷員得不到治療?!!”

愛爾娜驕傲的揚起嘴唇,看著面前因為羞怒而發抖的老頭。

“你這個妖魔之女!”一句惡毒的咒罵從那個老頭嘴巴中流出來,讓愛爾娜的臉剎那變成煞白。

“你……”愛爾娜握緊拳頭,但是老頭帶來的人從兩邊圍上來,對兩人形成包圍之勢。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氣氛緊張無比。神殿裏面的治療師幾乎全部是拳鬥士,雖然赤手空拳,但是動起手來的話危險性不會比刀劍在手好上多少。

“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個威嚴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這個火藥味道十足的場面。

一個也是身穿金邊白袍的老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個高級治療師大概六十來歲,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既有這個年紀所特有的那種靠白髮和皺紋構成的慈祥,又有一股充滿眉宇間的威嚴的風采。

“祭典前居然這麼吵?到底怎麼了?”那個老人向這一片掃視了一下,“這麼多傷員是怎麼回事?布拉多,我記得你向我說過前殿的傷員已經全部治療完成了……還有,真希望我看錯了,幾個治療師居然要要在神殿中動手打架!”

當他眼睛掃過時候,所有和他眼睛接觸的人都惶惶的低下頭,不敢正視,包括愛爾娜在內。

“輔祭大人……這是有原因的,您聽我解釋……”那個老頭輕聲嘟囔著,不敢正面對上這個新來者的目光。

“等一下解釋,先好好的治療這批傷員再說!”這個身為輔祭的老人走了過來,用一種狠狠的語氣說道,他看都沒有看那個老頭一眼,直接來到愛爾娜的面前。

“我很失望,愛爾娜!”他慢慢的對愛爾娜說,“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聰明,優秀,懂得自我克制的女孩,但是我今天居然看到你想在這神聖的地方用女神賜給你的力量來褻瀆女神……我真的很失望!”

“對不起……法散老師……”愛爾娜輕聲的道歉,但是一邊的列夫卻看不下去了。

“等一下!你怎麼能責怪她?你要看清楚,到底是誰……”列夫的話還沒有說一半就被愛爾娜打斷了。

“別說了,列夫!這確實也有我的錯!……這是神殿,生命女神的神殿……在這裡發生衝突等於是對女神的褻瀆……特別是應該準守女神教條的治療師……”

“跟我來吧,愛爾娜。”法散的語氣緩和了一點,轉身離去,愛爾娜和不知所措的列夫跟在她身後。

“我希望明天這裡就完全沒有傷者了!”在他走出去前,他轉身對那個叫布拉多的老頭柔聲說道。

“是……輔祭大人……”那個老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

三個人走了出去,在法散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離開了前殿。

“法散老師,到底怎麼了?”一走出前殿的範圍,愛爾娜立刻問。“神殿大門口設立了衛兵?”

“是我命令設置的,這次來參加祭典的人實在太多,讓我不得不做一點防範措施。大祭司向女神祈禱的時候,我怕發生什麼打攪她的事情。”

“我媽媽……不,大祭司已經開始祈禱了?不是還有幾天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大祭司下令的。現在嚴禁無關的人進出內殿……布拉多趁大祭司不在,我忙於其他事情的時候故意留下傷員不治療,一定想借這個機會狠狠的發上一筆財……那個愛財如命的傢夥……實在太不象話了!”

“那些傷員是什麼時候來的?”列夫突然問。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應該就在這兩天,兩天前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法散臉上略微露出一絲不悅,但是還是回答了列夫問題。

“好了,愛爾娜!”又走了一小段路後,法散停下腳步。“回你的房間去吧,在你離開的這兩年,它一直還為你保留著!不要再和布拉多那些人發生衝突了!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不愉快的話,我也袒護不了你……”他嘆了口氣,“至於你這個同伴,把他帶到安頓客人的側門那邊好了!”

老治療師轉身離去,留下愛爾娜和列夫兩個人。

“剛才這個是什麼人?”列夫問愛爾娜,“看起來地位很高!”

“他是第一輔祭……除了大祭司外,他是神殿的最高負責人!也是我的拳術老師!”愛爾娜回答。“他的力量也是除大祭司外最強大的!”

“對了……”列夫撓了撓頭,“你剛才說大祭司是你……”

“是的,”愛爾娜嘆了口氣,把臉轉向一邊,幽幽的回答。“大祭司是我的養母!”然後她突然轉過頭。

“列夫,想玩些好玩的事情嗎?”

“好玩的事情……”列夫聽了這句話,在短暫的驚訝後,他的臉突然整個漲紅了。

“這個……在神殿……不太好吧……”

“放心,我以前常做的,我們偷偷的潛入內殿,去看看我媽媽……哦?列夫,你怎麼啦?臉變的這麼紅?”

“啊……沒有什麼!好的……”列夫在愛爾娜轉過去後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記耳光,提醒自己不要老是想歪掉。

第四十二章

“沒事吧?那個叫法散不是說大祭司祈禱的時候是嚴禁其他人打攪的?”列夫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放心?這只是儀式的規定,以前我常常偷偷的在她祈禱的時候進去,都沒有關係的。所謂的祈禱實際上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神聖不可打攪!”愛爾娜回答。

他們兩個現在已經來到了內殿大門的附近,遠遠的看著那三個看守。

“用的著那麼急嗎?我的意思是……等祭典後再去看她……”列夫還是有些猶豫。畢竟這裡是神殿,是神聖的地方。這讓一向大膽的盜賊都不得不有些顧慮。

“放心吧,媽媽不會生氣的……除非她對你不滿意!”愛爾娜隨口回答。列夫則刻意的忽略掉後面半句話。

內殿和前殿是完全不同的建築風格。前殿可是說是莊嚴華麗之大成,遍佈的精細雕刻足夠讓一個人看上三天,任何新來訪者都會被那種建築中的威嚴華麗給壓倒,產生敬畏之心。而內殿這一帶則是非常的樸實,天花板,地板,墻壁,都只是雜色的大理石,沒有任何人工的雕飾存在。

“我們怎麼進去?”列夫看了一下就知道想完全瞞過守衛偷入是不可能的,除非使用暴力或者其他什麼手段讓那些守衛暫時放鬆一下。

“放心,我知道一條安全的路線!”愛爾娜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一條可以讓我通過的通風管道。”她打量了一下列夫的身材,然後接著說,“你也應該沒有問題。”

通風口過的很順利,當兩個人從這條通道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一個相對黑暗的大堂。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窗戶,但是不知道是誰把窗簾給拉上了。

“這裡是內殿?”列夫打量著周圍,四周比較暗,但是擋不住盜賊那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這裡比內殿門口一帶更加簡樸,唯一有區別的是墻壁上有很多用發光的石頭構成的圖案和符號。

“是的,但是這裡還不是目的地!”愛爾娜拉了他一把,“跟我來!”

兩人離開這個大堂,轉到旁邊的一個小門。愛爾娜敲了一下門。

“這裡是?”

“我媽媽的住處啦,”治療師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內殿即使是平時也只有輔祭以上的身份人才可以隨意進出!別大聲,要是被人發現那就真的完了!法散老師可是很死板的人,被他逮到肯定是誰也別想說情的!”

“媽媽……是我……愛爾娜!”等了一陣子,也不見回音,愛爾娜於是輕聲的喊了一句。

那扇門依然一動不動。

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分的過去,然後愛爾娜忍不住了,她開始用力的推門,同時低聲的喊“媽媽,是我……開一下門!”

那扇門看起來很薄,但是卻異常的堅固,根本推不動。

一股不詳的預感同時出現在兩個人的心中,愛爾娜轉身向外側看了看確定現在這個內殿裏面沒有人,然後她突然揮拳,用力的擊向這扇門。

巨大的反震力把治療師整個身體都震飛了,在她拳頭觸到門的時候,一道光就從門上透射出來,無情的把她的力量全部奉還給她。

“啊……”摔倒的愛爾娜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事情,此刻,門上一個符號正在爍爍發光,那是一個魔法的符號。

“怎麼回事?”愛爾娜不顧自己震木的右手,再次撲了上去。現在剛才被她忽略的東西可以看清楚了,在門上,鑲嵌著一顆顆的儲魔水晶,這些東西被組成了一個小型的魔法陣,保護住這扇門不被任何外力打開。

“看來這次祈禱不能被人打攪!”列夫聳了聳肩,他並不懂得事情有多麼嚴重,直到他看到愛爾娜那驚慌的眼神。

“不可能的!在這神殿裏面不會使用任何的魔法——除了治療術外,其他的魔法是被一律禁止的……媽媽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

……

伯爵的晚餐真的是大手筆,從金這個位置看上去,他的兩邊都被女性給佔滿了,足足有十五六位如花似玉分列在兩邊。這是金第二次在這種長餐桌旁用餐——第一次是亡靈島接受沃夫的招待——但是這次這條餐桌才真正的發揮了全部的潛力。加上魏和莉絲,這張餐桌已經完全被利用起來了。

貝漢就坐在金的對面——實際上他們幾個已經用過飯了,現在只是象徵性的吃點而已——他帶著尷尬無比的表情面對這一桌子打情罵俏。父親一點也沒有尊重他的立場,在他朋友面前依然一點都不掩飾。

莉絲小口的吃著,她不時的不安的看一下佔主位的伯爵和他妻子們的表演,然後看一下身邊貝漢的臉。她的目光更加增加了貝漢的額頭青筋的突出程度。

“我居然相信這個臭老頭,真的是瘋了!”他心中不止一次的這樣對自己說。這個好色的老爹的脾氣從來就不曾改過,如果這麼多年他有所改變的話,那就是色心越來越大。

這頓飯終於結束了,貝漢簡直是逃命一樣脫離的這個房間,然後他就直接來到父親的書房等著。

門很快就被打開,做父親的一個人走了進來。

“臭老頭!你這是什麼意思?”貝漢簡直是在吼了。

“什麼什麼意思!”伯爵依然用他攻打不破的表情來回復。

“你就不能正經的吃飯,一定要讓我這麼丟臉嗎?”

“你是說把真實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不刻意偽裝叫做丟臉?”這句老奸巨滑的詭辯一下子就讓貝漢說不出話來。

“如果媽媽還在的話你會這個樣子嗎?”貝漢大叫出聲,但是話出口就後悔了。

伯爵臉上的笑剎那消失了,他的臉色變的鐵青,一言不發的看著面前的兒子。那樣子和神態,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個僵屍。

“你媽媽……”他一字一頓的說著“她還在的話……”他的臉上涌上一層讓貝漢都感到心痛的悲傷,“她還在的話……她還在的話……”

法特伯爵突然跳起來,一把抓住身邊的窗簾,一用力就把它整個給扯了下來。接著他一手把身旁書架上的書全部給掃了下來。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他歇斯底里大叫起來,然後一拳砸向玻璃。在窗戶粉碎的同時也讓他的手變的鮮血淋漓。

“住手!爸爸!”貝漢撲上去,緊緊抱住父親。“別這樣,一切都過去了!”

“她不在了!都是我的錯!”伯爵拼命的扭動,但是他掙扎不過兒子,被貝漢給按到了椅子上。

“別這樣,爸爸!安靜下來!”在兒子的強力壓制下,老伯爵慢慢的平靜下來。貝漢鬆開手,讓父親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沒事吧,爸爸……”他倒了一杯酒放到父親面前,後者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父子倆沉默了一陣,然後是父親先開口。

“我有件事情正好想讓你去做。你知道神殿即將開始三年一次的祭典,我決定捐獻上一筆財物。本來我打算親自去的,不過既然你回來了,那麼由你代我去。”

“我不去!死老頭,你想取悅女神讓你多風流快活幾年嗎?”

“那也好,既然不能多活幾年,那我就多風流快活一點……”伯爵大笑起來,但是笑的有些勉強“看來我要多娶幾個……”

“你敢,死老頭!”貝漢把臉轉過去,背向父親。

“你還是同意了……我的兒子!”老伯爵走到兒子身後,拍了一下貝漢的肩膀,“替我去一趟吧。你也不想你年老多病的父親再受旅途勞累吧?”

“好!我去!”貝漢咬牙切齒對這個“年老多病”的父親說到。然後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對了!”在貝漢走出去以前,法特伯爵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必須把那個半妖精女朋友留下,省的你又像上次一樣離家出走,委託冒險者工會打探你的消息是很花錢的!”

……

         ※       ※       ※

法特伯爵要送給神殿的是一個很大的雕塑。用斯多丁出產的著名礦石——青峰石雕刻成,而且用各色寶石作為裝飾。雕塑的內容是一個捧花仕女——如果仔細分辨的話會發現這個女子的臉和貝漢有某些神似,而這到底是不是以貝漢的媽媽為模特的雕刻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雕塑現在被放在二十匹馬拉的巨型車子上。在雕塑的旁邊,三個朋友正在一起。

“抱歉……讓你們看到那樣子。”貝漢有些沮喪的說,“其實爸爸以前是很好的,自從媽媽死後,就慢慢變成那樣子了……”

“有什麼不妥嗎?”魏略微有些奇怪的問,他迎上貝漢驚訝的目光“你的意思是他娶了很多妻子?這有什麼不對嗎?”

“這難道正常嗎?”這話讓貝漢反而吃了一驚。“整整十五個啊……不是很多,是太多!”

“可是既然她們都可以接受,那你有什麼難為情的?”魏還是一臉不解,而貝漢的頭則差點撞到馬車板上。

貝漢把臉轉向金,但是金眼裏也只有贊同魏的意思。

“不說了,和你們說不清楚!”貝漢佯裝生氣的把臉轉了過去,但是心中卻感到一陣的安慰。

神殿和斯多丁距離並不算太遠,只是兩天的路程,他們就已經抵達了這片被稱為“俅卡的花園”的草地。神殿遙遙在望,雖然根據老經驗的車夫的說法,他們距離神殿還有兩天路。

“不知道列夫和愛爾娜怎麼樣了……”不知道誰突然說了這一聲。

這個問題恰恰是現在三個人都想回避的,雖然每個人都告訴自己他們兩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根據一個士兵的說法,他看到那個盜賊和治療師在一起——但是在那種情況下,什麼都無法保證,誰也不敢說有把握逃生。

“放心吧,他們沒有事情的!”金大聲的鼓勵一句,雖然他說話也沒有多少底氣“他們現在一定已經在神殿一帶等我們了!”

……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神殿以及神殿腳下集市現在已經近在眼前了。那邊人聲鼎沸的樣子已經可以看的到了。和貝漢原先預料的一樣,集市那邊已經沒有可以容下這麼一輛超級大車的位置——事實上,即使沒有人這輛車也通不過——看起來他們只有先把車子停在外側,然後進神殿裏面報告。法特伯爵已經預先把消息通知過神殿,所以他只交給兒子一輛車和幾個馬伕。

“看到這地方我想起德蘭特的那次比武大會了!”貝漢跳下馬車的時候忍不住感嘆起來。當年的那場比武大會讓德蘭特城擁擠的程度真的只有這裡能於之媲美。

“是啊!”金看看這摩肩接踵的人流,東一堆西一堆的攤子和購買者,還有努力趕著車子在這人流中破浪前進的馬車夫。這地方簡直擠一隻螞蟻進去都有困難,更別說是人了。不過雖然集市內如此擁擠,卻沒有人把自己的攤子延伸到集市外的草地。集市外面的草地上,只停著一堆的馬車,幾匹馬在那裏悠閒的啃著草。

“好象我們和貝貝見面的時候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的!”走在最前頭的金突然轉身對身後的魏這樣說。有時候還真的有些想念那個小丫頭的,說實話,和她一起旅行真的是很好的回憶。

“是啊,我都懷疑她會不會突然從天上跳下來,落到我們身上!”貝漢笑著接上話。現在那個小丫頭大概在亡靈島上她父親的身邊吧。在那種環境下不知道生性活潑的小丫頭過的怎麼樣,也許她會再想個什麼辦法從島上溜出來——就和上次一樣。

“抓住她!”一陣嘈雜聲從遠處傳來,“她跑不了啦!”

“抓不住!”另外一個童聲響亮的回答著,在這一片嘈雜聲中顯得特別清晰。

“看看看!”身邊的人開始騷動起來,所有人都轉頭向天上看。金也轉過頭來,但是他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黑影。

抓著女孩身體的小獸鬆開爪子,讓女孩的身體呈現自由落體掉下,目標明顯正是那個它很不喜歡的魔法師。它的報復成功了,小姑娘的雙腳正中金的面門和肩膀,魔法師完全沒有任何的機會,這一下沉重的衝擊力把他整個人撞倒在地,臉上還踩著小姑娘的一隻鞋……幸好這只腳不是重心,所以踩的不是很重。

眼前一陣的金星亂跳,在這些該死的星星被恢復過來的意識趕走以後,金就怒氣沖天的爬起來,他招誰惹誰了,居然這麼不小心……

“魔法師哥哥……好久不見!”貝貝舉起一隻手,笑咪咪的對金說道。

四週一片鴉雀無聲,似乎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金愣愣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亡靈巫師的女兒。

“貝貝……你……你怎麼在這裡?”

一個胖胖的男人這個時候已經擠進了場子,他一把抓住了金的衣袖!

“你認識這個女孩吧?”那個男人氣衝衝的說到,一邊抹了一下他頭上的汗。

“是……怎麼了?”

“付錢吧,十二個銀幣!這個女孩和她那只寵物吃了我那麼多東西,卻沒有付錢!”

金轉臉看向貝貝,後者則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這不是貝貝的錯,怪就怪胖老闆賣的東西太好吃了……”

……

“貝貝,你怎麼來的?”在終於穿過人流中最密集的一帶後,貝漢問小丫頭。雖然重新見面確實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是這事情也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他們正在說貝貝,貝貝就出來了,仿佛是預先埋伏好的。

“亡靈島太無聊了……所以我偷偷的跑出來玩玩!”小丫頭現在已經重新爬到了魏的肩膀上,無論魏怎麼反對都沒有用。

貝漢看著小丫頭和以前沒有兩樣的笑容,心中突然涌上來一陣不對頭的感覺,但是這感覺很快就被再次見面的喜悅蓋過了。

“你怎麼出來的?”金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這麼來到這裡了。這裡人好多啊!而且那個胖老闆做的東西很好吃,可是我忘記帶錢……”

“所以你就讓寶寶拉你飛上天逃走?”

“我沒有辦法啊……不逃走一定會挨打的!你不知道胖老闆那個時候有多兇!”貝貝一點也沒有愧疚的表示,說話理直氣壯。

“對了,你怎麼把寶寶找回來的?”貝漢突然問。這條小龍不是回到龍群那裏了嗎?怎麼還會跟在貝貝身邊?

“它自己飛回來的!”貝貝得意洋洋的說,“它很喜歡我的……”

似乎為了證明貝貝的話,幼龍飛到列夫的肩上,伸出舌頭舔了他的臉一下,但是那粘忽忽的感覺只是讓貝漢反感。他用手向臉上擦,但是這個舉動並沒有讓他的感覺好多少。

“自己飛回來?”魏奇怪的問。這聽起來似乎有點不可思議,龍長老怎麼會放這麼一隻小龍隨意的到處亂跑呢?

“是啊,它有一天突然飛到我身邊來了!”貝貝這樣回答。“啊!好高啊……比我家還高!”

四個人已經來到神殿的腳下,這段疑問也告一段落。三個人並沒有問出什麼東西來,或者他們並不想怎麼仔細的盤問這個明顯不會知道多少的小丫頭。

臺階盡頭的兩個守衛擋住了這個奇怪的組合。

“我是斯多丁法特伯爵的兒子,為這次神殿的大祭典送上我父親的一點心意!”貝漢上前,很有禮貌的行了一個禮,同時作了一下自我介紹。

“啊!原來是法特伯爵的公子!”那個守衛趕緊回禮。“我們已經等候很久了!請往這邊走……對了,伯爵大人提到的那個……”

“啊,因為人實在太多,不方便直接運過來,所以先停在集市外面,由我的車夫看守著。”

“啊……現在是不怎麼方便……這幾位是?”

“他們是我的同伴。”貝漢回答。

那個守衛略微有些懷疑的看了貝貝一眼,但是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帶他們一行向神殿正門左側的一個小門走去。

……

“我們必須找一個魔法師!”愛爾娜沉思了一陣,然後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向列夫說到。他們已經離開了內殿,正在一條走廊上商量怎麼辦。

“可是哪去找一個可靠的魔法師呢?”列夫沉吟著這個問題。當然,金是最好的人選,但是現在那個傢夥不知道在哪……而且,在那種兵敗如山倒的情況下,連他的安危幾乎都無法確定。

“對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叫出聲,同時想起一個人。

那個前殿的傷員!

         ※       ※       ※

“成功了嗎?”治療師站在旁邊,看著那群魔法師的努力工作。即使是對魔法沒有多少認識的他也可以看出來,情況沒有他想的那樣好。

“不行!大人,我們的力量不夠!”一個魔法師停了下來,對法散這麼叫到。“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力量都變弱了。靠我們的話,大概不能在預定時間前完成了!”

“我知道為什麼!”他看了一眼完成了一半的魔法陣,“這裡是生命女神的神殿,所有其他的力量在這裡都會受到很大的限制的!除了治療術在這裡會增強外,其他的魔法全部會被削弱——看起來我們必須召集更多的人手,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看起來是這樣的,大人!”那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魔法師回答。

……

四個穿著純白袍的中級治療師擋在兩人的路上。

“對不起,愛爾娜小姐。”當頭的那個人的話雖然說的很有禮貌,但是卻無法掩飾表情中那種藐視的神色,“法散大人的命令,您剛回來,不適合到處走,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為好。明天法散大人將讓您參加聖水的儀式,請你有所準備!”

愛爾娜退了一步,她的臉上又出現那種驕傲的神色。現在列夫開始慢慢的發現愛爾娜在這裡過去的生活了——沒人看的起她,所以她也看不起任何人!

“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們沒有資格指令我!”

“請原諒,我們本來確實沒有資格指令您!”那個人刻意的拖長了“您”這個字,好清晰的表示出自己的諷刺,“但是這是法散輔祭的命令,您必須遵守!”

愛爾娜咬了一下嘴唇,她不再說話。

“您這位朋友我們會帶他去為他安排的房間的,請放心!”那個男人露出勝利的表情。

“晚上想辦法見面!”在愛爾娜走過列夫身邊時候,輕聲的對盜賊這麼說。

……

必須承認,神殿裏面的房間都是很舒服的——從亡靈島的冥王神殿到現在的生命女神的神殿都是一樣——列夫被送進的這個房間豪華的可以用來招待一個親王。

列夫有些不敢相信的踩著腳下厚厚的繡金絲地毯,摸著到處都是的昂貴的絲綢織品。他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杯子,發現這是銀質的。這讓盜賊費了不少勁克制住想把東西放到自己口袋裏面的衝動。

桌子上已經擺上了一頓還算可以的晚飯。一切似乎都那麼完美。

列夫有些飄飄然的躺到床上,他已經脫下了衣服,因為他身上那件可憐的皮甲和床上潔白如雪床單比起來真的是太不協調了。

躺在床上,今天發生的一切開始一幕一幕的在腦海裏面重新出現。

迪科的北伐大軍戰敗了,在半獸人和矮人的聯軍進攻下全軍覆沒!那個捷克將軍也戰死了!列夫的腦子裏面又出現那個豪爽的軍人的音容笑貌,但是那張臉再也不會出現了!

到底怎麼回事?那天晚上,老洛克不是拿到了那個寶石了嗎?他不是說過他只要拿到那東西就可以阻止矮人和半獸人的結盟嗎?但是矮人還是和半獸人結盟了,現在,整個人類都在這兩個種族聯軍的威脅下。

老洛克騙了我們?不,不會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那個老頭身上透露出這麼多不可解釋的秘密,但是他怎麼都不象在欺騙!也許這件事情背後似乎有另外的原因,但是不管怎麼說,現在迪科已經喪失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整個暴露在半獸人的進攻下了。

愛爾娜……列夫的念頭又轉到了那個治療師的身上。今天讓他看到了這個女人另外的一面,他從來沒有見過愛爾娜露出那種表情——彼此認識這麼長時間都不曾看到過。除了那個法散外,這裡每個人都看不起身上混著異族血統的她,都敵視她。真的無法想像愛爾娜在這裡生活長大的過程要承受多少的壓力,多少冷眼。

時間就在思考中不知不覺的過去了,夜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天幕。

列夫從床上爬下來,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雖然沒有睡覺,但是躺了這麼一段時間後,身上的疲勞似乎也已經消除了。他在門口看了一圈,門口並沒有人,他在這裡是自由的,並未受到什麼監視,晚上出去不是什麼問題。

盜賊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用過後的那一桌子的晚餐,這是唯一值得當心的東西。不知道神殿會不會在晚上派人來處理客人的這些東西,如果那樣的話,自己不在房間裏面就被發現了。盜賊四處看,然後他找到了一個對付的方法。

列夫溜出房間的時候,他已經在床上佈置了一個假人。這個用枕頭和其他一些東西做成的偽裝是那樣的巧妙,除非是有心人來查看,否則誰都會誤認做他在床上睡覺的。

列夫很快的消失在黑暗中,向著自己記憶中他們提到過的愛爾娜的住處摸去。

神殿很大,真的很大,雖然其中的通道走廊並不算複雜,但是想要找一個連最基礎的印象都沒有的房間實在太困難了。因為這裡幾乎所有的房間都是設計成一個樣子的。愛爾娜告訴過他第一第二第三走廊是學徒以及一些勤雜工的住處,第四走廊開始才是治療師的住處。但是她沒有仔細的和列夫說過她的房間在哪,這讓盜賊的工作變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該死!”經過一個小時的徒勞努力後,列夫承認自己的失敗了。神殿裏有嚴格的作息制度,現在根本看不到人,想找個人問問都不可能。

路上唯一遇到光線是從一個窗子裏面透出來的,列夫一度以為那是愛爾娜給他的信號,但是摸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一群在一個房間裏面施展魔法儀式的魔法師而已。

盜賊失望的繞過一根柱子,他已經轉了差不多半個晚上了,因為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一個人,讓他的警覺不由的有些放鬆。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從柱子後面伸出來的那根木杖,因此被順理成章的絆倒在地。

“誰?”列夫的反應非常迅速,他一倒地就立刻向側面翻身,然後迅速撐起身體,在半跪的時候就用手摸腰帶上的小刀,同時口中喝問。

手摸了個空,列夫忘記了他進神殿的時候就被徹底的繳械了。

老洛克的身影繞出了柱子,來到盜賊的面前。

“哎呀!真是難得……居然在這裡遇到熟人了!”老洛克一臉吃驚的樣子看著列夫,那樣子裝的可真像,好象他真的是意外的遇到列夫一樣。他把手杖收到身後,似乎想藏起這個絆倒列夫的工具。

“老洛克……不……洛克先生?”列夫失聲叫到。真的沒有想到居然在這個地方遇到這個怪人。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應該是由我先問才對,你難道不知道尊重老年人嗎?問話應該是由我先問才對!”老洛克似乎生氣了,打斷了列夫的話,“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陪愛爾娜一起來的!”列夫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覺得還是說實話比較好。

“我是偶然來神殿觀光一下,很久沒有來了,這裡比以前錢臭味更加濃了!”老洛克抽了一下鼻子,裝出聞到臭氣的樣子。“因為覺得受不了,所以正打算離開呢!”

列夫看著這個老頭,他並不相信老洛克的話,因為這個老頭從來不曾正經過,總是找個什麼瘋癲的理由,直到最後才把真相稍微透露出一點點。

“不過我迷路了,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年輕人!”

“迷路了?所以你也沒有把洛丁寶石送還給矮人手中?”列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話,在他說出話的時候,他注意到老洛克那張笑嘻嘻的臉沉了下來。

“我沒有拿到那寶石!”老洛克開口,他的聲音中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玩笑味道。

“怎麼回事……”列夫急切的問,但是老洛克打斷了他的話。

“先別說其他的,現在情況很危險,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對了,金呢?他住在哪?”

“金?……他和我失散了……現在只有我和愛爾娜兩人在神殿裏面。”

         ※       ※       ※

老洛克愣了一下,然後撓了一下頭。“哎呀……這樣事情就有些不好辦了……”他的臉上表情又已經恢復到平時那種嬉笑的狀態下。

“到底怎麼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本來這神殿還是只充滿了銅臭,其他還算一切都好,但是現在連魔法師都出現了一堆——真的是越來越糟糕了!”

“魔法師?”列夫馬上想起白天的事情,這個神殿裏面是不許使用魔法的,而大祭司的房間卻被一個魔法陣所保護著。“魔法師來這裡幹什麼?”

“不知道!”老洛克回答的非常乾脆,但是列夫覺得他的表情似乎在透露著相反的資訊。

“你需要什麼幫助?”列夫又問。他一度以為老洛克有利用他們達到不可告人目的的嫌疑,但是經過這短暫的接觸,這個懷疑已經大大的降低了,但是還是存在的。

“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去看看那些魔法師在幹什麼!”老洛克盯著列夫,“所以我希望能讓一個穿著法師袍的人去幹這事情。”

“看起來你找不到了!”列夫看了一眼老洛克身上的法師袍,話裏面滿是諷刺的味道。“而且一群魔法師來到神殿也不像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前殿那裏就有一批!”

“不是那群傷員!”老洛克的臉又重新板起來,似乎列夫的話觸怒了他。“他們在和半獸人的戰鬥中負傷了,即使在治療師的幫助下,想恢復那些複雜而嚴重的傷害也需要一些日子。那群魔法師全部是雷特帝國的宮廷法師,數量很多。雷特帝國把他幾乎所有的魔法師都派到這裡是一定有什麼目的的!而我想知道這理由!”

列夫看著對面這個神秘老人的臉,剛才他提到那些傷員的時候,老洛克的神色很是惱怒,而且是那種對自己無能的歇斯底里的惱怒。

老洛克沉默了一下,然後他的語氣恢復了冷靜。

“抱歉……”

“我知道那群魔法師在幹什麼!他們在構築一個魔法陣。”列夫說道。

“魔法陣?”

“是的,剛才我偶然看到了!”

老洛克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想不通,但是馬上就恢復了正常。

“啊……謝謝你的幸運了……就這樣,我要告辭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等一下……”列夫叫了一聲,然後老洛克轉過身來。“我是說……你住哪?”

“哈哈,放心。”老洛克笑的味道很邪,“我好歹活了那麼多年,經驗讓我知道什麼地方住的最舒服!”說著,他就走出了列夫的視野。

……

一個看起來是管事的老人帶著滿臉的笑容歡迎了這四個客人。在短暫的寒暄客套同時,神殿就召集了一批人,隨後就很快的把那豪華的雕像運送到神殿前的小場地。這裡已經被預先處理出了一片區域,用來樹立雕像。

“法特伯爵真的是慷慨大方……願女神永遠保護他和他家人的健康!”那個老頭——現在才知道他叫布拉多——眉開眼笑的看著那用各色寶石裝飾起來的精美雕像,同時對伯爵的為人讚不絕口。

“大哥哥!”小丫頭用力的搖晃著魏的手,“我們不要在這裡看下去的,去別的地方玩玩吧。”

“貝貝……”貝漢還沒有說話,布拉多就已經微笑著接上了話。

“啊……是我疏忽了!這種活就讓他們去做吧!各位客人,我們到神殿裏面去看看!你們大概是第一次來這裡吧!請隨意觀光!”說著,他笑咪咪的帶頭回走進了神殿正門。

四個人跟著走了進去,那兩個負責看守的守衛突然叫了一聲。“等一下,布拉多大人……您看他們身上……武器是不能帶進去的……”

老頭轉身瞪了那個隨意開口的傢夥一眼,然後堆笑的對他們幾個說道。“各位,這個是神殿的規定。如果你們的武器不是很貴重的話,還是暫時保管在這裡好了。放心,這裡很安全,不會丟失的!”然後他輕聲的加上一句。“如果各位不放心的話,等一下我讓人把你們的武器送到你們的房間裏面好了!只要不佩帶著在神殿裏面走就沒有問題。”

貝漢看了其他人一下,把腰帶上的大地之劍解下來,交給那兩個守衛,魏猶豫了一陣,也解下了腰帶上的滅魔劍。

“好,各位,跟我來吧。今天正好有著名的聖水儀式!來參觀一下好了!”

……

“那個人很像愛爾娜!”金輕聲的對身邊的同伴說道。確實很像,只是因為背對他們的緣故,大家無法確認。儀式上的一群治療師全部聚精會神,沒有人注意到身後的那幫參觀者。雖然金很想叫一聲確定一下,但是他也知道這麼重要的儀式是不可以打攪的,所以還是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對了,你覺得那個老頭怎麼樣?我覺得他簡直……”貝漢輕聲的問金,那個老頭現在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聽不見這麼輕聲的話。

“我也有同感!”金回答。

“沒有想到那種人也能當治療師!”魏在一邊接上一句。

“這沒有關係。生命女神的教導是尊重生命,挽救一切可以挽救的生靈,但是也承認不能強行留住註定要逝去的生命……所以治療師可以根據這點隨意的敲詐勒索……而且這種做法並不算違反女神的指導。”魔法師低聲說道。女神的本意無疑是好的,只可惜被治療師們鑽了空子。

“怪不得這麼有錢!”貝漢抬頭看了一下這個大堂天花板上的壁畫。這些畫全部是名家手筆,而神殿居然可以把他們放到並不能引起人們注意的天花板上。他這句話倒真的是沒有說錯,迷失大陸上還沒有哪個人敢說自己的財富可以和神殿媲美。

“我們走吧!”這個儀式看起來枯燥無味,而且似乎永遠不會結束。那個女治療師也不可能會是愛爾娜,因為大家都注意道她身上穿的是金邊白袍——高級治療師的標誌。

“大家累了吧!”離開舉行聖水儀式的這個大堂,布拉多笑著對他們這樣說。“這麼長途奔波可不容易……房間已經安排好了,先去休息吧……晚飯會送到房間裏面的!”

“我們晚上不可以出去玩嗎?”貝貝大聲的問到。

“當然可以,小妹妹。只是神殿太大,容易迷路。”老頭還是一臉笑咪咪的看著貝貝,而且彎下腰。“如果一定要出去玩的話,要記著和大人一起出去吧。”

“貝貝已經是大人了!”小丫頭大聲抗議,她懷裏面的寶寶也發出一聲並不算響亮的聲音來支援她的意見。

“哈哈……您妹妹真可愛,第一次帶她出來吧。貝漢先生!”老頭大笑著直起身。“很活潑的女孩!”

……

製造聖水的儀式終於結束了。十二個高級治療師都露出疲態,連領頭的法散都不例外。這次製造聖水是為了即將來到的祭典上使用,所以製造的分量比他平時大,消耗的時間也更長。

“法散老師!”愛爾娜跟在法散身後,而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刻意和這個年輕女子保持一段距離。

“什麼事,愛爾娜!”

“我想告訴您一件事情……我媽媽……”

“大祭司大人怎麼了?她現在不是正在向女神祈禱嗎?”法散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

“她這次祈禱……有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愛爾娜欲言又止。

“不對頭?只是比以前提早了一點……是她自己告訴我要提早一點時間的……到底怎麼了?”法散停下腳步,看著愛爾娜。“是不是有什麼謠言?”

“沒有……”愛爾娜低下頭。

         ※       ※       ※

一排人走出大堂,讓那些初級治療師們來收集分類他們製造出來的聖水。出去後,十二個人紛紛散開,很快的,法散身邊就只剩下愛爾娜一個人了。

“法散老師!我想我媽媽被人囚禁了!”愛爾娜終於鼓起勇氣,雖然說明這個事實就意味著自己違反了規定,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不知道列夫被安排到哪,因為沒有人肯告訴她,現在她只能一切靠自己了。

法散定下腳步,轉頭看著愛爾娜。

“我想偷偷的去看一下媽媽,但是卻發現她的門上被人加上一個魔法陣……”

“這不可能!”法散看著愛爾娜,後者因為慌張而不敢和他四目相對。

“是真的……”

法散沉默了一下。“你等一下,我立刻召集其他的輔祭!”

“這種事情我相信沒有騙人,但是如果不是真的話……”在離開前,愛爾娜聽到這句很有深意的話。

約莫一個小時後,六名輔祭,也是神殿全部的實際上的負責人,全部在法散的帶領下來到愛爾娜身邊,他們馬上向內殿出發。

……

愛爾娜驚慌的看著那扇門,那扇門完好無損,和她偷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就是少了上面那個儲魔水晶製作的魔法陣。

“這是怎麼回事?”六個神殿最有地位的人都陰沉著臉。看著這個明顯的謊言。

“不……我確實看到了!”愛爾娜後退一步,然後轉身想敲門。但是一隻手馬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離那扇門。

“等一下,讓我看一下媽媽……”

“你還想妨礙大祭司的祈禱嗎?”法散緊抓住愛爾娜,讓她無法掙脫。“你應該知道你做了什麼,這種謊言,即使你是大祭司的養女也不能例外……愛爾娜,現在我宣佈你要被禁閉半年,好好的向女神承認你的錯誤吧!”

……

當老洛克在第三天早上走進房間的時候,列夫一點也不奇怪。經過這麼一天,他已經對這個神殿有些了解了。他在這裡只是被看成一個普通客人,並沒有受到任何特殊的待遇。在神殿裏面是完全自由的,只要不攜帶任何鋒利的武器,就可以隨便走,不受什麼限制——當然特殊地方不許外人進——白天晚上都一樣,只是晚上不許點火。這是主要是因為被招待到神殿內部的,都是些有來歷的客人。像列夫這種,是例外中的例外。

昨天晚上他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的東躲西藏,免得被人發現,現在想起來真的是毫無意義。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老洛克笑著說,“那個治療師被關禁閉了!”

“愛爾娜?”

“是啊,罪名不知,但是要被關半年——這在神殿裏面可是很嚴重的懲罰了。”

列夫跳起來,睡意全消,昨天晚上他又去尋找愛爾娜——因為白天房間裏面基本沒有人,而這個神殿也太大了點——所以睡的很晚。

“我想這和神殿裏面的那群魔法師有關係。”老洛克這麼說道。“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

真的是美美的一覺。在這麼舒適的房間裏面睡上一個晚上,所有的疲勞都一掃光了。魔法師帶著無限的滿足打開了門,向外面看去。

陽光從神殿的中央射下來,照亮了這一帶。在這排用來安置貴客的房間前面有一個很大的花壇,裏面的花長的很好。

金走出去,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他看到一個,不,兩個熟悉的人影從對面的房間門中走出來。

“列夫!”金忍不住叫了一聲。不,這是不可能的,列夫怎麼會在這裡——本來還打算今天到集市上去找一下看看。根據那個老頭的說法,初級治療師大部分都在集市上,給那些病人或者傷者提供醫療。

“金!”列夫也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但是馬上就發現這個聲音的來源了。

“老……洛克先生?”魔法師更加驚訝的看著從列夫後面走出來的那個人。

……

六個人走在一條斜坡上,借老洛克手拿的那個大寶石發出的強光,他們可以看清楚這個巨大的洞穴,不是親眼看到真的不能想像,那麼高大華麗的神殿,居然是建立在空洞之上的。

是老洛克帶他們來這裡的。這個老頭似乎無所不知,他只是隨便的掀開一塊大理石地板就露出通向這個巨大地底空間的道路。

“神殿下面居然是這麼巨大的空洞?”金有些害怕說,想想看,如果有人用魔法破壞這脆弱的平衡的話,那麼整個神殿立刻就會塌陷下來,全部毀壞掉。

“這裡是古代的生命女神神殿!”老洛克冷靜的回答,在看清楚四周後,他就收起了那塊寶石。“新的神殿是建立在舊神殿的廢墟上的。”

附近生長著一些光藤,它們發出的光讓人可以看到附近並非自然界的東西。滿是青苔的建築物殘塊到處都是,述說著往日的榮華是如何毀滅的。

“這裡通向禁閉愛爾娜的地方嗎?”列夫有些不安的問。畢竟要把一個人囚禁到古代廢墟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是的!”老洛克回答。

“你怎麼知道的?”貝漢隨意的問了一聲。

“因為我看著這個新的神殿的建立和發展改造!”老洛克回答。如果本來有人會為這句話追問的話,那麼老洛克說話的語氣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老頭一改往日那種態度,變的嚴肅認真起來,或者看起來嚴肅認真起來。

其他人默默的跟在他身後,不再說話。

他們身上並沒有武裝。如果發生衝突的話,他們只有金的魔法和寶寶貝貝了,或者還加上老洛克那些奇怪的玩意。儘管一開始出去時候有人提議帶上那已經放到他們房間裏面的武器,但是還是被否決了。因為這種行動容易觸怒女神而給人類帶來災禍。

“這邊走!”老洛克轉了個彎,他們開始沿一條通道——或者說曾經是通道——前進,很快的又走上了向上的斜坡。

整個地底旅行過程不到半個小時,老洛克就動手推開了頭頂上的一塊石頭,他們又已經回到了神殿的地面。

“這是哪?”

“輔祭們居住的地方!”在說話間,六個人就已經都上來了。四周很亮,這是因為墻壁上涂了一層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發光物質。

“跟我來!”老洛克揮了一下手,所有人跟在他後面。“我想我們還來得及!”

“來得及?”

前面傳來激烈的聲音,即使隔著墻壁依然聽的那麼清晰。

……

“法散先生,我有一個問題!”布來特帶著微笑看著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老治療師。“您到底要我們幹什麼?”

“這個不用多說了吧!”法散冷冷的回答。“我們要製作一個可以開啟神殿最深處那扇門的魔法陣,你們只用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得不有些懷疑!”布來特站起來,慢慢的踱著步,看上去很悠閒冷靜。“您現在可是要求我們在那個大房間裏面勾畫你的魔法陣。先別說您從哪知道那個魔法陣的——即使是我,也看不懂——但是您說的那道門在哪?魔法陣的影響範圍您也是知道的,那裏沒有門,除非所謂‘門‘只是一個虛指,指的是空間裂縫。但是我卻可以肯定您的魔法陣絕對不是開啟空間裂縫的。這讓我不得不有些懷疑,畢竟,對於魔法我還是有些自信的。”

“我們沒有時間爭吵,”法散還是保持他的樣子不變。“時間不多了,祭典前如果不完成的話,我就完了!一旦大祭司不出席,誰都會立刻知道事情不對頭,絕對隱瞞不住的!”

“我知道,不過您有什麼好怕的呢?您最多只會被驅逐出神殿。就靠您的力量,任何地方都是歡迎一位高級治療師的……而我們不同,皇帝一怒之下會砍掉我們的頭的!”

“有什麼區別嗎?我一輩子都壓在上面了……”法散突然站起來,他的話都開始變的激動了,“這麼多年積累起來的名望,地位,財富……全部壓在上面了,你以為我有退路嗎?”

“哈哈哈哈……”布來特大笑,然後他的臉色一變。“這裡沒有其他人,不要無聊的偽裝下去了!就皇帝送您的那點東西,怎麼可能打動早就見識慣了財富和珍寶的您呢?您可是第一輔祭,而這神殿,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珍寶庫,您什麼都可以弄到……那點東西能說服您背叛大祭司……誰能相信呢?是尊者吧!”

最後一句話產生了驚人的效果,一下擊破了法散的防禦線。

“你……你……怎麼知道?”

“只是猜測而已!”布來特看到自己已經佔據了上風,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別害怕,其實我也和您一樣,受他的差遣……我只是很好奇的想知道,尊者用什麼方法說服了您?說服您冒著那麼大的風險殺掉大祭司,而且喬借大祭司的命令全力支援雷特帝國?現在甚至還要偷出傳說中的神器來讓皇帝的兒子復活……當然,不可能是地位,您的性別決定第一輔祭就是您的最高位了,大祭司只有女性才能擔當的!”

“你也想要嗎?”法散突然露出可怕的笑容,“可惜你不需要!雖然那個魔法陣可以多人分享。”

“哦?這麼說,您承認那個魔法陣並不是用來打開那扇不存在的門的?”

“……我有這麼說嗎?”法散的臉色又一變,重新坐了下來,鬆開自己已經握緊了的拳頭。

“別害怕,實際上今天早上我已經完成了那個魔法陣了!輸滿那麼龐大的魔力可真的很辛苦,但是我還是完成了!我只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要去復活皇子……別害怕,我對維克多陛下的效忠並沒有您想像中的多,我只想知道您的打算,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法散盯著對方的臉,在一段沉默後,開始發笑了。

“復活?呵呵呵呵……怎麼可能呢?守護之袍只有大祭司才能拿到,女神的守護不是什麼魔法就可以破解的……而且,皇子的傷口被高溫灼燒過,根本就不可能復活了!也許愛爾娜可以,但是她絕對不會願意去做的?我一開始就沒有想到過要拿守護之袍,我只想借助魔法師的力量完成那個魔法陣!”

“愛爾娜?”

“她是大祭司的養女,也是受女神眷顧之人!八歲就具備治療師的資格,十歲就成為高級治療師,十二歲居然能夠施展復活術——她和你一樣,是天才中的天才!”說這句話的時候,法散簡直有些咬牙切齒。

“哦,就是那個被關禁閉的?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和大祭司一樣……”

門口傳來一個很輕微的聲音,但是在這兩個警覺的人耳朵裏面無異於一道雷鳴。

“誰?”

“快跑!”不需要誰說話,每個人都知道完了,誰能想到腳下的一塊地磚居然有些浮動,踏上去發出了各蹦的聲音。老洛克跟他們說過,這裡藏著一堆魔法師,另外還有成群的拳鬥士!

“剛才有人在外面聽!”看到門口一塊小青苔——當然是六個人在地底走過後留下的痕跡——布來特臉色大變,法散也一樣。剛才的話是不可以給任何人知道的。

“馬上調集人手!追!”

“愛爾娜的禁閉室在那邊!”老洛克一指,帶著大家衝過去。現在大家只有一個念頭,帶上愛爾娜馬上逃走。地方不夠開闊,而且沒有武器,在這種條件下和拳鬥士與魔法師的組合較量可不是說笑的。

愛爾娜的囚室很容易就找到了,從外反鎖的門馬上就被拉開了。驚訝的愛爾娜看著外面的人們。

“快走!”列夫衝上去,一把拉住愛爾娜。

“不行……”愛爾娜掙脫了列夫的手,“要是我現在逃走,法散老師一定會更生氣的,到時候就不是關半年了……”

“他正打算殺你啊!他已經被那個尊者收買了!”列夫再次拉住她。“先離開,具體情況慢慢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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