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瞳金睛

心中一震，淨水龍王終究忍不住踏前一步，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龍吉卻突然抬起頭來，狠狠的瞪著他。淨水龍王剎那間全身劇震，如中雷擊一般的呆立當場。

紅瓦綠樹，一座座連結的宮殿之中。一處不算很高、很宏偉的偏殿，這座偏殿裡面和外表一樣，雖然不算富麗堂皇，但內裡的佈置卻是十分的雅致。這裡是淨水龍王平時的休息之處，此時他正站在一張木桌前，桌上擺著一株約半米高的盆栽，淨水龍王正拿著一把小小的剪刀，修剪著這株盆栽。

「那個小子近幾天怎麼樣了？有什麼特別的動作麼？」手上動作著，淨水龍王一邊問道。他發問的對像，是一個垂手站在約三米之外的一個身穿白色長袍，腰繫青晶佩的仙人。

「不，沒有什麼特別的，還是和往常一樣。」那個青晶佩仙人恭敬地答道，想了想又微微皺眉道：「不過……」

「不過什麼？說！」語氣一樣的平靜，並沒有透出什麼特殊的情感，但瞬間增強了數倍的強大威嚴感，差點讓那個仙人當場栽倒在地。

「呃，也、也沒什麼。就是……就是……就是今天公主殿下和他有、有過一些接觸。」額上冷汗狂湧，但那個仙人還是勉強答道。

「喀嚓」一聲輕響，淨水龍王面前盆栽上，一朵鮮艷的花朵被連枝帶葉的剪了下來。同時淨水龍王的動作也完全停了下來，整個人好像僵硬掉一樣站在那裡。

「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跑到那裡去？還和他有了接觸。是了，是什麼接觸。」半天之後，淨水龍王才冷冷地問道。這次，雖然還是沒有轉過身，但淨水龍王的語氣之中，已經難以克制的出現了一絲森寒之氣。

冷汗如雨而下，那個仙人拚命運功與淨水龍王的氣勢對抗，只能硬著頭皮答道：「屬、屬下也不、不清楚。公主的性子，您、您、您也是清楚的，整天、整天跑來跑去的。要去什、什麼地方，也沒人、沒人能攔得住她。」

「這個丫頭！」低聲罵了一句之後，又沉默了好半晌，淨水龍王才又問道：「那他們在一起又做了些什麼？」似乎發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淨水龍王的氣勢又恢復了平靜。

「這個……也沒做什麼，就是在一起做做遊戲、聊聊天而已。」暗暗喘了一口大氣，沒有淨水龍王的氣墊壓迫，那個仙人的話也說的流暢了起來。

沉默了半晌，淨水龍王才緩緩地道：「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那個仙人如蒙大赦，連忙行了個禮後退了出去。出來之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雖然只是不長的一段時間，但面對著淨水龍王的壓迫感，他全身幾乎為之虛脫。

而此時，淨水龍王一個人默默的站在那裡，似乎在思索什麼，一言不發。忽然，在他背後一處陰影之中，響起了一個聲音：「你……還是在忘不了當年的事。」

淨水龍王冷冷地道：「哦？難道說我應該忘記嗎？難道說我記得有錯麼？」語氣之中，少有的透出一股恨意，一股幾乎可以說是怨毒的恨意。

「你、你忘不了……也怪不得你。只是……只是當年之事，錯只錯在我一人，你要怪怪我便是。你……又何必把罪過怪在他的頭上？現在更又遷怒於他的傳人？」

淨水龍王臉色一變，悶哼一聲，卻並沒有說話。

輕輕的一聲歎息之後，四周又變得無聲無息。淨水龍王知道，剛剛說話的人，已經離開了。

沉默中，淨水龍王再一次拿起手中的小剪刀，開始修剪面前的盆栽。不過可以看得出，此時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他只是因站在盆栽前的習慣，進乎下意識的在動作著而已。

「華劍英，蓮月心的徒弟。你是為了什麼而和龍吉接觸？嘿！就看你，會否和你師父一樣的卑鄙吧。如果你真的和你師父一樣的話，到時在……嗯？奇怪，怎麼了？」手中傳來「叭、叭」的幾聲古怪輕響，讓淨水龍王微微一怔，低頭順著聲音看去。只見眼前除了手中的小剪刀和光禿禿的一支枝幹外，什麼也沒有。

呆愣了好一會後，偏殿之中突然傳來淨水龍王一聲哭天嗆地的慘叫：「天啊！我的盆栽啊！完了！這下全完了！」

和龍吉結識後，已經過了一段日子。對於華劍英來說，這段日子算是來到水雲天後，比較輕鬆的一段日子。

雖然有心探聽一下淨水龍王的動向，但畢竟和龍吉只能算是剛認識不久，但也不好開口。加上龍吉整天拉著他在水雲天四處遊玩，讓功力全失的華劍英每天都累個半死。而且龍吉時而活潑的讓人以為她是個還不滿十歲的小女孩，時而又恬靜的讓華劍英為之發悶。

望著席地正坐在對面，捧著一杯青靈茶輕輕啜軟著的龍吉，望著她那恬靜神情。華劍英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輕輕的歎了口氣。

抬起頭，龍吉的注意力轉回到華劍英身上，笑問：「怎麼了？為什麼歎氣？」

「這幾天來，你不是拉著我在水雲天四處遊玩，就是像現在品銘賞景。雖然我並不討厭這樣靜態的享受，不過前後差距之大，仍然會讓我覺得很不習慣呀。嗯，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你呢？那個開朗活潑的你？還是現在這個溫柔恬靜的你？」

也把手中的白玉茶杯放下，龍吉淡淡地笑了起來：「要這麼說的話，你也是個很奇怪的人呀。」

華劍英眉頭微挑，露出一個詢問的眼神。

「比如說，你是什麼人呢？」

「我是華劍英啊，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

「呵呵，我的意思不是你的名字啦。而是你的身份。」看華劍英露出不解的神情，龍吉解釋道：「水雲天有水雲迷空守護，尋常難得有外來仙人出現。而且我看你身上毫無半點仙氣可言，顯然是硬闖水雲迷空後，功力被禁制原故。」

「這倒還不算什麼，我好奇的是。一般而言，這樣的仙人，應該是在清醒之後不久就送出水雲天才對。畢竟，我們水雲天也不想得罪太多人。可是，我……嗯，龍王大人他竟然一直把你留在這裡，這與他歷來的習慣不同。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呢？」

華劍英暗暗苦笑，做為水雲天三位銀佩仙人之一，這個龍吉果然不簡單。看上去平時一幅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其實心裡很多事都已經考慮到。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去查一查呢？現在我已經聽說了，銀晶佩，能有這玩意的，算上那位龍王大人，水雲天總共也只得三位。以你的權限，你應該可以知道吧。」

「唔，話是沒錯啦。不過，你的身份真的那麼重要麼？我雖然有些好奇，但我的好奇心從來都沒有那麼重。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朋友，那就夠了，不是麼？」

苦笑了一下，華劍英搖了搖頭：「唉呀，這下子可糟了，這可讓我怎麼利用你呢？我還想通過你，知道你們那位淨水龍王打算怎麼處置我呢。」華劍英不敢說利用他，所以說了一句莫稜兩可的「處置」。

龍吉「噗」的一聲失笑道：「真是這樣嗎？想我幫你直說好了，又何必拐來拐去的？」

華劍英笑著不說話，他確實很希望龍吉能幫幫他。

龍吉雖然有時候看上去天真爛漫，但她一點也不笨。如果對她耍些心眼，弄些詭計，一個不注意給她看出來，不但吃力還討不得好。所以華劍英索性在言語中直接挑明了說，看她對自己確實很有好感，說不定反而比較好也說不定。

龍吉笑了笑，站起身坐到華劍英旁邊，然後雙手交疊，握住華劍英的右手。

兩人加起來三隻手實際是放在龍吉的膝上，這讓華劍英大感尷尬。因為這個動作顯得有點太過親暱了些，讓華劍英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華劍英正不知該如何反應，突然發覺一股淡淡的，如煙飄渺的仙靈之氣注入其身體之中。立時明白這是龍吉在察看其體內的禁制，便靜下心來，任她施為。不一會，那股仙靈之氣在他的體內繞行一周，然後緩緩退了出去。

華劍英端起茶杯繼續喝他的香茶，而龍吉卻皺起了眉頭。

半晌之後，龍吉抬頭，看了看華劍英。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你不問我你體內禁制的事情？」

「你如果能解，以你我的交情你自然會說。如果不能解，我問了也是白問，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龍吉點頭苦笑道：「原來如此。」笑容有些勉強，華劍英只道是她解不了他體內的禁制，所以也只是報以一笑，卻也沒說其他什麼。

龍吉已經察覺制住華劍英全身功力的，是銀仙絲。銀仙絲是水雲天專門用來禁制一些來闖水雲迷的仙人中，最厲害的那種仙人的。這讓龍吉對華劍英的身份更加好奇。

龍吉在水雲天的地位雖然極為尊崇，但由於對一些實際事務完全不清楚，所以她才會不知道華劍英是誰。不過她如果知道的話，恐怕就會更加的驚訝了。

而且，為了避免結怨太多，就算硬闖水雲迷空失敗的仙人，水雲天也會盡快把他們送走。華劍英被銀仙絲禁制，而淨水龍王卻把他扣在水雲天遲遲不放他走。雖然因此能得到一個朋友而讓龍吉感到高興，但更多的還是不解，不解那位龍王大人是什麼意思。

和尋常禁制手法不同，銀仙絲是從仙人仙體上著手，令其無法使用本身力量。所以除了水雲天的獨門法決之外，無人能解的開。

以龍吉的身份，這個法決她倒是懂得的。但眼前的事實讓她感到疑惑不解。所以她決定暫時不幫華劍英解開禁制。而這也是剛剛她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的原因。

和華劍英又聊了一些其它的東西之後，龍吉告辭離去，此時她心中已經暗暗決定要搞清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龍吉在水雲天的地位卻是極高或者說太過得寵，所以她很容易查出華劍英的身份。

華劍英，一品劍仙，三絕仙人之一，青蓮劍仙蓮月心的弟子。身中生命之血記的詛咒而來到水雲天，被淨水龍王所擒，並種下銀仙絲。龍吉查到的資料上，並沒有提華劍英是硬闖過水雲天的，所以她這時仍然以為華劍英是被水雲迷空制住後帶到水雲天。

不過這些就夠她驚訝了，雖然從不理外界之事，但三絕仙人之首，號稱天界最強的仙人，現在已經超越仙人而修成神的蓮月心她還是知道的。對水雲天而言，沒有比這個更麻煩的了。

雖然還從沒聽說過神人插手三界之事，但蓮月心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和他的實力一樣的出名。如果說明天蓮月心忽然殺回天界找某些人的麻煩，相信沒人會覺得奇怪。那為什麼連一般的仙人勢力也不願得罪的水雲天，卻會扣下華劍英，給水雲天帶來這些大的隱患？百思不解，又想解決這件事，龍吉最後決定直接去找她的父親，淨水龍王問個明白。

曖心閣，水雲天眾多宮殿之一，同時也是淨水龍王主要休息場所和書房。淨水龍王除了花花草草之外，最大愛好，大概就是泡上一杯茶，然後一邊品著香茶一邊看書，就像現在這樣。不過今天寧靜的時間，就有人來打擾。

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也不敲門請示，就這麼直接闖入曖心閣中，然後直往淨水龍王的書房所在而來。淨水龍王輕輕的歎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書和茶杯。整個水雲天有這資格和膽量直闖自己書房的，絕不超過五人，而會這樣當真直直闖進來的，卻只有一個。

「父親大人，好久不見。您還是一樣的悠閒啊。」緩緩飄了進來，龍吉帶著一絲微笑望著淨水龍王。

「唔，是沒錯。不過你一來，我的悠閒就不在了。」輕撫著額頭，淨水龍王一臉無奈的望著龍吉，同時露出一絲的苦笑：「來找父王我有什麼事麼？我的小公主。」龍吉是淨水龍王的女兒，所以水雲天的仙人大多尊稱她為小龍公主，就連淨水龍王自己都半開玩笑的叫她小公主。

「呃？這個嘛，也沒什麼大事。」雖然心中滿是疑惑，但龍吉一是不太好意思，二則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含糊一下。

淨水龍王心中微微一鬆，但理智又告訴他，今天女兒來此必定和那個人有關。所以略一沉吟後，覺得與其把這件事吊在半空中，反而更加不好，不如一下子挑開來說了更好。

「真的沒什麼事嗎？聽說你最近交了一個朋友不是麼？他沒有和你說什麼嗎？」

淨水龍王會這麼說，是因為他覺得華劍英必定會和他的女兒說了些什麼，所以才會這麼說。不過在龍吉聽來，卻是有些刺耳，感覺好像是指她是受了什麼人的挑撥一樣。而且，看樣子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淨水龍王的掌控之下，而他當年是答應過她的，只有她不離開水雲天，他就會給自己絕對的自由。

「說什麼？劍英他會跟我說什麼？他什麼也沒跟我說過。倒是父王，你為什麼要那樣對付他？」一時激憤，龍吉這時並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的語氣，遠比剛剛淨水龍王還要尖銳的多、還要刺耳的多。

「還說沒有？」要知道，淨水龍王畢竟是龍吉的父親，小龍公主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讓他相當的不高興。加上原本對此事就一直心中不滿，並因此憋著一口氣的淨水龍王此時也的暴發了起來：「這麼多年來，你何曾這樣對我說話！我是你父王啊！如果不是聽了那小子的花言巧語，你會這樣和父王我說話嗎？」

「什麼叫花言巧語！父王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龍吉一開始自己也覺得有點抱歉，但淨水龍王難聽的話，讓她也生起氣來：「真要說的話，沒錯，關於這件事我是有些事要問父王。禁制劍英他的功力倒也罷了，畢竟我水雲天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不過為什麼要扣住他不放？他是青蓮劍仙的傳人啊，那個青蓮劍仙父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這樣一來，可是會大大的得罪青蓮劍仙啊……」

不知當年淨水龍王和蓮月心之間曾有恩怨，龍吉完全以自己的觀點說著。驀然間，一直不知在想著什麼的淨水龍王突然整個人跳了起來，大吼一聲：「給我閉嘴！」同時「轟！」的一聲巨響，面前的一張靈木書桌被他一掌拍的粉碎。

「你懂什麼！你明白什麼！」淨水龍王臉上根根青筋綻起，雙目隱隱泛起一陣赤紅色，一字一句近乎嘶吼般從嗓子中逼出來：「我就是要這樣做！我就是要這樣做又怎麼樣？！我、我不但要廢他的功力！我還要讓他生不如死！我要他生不如死呀～～！」最後一句話，更是近乎咆哮一般的大聲吼了出來。

隨著這一聲怒吼，強大的氣勁四周飆射，整個曖心閣雖然有守護法決在，但畢竟不是用來抵擋仙人攻擊的那種禁制。霎時間整個曖心閣爆成千百萬塊的碎屑，然後被淨水龍王的力量吹的四飛射。

雖然大感意外，但龍吉四周的水泡立刻合攏歸一，形成薄薄的一道水壁，把淨水龍王的力量波和亂飛的碎屑盡數擋下。

雙肩和胸口不住起伏，淨水龍王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剛剛那樣的突然釋放力量對他來說雖然不常做，但卻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之所以會這樣，主要還是心情激盪之故。

呆呆的望著不遠處的父親，龍吉半天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大人要這樣做？心思還比較單純的龍吉完全不能明白。她只知道華劍英是她有生一來第一個朋友，身為朋友，自己絕對要救他。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父王！」生性溫合的龍吉以少有的嚴肅語氣道：「崢天水玉法我練的也許不夠精深，但小四水法決用來救人卻也綽綽有餘。」說著自己的決定，龍吉轉身飄飛而去。

如果她注意到淨水龍王此時的眼神，也許她就不會這麼做了。

而在龍吉轉身的同時，淨水龍王微微一動，略略抬起頭。原本的黑色眼瞳已經變成如金子般的金黃色，微微顫動的嘴中喃喃的說著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你要離開我？為什麼你會選擇那個傢伙？為什麼你會喜歡那樣的小白臉？是因為他長得比我漂亮？還是因為他……他比我更強了？」

以連自己也聽不清楚的聲音不停的喃喃自語著，在淨水龍王的眼中，龍吉那熟悉的背影，就和另一道同樣熟悉的美麗倩影相重合。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呀！」不停的自語，在不經意間已經變成了一聲大吼，而精神恍惚之中，淨水龍王一招手，四道憑空出現的水箭向龍吉的背後猛地攻了過去。

也幸好淨水龍王最後的那一聲大吼，讓龍吉微微一窒後想轉過身來看一看出了什麼事。不過，她怎麼也沒想到，淨水龍王，她的父親竟然會對自己出手。

一時間完全呆了，龍吉連抵擋也完全忘記的呆在那裡望著淨水龍王。而神志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淨水龍王則毫無反應。

就在龍吉就要被擊中之時，一片薄薄的輕紗出現在水箭和龍吉之間。

「噗」的一聲輕響，四道水箭無分先後的擊中輕紗，輕紗立時如陀螺般急速飛舞，把四道水箭的力量一一化解、卸除。

化解了四道水箭的力量，輕紗緩緩落下，一個女仙人的身影出現在龍吉與淨水龍王之間。

那道輕紗原來是這個女仙人的外衣，落下後又得罩在她的身上。而從她手腕上的那枚銀色晶佩，就能知道她的身份，水雲天第三位銀佩仙人。但那四道水箭是淨水龍王挾怒而出，威力非同小可，縱然能夠接下，她也跟著當場吐血、倒下。

「母親大人！」龍吉一聲驚呼，連忙上前一步扶住她。而此時，龍吉的母親已經是面如金紙。

淨水龍王實際上在薄紗出現後就完全的清醒過來，眼瞳也恢復成黑色。只是後面的事發生的實在太快，由開始到結束，只在一瞬之間。

而看著龍吉的母親重傷倒地，聽著龍吉：「母親大人！母親大人！」的叫著，雖然心中充滿了愧疚之情，但不知怎麼，雙腳就如山一般的沉重，讓他望著她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麼久了，你、你的心，果然就一直他的身上。」」這麼久了，你……就一直在意著那件事……」望著他，龍吉的母親露出一絲苦笑，緩緩的搖了搖頭。

心中一震，淨水龍王終究忍不住踏前一步，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龍吉卻突然抬起頭來，狠狠的瞪著他。淨水龍王剎那間全身劇震，如中雷擊一般的呆立當場。

因為龍吉的那原本漆黑如墨的雙瞳，變成燦爛的金黃色，正如剛才的他一樣。

「金色龍瞳！這麼說龍吉果然是……這麼說，我這麼多年來都……」淨水龍王還在發呆，龍吉一言不發的抱起母親，就要離去。

淨水龍王一驚，再次踏前一步，正要說話。龍吉陡的再次瞪了他一眼，只是這次的眼神之中，卻多一些莫明的意味。

淨水龍王一顫，霎時間全身氣血翻騰，只覺全身仙氣、精元不受控制的四處亂竄，而一口精血眼看就要奪口噴出。

心中驚駭莫名，淨水龍王登時動彈不得，半晌之後，淨水龍王才漸漸平復下來，猶自心有餘悸。「剛剛、剛剛的是……小四水法決的動水決！是龍吉她……」

寧心殿，相距曖心閣不過里許，是龍吉之母平時的休息之處。剛剛她就是察覺到淨水龍王的氣息波動有些不對勁，匆匆趕去曖心閣，才及時救下了龍吉。

龍吉帶著母親瞬移回到這裡，小心的把她放在軟榻上。擔心地問道：「母親大人，怎麼樣了？感覺還好麼？」

並沒有按龍吉的意願躺下，龍吉之母慢慢坐了起來，對龍吉擺了擺手，笑道：「不用那麼緊張，我還沒有那麼嬌貴的……嗚！」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按住胸口，連連吸氣，半晌之後才平息下來，不過嘴角已經流下一道血跡。

「母親大人！」龍吉吃了一驚：「您的傷看來很重，還是讓我用淨水決幫您療傷。」

「唔，不用了，放心吧，這傷雖然不輕，但還要不了我的命，我自己能處理。」頓了一頓，又道：「在我療傷時，你先去找你的那個朋友吧。把他身上的東西處理好，然後帶他來見我。我想要見他一面。而且他身上的東西，處理起來比我的傷還要麻煩。」

生命的血記，加上淨水龍王注入華劍英體內用以壓制生命血記的力量，再加上銀仙絲。三方加起來形成的奇特禁制，就算是淨水龍王親自出手，想要完全除去也要費上一番手腳的。

「我明白，不過母親你……」

「呵，我不是說了不用擔心嗎？這樣子算起來，當我療傷完畢的時候，差不多你們就可以過來了。這不是正好麼？」

「可是，母親大人你的傷……」

「我已經說了過了，這傷不要緊的。不要再磨蹭了，快去吧。」龍吉無奈之下只好點頭答應。

華劍英，正在應他要求專門辟出來的水池中泡著澡。像他這樣的仙人，本是用不著泡澡的，不過因為身上的詛咒和淨水龍王做的手腳，使得他必須每隔幾天就要用熱水浸遍全身，才能保持「年輕貌美」，沒有法子，只能這樣隔一、兩天就泡一次熱水澡。

突然「唰」的一聲，浴室的門被人大力的拉開。華劍英轉頭望去，只見龍吉正在門外瞪著一雙靈氣四溢的大眼。

華劍英整個人一怔，一時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反應。雖然說自己並不怎麼在乎被人看到，不過仍然會覺得很是尷尬。不過接下來的，才真正讓華劍英為之傻眼。

某人完全沒有他像想像中的羞澀，更沒有什麼尖叫。龍吉淡淡地道：「在做什麼呢？快點出來！」說著略略低頭，看著某個她不該看的地方，一臉很有趣的樣子。

呆了一下，順著龍吉的眼光，華劍英發現她注視的地方，登時大窘，立刻用原本擦頭的浴巾牢牢擋住外瀉的……呃……「春光」。

「喂！看什麼看！你好歹也是女性吧？這樣子……成什麼樣子啊！快給我出去！」一邊窘迫的要龍吉出去，華劍英一邊心中暗自哀歎，想不到自己這個大男人居然會遇上這種事。一般說來，情況應該是反過來的說……

「哦……那就是所謂的男性與女性的不同嗎？好像也沒什麼嘛，不知為什麼，大家都當做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似的。」龍吉的樣子純粹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見到什麼新奇的玩具似的，一臉興趣盎然的表情。不過，注意到華劍英那越來越青的臉色，她還是讓步：「好啦，我出去就是。不過快一點出來，我可沒那麼多耐性等你。」

看著龍吉飄了出去，華劍英差點坐到地上。」為什麼這種烏龍事也讓我遇上啊！」不管怎樣，龍吉既然親自找來，想必還是有什麼重要事。華劍英還是很快的換好衣服出來。

「這麼急忙忙的找我有什麼事？」

「幫你解除詛咒還有禁制啊。」

「呃？」龍吉說的輕鬆，華劍英卻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幫我……解除詛咒？還有禁制？」

困擾了華劍英已經好久的東西，突然可以一次過完全解決掉。那感覺就像一個已經餓了好幾天沒東西吃的人，前面突然擺上一堆大餐給他一樣，有一種做夢一般的不真實感。整個人呆好一會，華劍英才回過神來。

「不是吧？你能夠解得了？」

「沒錯。」

「不是吧！你能解的話為什麼不早幫我啊！太沒義氣了吧！」困擾自己許久的心病終於可以解脫，心情大好的華劍英忍不住和龍吉開起玩笑來。

「哼！好了，別廢話了。到底要不要呀？不要的話就算了！」和華劍英不同，龍吉現在可沒什麼心情和他開玩笑，所以頗有點不耐煩。

「這還用說嗎？說吧，我要怎樣配合？」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華劍英的心情遠比龍吉還要來的急切，自然是完全配合。

「唔，你只要按平時修煉時那樣，沉心定神就好。」

不再多說，華劍英立刻盤膝坐好，定下心神。雖然功力被禁制，但在這方面還是無礙的，華劍英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龍吉站在華劍英面前不遠處，雙手掐動靈決。隨著靈決變換，龍吉的仙靈之氣緩緩展開，不一會，華劍英的四周出現了許多的小水珠，這些小水珠，其實是大量的水之靈氣凝聚後實體化而成。

如果不是水雲天的水靈之氣特別是濃厚，就算是淨水龍王親自施為，相信也不會這麼快聚集起這麼多水靈之氣。

水珠越來越多，漸漸的形成一個水幕，把華劍英包裹在裡面。華劍英現在的樣子，就好像穿上一件包住他全身，厚約一、二公分的水衣。

龍吉「咄！」的輕喝一聲，一口仙靈之氣噴出，穿過水衣印在華劍英的印堂之上。同時靈決再變，原本包住華劍英水之靈氣開始緩緩的滲入華劍英的體內。

雖然心神沉入仙胎之中，華劍英仍然感到全身忽然說不出的輕鬆、舒暢，那是一種整個身心似乎都得到洗滌的輕鬆感。

同時，深處於仙胎中的華劍英的元神也發覺，團團的纏繞在仙胎之外的銀色水網，已經漸漸的鬆動甚至開始深化，而同樣的情況也在緊緊縛住夢魂劍的銀絲之上出現。與此同時，如紋身一般，深深刻印在元神之上的那道紅色血痕，也開始慢慢的變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消失。

又過了好一會，龍吉收起淨水決，看了看華劍英。華劍英雖然仍然盤坐地上，但全身不停的噴湧出淡青色的仙靈之氣，和凌厲無匹的劍氣。

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沒什麼事，龍吉也閉上眼睛，開始調息，回復消耗仙靈之氣。

過了一會，華劍英先清醒過來，站起身長吸一口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衝到門外院中，縱身躍至半空，長嘯聲中，青蓮劍氣勢如長江大河般暴發開來。

雖然只是短短一瞬的暴發，但仍然讓華劍英覺得舒暢無比。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覺，神完氣足的感覺，真的很好。

落回地面，龍吉也已經清醒，正在那裡望著華劍英。華劍英笑呵呵的走過去，深深的施了一禮道：「大恩不言謝。只要力所能及，但有所命，華劍英無有不遵。」興奮之下，倒是忘記，龍吉怎麼說也算水雲天的人，而自己會這麼慘，淨水龍王差不多要負一半責任。而且對於仙人而言，這是最重的承諾了。

不過龍吉卻並不怎麼在乎這些，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這些先不說，現在你先隨我來。」

點點頭，緊緊跟上龍吉。和前幾天只能在地面走不同，現在也能飄浮著飛在龍吉旁邊了。這讓華劍英心情更好，隨口問了一句：「這是去哪？」

「去見我母親大人。」

隨口的一句回答，卻讓華劍英微吃一驚：「母親大人？怎麼會的？難不成是……嗯，應該不會。大概是母、女二人都飛昇成仙吧？」不一會，兩人來到寧心殿。進到內裡，只見龍吉的母親正閉目盤膝坐在剛剛的軟榻上，龍吉有些擔心的叫了一聲：「母親大人。」

龍吉之母睜開眼望著龍吉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不是沒事嗎？」說著望向華劍英：「你……就是華劍英？」雖然是在詢問，但語氣卻是充滿肯定。

華劍英早在一進門時就注意到她，特別是那塊銀色晶佩更是吸引眼球。眼前這位女仙應該就是龍吉的母親了，雖然和淨水龍王相比差的遠，但修為也算不弱。從氣機上看似乎受了傷，不過傷勢似乎已經穩定下來。

聽到她問起，看龍吉的面上，華劍英自然不好怠慢，連忙施禮道：「正是華劍英。前輩是……」

微微一笑，龍吉的母親沒有直接回答華劍英，對龍吉道：「我想和這位小兄弟單獨說幾句話。你先出去等一下。」雖然有些猶豫，但不想逆了母親之意，龍吉有些疑惑的望了望華劍英之後，略略點頭，走了出去。

和龍吉同樣感到疑惑，同時華劍英也猜到，龍吉之所以會突然幫自己解除詛咒、禁制，只怕眼前之人的意思，只不是知道龍吉的母親要跟他說些什麼？

「我早就想見你了，蓮……月心大哥的傳人。我的名字，是真喬筠。」

「什麼！」華劍英差點直接蹦起來：「真、真、真……真喬筠！你、你就是那個差點成為我師母的真喬筠？」

「唔，看樣子，蓮大哥他跟你提到過我呢。沒錯，我就是真喬筠。」略一猶豫，她又問道：「蓮大哥……他是怎麼說我的？」

「這個，師父只是偶然提及過……前輩。」華劍英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措辭，他還記得，那是他與公輸明琉、玉琉成為雙修伴侶時，家鄉的父母說要給他來一場盛大的婚禮，他將此事稟告師父。

「哦，婚事啊。也好，你父母都是世俗中人，怎麼說身為子女的，滿足一下父母願望，倒也應該。」當時說完這句話，蓮月心明顯想起了什麼事，轉過頭望著天空，輕輕地道：「說起來，差一點你也會有一個師母呢。」

當時華劍英給嚇了一跳，沒想到師父也會有這樣的紅顏知己，忍不住問了一句：「師母？是誰？」

「她叫真喬筠……」雖然嘴裡回答著華劍英，但蓮月心明顯心不在焉，只是機械式的回答著華劍英的問題而已。華劍英當時沒有再問，不過看蓮月心當時的樣子，心裡卻默默的牢記下「真喬筠」這個名字。但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本人。

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抬頭望去，只見真喬筠呆呆的望著華劍英。不過看她那空洞的眼神，華劍英可不認為她是在看自己，她的眼神明顯穿過自己望著無盡虛空之中的某處。真喬筠似乎也想起了當年的一些舊事，正沉入自己的回憶之中。

忽然想起一件事，華劍英心中一動，這件事可不能不搞清楚。當年立刻問道：「前輩？真前輩？」

「呃？什、什麼事？」沉浸在回憶中的心神被華劍英喚回，真喬筠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勉強地應道。

「晚輩冒昧一問。也許是晚輩弄錯了，龍吉……難不成是……嗯，純血仙人？」華劍英本意是想問，龍吉難不成是師父華劍英的女兒不成。不過身為弟子、晚輩，這樣直接開口似乎有些不妥，所以便拐了個彎，先問另一件事。

真喬筠心裡，其實也明白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但還是先點頭答道：「唔，你看的很準，沒錯，龍吉她的確是純血仙人。」